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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镝——凉蝉(106)

    郑舞低笑,双足点地前跃,单手握刀,另一手抓向正奋力拔鞭的阮不奇。眼看就要碰到阮不奇,忽见她松手,原本握在手中的鞭柄似有弹力,径直往郑舞脸上袭来,呼呼有声。
    郑舞此时已经躲闪不及,立刻侧头旋身,仍被鞭柄重重砸在肩膀上。
    他失声一哼,连退几步跪倒,抬头再看阮不奇,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我这鞭子重四十余斤,鞭柄用精铁打造,是破脑袋的利器。阮不奇嘿地落在他面前,幸好你躲得快,受伤了是不?
    她按郑舞肩膀,郑舞疼得一缩:好男不跟女斗。我见你是个小姑娘,所以手下留情。
    阮不奇伸手去拔他背上另一把刀:我不是小姑娘。好汉,你记住了,我叫阮不奇,是大瑀最大的江湖帮派明夜堂的阴狩。明夜堂,你听过吧?
    郑舞:原来你就是那闹得山中不得安定的女山匪。
    阮不奇捏他下巴:你说什么?
    郑舞打不过她,只得服输:你们明夜堂还有个山匪头子在我船上住着,带着他的夫人。
    阮不奇捏得更狠:你说谁是山匪???
    郑舞呲牙咧嘴:岳莲楼!
    一番忙乱,郑舞带着两人进了吞龙口。阮不奇轻功比岳莲楼好得多,她直接从崖上跳落,几下翻滚后稳稳着地,看郑舞与贺兰砜攀着铁索往下爬。郑舞又惊又奇,虽然肩膀仍疼着,但也不由得要夸两句阮不奇:山匪奶奶,你的轻身功夫真不错。
    明夜堂里还有更好的呢。阮不奇抹了把脸,当先走入吞龙口。
    此时岳莲楼正仔细给章漠包扎手腕伤口。章漠腹中蛊虫几乎日日发作,今日疼得章漠蜷成一团,铁环裹布松脱,便伤了手。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同时抬头。章漠内力仍在,听觉敏锐,微微一惊:不奇?
    话音刚落,舱门已被阮不奇大力推开。章漠不能视物,只隐隐看见一个人影扑来。贺兰砜站在门前,愣得不知是否要迈步踏入。此夜一切都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令他吃惊。岳莲楼扒拉不开大哭的阮不奇,只得把贺兰砜拽到一旁细问情况。
    在门外郑舞揉着肩膀,小声嘀咕:一个破山匪窝子,高手还挺多。
    第119章 会合(1)
    与岳莲楼、章漠会合,令贺兰砜与阮不奇安心许多。得知分别后相互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是一番喟叹。贺兰砜和阮不奇担心章漠伤势,章漠却让岳莲楼先给贺兰砜察看伤情。
    贺兰砜背部蝴蝶骨被铁枷钉入,据行刑的卫岩所说,那枷具是北戎器物,看铁器来历,或许还是高辛族多年前打造的。铁枷多年不用,拿出来时锈迹斑斑,贺兰砜记得卫岩当时犹豫过。但送来铁枷的是宫中太监,他一直盯着卫岩把枷具钉入贺兰砜背骨,心满意足,回宫禀报。
    这些事情贺兰砜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让靳岄知道。他全身伤势最严重之处便是背部,岳莲楼仔细看完,闭口不语。
    贺兰砜:我还能射箭。
    岳莲楼:再射几回你这肩膀就废了。卫岩不愧是常律寺最出名的刑官,这铁枷钉得漂亮,至少没有损伤你骨头的其他部分。
    但这种伤情,几个月是决计好不了的。贺兰砜身上其余地方虽然伤痕狰然,可都是皮外伤,唯有背上四处伤洞十分狰狞,哪怕过了这么久,也仍在隐隐地渗血。
    你伤根本没好吧?岳莲楼低骂,不要命了!
    贺兰砜的伤情是因日夜赶路、休息不足而加重的,加之南境酷热,进入赤燕后为防蚊虫蛇蚁更是时时防护,伤情又有复发之势。岳莲楼探他额头,竟微微发热,便把他拉到甲板上,跟郑舞要了些烈酒。
    他以烈酒为贺兰砜清洗伤口。酒液倒到背上,贺兰砜瞬间背脊紧绷,双手死死握成了拳。郑舞和几个在一旁喝酒看热闹的船工也不由得皱眉:是条汉子。
    疼就哼出来。岳莲楼说,你这伤不能熬着,得弄些草药汤水糊上几回、喝上几次。
    他说着看向郑舞。
    郑舞一怔:我去找?
    两人嘀嘀咕咕不知商议了些什么,郑舞起身笑道:我去便去,但你可别忘了你应承我的事情。
    待郑舞和船工离去,贺兰砜看向岳莲楼。岳莲楼倒也不瞒他:这汉子是琼周水盗青虬帮的老大,在琼周被大水盗排挤,只能周游于琼周及海门一带的海岸。但你也看得出来,他这船不大,本身年纪也轻,不过是刚拉起来的一伙杂人罢了。
    青虬帮过去的老大倒是个狠人,他收养了郑舞,数年前因病离世。郑舞威望不够,帮中水盗走得走逃的逃,最后就剩下这么三四十人。
    但郑舞的义母却是颇有名气的神医。
    我说,他若帮我和章漠这一回,收留我们并让我们与神医见上一面,我便为他带路,让他青虬帮进入列星江流域做事。
    贺兰砜睁大了眼睛:你要带这些强盗去列星江?
    岳莲楼大笑:等到了列星江,他们就不再是水面强盗了。你是驰望原的人,自然不晓得。如今在列星江活动的水帮,十个有九个半曾经也是水盗,只不过他们多在列星江行船,从不出海。
    贺兰砜:我在列星江上来回几次,见过水帮的船和人。他们并不抢东西,只是运输往来,在两岸做生意罢了。
    那是自然。岳莲楼仔细给他背上四处圆洞般的伤口上伤药,烧杀抢掠,来钱是快,但毕竟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行当。若是正经行船做生意,钱更多,更受敬重,船更大,日子更好过,谁要去做水盗?横竖挣口饭吃,谁不乐意轻松活着。
    贺兰砜听得入神。
    当然也有那死心塌地要杀人越货的。可我探查过郑舞,他们不是。这些人都是琼周人,没有大瑀户籍。他想在琼周和大瑀两岸做生意,可那路子全被琼周的大水帮垄断,他边儿都挨不上。
    贺兰砜明白了:明夜堂可以帮他们造大瑀户籍。等有了户籍,他们就可以进入列星江正经八百地做生意。他就这样信你?
    也不看我这舌头什么玩意儿做的。岳莲楼得意道,对了,此事千万别告诉章漠,他还不晓得。明夜堂虽然在江湖上做大生意,但列星江水帮自成体系,明夜堂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我这是给章漠找了个大麻烦,等他好些了我再仔细跟他商量。
    贺兰砜疼够了,颤巍巍坐直。他告诉岳莲楼,自己和阮不奇一路过来,之所以能这样顺利地找到他,多亏了在仙门逗留时陆宏的指点。
    岳莲楼想了半天才回忆起,陆宏正是他在问天宗救出的那小孩的爷爷。
    原来陆宏一辈子生长于南境,售卖旧书为生,与南境许多文人志士都有来往。贺兰砜与阮不奇抵达赤燕边境时,背上旧伤发作,阮不奇又无法一直扛着他前进。多得陆宏假造通关文牒,才得以顺利离开大瑀,进入赤燕。
    两人扮作兄妹过关,又得陆宏的朋友接应。陆宏友人并未深涉赤燕南端,但给了他俩许多建议和驱虫之物,两人一路安全探索,注意饮食,并未受到虫兽困扰。
    岳莲楼叹气:也是缘分。
    陆爷手里还有一份赤燕的旧地图,贺兰砜说,他把地图给了陈霜。
    岳莲楼一下坐直:陈霜也来了?在哪儿?
    他比我们先来,紧随着靳岄。贺兰砜说,我与阮不奇抵达仙门见到陆爷时,陈霜应该已经进了赤燕。
    ***
    赤燕象宫中青烟弥漫,驱虫香气味微苦,流泻于象宫四周。两头大象站在象宫旁的矮山上,昏昏欲睡。十几位奉象使正擦洗大象,清歌与笑声隐约传来。
    宋怀章回到象宫时,看见靳岄正站在竹影掩映的廊亭里张望。
    此处象宫是广仁王宋怀章与靳岄在赤燕的落脚处。靳岄起初还不太确信广仁王的能耐,但见赤燕王族竟然愿意让广仁王借宿在象宫,待他俩如同贵宾,隐约地竟然有些佩服。
    广仁王。他向广仁王颔首执意,立刻问,允可了么?
    没有。宋怀章淡淡一笑,再等两日,赤燕王妃回来后我亲自去见她。王妃与我素有交情,她应该会答应让你见顺仪帝姬。
    靳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初来赤燕,满心是期待、忐忑与兴奋,但等候了数月,赤燕王族始终不肯让顺仪帝姬现身,他的狂喜与忧虑渐渐平息,再没流露过一丝积极的情绪。
    宋怀章顺着他目光望去,竹林上是雾气弥漫的苍白天色,一只黑色纸鸢正在翻飞。
    这是你的随从吗?广仁王问士兵要来弓箭,一路从大瑀跟到赤燕,也是忠心。
    他是我的朋友。靳岄回答。
    话音刚落,箭矢离弦。锐箭破空而去,刺中纸鸢,很快落入茂密丛林之中。
    密林中一阵衣袂飞掠之声。陈霜循线而去,捡起了纸鸢。这等膂力与准度,自然不可能是靳岄发出。他自从寻到象宫,隔日便在林中释放纸鸢等待靳岄联系。但纸鸢被屡次击落,靳岄始终不见人影。
    此箭虽是木制,箭头却由赤燕铁打造,牢牢钉在地上,轻易拔不出来。陈霜暗忖,这应该是广仁王射出的箭。
    在象宫外徘徊徜徉近乎两个多月,他始终不能靠近。广仁王的军队与赤燕王族的军队将象宫包围得十分严实,他单人匹马,不敢冒险,更怕自己万一折在这里,无法将靳岄的讯息送给其他来援救的人。
    撕毁纸鸢后,陈霜循着山道往南走去。
    象宫南部约百里有一处秘密山谷,谷地低深,药味极浓。据陆宏所说,这种地方大多被赤燕的炼药人占据,千万不可靠近。但陈霜在药味中闻到了浓郁血腥味,抵达后竟发现炼药谷中所有的炼药人均已死去,身首异处。
    陈霜看那些尸体的头颅断处,利落狠辣,如同被剪刀绞下。这是岳莲楼那两把凤天语的刀痕,只是不知此处药谷之人与岳莲楼有什么仇怨。古怪的器皿、锅子连同房舍全被烧了,这种赶尽杀绝的手法,俨然又是岳莲楼泄愤方式。
    之后陈霜便把药谷当作自己的落脚处。药谷中草药极多,蛇虫鼠蚁不敢靠近,他在谷中寻到一处山坳,遵照陆宏的叮嘱,吃食饮水十分谨慎。
    但长久地在此熬着,纵然是他也不禁生出燥乱之感。
    他孤身一人,没有同伴。若是离开此处前往边境寻人送信,只怕回来之后靳岄已经离开,他难以再追寻。靳岄如今在象宫中不知生死,同样令陈霜焦急。
    他慢慢走回药谷,一面思索下次该用什么方式传讯,一面苦恼于自己不懂得说赤燕话,难以同象宫的奉象使沟通。奉象使虽然懂得说大瑀话,但对他这样的人十分警惕,什么都不肯多讲。
    才走入药谷,陈霜忽然一凛,登时跃上一旁高枝。
    在被烧毁了的房舍里,有人正在废墟旁扒拉着什么。
    那人背上有两把大刀,一头卷曲乱发,未几便起身,手里攥着几把药草。
    此人正是前来药谷寻药的郑舞。
    他才转身,耳边忽听得一阵风声,当即上跃,躲过两把平平飞来的小鱼飞刀。尚未落地,燕子镖又激射而来。郑舞拔刀格挡,当当当三声脆响。
    无论是小鱼飞刀还是燕子镖,都是大瑀江湖人擅用之物。小鱼飞刀郑舞没见过,但燕子镖他却在岳莲楼手里拿过两个,认得出来。还未开口,高树上已有人影袭来。
    陈霜行动如风,比阮不奇更要轻盈迅捷。近身时手腕一抖,亮出指间十把飞刀。郑舞只来得及看一个大概,立即闪身躲开。小鱼飞刀紧随而来,他上蹿下跳,小刀几乎贴着他鞋印叮叮扎入地面与树干。
    郑舞怒了,用琼周话骂了一句,脱手冲那陈霜甩出一把长刀。陈霜后退两步,跃上身旁巨石,郑舞已经挥着另一把刀冲近。
    郑舞见陈霜身手利落漂亮,已经想好了他躲避之后的几百个后招,但陈霜却不躲了。长刀压近,郑舞按住陈霜肩膀把他推到树干上,长刀瞬间贴着陈霜脸庞扎入树中。
    郑舞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模样俊俏的青年男子,正亮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他。
    郑舞心中莫名,问他:你也是大瑀江湖人?这燕子镖用得可真凶,上面还涂了毒?
    陈霜怀疑自己方才听错了,为了验证,他用久不使用的琼周话问了一句:海客?
    郑舞一愣,下意识应道:对。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脱口:琼周人?!
    作者有话要说:
    郑舞:我跟你们大瑀江湖人是不是上辈子结了什么仇???
    本章也没啥吃的喝的,就邀请大家看奉象使洗大象唱山歌吧。
    第120章 会合(2)
    郑舞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地从山里捡回明夜堂的人。他在甲板上发呆,竖起耳朵听船舱中陈霜与岳莲楼等人说话。
    阮不奇所说的轻功更厉害的人,或许就是陈霜。陈霜从悬崖上跳落时姿态轻盈、身法漂亮,看得郑舞眼睛发直。他和阮不奇话不投机,贺兰砜又不大说话,岳莲楼天天和章漠呆在一块儿,他便问陈霜,可否教他这种轻功。
    陈霜打量他:你没资质,学不会。
    区区一个山匪窝子,口气还挺大。郑舞心生不甘,愈发偷听得仔细。
    陈霜与岳莲楼等人见面,自然又是一阵唏嘘感慨。尤其是见到章漠如今模样,陈霜久久不说一句话,眼圈却先红了。他不吭声,阮不奇心里也难过,揽着章漠肩膀呜咽:都怪岳莲楼这个混帐,没把你看顾好。
    自从阮不奇上船,岳莲楼天天被她责骂,又不好发作,只得忍气吞声。他扭头看贺兰砜:你也怪我?
    贺兰砜点点头。
    岳莲楼恼得笑了:好吧,你们都爱护堂主,没人关心关心我。
    等陈霜情绪平复些许,贺兰砜立刻发问:靳岄在哪里?
    靳岄就在象宫中,距离此处大概十日路程。赤燕奉象为神,因而山中多象宫与奉象使。靳岄所在的象宫距离海门镇很远,几乎紧贴着赤燕王族的宫邸。赤燕境内本来已有广仁王部分军队驻扎,广仁王带的随从不多,但士兵将象宫围得十分严实,难以突入。
    阮不奇开口道:这有什么,我们几个人谁不是以一敌百的本事,冲进去就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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