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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仙魔殊途如何相恋(重生)——琉小歌(77)

    童殊眸光微敛道:紫金钵乃一嗔大师衣钵,衣钵传承非得亲传,一嗔大师已圆寂, 如何传授紫金钵?
    论理是该亲传的。只是一嗔大师生前那紫金钵失踪,无法亲传。所幸最近找到,自然要隆重地将此传承下去。
    童殊沉吟道:继承衣钵, 便得是一嗔大师的意思, 可有一嗔大师禅令?
    自然是一嗔大师的意思, 否则紫金钵作为一嗔大师亲用仙器,又怎能随意传给旁人。
    童殊再问:一嗔大师何时圆寂的?
    十六年前。
    这与景决此时回溯所知不符,景决目光里现出疑色来。
    童殊立刻岔开话题:一嗔大师是意外圆寂的吗?
    小二轻瞥了童殊一眼道:以一嗔大师的修为, 怎么可能意外圆寂。听说是在禅房里安祥离世的。
    童殊逼问:既然是安详离世,又怎会没有时间交代后事?
    这小二被问住了。
    童殊以指叩桌,面色阴沉道:也就是说,一嗔大师并未指定衣钵继承人,如此一来,明天的传授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小二手抖了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道:客官慎言。您这样说,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怕是要引火上身的。明日既能做授钵礼,定是有一嗔大师禅令的。
    童殊冷笑一声,不软不硬地道:我看不一定。
    小二被童殊环环相套一通问,最后得了这么个骇人的结论,顿时哑口无言。他脸色涨红,眼光一闪想要分辨,大概碍于身份不好与客官争执,拿搭在肩上的汗巾擦了擦额头。
    他忍不住拿眼去瞧另一个客人,见景决面无表情地默声,显然是支持童殊意见的,当下忍住了话,又见景决颇有困意,转而道:这位客官是乏了吧,那便快歇息吧。这会歇息,夜里正好起,能赶上夜里和香市呢。
    童殊微愠地瞥了小二一眼,冷声道:我们对香市没兴趣。
    小二被童殊的目光割的一凛,讪讪地握了握拳,借口有事退下了。
    童殊意味深长地望着那小二离开的身影,唇边漫上冷意。
    他与小二对话的全程,景决撑着额头全听了。
    等小二的脚步声尽在廊道尽头,景决强行振作了精神,开门见山道:明日人多难以成事,今夜去截紫金钵。
    童殊不意外景决也要去截紫金钵。就算景决无悲无喜,却不是冷漠无情,该如何报恩、如何处事,臬司仙使比谁分得都清。
    童殊故作沉吟,其实心思已定,这件事情时机不对,不能让正处回溯最关键时的景决插手。他道:今夜不去了。他们肯定将紫金钵藏得很深,甘苦寺千年古刹有多少机关暗格,以你我二人之人一夜是翻不完的。不如等明日紫金钵现世,我们再见机行事。
    景决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认真思索了起来,童殊看景决抬眸望来正要摇头,他忙道:就算今夜去,时辰也尚早。我连日来奔走,颇感劳累,不如我们稍作歇息休整,此处不远,夜里御剑去也不迟。
    景决压着眉,木着脸思索着童殊所言。
    童殊就怕他思考,当下起身,唤了小二传水传食,他自己还主动替景决铺好床褥。
    这一通忙乱叫景决找不到机会与他说话。
    待热水上来,童殊只装作扶额喊累,道:我今日也乏得很,我也先洗漱歇下,入夜了我们再议。
    说着头也不回到了隔壁屋子。
    今日二十四岁的景决已经不愿意再与旁人同室而寝了。是以他们一来,便是要了两间房。
    童殊到了隔壁,却没有当真洗漱起来,而是心情低落呆坐在空荡荡的客房中,倾耳听着隔壁景决的动静,听那水声响起再渐止,听那脚步声音消尽在床榻旁边,他默然地数着时间,等着景决睡熟他就可以过去。
    一番料理后,隔壁静了下来。按平时景决入睡的时间算,童殊正想要起身,隔壁又有了动静。
    景决好像从床上坐起,呆呆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无声,末了叹了口气复又躺下。
    如是反复三次。
    然后,童殊便听到隔壁起身的动静,很快自己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惜暮,我们换个房睡罢。
    打开门,童殊道:怎么了?认床吗?在那边睡不着?
    景决已是倦极,双眼发直,无奈地揉着额角:许是。
    童殊将他让进屋,景决呆呆地坐到这间屋子的床上。
    童殊看景决半晌不躺下,以为对方是介意他在,很有眼色地起身走到门边。
    你去哪里?景决叫住了他。
    你睡觉不喜有人打扰,我去隔壁。童殊说着就要开门。
    等等。景决再次叫住他。
    怎么?童殊侧过半脸去看景决,见景决再无话,只呆呆地望着虚空。他一时拿不准是该走,还是该留。
    你先留在这里。景决像是有些苦恼的下了决定,终于倒在床上。
    也好。童殊走向桌旁,瞟一眼景决,见景决仍是瞪着眼发呆。
    此时此景,他以景昭的身份该如何自处,童殊没有经验,他只好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捏在指间。他其实并不想喝,只是需要有个动作化解此时的尴尬。
    一杯茶水下肚,算着景决该睡着了,偷瞥一眼,正与景决的目光撞在一起。
    他有些讪讪地回身,才转到一半,便听景决道:我睡不着。
    童殊小心地接话:嗯?
    景决的声音闷闷的:可是又很困。
    童殊劝道:困便睡罢。
    景决苦恼道:我有放心不下的事情。
    童殊喉间一动:什么事?
    景决闷声道:不知
    放心不下,却又不知不放心何事。连景决自己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童殊更加猜不着,他只好试探道:是与去甘苦寺有关吗?
    景决声音有些飘忽:是,又不是。
    童殊奇道:此言何意?
    景决徐徐道:此处只有你我,可我却觉得还有另一个人要去。
    童殊掩饰着垂首,不敢面对景决的目光。他于不可见之处眸光一黯,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
    他知道,景决说的另一个人是他。
    然而,二十四岁的景决是不记得有陆殊这个人的。也就是,此时与景决思绪抗争的,不是二十四岁的景决,是景决本体的神识。
    这话题要再谈下去,景决又要强行醒了。
    不能让景决再中断一次,童殊想,既然二十四岁的景决曾选择忘记他,那么那个年纪的陆殊便是不适合存在的。童殊谨慎地措辞劝道:没有其他人要去了,只你我二人。
    景决却笃定道:还有一个人。
    童殊不禁微滞,心中触动,情人近在眼前,却不能好言安抚,只得顺着景决的话,就事论事道:好好好,依你所言还有一个人,那么你是对他有什么放心不下?
    景决道:我怕他自己走了,不等我。
    童殊狠狠一滞,只觉被这句话砸得心尖直颤,他竭力稳声道:不会的。
    景决却定定道:他会。
    他的声音已经恹恹,没有半分力气,说着话便好似下一字要被吞在唇齿间,然而那紧戚的眉宇,以及笃定的判断,却叫他死撑着不肯睡。
    童殊怜意顿生,不由自主说道:他会等你的,你放心吧。
    景决却道:我不信你。
    童殊心中苦笑,他在景决潜意识里在这方向已经毫无信用可言了。
    而看着这般挂心不睡的景决,童殊心中更怜,也不管景决是否会抗拒他这个景昭突然的接近,他移步到床前,望向景决迷离的眼,轻声道:景决,你快点睡吧,早点睡就能早点醒。
    景决迷离道:为何要早醒。
    童殊放柔了声:有一个人很想你,你早些睡便能早些醒。你每天都睡得早些,这样日子就过得快些。说不定很快他就能见到你了。
    他说着这些话,悄然地靠近,景决朦胧惺忪地看他靠近,抬了抬手,却没有抵住他。
    景决眼里有明显的挣扎,好似脑海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喜欢他的亲近,一个抗拒他的接触。
    这已经足够,只要有这一点点的挣扎,童殊便有了可趁之机。
    一缕上邪灵力在指尖触到景决额角时悄无声息地灌入景决的灵台。
    他轻声地诵起了上邪心经。
    一遍,两遍,三遍,景决终于缓缓地闭上眼。
    人已入睡,而眉间的的褶皱却不肯放平,童殊心疼地伸手轻轻抚平那聚起的眉头,点指在眉点,落下一缕上邪灵力,再加持了安睡咒。
    如此这般,除非他亲来,否则便是神仙也叫不醒景决了。
    一室安静,只剩下童殊的气息声。
    也不知是否方才喝茶水急了,心中湿漉漉的,好似一腔水汽浸透了五脏六腑,满心都是怜惜。他目光细细游走在景决明艳的面容上,落在景决鸦色的长睫上,落在景决浅色的薄唇之上,他心砰砰跳得有些快,浸了水般的心头忽然一阵换不过气似的,心口一热,他轻声道:景决,我很想你。
    你好好睡,不要醒来,睡足了,休整好了,便把景决给我带回来罢。
    我真的很想景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路过,不留点评再走吗?
    明天下午3点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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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输你
    童殊定定地看着景决, 指腹贴在景决眉心,如画眉般细研慢抚, 沿着漂亮的眉骨弧度, 一点点抚平景决蹙起的褶皱,末了,停在眉梢。
    之前景决身上是有奇楠香气的,自景决将奇楠沉香手钏送他后, 那香味渐渐淡了, 此时近身细闻,才发觉景决身上有一股质地凉而略硬的冷香, 像是高品级冷玉与生俱来的出自深山的岩香。
    童殊指腹温热, 还余着些许茶香,他手腕上奇楠手钏沉香阵阵,沉香绕腕,手底下景决的皮肤白凉细冷,突然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痒而热,他稍凝神收敛心绪。
    然而那感觉非但不褪,反而随着经络漫及全身, 一时竟有些翻涌。
    童殊自嘲地笑一声:原来, 我也有这么一天。
    他认命地放弃压抑, 任凭那情绪涌得全身滚热,他缓缓伏下身,目光从景决的眉到鼻再唇, 他轻声道:景慎微,我输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了。
    陆鬼门终究输给了臬司使。
    童殊低眉,阖眸,轻启唇,落下吻去。
    先是亲那远山眉,次是亲那青鸦睫,再是亲那白净的脸颊,然后他深深提了一口气,心中一阵鼓噪,对着那两片唇,落下吻去。
    他身下的人,在上邪灵力的镇静下,睡得深沉,只在看不见的角落,有手指在那吻缠绵之时不自觉地微微蜷起。
    窗外一声轻响,童殊直起身,没有回头,只轻轻扬了扬手,窗户应身掀开一个小角,一角黄色冒个头,滴溜溜地往里望。
    童殊叹了口气道:进来罢。
    那小东西瑟缩了一下,目光落在景决身上,没敢动。
    童殊无奈道:明明是我的东西,一个个畏景决甚于我。山猫是这样,你也这样。进来罢。
    那一角黄色这才露出全身,是黄纸雁子。
    童殊坐到桌边,黄纸雁子温顺地躺到桌面上,童殊以指轻叩两下桌面,黄纸雁子一软,散了最后一口气,躺倒了。
    童殊手停在半空,目光一寒,他看到黄纸雁子嘴里叨着几枚六翅魂蝉的薄翅。
    果然。
    连甘苦寺属地都不能幸免了。
    此处纸雁子才出去不足半天,便找到这许多枚,实际指不定这集市上有多少六翅魂蝉。
    难怪明日甘苦寺有讲经会,晚上此处还有香市,此地此时正是最聚人气的之时,这旅店居然还能剩下两间房。
    是专等着他们的。
    黄纸雁子身上有几处墨透纸背的黑色,童殊并不意外,这早在魇市时便见过了,拆开,果然见到里面两行字:
    一嗔圆寂,鬼门何在?
    衣钵他传,如何安息?
    呵
    全写在他心口上了。
    他遗憾于一嗔大师圆寂时他不在身边;
    他亦容不得一嗔衣钵落入非人之手。
    这两样,对方算的准而狠。
    如此看来,明天的讲经会,也是等着他的。
    为什么呢?想要杀了他,多的是时机,为何偏要挑在讲经会这种盛大的场合。
    是要让全天下都看到陆鬼门回来了?然后再叫他身败名裂一次?
    然而,不可能了。
    他现在不是当年的陆殊了。
    童殊回眸,目光停在景决的身上。
    他现在,不是孤家寡人了。
    再不能一腔孤勇,一条道走到黑了。
    正思忖间,门外廊道有脚步声步步靠近,接着刻板的敲门声响起,笃笃笃,三下。
    与之前在临雨镇的如出一辙。
    童殊冷笑应道:进。
    门外,去而复返的小二已换了一副神态,双眼木然,肢体僵硬,语气很不客气:客官,借一步说话。
    童殊冷然道:我朋友在此,不能离开。
    小二阴笑一声:我接下来说的话,若让你朋友听到,你可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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