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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穿书]——西西特(70)

    齐子挚一动不动。
    喉咙深处有什么涌上来,他噗一下喷吐,那口血有一部分飞溅到了四周,一部分从空中洒下来,落了他一脸。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红色。
    和那个青年肚子上流出来的液体颜色一模一样。
    礼珏慌了神,手往齐蔺的风衣上拽:二哥,你快看看大哥啊他这是怎么
    齐蔺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谁是你二哥,滚远点!
    第57章
    礼珏环着腿蜷缩在卫生间里, 巴掌大的小脸一半还是原来的白嫩秀美,另一半高高肿着,连带着那边的唇角都有一点裂痕。
    门突然被打开, 礼珏瘦瘦小小的身子颤了一下,潮湿的乌黑刘海滴出模糊水印, 落在他漂亮的杏仁形眼睛上面,他眨了眨被泪水濡湿,揪成一团团的黑睫,茫然地看着门口的人影。
    二礼珏被扇的半边脸一抖, 慌忙改口, 齐先生。二哥不喜欢他。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见。
    礼珏垂下头,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卫生间里是惊惶的呼吸声,门口则是一片暴风将至的沉抑。
    齐蔺还是那身滴水的墨绿色长风衣,澡都没洗,他的五官和齐子挚齐霜都不像, 眉压眼, 偏忧郁。长相结合气质,就是电影与故事书里典型的忧郁王子。
    但只要他的眼神从弱散变强, 一直盯着一个人的时候, 忧就变成了阴。
    阴冷, 阴暗,阴沉的阴。
    二哥给他的感觉好像好像墙洞里的蜥蜴。礼珏往墙角缩了缩,纤细的身子紧紧贴上去。
    齐蔺见少年这么畏缩, 实在是无法把他跟大哥形容的样子合并在一起,除了一张脸就没别的了:你说船沉的时候,茭白受了伤, 怎么弄的?
    礼珏支支吾吾:是是是
    齐蔺一拳挥在门上:说!
    是大哥,礼珏吓得直抖,当时船员们都走了,只有我们三个,茭白找到了两件救生衣,三个人,两件救生衣,不够
    齐蔺想到了一种走向,紧凑的眉眼间有什么在聚集,令人心悸。
    大哥抢走了救生衣,还,还礼珏把脸埋进臂弯里,呜咽出声,还捅了茭白一刀。
    周遭一片死寂。
    礼珏的呜咽声都被吓停了,他喃喃自语:就在茭白的肚子上面,好多血,我让大哥带上茭白,大哥不带,大哥说齐家能走上,是茭白,是茭白他导致我们家
    你在哪?
    一声质问打断礼珏,他头顶的小呆毛一颤。
    茭白被捅的时候,你在旁边?齐蔺走进来,你没有受伤,我大哥伤得很重,你如果阻止他,不可能阻止不了。哪怕你在我大哥出手的时候抱住的腿,也能给茭白一个闪躲的机会。
    还有,我大哥伤口感染意识不清醒,你全程都在边上吧,你不跟他说是谁给他处理的伤口,揽了这个功,齐蔺抓住礼珏的纤细手臂,将他扯起来,你想干什么?
    礼珏被一连串的逼问弄懵了:我,我当时吓傻了。
    次次都吓傻?你是智障吗?齐蔺讥笑。
    礼珏的小脸更白了,他瞪大漂亮的眼睛,泪水冲涌而下,淌到他憔悴稚嫩的下巴上面,颤巍巍地掉下来,砸在他潮湿的厚外套上面。空气里似乎都能听见脆弱的轻响。
    眼泪是你的武器,你挺会用。齐蔺将人丢开。
    礼珏跌回墙角,他捂住脸不停摇头:不是啊,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的,我不是故意隐瞒的啊,我是真的太累了,脑子里都是乱了,没有想起来啊。
    大哥捅茭白的时候,他是想阻止的,可他的手脚不听使唤,他都动不了。
    他是真的没有要害茭白啊。
    茭白也是我哥哥,哪怕我知道他算计礼珏气小声抽泣,他在我心里依然是很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害他,我还想等去小茗岛了,安定了,就在大哥面前替他说话,我们一起在岛上过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成了现在这样二齐先生,你打听这些,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大哥弄错了,其实茭白没有害我们家,你是要救他对不对
    拜托你一定要救他,求求你礼珏蹲不住地坐到地上,对着齐蔺的方向一次一次弯腰,求求你了,求求你
    为了朋友做到这样,可怜又卑微得让人心疼。
    齐蔺没触动,他见过太多这一类型的了,男女都有。柔软,无辜,纯良天真的外表下就是两个词:愚蠢,自私。
    说的永远比做的多,善良基本全靠一张嘴。
    齐蔺把散下来的几缕发丝往后一拨,他俯视还在求他的礼珏:把上船之后的事都告诉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礼珏抬起头,布满泪痕的小脸上全是茫然跟迷糊。
    齐蔺头皮都要炸了:我没耐心在这听你哭,我给你半分钟,如果你没开始口述,我会直接把你丢海里。
    礼珏一个激灵:齐先生,你是要听茭白的那部分吗?你是不是喜欢他?
    那你可不可以先让船长去寻找那艘货船礼珏后面的话没说完,就被抓住了头发。
    齐蔺的修养跟忍耐全没了,他阴着脸,手上用力:我看你是听不懂人话。
    啊!礼珏痛得惨叫,他不住求饶,我说我说你别抓我头发,好疼
    救命啊!大哥!大哥救我!!!
    房里,昏迷中的齐子挚听见了凄厉惊恐的哭叫声,他放在被子上面的手指动了动:小珏阿蔺
    齐子挚颤动着抬起手臂,摸索到旁边的柜子上面,将装了一小半水的杯子挥了下去。
    那一声响后,卫生间里的动静停下来。
    齐蔺松开礼珏的头发,转身出去。
    阿蔺,别,齐子挚病弱的面上因为情绪激动,泛起了点血色,别逼小珏,你想知道什么,问我。
    齐蔺还没作答,卫生间的礼珏就跑出来,跌跌撞撞地扑向床前,被抓扯得乱七八糟的脑袋凑到齐子挚怀里。
    大哥!礼珏又慌又无助,哭得不成样子,大哥,你怎么样?你不要有事
    少年不知轻重,只会毫无保留地释放自己的情感。齐子挚胸口的淤青被撞得发疼,他闷哼了声,缓慢伸手,摸上了礼珏的发顶,怜爱地揉了揉。
    齐蔺目睹那对难兄难弟,眼里除了复杂就是震惊。大哥把对小霜的所有纵容跟宠爱都嫁接到了冒牌货的身上,连他这个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弟弟被排斥在外了,滑稽得很。
    不知道小霜如果还在世,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想法
    .
    齐蔺侧头看窗外的深蓝海水,耳边是礼珏的哭声和他大哥模糊不清的安慰。他想的是自己去乡下的经历。
    那对中年夫妻狡猾市侩,一开始不开口,是他拿他们在国外过白富美生活的女儿要挟,才透露了捡走茭白的相关信息。
    他一从他们嘴里听到刻着出生年月的玉佩,心里就有了答案。
    而大师两年前算出的,两个一样的命盘,在那一刻就显现出了命运的残忍和嘲讽。
    但他那时候联系不上大哥,也清楚大哥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所以他竭尽全力调查,想着等和大哥见面了,就把调查到的一切都拿出来。
    现在看来,他拿不拿出来,都是一个结果。
    大哥不会认茭白。
    茭白和小霜是合作,不是单方面的利用。没有那场欺骗沈家算计沈寄的合作,沈家几个月后还是会二选一,选有齐家的小霜。
    然后小霜被梁家那疯女人盯上
    但没有那次的合作起因,沈寄不会因此迁怒齐家。
    齐家也就垮不了,大哥的事业还在,他不会亲人工作全失,还留有一样。
    所以,大哥恨茭白。
    大哥认为是茭白带坏诱导了小霜,一切灾祸都是因他而起,却没去想,小霜为什么什么都不跟他们说。不论是他跟茭白的计划,还是他自己的想法,什么都不说。
    如果小霜说了,哪还有后面的事。
    .
    齐蔺单手摁住长满血丝的双眼,他初中毕业就去了英国,之后的求学生活一直都在那边,不靠用家里的资源,不经商,不和其他家族打交道。
    也没见过茭白那个孩子。
    大哥是接触了,起初抱了好感,后来却失望,才导致他有这么大的抵触。
    齐蔺理解,却不能完全认同。
    以上都是齐蔺这些天心理建设带来的成果,可大哥知道真相后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不太
    不止是恨,还有别的杂质混在里面,很细微,却真实地存在着,他的心头猛然劈下一道惊雷,呼吸快了起来。
    齐蔺疾步走到床边,他拽起哭晕的礼珏,不顾大哥的眼神阻止,将人拖开。
    确保距离够远,不会被听到谈话内容,齐蔺才把人松开,原路返回目光快要喷火的大哥面前,几番欲言又止。
    齐蔺捋几下头发,指间的力道一再加重,他的喉结滚了滚,艰涩地开口:大哥,
    顿了顿,齐蔺像怕惊醒世间的什么恶魔一样,音量降到最低:你不会是在绑架期间碰了茭白
    没有!齐子挚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大,他避开了二弟的探究目光,惨灰的唇抿了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堪的事情,唇线越来越紧绷。
    齐蔺一直在盯视大哥,他从大哥的微表情里得出一个结论:差一点。
    还好。
    还好差了一点。
    齐蔺闭了一下过度使用的眼睛,耳边冷不防地响起大哥的声音,虚弱却清晰,仿佛是在讲一个倒背如流的故事。
    为他揭开了人间百态的冰山一角。
    我没碰他,我只是跟船上的老头谈了交易,每顿只提供两顿饭,就我和小珏吃,没有他的份,我制止礼珏给他塞吃的,我让他什么都没得吃,只看我们吃。
    三天后,我在被船员发现行迹之前,将他打晕推了出去,他被祭海,又被人捞上来,充当发泄对象。
    那天他回货舱的时候像一具残破的烂玩偶,他说梦话,我以为他装的,掐他的时候发现他发高烧。
    他躺了一会就又被喊出去,再回来时受了新伤,身上的味道刺鼻,我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糜烂,警告不要打小珏的主意。
    有一次,我看见他抱着小珏,我就扯着他的头发把他往地上砸,他快死了,却又不知道哪来的疯劲,跳起来跟我打架,我伤势加剧,他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船要沉了的时候,我抢走他找的救生衣,给了他一刀,将他丢在了那艘船上。
    齐子挚讲到最后,故事结束了:我做了这些。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他看向不知何时后退了好几步,腮帮的肌肉抽动,拳头攥得死死的,在竭力克制着不对他抡拳头的二弟。
    齐蔺发不出声音。他是个搞艺术的,社交圈都是同行,生活也单一。带走出了车祸的沈而铵,试图联系沈家,用对方交换茭白,是他迄今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情。
    梁家那位女士因单恋杀害小霜,沈家的赶尽杀绝,大哥对梁家的报复,这对齐蔺来说,都是能让他世界观崩塌的现象。
    此时又多了一项。
    阿蔺,你不认识茭白,没和他相处过,你不知道他的心机有多深,他身体里流的血太浑,不可能是齐家的血液,不可能。齐子挚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坚定而决绝。可他没睁眼,他闭着眼眸,像是怕看到某个鬼魂站在他床头,平静地俯视他。
    齐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大哥,昔日的天之骄子,齐家的骄傲和全部希望:你那么对他,他还救你。
    齐子挚的喉咙里溢出裹满血腥味的沙哑笑声:所以说他不是我们的弟弟啊。
    你看看小霜,看看小珏,他们的心思都很单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简简单单,哪像他那么复杂。他救我,
    齐子挚短促又微弱地停顿了一瞬:他救我,指不定是打的什么主意。
    齐蔺抬起双臂,十指合并着盖在脸上,他发出艰难而沉重的喘息声。
    犹如被命运之手扼住了脖子,无法挣脱。
    我没有那种弟弟,他不是我弟弟,小珏才是。齐子挚低不可闻地说完,用他现在能发出的最大音量说,阿蔺,我不想再看到你欺负小珏了,他依赖我,是个好孩子,是你弟弟!
    齐蔺是个不晕车不晕船的人,此刻他却体会到了晕眩感,天地都在旋转:大哥,事已至此,你还不承认茭白是齐家人,是不想面对自己犯过的错。
    我犯了什么错?齐子挚听到笑话一般,那个茭白是坏孩子,就该得到惩罚,我没错。
    我没有做错。他重复并强调,说给自己听。
    齐蔺徒然冲上去,揪住大哥的衣领,他的鼻翼快速煽动,眼眶逐渐泛湿。愤怒悲痛的情绪蔓延至整张脸的那一刻,齐蔺低吼出声:你在自欺欺人!
    我没有!齐子挚的面部骤然扭曲,眼里是狰狞的坚持。没有,他没有。
    齐蔺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喊了声医生,急慌地往外跑:医生!医生
    床上的齐子挚不停吐血,身体一下一下痉挛着起伏不止,呼吸越来越弱。
    不能死。
    他不能死。
    他要回南城,查清楚小霜的死因。
    还有,
    还有什么
    他不可以死。
    .
    几个医生在抢救齐子挚的时候,黑船于雾中行驶。
    大胡子副手和其他人平时嘻嘻哈的,现在都不敢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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