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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书自清(122)

    而穗儿此时再次听见了有人走上楼来的声响,这一次脚步声很清晰,完全没有掩盖,穗儿判断上楼的人并不是那冒牌书生。她走到房门边,悄悄开了一道缝,果然看见食店的伙计上了楼,手里提着一个大铜壶,敲响了隔壁客房的门,他喊道:
    客官,您可醒了?我给您送热水来了。
    嗯,你且稍等一下。隔壁客房的住客终于出声了。
    穗儿浑身一僵,只觉得这个声音无比熟悉。她记忆力非凡,几乎不用怎么回忆就将这个声音对应上了其身份。何况这个声音的主人对她来说,实在是记忆太过深刻了。
    此时郡主已经洗漱好了,她一面用毛巾擦着面庞,一面走到穗儿身边。她发现穗儿面庞殊无血色,看上去就像是失了魂一般立在门口。吃了一惊,忙拍了她肩膀一下,问道:
    穗儿?你怎么了?
    是他
    谁?郡主下意识望向她视线彼端的隔壁房间,但她只能看到食店伙计。
    张允修穗儿轻声道,这个名字就像一道雷鸣,在朱青佩脑海中乍响。
    铮!,烟雾之中刺出的忍刀被格挡而开,不仅如此,持刀的忍者只觉得虎口猛震,差点拿不住忍刀。那阿修罗面的锦衣卫力量巨大,手中特殊的蛇状双首弯刀被她用得如臂使指,挡开忍刀后旋风般逼近忍者,手中刀锋已然迅猛地劈斩而来,势不可挡。她似乎完全不受烟雾中催泪刺鼻的药粉影响,因为她根本就在烟雾侵袭过来的前一刻闭上了双眼,完全依靠听声辨位在与那忍者战斗。
    那忍者咬牙,知道不可直面此刀,侧向翻滚闪避,躲开了这一击。
    孟旷见他倒是惜命且识趣,便也不曾追击,直接撇下他,第三度试图冲入船舱之中。
    但她还是被那三个堵在门口的忍者挡住了,那三个忍者放弃了继续使用火/枪攻击,各自取出了自己拿手的武器。为首一人拿着一个形制奇特的武器,孟旷认出来这武器名叫忍杖,第二人手持双叉。第三人大约是因为眼睛受了伤,退开了老远,与那个之前被孟旷刺中、中了蓖/麻毒素的爪钩忍者一起,围绕在战圈之外,伺机而动。
    战圈之内,孟旷则需要面对忍刀忍者、双叉忍者和忍杖忍者的三重围攻。忍刀和双叉这两样武器她倒是不陌生,但忍杖这种特形武器她此前没有遇到过,实在不知道这种武器会发挥出怎样诡异的攻击路数。
    忍杖忍者将忍杖双手持握在身体右侧,做了个拔刀的姿态。那忍杖整体看上去像是个圆筒状的长直刀,有刀锷存在,但内里似乎藏着什么其他的机关,在它不曾完全发挥出来之前,孟旷是猜不到的。
    这三个忍者恐怕是长久的在一起经受训练,彼此的默契度极其可怖,他们根本就不曾彼此打暗号,就在同一时间向孟旷爆发了攻击。面对着三面围攻而来的忍者,孟旷的眸光扫视,将六分的注意力落在那忍杖忍者身上,其余四分注意力各分了两分在忍刀和双叉忍者身上,只对他们进行闪避和防御。
    那忍杖忍者率先发难,刀刃却比想象中短很多,那圆筒刀鞘之内藏着一段锁链,锁链之上还带着倒钩。一拔/出来,唰地就向孟旷抛来,若毒龙出洞,波及范围之广实难躲避。孟旷如果矮身躲避,可以避开这一抛的缠击,但难保对方不会立刻变招,下抽,她依旧无法躲开。若她侧向闪避,则会撞上两侧袭来的忍刀忍者或双叉忍者,被他们一耽搁身形,那忍杖当可再变,抽击向她,同样无法躲避。而孟旷也没有办法向后躲避,因为这锁链波及的距离太长,她已然后撤不及。
    闪电间,孟旷做出了最优判断。她矮身侧前滚,将螣刀后覆在后背之上,同时抽出匕首格挡在身前。咔啦啦,铛!,如她所料,带钩锁链预判到了她会矮身躲避,果然下抽,但因她向前侧滚,又将螣刀背负身后,锁链抽在螣刀刀身之上,但因为有一个回抽的动作,所以孟旷的下背部还是被倒钩划伤了,好在最终被她腰间的革带挡了一下,那倒钩只是划破了她的衣物,擦破了皮,并不碍事。
    而她横档在身前的匕首,则恰好挡住了左侧忍刀忍者刺来忍刀,这一刺忍刀擦着她的脸侧划了过去,没能割破她面上皮肤,但阿修罗面侧面的革带被割了一刀,没断,却也岌岌可危。
    这可真是惊险,有此一试,她不敢再尝试同时迎战三个忍者,当即选择撤退。
    但也因为她这一滚,奇迹般地绕出了三个忍者的围攻,她立刻抢身向船舱内部冲去,身后立时有无数暗器打来,都是围绕在外围的爪钩忍者和那个被伤了一只眼的忍者打来的。孟旷不管不顾,直接往船舱中冲。两条手臂尽量收缩在身前,头部前倾,将后背作为盾牌亮给那些暗器。
    啪啪,她果然中招了,有两只暗器打中了她,但被她穿在里面的内甲所挡。而她也趁着这个宝贵的机会突围进入了船舱之中。
    几个忍者当即追了下来,孟旷则大跨步向里面闯。她一进船舱就暗自心惊,这船舱里面堆得全是军火,怪不得这帮叛军第一件事就是抢这艘船。她猜测也许是岛津岁久本就害怕叛变,因此将所有海船都锁在了一起,还将所有的军火都集中在一艘海船上,并将这艘海船关在船坞之内,避免有背叛者悄悄将船只开走。
    这不能说是毫无意义的,这个措施确实迟滞了叛军逃跑的行动。但将所有好不容易运来的军火都集中在一艘船上,这实在是不大明智啊。
    这艘大型海船的船舱大致分为三层,甲板上方一层,主要是给船上的首领居住,下方两层,第一层是货物层和船夫、水手的居住层,最下层则是船夫摇橹的底层,同时也堆放着更多的压舱杂物。她目前冲进来的其实是甲板下方的第一层,堆放军火的那一层。放眼一望,没能找到她的目标沈哲,但她也不白来一趟,顺手从皮包中摸出个火折子,扯下外面包裹用来防水的油纸,点燃后直接丢在了火/药箱之上。她和郭大友目前势单力薄,又难以向外求援,她不指望能把这些军火全都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但在此把军火给烧了,也算是达成目的了。同时还能制造混乱,给自己带来逃跑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黑火/药果然一点就着,孟旷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一股畅快之感,她面具下的面庞露出笑容,在后方一片爆炸燃烧声中冲出了船舱的后门,来到了后甲板。然后径直从后甲板上的阶梯往甲板上层建筑上跑。她爬上阶梯,就迎面遭遇了那位忍刀忍者。她倒提螣刀直接迎击而上,将对方劈砍而来的忍刀荡开,反手就是一撩。那忍者没想到她螣刀刀法如此诡异,吃了一惊,向后仰躲,没能完全躲开,孟旷的螣刀刀尖恰好钩住了他的面罩,嘶啦一声,将面罩割破开来。那忍者的面庞顿时露出,没想到这个忍刀忍者竟然是一个面庞白净,眉目清俊的圆脸女子,看上去十分秀美可人。只可惜她满目杀气,与这张面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孟旷倒也不很吃惊,逼退这个忍刀忍者,她丝毫不耽误时间,继续往建筑里闯。忍刀忍者以奇怪的跑姿跟在她身后追,步伐频率极快,追逐孟旷的速度一点也不慢。孟旷一刀劈开牖窗,直接撞进了甲板上层建筑。结果一眼就看到另外四个忍者不知何时抢先她一步来到了这个船舱中,正两人一组,两两带一人,护送着两个上层人物逃离船舱。
    孟旷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她在洞穴中见到的那个老年武士,另一人一身月白华服,面上无须,头戴玉冠,一双桃花眼,一脸的油光。
    沈哲!她压着嗓子怒吼了一声,那人顿时下意识回头看她,惊得面色苍白。
    果然是他!孟旷抢上前,直接将手中的匕首丢了出去,扎向沈哲。沈哲惊得浑身僵直,双腿迈不动,那把匕首呼啸着就扎进了他的右后肩膀之中,他惨嚎一声跪倒在地,拖拽着两个忍者也差点跌倒。那两个忍者顿时不再拖着他走,抛下他,直接随着前方那裹挟着老年武士逃跑的两个忍者一起跑了出去。孟旷赶上前去一脚踹倒了沈哲,还欲再去追那几个忍者,但那四个忍者加上方才那个和孟旷交手的女忍者,却已经直接带着那老年倭国武士跳了船,跃入了海中,而此时船底已经燃起熊熊大火,这艘船不能再要了。
    他们在海水中狼狈泅游,最后被另一艘同党叛军的船捞起,而孟旷也不能再于这艘船上久留,后方划船的郭大友、黎老三和邱白三人已经在扯着嗓子喊她弃船逃跑了。
    她立时返身回去,抓起沈哲,就用随身携带的绳索将他绑了,完全不顾他痛呼惨嚎、哭爹喊娘地求饶,一把将他扛了起来,就往船舷边去。然后她将沈哲直接丢出了船去,而她自己立在船边,一个鱼跃漂亮地入了水。
    轰,身后海船在她入水后发出了强烈的爆炸。孟旷在水底抓住了不断扑棱的沈哲,带着他向郭大友等人的小船游去。
    第158章 图穷现(一)
    张允修?真的吗,你没认错?朱青佩反复向穗儿确认道。
    我绝对不会认错,他的声音我记忆深刻,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穗儿坚定地说道。
    朱青佩登时沉默下来,片刻后她压低声音,在穗儿耳畔问道:
    你方才唤我起来,莫非是因为发现了张允修?
    不,不是。不知郡主你可还记得,昨夜狂风暴雨,住店的只有我俩和隔壁的张允修,当时我还不知道隔壁的人就是他。我们俩在一楼时,暴雨中来了个远行客,作书生打扮。但我看出来他身怀功夫,并一直在监视咱们隔壁客房的人。直到刚才,我从隔壁人说话的声音判断他是张允修。我之所以那么紧张喊你起来,是因为我害怕那个假冒书生的人可能会对咱们不利,我不会武功,咱们俩都得保持清醒警惕。
    我明白了,现如今你确认了隔壁就是张允修,这下咱们可是摊上事了。郡主终于打起精神,开始进入状态了,她问道:
    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穗儿思索了片刻,道:既然发现了张允修,咱们就不能丢了他的行踪。他最好是能在孟旷、郭大友他们回来之前不离开这个小客栈,若他要走,咱们也必须得跟上去。得跟在那个假冒书生的后面,要保证不引起他们之中任何一方的注意。届时,我们就只能在这里留字条给孟旷他们,然后再沿路留下标记了。
    你确定要冒这个险?朱青佩问道。
    必须!张允修已经失踪了快十年了,多少人苦苦找他都找不到。我等这个机会也等了不知多久了,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千载难逢的机会绝对不可放过。这个险,必须要冒。穗儿毫无犹豫。
    那个跟踪他的假冒书生,到底是谁?郡主拧着一双秀眉,感到十分困惑。
    有可能是锦衣卫,我和孟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多少对锦衣卫身上的某些说不清的特质有分辨能力,我猜测他可能是锦衣卫,但到底是北司还是南衙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推测,他有可能是南衙的人,因为他很有可能和汪道明有关。汪道明宣称掌握了张允修的下落,而张允修的下落应当不会有其他势力知晓,兴许就是这个人一直跟着张允修,并向汪道明传递消息。
    有道理。郡主点头,然后她十分果断地选择了支持穗儿,既如此,咱们尽快做好准备,随时预备跟上去。
    穗儿和郡主的运气不是很好,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隔壁屋里的张允修已经收拾停当,准备出发了。而楼下那个借宿的假冒书生早就离开了这间食店,穗儿估摸着他肯定是埋伏在了附近,等张允修离去后,他便会继续远远地缀在后面。而穗儿和郡主必须把握好跟踪上去的时机,急躁了很容易会被发现,但若是等得太长,又会把人给跟丢了。
    她俩收拾好行李,捡了客栈靠外面大路的牖窗边坐下,点了朝食来吃。这里视野最好,一边吃着,穗儿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穗儿包了头发戴了幂篱遮挡面容,从楼上下来的张允修果真不曾认出她来。
    九年不见,昔年俊俏的白面书生张允修已经蓄了黑长的胡须,皮肤也晒得黝黑,看上去瘦削但精干,模样发生大变。但他藏在眉梢间的那颗小黑痣不曾变,脸型和耳廓也都不曾变,这些特征让暗中观察他的穗儿再度确信此人就是张允修。他戴着一顶斗笠,身上穿着毫无特色的百姓布衣,双腿打着绑腿,踩着草鞋,背着个绑着油伞的大包袱,手里还拄着根木手杖,看上去平平无奇,丢在人海里几乎完全不会被认出来。他已经在楼上用了店家送上去的饭食,下来后又从店家这里拿了一包干粮收在包中,打了一大壶清水,他便去外面的马厩,牵出来一头驴,然后骑上驴出发了。
    穗儿和朱青佩的注意力顿时落在他离去的背影上,直到他消失在了食店外道路的尽头,郡主起身走出了食店,装着要去外面的马厩看看他们骑过来的三匹马,实则从后方绕到大路另一侧,仔细观察。果不其然,她看到食店边那片丛林里冒出来一个身影,那人迈开大步向着方才张允修消失的方向跟去。
    朱青佩急忙跑回了食店,向穗儿招手。穗儿当即起身,走到食店柜台,将住店钱和饭钱拍在柜台上,并将一封折叠好的,用蜡封起来的信纸丢给食店老板,让他交给回来的孟旷等人。随即她和朱青佩立即出了食店,朱青佩从马厩中牵出属于她的那匹马,带着穗儿上马共乘,向着张允修离去的方向追去。
    九龙湾之中,火光滔天。燃烧的大海船没能驶出海湾,就被弃置。叛变的一部分倭寇,登上两艘海船,驾船出逃。其余人等彼此厮杀,转瞬间便是非死即伤,六百人几乎全部失去了战斗能力,还有不少人往海湾外面逃去。
    但很多人跑到一半,却立刻被闻讯赶来的官军堵在了半路上,直接被拿下。此前邱白就向平湖县衙和嘉兴府报告过九龙湾的事,嘉兴知府自觉事关重大,要报给浙江巡抚常居敬知晓,并要求平湖县的知县提高警惕,在九龙山外围暗中埋伏兵力,以备不时之需。
    凌晨时分,九龙湾内喊杀声震天,随即发生了大爆炸,火光冲天。外围的官军立刻被震动了,当即往九龙山之内赶。半路上就撞上好多匆匆逃出来的倭寇,有倭人有明人,不论是谁都被当即拿下。
    当官军赶到九龙湾之内时,看到的是两个浑身湿透的锦衣卫,并一个精干的年轻男子,身边绑缚着一个失了一条手臂的倭人,一个右肩扎着匕首、倒在地上呜咽的娘气男人。他们身后的海滩上满是东倒西歪的倭寇,死的死、伤的伤,远处的海湾海面上,一艘大海船在燃烧,已经几乎要沉没了,还有数艘海船弃置在海面上。
    怎么回事?为首的军官上前询问道。
    郭大友咧嘴一笑,道:一不小心,捣毁了一个倭寇的走私军火据点。
    那军官张大了嘴巴,半晌无言。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与军官交接完毕的郭大友、孟旷和邱白三人出了九龙山,回到了山脚下他们昨日下午出发前的食店附近。郭大友将负伤的岛津岁久和沈哲交给了那名军官带回平湖县衙大牢关押,剩下的大部分倭寇,都被官军抓起,押回军营,暂时作为战俘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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