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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喜[重生]——绣生(26)

    啊?去吧。
    叶云亭还没从上一个话题中回过神,闻言下意识就答应了。
    李凤歧笑起来:那便去吧,朱烈与五更当已经清点清楚了。
    叶云亭于是就稀里糊涂地跟了过去。
    到了库房,就见朱烈与五更果然已经将赏赐清点入库了,见二人过来,朱烈便喜滋滋地捧了账册过来:王爷你瞧瞧,都清点清楚了。金银合计十万两,还有各色奇珍异宝。他搓了搓手,嘿嘿笑道:正好我来京之前,都督府里还欠了八万两银子未结清,王爷你看是不是
    李凤歧合上账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何时又来的八万两欠账?
    朱烈大大咧咧:这不是您说的,天冷了,将士们的冬衣都得置办上,军马也都要喂饱些,还有些陈年的盔甲兵器也都要置办新的了
    他掰着手指头林林总总地一算,最后一拍巴掌:可不就得欠了这么些银子。
    况且这八万两还是少的呢,这些年玄甲军所向披靡,一是王爷带兵有方,二则是王爷体恤将士,从不拖欠军饷粮草,军马兵器也都是顶好的,将士们吃好穿好,打起仗自然都肯卖命。
    很多时候都督府的账面上掏不出钱,都是王爷从私账补贴。朱烈盯着李凤歧的私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每次没钱了,找王爷补贴总没错。
    但这回这招却行不通了,只见李凤歧一脸冷漠道:都督府欠了银子与王府有何关系?军饷不够找兵部要去。说完将账册塞给了叶云亭,嘱咐道:把账册收好了,别让他偷了去。
    朱烈睁大了眼:???
    王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第31章 冲喜第31天 有家有室(二更)
    朱烈痛心疾首地盯着叶云亭手里的账本, 眼神巴巴的,瞧着十分渴望。
    叶云亭拿着账册都觉得有些烫手。
    他瞥了李凤歧一眼,有点拿不准他这刚才的话是说真的, 还是只是拿他做筏子来回绝朱烈。
    这王府这多银子放着也没用,就是不给,借的总成吧朱烈犹不肯放弃, 这可是十万两银子啊,不说全给, 分一点总成吧?再不济先借来用着也行啊。
    都督府多穷啊,王爷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李凤歧嗤了一声,看透了他的小心思:借给你了,还能有还的?往年哪次从我私库走账没有记录,你可还过一笔?
    都督府也不总是如此穷困潦倒, 偶尔富裕时, 也没见朱烈将他的私库给补上。
    从前王府里没人也就罢了, 如今他有家有室的,自然要顾着家里一些。
    一听他要翻旧账,朱烈期盼渴望的目光顿时就僵了僵, 他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这都督府与王府, 不都是一家子么?何必算得这么清?
    朱烈这些年打理都督府的事务, 最常干的事情就是扯皮赖账, 脸皮早就磨练出来了,说这话时一点都不亏心。
    若不是李凤歧腿脚还没好,就直接踹他了。
    我看你是皮痒了。李凤歧冷笑。
    朱烈一边往后退一边拉扯五更,试图寻找同盟: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养兵多费钱?!
    边上的五更默默拍掉他的手,无视他悲愤指责的目光, 站到了李凤歧身后去。
    他觉得朱烈脑子不太好,竟然当着王妃的面说王爷欠了债。
    这不是下王爷面子么?!
    没被揍一顿都是运气好了。
    势单力孤的朱烈最后也没能讨到银子,又怕被李凤歧揍,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溜了。
    叶云亭看得好笑,又有些担心:北疆如此缺钱,王爷当真不管么?
    这账册上十万两金银可都是白白得来的。
    李凤歧抬眸看他一眼,眼里带了笑意:给了朱烈,这王府的账面上可就空空如也了。况且他从别的地方也能弄到这笔钱,只是找我要更容易些,惯得他。他慢吞吞道:现在不比从前,我毕竟是个有家有室的人,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
    叶云亭听他说有家有室,耳朵就又热了起来。他摸了摸袖中账册,嗫嚅道:府里平日开支也不大
    况且王府上下加起来,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主子,哪里来的一大家子人?
    李凤歧啧了一声:开支大不大,账面上都不能没银钱。他拍拍叶云亭的手臂,叮嘱道:这账册与库房钥匙就交予大公子打理了,若是继续放在朱烈手里,怕是没几日就要被搬空。他又点了点五更:五更从前也跟着王府老管事办过事,可叫他协助你。
    五更闻言点头:王妃有事只管吩咐。
    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叶云亭也不好再推脱,只能应下来,稀里糊涂地就收了账册和库房钥匙。
    两人在库房巡视一圈后,才分开各自办事。
    李凤歧还要处理公务,与五更去了书房。叶云亭带着账册与钥匙回了正屋,虽说李凤歧忽然将王府的账目交予他有些突兀,但他既然应下了,自然就不能辜负李凤歧的一番信任。
    叶云亭仔细翻看账册,季廉伺候在一旁,瞧着账目上的数字咋舌:这么多银两与田庄,以后都归少爷打理吗?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发达了!
    他一张白胖圆脸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叶云亭被他逗笑:交给我打理,又不是说都归我了。
    季廉挠头,不解地嘟囔道:可我看从前国公府里是夫人管账,就是可以随意取用的啊。
    在他看来,永安王把王府账目和库房钥匙交给自家少爷,那就是让少爷当家的意思。
    都当家管账了,自然可以随意取用银钱!
    他们有钱了!
    季廉一脸喜气洋洋。
    叶云亭有心想与他解释几句,但又发现他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若是寻常夫妻,当家主母管账,自然是当家做主的意思。但他与李凤歧的情形又不同。他们说是夫夫,实际上只是暂时合作罢了。李凤歧将账册交给他,只是因为府中没人管账,所以才暂时交予他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不知怎么又想到了李凤歧那句现在不比从前,我毕竟是个有家有室的人。
    有家有室,这家室似指的他但理智又告诉叶云亭,不要想得太多。
    李凤歧也许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并未多想。
    他摇了摇头,甩去那些过于暧昧不清的遐想,肃容告诫季廉:这里头的事太复杂,你只记住,我只是暂时代管账目罢了,这些银子都是王府的,与我们无甚关系。
    季廉失望地哦了一声,像个被拍扁了的面团子,蔫哒哒的。
    叶云亭好气又好笑:我们又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有钱没钱有什么区别。
    左右现在王府里吃穿用度都不愁,要这么多银钱也用不上。
    那怎么一样?季廉小声嘀咕:有钱了就是不花,光看着心里也高兴,
    他可还记着从前少爷连买纸笔都要扣扣搜搜攒好一阵子月例的情形。
    十万两银子,那能买多少上好的笔墨纸砚?!
    季廉眼馋极了。
    叶云亭看得失笑,将账册卷起来敲敲他的脑袋:好了,别想了,想来也不是你我的。
    季廉瘪瘪嘴,哼哼唧唧地去一边吃点心去了。
    *
    叶云亭将账目过了一遍,便到了晚膳时候。恰巧李凤歧也处理完了公务,两人一道用了晚膳,又去看狼王。
    狼王被暂时安置在空置的院子里,铁笼里投放了两三只活鸡和干净的水。
    叶云亭他们过去时,就见兽笼里只剩下零散鸡毛,狼王正趴在笼子一角,舔舐身上的伤口。瞧见两人过来,停下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舔毛。
    狼王将三只鸡都吃了个干干净净,连一滴血都没浪费,舔得干干净净。
    这狼王倒是顽强,这么快就恢复了精神。李凤歧瞧着它,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叶云亭赞同地点头:看它的样子,再养个十天半月也差不多了,等它伤势好了,便将它送到山里放生吧。
    李凤歧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道:先养着吧。
    叶云亭又叫人给狼王补充了食水,见着天色已经暗了,又推着李凤歧转了两圈消食,便一同回了正屋就寝。
    两人先后沐浴后,换了干净的中衣,准备安寝。
    这些日子两人同塌而眠已是惯事,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叶云亭躺在里侧,竟然又别扭起来。
    他一边扣着怀里的汤婆子,一边想果然还是白日里的事在作怪。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轿子里发生的事情,
    但越是不想,脑子里却越是不受控制地回忆。
    他烦躁地翻了几个身,静不下来心,更睡不着。
    边上的李凤歧见他辗转反侧,唇角就弯了弯,出言道:大公子睡不着?不如同我说说话吧?
    叶云亭身体一顿,慢吞吞地转过身来:王爷要说什么?
    说说酒宴如何安排?李凤歧侧身对着他,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日子已经定下了,宾客也都邀请了,酒宴也该准备起来了。
    听他说起正事,叶云亭心里一松,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下面的人都已经在采买准备。
    我不是说这个。李凤歧凝着他的侧脸,语气不疾不徐,十分正经道:酒宴当日大部分官员都会到场,他们有的是想与我搭上关系,有的是来探我虚实还的,则是想来看我的笑话。
    他表情十分严肃:在有些人看来,权倾朝堂的永安王如今不良于行,还被赐了个男王妃,必定是满心屈辱不甘。王府里肯定也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叶云亭听得一愣一愣的:王爷何必在乎外人的看法?
    我倒也不是在乎外人看法。李凤歧缓缓道:只是不喜欢被误解罢了。所以届时需要大公子配合我一些。
    叶云亭缓慢眨了眨眼睛:怎么配合?
    到了时候大公子便知。李凤歧朝他笑了笑,眉目舒展,是少见的温情模样。
    叶云亭眼皮跳了跳,心脏也跟着蹦了蹦,他弓起身体,将汤婆子抱在胸口,哦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了。
    李凤歧见他应下,又说:明日无事,大公子陪我出府一趟。今晚便早些睡吧。说完顺手给叶云亭掖了掖被角,然后面朝他合上了眼。
    叶云亭凝着他俊朗眉目片刻,抿了抿唇,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睡觉。
    他强迫自己不去胡思乱想,用力闭上了眼。
    第32章 冲喜第32天 暴君(一更)
    这一晚叶云亭忽然又做起了梦, 梦里还是有李凤歧。
    他瘦骨嶙峋,半靠在床头,整个人被阴影笼罩着, 显得阴沉冷然:玄甲军还剩下多少人?
    只剩下不到两千人。朱烈跪在床前,仅剩的一条胳膊按在左胸前,另一条胳膊齐肩被斩断, 裹着厚厚的白色布带,布带上沾了血和灰:他们早有准备, 我们中途中了埋伏,拉锯了两日,死伤了不少将士。殷承汝又打着平叛的旗号,联合陆州与加黎州的人马进行围杀,我们抵挡不住, 最后大哥带人断后, 我带部分兵马强行突围折返渭州调兵求援, 但却不想渭州城门紧闭,杨不韪临阵倒戈,同赵炎一起, 要将我们当做乱臣贼子就地诛杀。
    朱烈说着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哑声道:我拼了命杀出重围, 躲在西煌交界的山里寻找机会联系大哥, 却、却听说殷承汝将他们逼至绝路山谷, 以滚石和乱箭击杀。
    十万玄甲将士,最后只剩下他带着的不到两千人而已。
    他得知大哥死讯,只能压下悲愤,带着少数精锐乔装打扮,几番波折辗转才回到了上京, 寻到了王爷。
    然而看着王爷此时模样,他却只余下满心苍凉。
    驰骋沙场,纵横北疆的永安王与玄甲军,终于还是走上了末路。
    朱烈恨声道:那皇帝小儿如此待王爷,我这就带人杀进王宫,与他同归于尽!也算是给大哥和数万将士报了血仇!
    朱烈!李凤歧倏然看向他,眉眼阴鸷:你大哥,还有数万将士的性命,还未叫你记住鲁莽行事的教训么?!
    朱烈身体一颤,双膝跪地,眼眶濡湿:是末将无能,白白葬送了这么多将士的性命。
    李凤歧闭了闭眼,他似想抬手去扶朱烈,然而手指抽搐痉挛半晌,却半分也没能抬起来。
    良久,他喘出一口气,道:你放心,玄甲军一众将士的命,我会叫李踪与殷家,血债血偿。
    可王爷你的身体朱烈神情一振,可瞧见他动弹不得的模样,又迟疑起来:不若我先带王爷离开上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不必。李凤歧眉宇皱起来,似乎难受至极,却还是强忍着痛楚道:你按照我所说去准备药材,我有办法,或可试一试暂时压制住体内毒性。
    朱烈闻言大喜,应下之后便悄然离开。
    他一走,李凤歧便克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来,他狼狈地趴在床边,暗红的血自齿缝溢出来,染红了床褥。他却似已习惯,趴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竭尽全力将身体翻了回去,等重新躺好时,额头青筋暴突,十分可怖。
    即便知道这只是梦,叶云亭还是看得心都揪了起来。他数次伸手想去给他擦一擦嘴角的血,手掌却都穿过了他的身体,始终无法碰触。
    他颓丧坐在床侧,看着李凤歧呼吸微弱的模样,心想原来上一世的永安王,竟曾沦落到如此地步么?
    然而不等他伤怀,眼前的画面却又忽然一转,他恍惚一瞬,便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夜。而此时的李凤歧被五更搀扶着,脚步虚弱地走向一副棺材。
    此时天黑着,院内却没有点灯,只能凭借着依稀的月辉视物。
    抬棺的四人小心放下棺材,垂手静默地立在一旁。
    李凤歧走上前,费劲推开了棺盖,露出了躺在里头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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