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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书自清(112)

    潞王突然被惊醒,随即遭遇了这样粗暴的动作,根本反应不及,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就感觉到自己莫名其妙吞了什么下去。随即整个人周身一麻,浑身上下的血液倒流,冲入脑海,整个大脑顿时像是遭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眩晕无比,一股恶心欲呕吐的感觉泛起,他痛苦地弓起身来,眼前更是出现了两个恶鬼一样的人,吓得他浑身顿时抖若筛糠。
    朱翊镠,我们来寻你了。你可还记得我们?
    我我不记得,不记得他吓得浑身颤抖,因为咽喉被扼住,他声音发不出来,只能压着嗓子勉强说话。
    不记得了?再好好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不记得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鬼差鬼差,我乃天子御弟,你若要勾我走,也是要问过我皇兄的,人皇之弟那里是你说勾走就勾走的。潞王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哼,甚么人皇御弟,哪怕人皇本尊,上了生死簿,我们也是说勾就勾走了。你眼下犯了大罪,我等只来问罪,你说,你作为大明御弟,叛国之罪该当何如?下了地狱,列祖列宗还能让你好过?
    我没有叛国啊,列祖列宗在上,朱翊镠哪里敢叛国!
    那你为何会与汪道明此等国贼勾结!?
    冤枉啊鬼差,我真的没有与汪道明勾结。只是我只是想起来我曾经见过他,我知晓他乃是汪直之孙,我已经像朝廷明确告知这一信息,我何曾叛国,更不曾勾结他。
    孟旷与郭大友听闻汪直一名,顿时浑身一震,二人相视一眼,郭大友当即压低嗓音继续怪声怪气道:
    你是如何得知他是汪直之孙的,细细道来,我等当可考虑当下是否勾你入狱。你生死与否,全在你自己掌握。
    好好好,我全都说出来。今年年初,我入京朝觐时,去过我在京中开设的青楼添香馆。当时我安插在添香馆的内线告诉我,我那家仆吴永正在和倭人私下里做交易,我气得不行,把吴永叫来审问,吴永害怕之下都告诉我了,还跟我说,这笔生意是一个掮客从中斡旋而成的。这掮客和神机营的宋提督关系不浅,但他将身份隐藏得很好,吴永并不知晓掮客是谁。之后我让吴永再把这掮客约到添香馆见面,我从暗孔之中见到了那掮客的容貌,那是个黑脸豹子眼的汉子,我当时只记住了他的容貌,却忽略了站在他身边的随从。但那随从的容貌我还是记在脑海里,见到汪道明时,我就觉得他很熟悉,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就是那日陪在掮客身边的随从。我之后才回过味来,掮客根本就是汪道明,那黑脸豹子眼的汉子其实才是他的随从。
    吴永走私军火给倭寇,你知道了却不阻止?
    吴永吴永说就最后一批,这些军火烂在仓库中也没人用,不如卖给倭寇换钱回来。吴永把他贩军火敛来的所有财宝都孝敬我了,我我就是贪财。鬼差,鬼差饶命啊,我真的没有诚心要叛国啊,我只是没想到卖一点军火会如此严重,倭人当真打过来了潞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涕泗横流,半点也无王爷的威严,看上去就像是个二十啷当岁的纨绔子弟。他还继续为自己辩解:
    我我昨夜看了杭州府衙的地方志记录,才知道汪道明是汪直的孙子。汪直,就是那个嘉靖年间的倭寇头子,大海盗,被杭州府处死。其子汪信,孙汪明,闽东人。那汪道明有一口难以遮盖的闽地口音,又如汪直一般善使火/枪,年岁比我大十来岁,汪直被处死时他的孙子也有八、九岁了。我想他定然就是汪直的孙子汪明不知者无罪啊鬼差,你们绕了我罢饶了我罢。
    眼看着潞王被药物控制着,神志越来越不清,浑身冒虚汗,眼神涣散。孟旷哑着嗓音开口了:
    朱翊镠,你叛国之罪可免,但侵榨国朝、为祸百姓之罪不可免,被你害死的无辜之人无数,大多只为满足你个人私欲。你作恶多端,难以饶恕,今日取你阳造祸乱之物,绝你后嗣,以作惩戒!说罢,不顾潞王挣扎,一把掐住他喉咙,堵住他发声,并狠狠一拳击打于其胯/下,痛得潞王浑身弓起,额上青筋暴起,没过多久便彻底晕厥过去。
    郭大友在旁看得后背直冒冷汗,胯/下凉飕飕的。他虽答应孟旷以这种装神弄鬼的方式报私仇,但没想到她选择了这么歹毒的方式,这女人深知男人的痛点在何处,实在太狠了他心中暗叹。
    郭大友完成了套话,孟旷也完成了复仇。二人重新穿好衣物,解下面具,还给潞王盖好了被子,擦去了额上的汗珠,这才不慌不忙走出了屋。一掐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一刻钟。
    屋外的唐际盛见他二人走出来,不禁问道:
    二位可问到想问的事了?
    唐知府,潞王爷当真是神志不清,我们怎么唤他都唤不醒,他还一直说什么鬼差饶命的胡话。我俩等了半晌,见没办法问出个究竟,只得作罢出来。郭大友显得很烦恼。
    唐际盛深吸一口气,忙走入屋中,看潞王确实好好地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没有缺斤少两,不禁松了口气。
    既然潞王爷身体抱恙,我等也不好一直叨扰,便就此别过。此番多谢唐知府襄助,往后若还有需要,您尽管开口,我兄弟二人必会伸出援手。
    二位上差客气了。
    郭大友与孟旷当即离了杭州府衙往客栈返回,彼时,四爷张东威已经在客栈等他们了。
    路上孟旷的心情既有复仇后的痛快也有一丝隐隐的忧虑,她不知道自己这番作为是否会被潞王识破,以至于引来杀身之祸。
    郭大友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安慰道:放心吧,那迷药一颗下去人很快就神志不清了,哪里还能分辨我们到底是人是鬼,何况潞王本来就在睡觉,醒来后他只会当是做了一场噩梦,他自己是不会随便和人乱说的,大夫来诊脉也查不出半点痕迹。不过你那一拳,虽不至于当真断他后嗣,但我看他恐怕后半辈子每逢行床笫之事,心中都会毛毛的。潞王,后面恐怕子嗣会很艰难了。
    孟旷总觉得郭大友话语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意味,这家伙也不当真对朝廷忠心不二,尤其是潞王这等作恶多端的贵戚,能如此报复一下,他心中也很爽快。
    正如孟旷自己所说的,能够对皇家产生威胁的人,锦衣卫必然是其中之一。而锦衣卫报仇的手段多种多样,哪怕不伤敌人分毫,也能让敌人在恐惧的笼罩中度过余生。
    二人很快回到客栈,见到了四爷张东威,并将探听出的结果告知了张东威。张东威沉吟了片刻,叹道:
    没想到啊,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嘉靖三十八年,杭州府处死汪直。三十多年后,他的孙子改换名字混入锦衣卫,还成了南衙镇抚使,开始了他的复仇。这回,走私火器于倭人,使倭人用之来犯。因果报应,这可真是令人嗟叹。
    嘉靖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汪直被斩首于浙江省杭州府官巷口,临刑前见儿子最后一面,父子抱持而泣,汪直拿一根髻金簪授其子叹曰:不意典刑兹土!伸颈受刃,至死不挠。
    第144章 净海王
    孟旷对汪直有一定的了解,但仅限于其大致的经历和死因,很多细节问题她不了解。在客栈中,她听四爷张东威和郭大友做了详细的介绍。此二人出于本身职务的要求和自身的兴趣,对倭寇和倭国都有很深的研究,说起这些事来,如数家珍。
    汪直,明人,又名五峰,号五峰船主,徽州歙县雄村拓林人。本姓可能为王,名锃,绰号直。倭国和民间多称之为王直,而他在海上违法贸易时冒用母姓汪而自称为汪直,故官府多如是称之。此人不论在倭国还是在大明都非常出名,原因是他在火/枪传入倭国的事件中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汪直自幼家贫,为了生存,不惜冒险违反海禁。嘉靖十九年,他和同乡徐惟学、福建漳州人叶宗满、谢和、方廷助一同赴广东进行海外贸易。置硝黄丝棉等违禁货物,抵日本、暹罗、西洋诸国往来贸易,同年抵达倭国的五岛群岛中的福江岛,受到大名宇久盛定的欢迎。当时五岛群岛的名称为值贺岛,他在海上看到五个山峰,故自号五峰,倭人也受到他的影响,将值贺岛的名称改成五岛。
    嘉靖二十一年,汪直受到宇久盛定的引荐,并接受倭战国大名松浦隆信的邀约,以九州外海属于肥前国的平户岛并肥前国的松浦津为基地,从事海上贸易。松浦氏为其盖造住宅,此后便长期居住于此。
    三年后,汪直的船只载着三名弗朗基海商前往双屿岛贸易,但是遭遇风浪而偏离航向,抵达倭国的种子岛。汪直自称儒生五峰,作为翻译与当地的武士进行笔谈。种子岛当地大名的儿子种子岛时尧对于弗朗基人所持的火绳枪十分感兴趣,购入并且让手下工匠进行仿制,这便是倭国铁炮的由来。
    此后,自走私商金子老携西洋(此处的西洋是指东南亚)海商在宁波外海的双屿港一带开始走私贸易后,双屿港逐渐成为明、朝、倭三地最大的走私贸易港,其中实力最为强大,掌握话事权的是福建商人李光头与徽州商人许栋四兄弟。汪直加入同乡的许栋集团,担任掌柜,诱弗朗基夷,往来浙海,泊双屿港,私通贸易。
    嘉靖二十七年,双屿港的走私商和海盗被明朝总督朱纨率领军队剿灭。后李光头等人在福建被擒杀,许栋逃到广东后不再返回浙江沿海。汪直便自立为船主,以金塘岛马迹山为据点,收拢海商、海盗残部。
    嘉靖三十年,汪直与官军配合,消灭了海盗卢七、沈九,吞并了在浙江活动的福建海盗首领陈思盼。
    嘉靖三十一年,汪直移巢烈港,在浙江海道副使的默许下,汪直得到了一段时间的贸易自由,同时和官府中人交游甚密,逐渐确立了自己海上霸主地位,并试图在舟山沥港重建双屿港的繁华。汪直部下分为几大船团,代表性的船团长有浙江人毛海峰、徐元亮,徽州人徐惟学、福建人叶宗满。汪直的部下甚至可以堂堂正正的在苏州、杭州等地的大街上与百姓进行买卖,百姓则争相把子女送到汪直的船队中。
    最开始,汪直一直对朝廷抱有极大的期望,在地方官员默许私市的暗示下,他主动配合官府,十分卖力,平定了陈思盼等多股烧杀掠夺的海盗,维持沿海秩序,逐渐确立了自己海上霸主地位,并试图在舟山沥港重建双屿港的繁华。然而福建的萧显、邓文俊、林碧川、沈门,广东的何亚八等,以及一部分汪直的部下,如徐海,引导倭寇袭击内地。是年五月,汪直受明海道副使李文进邀请,和明军把总张四维击破一股倭寇,俘获倭寇海船两艘,然后就带领人马在定海主持开市。七月,因为汪直无法剿灭海盗,又无法约束自己的部下,汪直反而被认为主使和策划了这些入寇事件。
    于是明廷背信弃义,嘉靖三十二年闰三月一个深夜,总督王忬派遣总兵俞大猷率官军偷袭沥港围歼汪直。汪直败走倭国。双屿港与沥港的相继覆灭,让浙江的海上贸易网遭受重创。自此,浙江沿海再无和平经营之海商的容身之地。
    汪直在沿海活动的最后目的,是要挟官府,开港通市。这八个字的含义十分清楚,要求官府放弃不合时宜的海禁政策,使海上贸易合法化。汪直在离开大明沿海后,自称徽王。
    嘉靖三十三年四月,胡宗宪受命出任浙江巡按监察御史,官至兵部左侍郎兼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总督南直隶、浙、福等处军务,负责东南沿海的抗倭重任。为招降汪直,胡宗宪先将汪直的老母妻儿放出监狱,优裕供养,后遗使蒋洲和陈可愿至日本与汪直养子王滶交涉,遂见汪直,晓以理,动以情。当得知亲人无恙,他不禁喜极而泣,并向来使诉苦:我本非为乱,因俞总兵图我,拘我家属,遂绝归路。而对于通商互市的承诺,他更加无法抗拒。汪直表示愿意听从命令。汪直将蒋洲留在日本,为表示诚意,他命毛海峰护送陈可愿回国面见胡宗宪,具体商量招抚和通商互市事谊。胡宗宪厚抚毛海峰,使汪直消除了疑虑。
    嘉靖三十六年,蒋洲在汪直的帮助下,和倭国山口、丰后二国的国主源义长、源义镇都达成了协议,倭国归还被掠人口,并备方物入贡。胡宗宪以此事上奏朝廷,得到了支持,圣旨诏胡宗宪厚赉其使,使之还。十月,汪直终于率领部分人马和贸易船队,前往浙江,倭国方面则派出了使者善妙等人,以及蒋洲一同从五岛出发,搭乘汪直船队前来通贡互市,最后到达浙江岑港。但是途中遭遇台风,蒋洲的船只先行到达,遭到官方的怀疑,因此蒋洲遭到逮捕。
    稍候到达的汪直等船队得知这一消息后在舟山停滞不前,被明军水师团团包围,在胡宗宪慰劝下,汪直亲自来到定海关,向其投降。
    胡宗宪慰劝汪直至杭州谒巡按王本固,嘉靖三十七年二月五日他在杭州西湖游玩期间被王本固诱捕,下狱时亦连声追问:吾何罪?吾何罪?还写下了《自明疏》,他首先说明:窃臣汪直觅利商海,卖货浙、福,与人同利,为国扞边,绝无勾引党贼侵扰事、情,此天地神人所共知者。夫何屡立微功,蒙蔽不能上达,反罹籍没家产,臣心实有不甘。接着他向朝廷报告倭国的情况:日本虽统于一君,近来君弱臣强,不过徒存名号而已。其国尚有六十六国,互相雄长。最后他向皇帝恳请:如皇上仁慈恩宥,赦臣之罪,得效犬马微劳驰驱,浙江定海外长涂等港,仍如广中事例,通关纳税,又使不失贡期。
    汪直极力建议将广东允许开放通商口岸,设立海关收取关税的做法,推广到浙江沿海,并且恢复与倭国的朝贡贸易关系。如此,东南沿海的所谓倭患就可以得到解决。历数自己剿贼的功劳后,他仍祈求皇帝开放海禁,并承诺效犬马微劳驰驱,愿为朝廷平定海疆。
    此间,明廷命令攻击舟山的毛海峰、大友家朝贡船队,毛海峰据山而守,明军屡攻不克。毛海峰和大友船队趁机打破包围,扬帆而去。此后毛海峰等率领汪直的旧部多次进犯福建沿海。
    嘉靖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汪直被斩首于浙江省杭州府官巷口,临刑前见儿子最后一面,父子抱持而泣,汪直拿一根髻金簪授其子叹曰:不意典刑兹土!伸颈受刃,至死不挠。
    汪直被处死后,由于群龙无首,倭寇之患又严重起来。据朝中传言:胡宗宪许汪直以不死,其后议论汹汹,遂不敢坚请。假宥汪直,便宜制海上,则岑港、柯梅之师可无经岁,而闽、广、江北亦不至顿甲苦战也。然而这一切终成泡影,汪直死前所说的死吾一人,恐苦两浙百姓一语成谶,很快新倭复大至,闽广遂成倭患的重灾区。一直到嘉靖末年、隆庆初年,才由戚继光、俞大猷前赴后继,耗费极大的功夫基本平定。隆庆此后开通沿海贸易,取消海禁,倭患至今终于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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