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怦然为你(GL)——闵然(90)

    时懿很勉强地也露出了点笑,垂下眼睑,顺口问:你一般回去都做什么?
    傅斯恬自然地答:在家里照看她、陪她、给她做饭、喂饭。不过她能精神说话的时间也不多。
    时懿心沉重得难受。她心疼她辛苦,也难受自己还要试探她。但她还是试探了,她问她:那她精神的时候都会和你聊些什么?
    傅斯恬愣了一下,语塞了,表情明显没有刚刚自然。
    不等她回答,时懿半开玩笑地继续往下问:会不会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催你相亲找对象?
    傅斯恬心一颤,整个人的呼吸都要暂停住了。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里闪过很多思绪,最后,她说出口的却是虚弱的:还好,不会的。
    她是知道时懿对她占有欲有多强、多爱吃醋的,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平添时懿的烦恼、让时懿分心。现在,让时懿考好这场考试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所有事都可以往后推。
    她扛得住的。像是心虚,又像是为了让时懿更安心,她画蛇添足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不想,她也没办法的。
    时懿的心一瞬间发冷。
    她撒谎。
    她真的对她撒谎。而且,信誓旦旦。
    她整颗心空了,脑子混沌,一刹那间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傅斯恬这张脸了。
    如果是她不想就可以不去的话,那她去了,见面了,是意味着,她是自己想去、自己愿意去的吗?
    时懿说服不了自己了。她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深信不疑的支柱崩塌了,再多的话,她问不出口,也没有勇气问出口了。
    她不确定挑明了说,那个答案会不会是她没有做好准备接受的。她看起来还是爱她、还是舍不得她的吧?是不是她不问,就有可能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维持着平静的假象,直到转机发生。
    于是,她一点都不像她自己地再一次缄默了、逃避了,像个懦夫。
    可是有些事,发生过就是发生过了,她再努力,也没有办法勉强自己毫无芥蒂、毫不受影响。特别是她现在留意了,会注意到,傅斯恬经常会避着她聊微信。
    傅斯恬发现,不知道从哪一天起,或许是两天前,也或许是三天前,总之就是某一天起,时懿变得比过去都要更沉默了。她也不是不和她说话,和她说话,她都会应会回答的,她只是好像不主动和她说话、和她分享了。
    夜里天再冷,她也不会抱她了。
    她总是背对着她,留给她一个瘦削冷漠的背影。即便是她厚着脸皮凑过去,颤抖着手从背后抱住她,她也只会装睡。不会转过身,不会给她一丁点回应。
    傅斯恬痛苦又无措。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察觉到了,她和时懿之间出现问题了。即便躺在一张床上,即便她那样亲密无间地抱着时懿,她也觉得,她感受不到时懿的温度了。
    她们之间好像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冰冷的风,灌入被子,灌满她们的身体,刺骨的冷,刺骨的疼。
    傅斯恬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每天都分不清楚自己夜里到底有没有真的睡过。这场爱,坚持到这里,对时懿来说到底还有没有意义,她越来越不确定了。可不论如何,只剩一周了,再等一等、再忍一忍,等考完试再说。
    她如是要求着自己。
    于是她们故作平静,互相忍耐着、煎熬着。
    第119章
    考研前三天, 下午三点多,傅斯恬刚从快递点领了快递往校外走,就接到傅建涛打来的电话, 声音沉重地问她:这两天有课吗?
    傅斯恬已经被老人折磨得麻木了。她没有直接回答有或者没有,而是反问:怎么了吗?
    她已经半个月没有回去了。
    傅建涛说:尽量回来吧, 恬恬。你奶奶可能快不行了。
    傅斯恬脑袋嗡得炸了一声。她下意识地就要答应, 可话要出口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止住了声。她强作镇定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傅建涛愣了两秒, 像是惊诧她居然没有马上答应。他压着情绪, 言简意赅地描述:除了水,几乎什么都吃不进去了。这两天总是咳血, 尿裤里拉的也全是血。
    傅斯恬心慌乱成一团。她知道, 于情于理, 她都该马上答应的。可她还是艰涩地问出了声:过两天, 等周一了可以吗?
    等时懿考完研可以吗?
    可以, 我可以,恬恬,我可以,你奶奶可以吗?!她可以吗?!一瞬间,傅建涛低吼的声音透过扬声器穿进傅斯恬的耳朵。
    这是有记忆以来, 傅建涛第一次这么凶这么大声地吼她。傅斯恬一瞬间眼圈就红了。她咬牙,仰起头, 含泪回答:好, 我马上买票回去。
    傅建涛吼了她心里也不好受,沉沉地叹了口气,语气稍缓:再怎么样, 她也是你奶奶,含辛茹苦把你养大的。小鱼也请假回来了的。
    一滴泪还是不听话地滚落了,傅斯恬迅速抬手擦去,哑声应:我知道,我知道的
    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教育她,她不明白。老人不止一次用她觉得自己快不行了骗她回去过,她骗她回去后对她做过什么,他也不是不知道的。她只不过是这两周实在不能走开才没回去,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平衡好两边的生活了,为什么好像谁都对她很不满意。
    她挂了电话,查了最近一班的动车时间后便给时懿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时懿才接起来,傅斯恬猜测她应该是从自习室里走到了外边走廊的角落。
    怎么了?时懿的声音冷冷淡淡的。
    傅斯恬已经听了很多天她这样的冷淡了,可这一瞬间,还是觉得胸闷到难以呼吸。她吞咽了两下才勉强觉得喉咙能够正常发声:时懿,我临时要回柠城一趟,我奶奶情况可能不太好了。
    时懿说:好。
    晚饭你要自己解决了。明后天看情况,要是还好的话,我会尽量赶回来的。
    好。
    你晚上一个人注意关好门窗。书桌旁的箱子里有新买的牛奶和肉松饼、小蛋糕,晚上饿了可以吃,牛奶记得用温水热一下。
    时懿还是单音节的:好。
    傅斯恬喉咙发涩,还想说什么,在她这样的冷淡之下,什么都说不出了。
    两厢沉默,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傅斯恬醒悟过来,若无其事地道别:那我去买票了,先挂了。
    时懿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傅斯恬迅速地、狼狈地按下了挂断键。
    她没由来地想起了刚在一起的那一年寒假,她们分隔两地,在冷风中煲电话粥煲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的事情。那时候,谁也舍不得先挂,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分享不尽的快乐
    无话可说她们怎么就走到这样的地步了。
    她攥着手机,佝偻着背,像灵魂被抽走了一样,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
    旁边有过路的同学见她神色太难看了,好心问她同学,需要帮助吗?,她这才回过神,仓皇地摇了摇头,踉跄走开了。
    她没有回出租屋,背着书包,直接去了公交车站坐公交,搭乘四十分钟后的动车回柠城。
    接近八点钟,她在镇汽车站下了车。因为一整个下午滴水未进,她腹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压着右下腹,一边往车站外走,一边寻找站外傅建涛的身影。路上傅建涛问了她抵达时间,说会开摩托车过来接她的。
    她一路向外,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忽然,一张陌生又眼熟的脸映入她的眼帘,那张脸的主人,也朝她微微笑开,伸手招呼她:斯恬,这里!
    傅斯恬的脚步蓦地定住了。
    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傅斯恬冷得血液都要凝固住了,上下唇齿直打颤。
    是王则那个之前老人骗她回去后,不经她同意,就突然安排他登门与她相亲过的男人。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愤懑一刹那间充斥满她的心间。
    她明确和奶奶说过她现在不想考虑结婚的事,不要再擅自安排相亲了,也明确和王则说过,她对他没感觉,不要再发短信给她、不要再有任何联系了,更几次和叔叔说过,她有多反感这件事的。
    所有人都知道她想法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这样安排?
    王则还在热情地朝她招手,傅斯恬心冷到极致,腰板反而挺直了起来。她脸上寻不到一丝往日里柔和的神情,肃着脸,一步一步走到了王则的跟前。
    王则脸上的笑有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没事人一样笑着说:叔让我过来接你。我借了朋友四轮来的,车在对面,两轮现在这天太冷了。
    傅斯恬冷漠地看着他,说:不用了,辛苦你跑一趟了。你回家吧,我自己搭车回去。
    男人看得出她不待见他,但还是很好脾气地央求:别啊,我都来了,我送你回去。我都答应叔了,给我点面子嘛。
    傅斯恬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小丑的表演。她不再说话,转过身就向前走,对着路边停着的一辆等客摩托车招手。
    摩托车司机看到来客信号,瞬间调转车头开了过来。
    王则心急,伸手去攥傅斯恬的手,力气大到傅斯恬发疼:你什么意思啊?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藏不住的怒意。
    傅斯恬回头,眼神冷得像刀:放手!
    那一瞬间,她眼里映射出的恨意让王则心惊。王则不自觉地松开了手,却还是色厉内荏地吼:你以为我爱来的吗?操,你奶奶打电话让我来的好吗?
    她不是快不行了吗?为什么还能有心力做这件事。到底是她太执着,还是自己太愚蠢了。
    傅斯恬很想哭,但事实上,她却冷笑了出来。那是她的事,关我什么事?
    王则失语。
    傅斯恬连价格也没有问,报了地址,坐上了拉客摩托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冷风如刀地刮着她的面庞,她闭着眼睛,呼吸声沉闷得风声都盖不住。
    拉客司机没话找话:和男朋友吵架了?
    没有,那不是我男朋友。傅斯恬哑声回答。
    那还对你动手动脚、大吼大叫的,什么人呐这是。
    傅斯恬没说话。
    司机自顾自地讲下去:我跟你说啊,女孩子找对象一定要擦亮眼睛。像这种脾气不好的,千万不能找,看起来就像会动手的。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长得又漂亮,更要小心了,千万不要被骗了。
    现在这个社会,太乱了。养女儿太难了,哎,又要让她健康快乐长大,又怕把她养得太天真,以后好人坏人都分不出来。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今年上大学了,我和她说,谈恋爱可以,不过,要带回来给我把把关,她还嫌我烦,问我是我谈恋爱还是她谈恋爱,让人又气又好笑。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傅斯恬被迫听着,一直没搭话。她其实一开始觉得他很吵,很聒噪,慢慢,她听着他对女儿的抱怨,有点好笑,可是情绪还没转到笑那里,她心又更闷、更难受了。
    她没有这个命。
    她没有会这样护着她的爸爸。
    她没有。
    为什么就她没有,为什么她发现自己居然又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愤怒、不甘的无用情绪了。她听见她心里那只被封印已久的怪物,好像又在咆哮、又在挣扎、又想挣脱束缚,破笼而出了。
    不可以。
    她紧咬下唇,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服自己,试图让自己清醒、冷静、善良、豁达,像这么多年来一直做的那样。
    可她所有的努力,还是在回到家时功亏一篑。
    老人挺着胀满腹水的肚子靠坐在床边喝水,形如枯槁,眼神却还是精神的。
    她的目光随着她的进入,很快地就落在了她的身后。她在探寻什么,不言而喻。
    傅斯恬打量着她,觉得也许是自己恶意了,老人分明并不是傅建涛所说的就要不行了的模样。她和上一次,甚至上两次,她骗她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太大差别。
    她心彻底硬了。她忽然觉得一次次上当,一次次省吃俭用、抛下时懿回来看她的自己像个傻子,又觉得那个挺着肚子面皮垂皱成一团的生物像个怪物。
    会这么冷血地这么想着的自己,也好像个怪物啊。
    可她控制不住了,肚子好疼,胸口闷得像有什么要炸开了。
    她站在床边,目光直直地看进老人的眼里,一字一字很用力地说:王则没在后面,我没坐他的车,自己回来的。
    老人眼睛一瞪,还没说话,傅建涛连忙打圆场说:怎么回事,他没接到你吗?他说他开四轮过来,你会暖和点。啊,那可能是没碰到。他给傅斯恬使眼色。
    傅斯恬听得却是更漠然了。他果然是知道的。他没有阻止,他当逼她的帮凶。
    如果,如果她是傅斯愉,如果她是他女儿,他也会这样吗?她从前一直很知道自己的位置的,从不自不量力地做这种比较的,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所有人都逼她。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一样是人,为什么她就要忍受这一切?就算她做错过事,这么多年来,她悔过还不够诚心、还不足以得到宽恕吗?为什么她还要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连仅有的珍宝都要失去了。
    她听见自己僵着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地撕开了一切伪装,说:接到了,是我不坐他的车。
    奶奶,我不仅不坐他的车,我以后也不会和他再见面,更不会和他结婚。我不会同意相亲,不会结婚,不会按照你的意愿过一生的。
    你不要再有这种妄想了。掷地有声,不留任何余地。
    老人一瞬间往前挺起身子,怒目圆睁,像是想说什么,却捂着胸口,呃呃直叫,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傅建涛和保姆大惊失色,连忙上前给她拍背顺气,场面兵荒马乱。
    老人始终瞪着傅斯恬,浑身发颤却不忘发脾气,伸手扫落了桌上的一切物件,想要骂傅斯恬,却口齿含糊,只听得出怒意满满。
    傅斯恬垂着眉眼,静静地与老人对视着。
    傅建涛见她不像是要服软,怕她再说什么话刺激老人,呵斥傅斯恬: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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