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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氏还在领粥的人里看到一位老头,她也记得这个老头,蓟城以前官奴,是八王之乱中,王浚大军抓到的俘虏,渤海公打败王浚后,官奴凡是无罪的都被放走了,后来在织坊看门,王氏听说他在存钱,想回关中,看看长安城自己的妻儿还在不在,活没活。
    寺院很是拥挤,僧众一批一批地放人进去,又一批一批的放人出来,防止踩踏。
    很多等不了的信众,便在街头向着佛塔磕头,求佑着家人平安,求佑渤海公无恙,求佑生活一直如此安稳,求佑儿孙早日成家……
    很简单又朴素的愿望,从王氏走边走过一群又一群,直到两大缸的粥米派发完毕,王氏才抬着酸痛的右手,按着胳膊,进入信众的大军里,对着佛祖虔诚叩拜。
    保佑渤海公长命百岁。
    保佑我虎儿平平安安。
    保佑我的儿子还活着,也能生活在渤海公的治下。
    保佑渤海公早日一统天下,让世人,再不像我一般受战祸分离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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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寺院之外,是一处很繁华的剧院。
    内部修筑得有点像罗马的斗兽场,四周的数个大火盆将舞台照得如同白昼,观众席放着煤油灯柱,每天白日都有人添油,每小时都要换场。
    每到年关,这里都非常热闹,有乐队歌舞,有戏剧表演,连那些士人的辩论谈玄,有时都会租用这里的场地。
    很多小孩子都喜欢来这里玩。
    今天,这里的表演就是各种鲜卑、匈奴那些异地的少歌舞,歌声高昂嘹亮,舞蹈热情浪漫,还有乐队在一边吹吹打打,虽然比不上南华姑娘排场那么大,但这演出便宜啊,连南华姑娘演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花几个铁钱带家人热闹一下,庆祝下过年,长长见识有什么不好?
    在这蓟城渤海公治下,谁还拿不出几个铁钱了?
    崔鸢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位置,磕着松子,看着台上表演。
    当最后一个民族表演下台,便见一队带着面具、穿着神服的傩舞队伍上场。
    配着音乐和火光,他们以灵动肢体,狂乱却有序的舞蹈引得不少人叫好,尤其是为首那位,力量与节奏感十足,特别得卖力,露出的腰腹上都有三两块肌肉了。
    这可真不得了了,连腹肌都练出来了,简直比得上那些当兵的了,崔鸢磕着松子想着,要是让父亲知道,非气得当场晕厥不可。
    要知士族现在可是以文雅为美,当兵都是很不入他们眼的。
    一曲舞毕,表演结束,工作人员开始吆喝着散场,同时飞快地打扫坐椅上的杂物,收拢垃圾。
    崔鸢懒洋洋地起身,身边的护卫也跟着起身,向院外挪移。
    老实说,哥哥没钱了居然可以靠表演去挣这事,还挺震惊她的,但谁让他坑自己的妹妹呢,明明没钱可以回父亲那拿继续的,谁让兄长那么头铁,硬是抗着不回呢?
    然而刚刚出门,她就看到了母亲和一群贵妇有说有笑地下了马车,似乎准备进下一场。
    这可不能碰上面!
    拼命躲着家人的崔鸢瞬间退缩,换了个侧门——这就要表扬一下这个剧院为了防火多修侧门了。
    结果在侧门处遇到正提着表演物品出来,一脸舒爽的兄长崔涞。
    清俊优雅,发间尤带着汗珠的青年立即就摆起了脸,气势汹汹地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母亲在外面,就要进来了。”崔鸢立刻道。
    青年神色一肃,立刻拉起妹妹的手:“走化妆间这边的小门,不要走那边,父亲也和刘琨一起过来了。”
    “好,都听你的。”生死关头,还反目中的兄妹两立刻又燃起了一片真情,靠着兄长对这里如后院一般的熟悉,两人顺着后场的小门出功逃出险境。
    于是他们去可爱饭店的分店里,庆祝了刚刚的绝地求生。
    “刘琨怎么也过来了。”崔鸢有些不解地问,“他不是在并州抵抗匈奴么?”
    “又失败了,所以来向渤海公求援。”崔涞无奈地道,“他先前尽起旗下兵卒,想趁匈奴攻打长安,兵力空虚之时攻打平阳(匈奴首都),却行事不密,中了刘聪(匈奴皇帝)的圈套,几乎把晋阳的兵丁全送了出去,所以这次过来借兵,想再来一次。”
    崔涞掌管一州,知道的消息要比崔鸢多,就细细给她说来。
    按理来说,刘琨是并州之主,和渤海公同级,上党也要归他统辖,然而上党依然是北方的重要据点之一,人事和兵权都在渤海公手中,晋阳这些年有北方支应,刘琨日子过得比当年好上百倍。
    可刘琨并不满足,他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为了安稳的话,也不会在当年无兵无地的情况下独自去并州开拓了,但这人的能力支持不了志向,在兵事上完全不是刘聪的对手,却屡败屡战,他父亲崔悦偏偏又是刘琨的内侄,在他手下任职,这些年,没少找他的麻烦。
    “父亲对我们的心情很复杂的,他如今只是并州刺史的从事中郎,而你我如今是什么职位,更不提刘并州他说是刺史,实际不过只占了三郡之地,治下户口,还无你多。”崔涞叹息道,“他们,也想做出一番事业。”
    “这又不是我们的错,”崔鸢不以为然,“我喜欢秀儿的那句话,努力的方向错了,做得再多都是徒劳。你看看温峤太守,同样是叔辈,在上党治下被熏陶数年,不一样被重用了么,父亲不愿意融入北方,那有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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