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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重生]——绣生(38)

    听他说起北疆,朱烈晕乎的眼神清明了许多,他压低声音道:王爷这是要动手了?
    李凤歧瞥他一眼,摇摇头,却没有多说:如今只是猜测,有备无患。兵部的银子你尽快去讨要,别让他们拖着。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这边叶云亭将宾客送得差不多,折返回来就见两人凑在一起嘀咕,好奇道:在说什么呢?
    在说王爷在看什么。他一过来,朱烈又想起了最开始的话题,他矮着身体,虚着眼笑道:我现在知道了,王爷在瞧王妃啊!他嘴里嘀嘀咕咕,但声音并不小:怎么在卧房里看不够,在外面还要盯着看?
    叶云亭:
    他怀疑地打量着朱烈,在思索他是在说醉话,还是在配合李凤歧演他。
    最后发现他是真醉了。说着说着,人就已经坐在了地上。
    没法跟个醉鬼计较,叶云亭只能当做没听见,道:我叫下人将他送回去休息。
    管他做甚?他皮糙肉厚,就是在这儿睡一宿也没事。李凤歧一把拉住他,挑了挑眉道:大公子怎么就急着走,我还没看够呢。
    叶云亭:
    这人能不能有几分正经的时候?
    他保持微笑,将自己的衣袖自李凤歧手中拽回来:王爷只要不开口说话,我就不会着急走了。
    李凤歧装模作样,一副委屈模样:可我若不说话,如何叫大公子知晓我的心意?
    他唏嘘道:大公子若是不爱听,我在心里说便罢了。说完就拿一双凤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叶云亭。
    叶云亭被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伸手面无表情地抓着李凤歧的轮椅,将他转了个面,敷衍道:王爷自己先回屋吧,我将这边的事情安置好再回去。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李凤歧回头瞧着他,笑意深深。
    看他还能挨到几时。
    *
    叶云亭处理完前院的事,回正院时天色已近黄昏。
    他披着满身晚霞归来,就见李凤歧正在院中擦刀。那把啸雪刀被他擦得极亮,一掌宽的刀身上,映出一双冷冽的眼。
    上一次李凤歧拿出这把刀时,还是他们去迎接老王妃回府时。
    叶云亭心中微动,挥退了伺候的下人,同他说话:最近又有变动么?
    啸雪刀是李凤歧最常用的武器,寒刀出鞘,必有大事发生、
    殷承汝的案子,定了。将刀回鞘,李凤歧方才不紧不慢道。
    五日前,王且曾来王府拜访。彼时他已经找到了充足的证据证明殷承汝私自调兵确有其事。而李凤歧为其添了一把柴,将殷承汝与西煌商人交易的信件送了上去。如今殷承汝罪证确凿,辩无可辩,大理寺不日就要给殷承汝定罪。
    私自调兵,还有通敌叛国之嫌。
    死罪免无可免。
    大理寺查案,刑部复核,再交由御史台最终裁定,三司定罪,便是李踪也无力回天。
    叶云亭很快想通了内里关窍:殷家那边会这么轻易认了?
    若殷承汝被处斩,通敌叛国的罪名便是彻底钉死了。届时就算李踪不追究,于殷家而言,也是一大诟病。以殷家如今的权势,不像是愿意甘心吃这个哑巴亏的。
    以殷啸之的性格,他不会认。李凤歧缓缓道:探子来报,说韩蝉手底下的人,近段时日,与殷家多有往来。
    殷啸之年近六旬,在大都督的位置上坐了数十年,杀伐决断,手段非凡。他这辈子栽得最大的跟斗,恐怕即使这一回。而且即将被问罪处斩的是他的小儿子,他绝不会轻易认了。
    加上近日与韩蝉频繁往来,若李凤歧推断的没错,他多半打算坐实了叛国一事。
    叶云亭神色微惊,声音越发低了:他真敢反?
    李凤歧神色玩味:敢不敢都要背个叛国的污名,殷家背水一战也不足为奇。更何况这中间还有个韩蝉在挑拨。
    北昭延续数百年,传到成宗皇帝手中时,已经在走下坡路。到了显宗皇帝,骄奢淫逸,不理政务,更是徒增内耗。到了李踪手里,虽然有李凤歧这根定海神针镇着,却也逐渐显露了外强中干之势。
    这几年西煌愈发凶悍,南越不断崛起,东夷小动作不断。群狼环视之下,北昭军耗巨大,几处临近边关的都督府都实力大增,日渐有了前朝藩镇与诸侯国之势,手握兵权的大都督,更是与诸侯王无异。
    历朝历代,主弱则臣强。
    李踪年轻,在李凤歧的辅佐下,政绩和手段都有,却还不足以压制这些老臣。原先还能靠着李凤歧稳住这帮人,但如今两人关系剑拔弩张,不和已经摆在了明面之上,这些老臣的心思也就活络起来。
    之所以无人敢轻举妄动,不过是因为谁也不想第一个背上乱臣贼子的骂名罢了。
    而殷家,如今却正一步步被逼上梁山。
    叶云亭眉心轻拢,若是殷家当真反了,那今生走向,便与上一世截然不同。他一时说不清好或者不好,只是觉得担忧。
    王爷欲如何?
    我想带大公子去北疆看看。李凤歧仰头朝他笑,眼神里有似水柔情,也有逐鹿争霸的豪气:我不会主动打破这短暂的太平,但若乱世纷争必不可免,那这偌大北昭,必有我一席之地。
    他朝叶云亭伸出手:大公子可愿与我同往?
    叶云亭垂眸凝着他伸出的手,迟疑片刻,到底握了上去:我还未见过北疆的草原与烈马。
    我带你去看。李凤歧笑:必不会叫你失望。
    叶云亭被他紧紧攥着手,感受着他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心跳也不由跟着快了起来。李凤歧的目光里带着未曾掩饰的情愫,心中激荡的豪情退去,叶云亭不自在地别开眼睛,抽回了手。
    手掌还残留着被包裹的温热,他眼神游移,下意识开始寻找话题:若是殷家要反,那叶妄岂不是
    白日里叶妄才说了准备去殷家军中历练。
    叶云亭这时才明白了,为何李凤歧当时会忽然出言劝阻。
    殷夫人是外嫁女,殷家便是反了,应也不至于牵连齐国公府。只是叶妄若此时去了云容,便不好说了。李凤歧摇头道:只是恐怕你去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齐、殷两家是姻亲,这些年来来往甚密。叶妄若要去军中历练,于情于理,去殷家都是最合适的。
    叶云亭抿抿唇,想起叶妄犹带稚气的脸来,叹了口气,道:总要试试。
    若是从前兄弟两人关系平平也罢了,如今虽不至于将十几年的缺憾与情谊都补全,但他也确实将叶妄当做了小弟。既然是弟弟,他总要尽力回护。
    与李凤歧一番恳谈之后,叶云亭便一直在思索着寻个机会提醒叶妄,只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倒是先收到了齐国公府的帖子。
    帖子还是管家送来的,只不过这回恭敬了许多:老爷夫人说二公子即将从军,归期未定,特命我来请王妃回府小聚,权当给二公子送行。
    叶云亭接过帖子,与李凤歧对视一眼:叶妄何时离京?
    管家道:五日之后。
    五日之后,便是二十三。
    叶云亭收下帖子,道:我知道了,我会回去。
    第49章 冲喜第49天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大哥
    叶云亭提前两日去了齐国公府。
    李凤歧原本不放心想要跟去, 但他想了想,此行是为了叶妄,若李凤歧也跟去, 难保不会再起冲突,如此非但不能打消叶妄去云容的念头,恐怕还会叫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因此最后他是在李凤歧怨念的目光里, 独自坐上了马车。
    车夫驾着马车哒哒离开,李凤歧扭头问五更:我看起来像是会无理取闹的人吗?叶云亭竟以这种理由不要他跟去, 分明就是想借机甩开他。
    五更看看自家王爷,再想想他的种种事迹,心想不是像,是本来就是。
    但他没敢说,有时候适当地撒谎是为了也是为生活所迫、
    他义正言辞:当然不是!
    李凤歧咂摸了一下:我也如此觉得, 所以他果然还是想甩开我。
    他不甚开心地转着轮椅回了院里, 心想这次就罢了, 下次绝对要找补回来。
    这边,马车在两刻钟之后,停在了齐国公府门前。
    这是叶云亭自入了永安王府之后, 头一次回到这里。他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头顶的牌匾, 一时有些恍惚。
    这座大宅, 禁锢了他整整十九年。八月初五, 他被强硬送入永安王府冲喜,是绝地,却也是新生。
    如今不到两月,秋日已去,立冬刚至, 他重回故地,却已经不是那个毫无依仗、只能忍辱负重的大少爷。
    季廉跟在他身后,看着迎出来的大管家,小声嘀咕道:这些人可真是势利眼。从前他们少爷在府里时,也没见这么笑脸相迎过。
    这么一对比,他越发觉得永安王府好起来。
    这座大宅子里,除了少部分美好回忆,大部分都是阴暗晦涩的。
    走近的管家听见他的嘀咕,笑容就僵了僵,但叶云亭的地位今非昔比,身边伺候的人也跟着鸡犬升天,他只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客气地迎叶云亭进去:老爷夫人还有二公子从一早上就盼着了,可算把王妃给盼来了。
    他说得夸张,叶云亭听着也就一笑而过。
    说叶妄巴巴盼着他回来也就算了,叶知礼与殷红叶二人,怕是根本不想见到他。
    叶云亭随着管家往里走,季廉提着拜访的礼品跟在后头,三人刚跨过大门,就见叶妄兴匆匆地跑了出来。他今日做了一身极利落的打扮,宝蓝色蝴蝶穿花的箭袖,腰部以牛皮革带束起,脚蹬一双黑色羊皮长靴,长发以冠高高束起,如马尾垂落在脑后。
    少了几分世家子弟的纨绔稚气,多了些少年人的蓬勃生机,宽肩窄腰长腿,英气勃发。
    这样打扮,显然是对从军一途十分期待。
    叶云亭打量着他,眉眼间便多了几分忧虑深思。
    看见他们一行之后,兴冲冲的叶妄便放慢了步子,却仍掩不住急切,步子迈得极大,走到近前,方才扬了扬下巴:我后日就要出发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他好不容易磨着父母亲给王府送了帖子,管家回来时也说叶云亭答应了会回来给他送行,结果他日日盼着,却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
    今日一早听下人说王府的马车到了,他刚收拾好,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了。
    怎么会?叶云亭瞧着他,包容了他这一点点的口不由心,自季廉手中将一只长匣接过来:给你挑选礼物费了些时间。
    叶妄眼睛立即亮起来,巴巴看着那匣子,想伸手去接,但叶云亭又没递给他,便只能矜持地忍耐着:什么礼物?我离家远行,也不便带太多东西。
    我知道。叶云亭看出他的迫切,也没再吊着他的胃口,将长匣子递给他:是给你防身的武器,从王爷的收藏里挑的。
    叶妄听着脸上笑容更大,一接过来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长匣。
    红木长匣里,躺着一长一短两把兵刃,长的是把剑,短的则是把匕首。刀鞘古朴,没有镶嵌宝石等物装饰,只有极质朴的纹路。
    永安王的收藏看着也不怎么样嘛叶妄嘴上嫌弃着,却还是难掩喜色将匕首拿起来,拔刀出鞘,对着路边树枝比划了一下。结果刀刃刚沾到树枝,叶妄还未用力,那不算粗的树枝便整齐断开。
    !
    叶妄目露惊诧,随后喜色更甚,宝贝一样将匕首回鞘收好,又去试那把长剑:看着不起眼,竟然这么厉害。这便是戏文里说的,吹毛断发的宝剑吧?它们叫什么?通常戏文里,这样的名器,都有个响当当的名号。
    叶云亭笑:王爷说这剑与匕首是意外所得,尚未取名,你自己取一个吧。
    这跟戏文里不一样。叶妄失落一瞬,又很快抖擞起来:待我立下战功,威名远扬之时,再给它们取个威风的名字。现在取了也无人知道,白费功夫。
    少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叶云亭摇了摇头,想起今日来意,又试探道:你后日便动身,云容那边是已经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叶妄点头道:外祖父已经安排好了。我去了云容,先到中州军中随军操练,习惯一番军中生活。
    叶妄的外祖父,便是殷啸之的大儿子殷承梧。
    云容大都督殷啸之,有两个儿子,大儿殷承梧乃中州刺史,小儿子殷承汝乃冀州刺史。另有陆州,则是殷啸之的副将坐镇,当任刺史一职。
    京畿三州,尽皆把控在殷家手中。
    如今殷承汝出事,殷家若已生反意,叶妄此时提出要去军中历练,殷家若是有心,便不该同意他去。
    叶云亭敛眸,委婉道:如今你叔公刚出了事,云容恐怕正忙乱,你此时去中州,你外祖能顾得上么?
    说到出事的殷承汝,叶妄也皱起了眉:最近是有些多事,不过外祖父一向疼爱我,说是叫我去便是,无碍。
    叶云亭眉头越皱,但此时管家不远不近跟在身后,再说多了传到殷红叶耳朵里,恐怕就成了他挑拨叶妄与外祖的关系,因此他只能闭口不谈,换了话题与叶妄说话。
    说话间,两人穿过回廊影壁,到了厅中。
    叶知礼与殷红叶已在了。有了前面几次教训,他们知道叶云亭已经不如从前好拿捏,也就没再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打压,反而开始维持表面的客气。
    看见叶云亭与叶妄相携而来,叶知礼眼神闪了闪,道:来了?又转向叶妄,道:一大早没看见人影,原来是去门口迎人了?从前也没见你待你大哥这么殷勤。
    听他说起从前,叶妄心虚地瞥了叶云亭一眼,见他表情并没有变化,方才放心了一点。不高兴道:从前是从前,从前不殷勤,就不许我现在殷勤了?
    说着欢欢喜喜地捧出叶云亭给的长剑与匕首来,献宝道:看,大哥给我的。
    你外祖给你送来了那么多名匠铸造的刀剑挑选,也没见你这么高兴。殷红叶看了一眼那朴素的刀鞘,有些恨铁不成钢:现在捧着个废铜烂铁,倒是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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