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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猫同行[快穿]——无繇可医(12)

    天色大亮后,来临渊台读书的人多了起来,几乎都是前呼后拥、仆婢成群的公子哥儿。有的看起来确实是要读书的模样,有的却只是装装样子,使原本安静的临渊台吵闹了不少。
    在一群富家公子中,寥寥数个穿着相对简朴,身边也没带仆人的书生便格外显眼。尤其是坐得离张玉凉最近的蓝衣青年,他的衣着可谓寒酸,用的纸笔也是最差的,但却气度高雅,通身贵气比身旁几个穿金戴玉的贵族公子更盛几分,一下令他从泱泱人群中脱颖而出。
    人一多,程澹也不好再到处乱跑,放飞手上的鸟后小跑回张玉凉身边挨着他坐下,但目光依然好奇地在四周逡巡。
    张玉凉揉揉他的头发,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半位置,然后将他拉过来坐好。
    觉得无聊吗?要不要回去休息?
    不要,回去也没别的事做。程澹搂住张玉凉的手臂枕在他肩上,我在这儿睡一会儿。
    张玉凉唇角微弯,解开自己的披风把他裹住,拥入怀中。
    如此亲密的举动落在他人眼里,引来不少促狭的视线,他视若无睹,自顾自地抱着程澹继续看书。
    见状,正在铺纸的蓝衣青年轻笑道:原来最重规矩的张家人也有这样不拘小节的时候。
    不拘小节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充满了讽刺意味。
    快要睡着的程澹被他的声音吵醒,忍不住在张玉凉怀里拱了拱,脑袋埋进他肩窝,咕哝道:好吵
    张玉凉将披风拉开一些,免得他闷着,随即头也不回地对蓝衣青年道:情之所至,水到渠成,利用女子感情行阴诡之事的人自然不会明白。
    说完,不等蓝衣青年反击,他又捂住程澹耳朵,稍稍提高音量:此地乃读书之所,阁下若无心读书,不如离去,将位置让给别人。
    这话他不是只对蓝衣青年说,也是对周围装模作样吵吵闹闹的公子哥的提醒。
    临初居多高门子弟,但论起身份,张玉凉只在天家子女之下,比普通世家子要高出一截,故而在场之人无一敢多嘴多舌,都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蓝衣青年眉头微蹙,却也没有再说话。
    张玉凉的身份、名望都太高,他不好公然与之叫板,即使要试探,也得用相对隐晦与温和的方式,至少不能在此时这种情境下,否则他可能会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思及至此,青年转头继续铺纸,专注地投入练字之中。
    临渊台上的气氛恢复成最初的安静祥和。
    张玉凉满意地点头,亲了亲程澹的侧脸,继而单手拿起竹简,接着上次看到的地方往下看。
    书看到临近中午,张玉凉抬头看了看天色,放下书卷和笔,抱起睡得正香的程澹回听雨阁,准备吃午饭。
    他家团团嗜睡,而且嘴馋,不管睡得多熟,一到饭点便会自发醒来找他要吃的,久而久之,一贯忘记用餐时间的他便也习惯了到点备饭,自己不吃也为程澹备着。
    有意无意注意着张玉凉的蓝衣青年见状,轻手轻脚地起身跟了上去。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个假装不知道身后有人,另一个故意装糊涂地跟着,一路走进了听雨阁大门。
    将程澹放在床上,拉过被褥裹住,张玉凉浅笑着为他拂去贴在颊边的碎发,眼底全是宠溺和爱意。
    背后却冷不丁传来蓝衣青年的声音:张大人可知公子对一小小书童钟情至此?
    张玉凉敛起笑意,回身的刹那神情变得淡漠疏离:出去说。
    青年耸耸肩,略显粗野的动作由他做来竟是说不出的潇洒。
    两人走到廊下,隔着三米之距并肩而立,冷风迎面吹来,不知乱了谁的心弦。
    张公子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那小书童的喜爱,就不怕受人诟病,不怕令尊以有辱门风之名将他除去?蓝衣青年,也即盈倾曾经的情郎林忱,似笑非笑问道。
    微末小事,家父心胸不至于如此狭隘。而玉凉要的,亦是让旁人知晓我心有所属。张玉凉淡然回答,爱便爱了,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说得早了,便能早些避开那些欲同张家说亲之人,我也好少点麻烦。
    林忱眯起狭长的眼,认认真真将张玉凉打量了一番,嗤笑道:张公子原来是个情种,所谓的张家天骄居然会也为情所困,不过如此。
    为情所困?张玉凉挑眉,意味深长地道:情从不困人,唯人作茧自缚。林先生自诩聪明绝顶,不也败在了这一点上?
    林忱面色微沉,但转眼又笑了开来。
    张公子句句带刺,明里暗里说的不过是一桩陈年旧事。百般试探林某,为的到底是替令妹鸣不平,还是林忱顿了顿,见张玉凉平静依旧,才略有不甘地说下去:还是试探林某为何会出现在世家子弟云集的临初居?
    张玉凉很干脆地承认:二者皆有。关于后者,林先生可愿告知?
    林忱深深望着他良久,企图从他淡然的神色间找到什么,可惜一无所获,只好遗憾地说出铺垫许久的话:张公子可以用一个问题来换这个问题的答案。
    张玉凉眼睫轻颤,隐隐意识到他今日来找自己并非为试探那么简单。
    好。心念急转,他颔首答应林忱的条件。
    林忱微微一笑:世人皆道张公子有三元及第之才,那么张公子认为,明年春试自己能取得什么名次?
    从听到春试二字起,张玉凉便知道林忱这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套,一个与李诚赠予的试题对应的,极其阴.毒.险恶的套。
    明年春闱可能出现舞弊之事,此事张玉凉已与父亲张方谈过,也做好了应对准备,但林忱对此并不清楚。
    他只知道张玉凉收了李诚送来的试题,也深知明年一旦舞弊事件爆发,张玉凉必然会因李诚的说辞跌入科考舞弊的泥沼,于是故意在此时问他名次。
    若张玉凉狂傲地答状元,那么春试之后,这个回答将成为证明他作弊的一条主观证据。若他故作谦逊或是不答,也会给人留下虚伪的印象。
    总之,他做与不做都是错的,这便是他说林忱在给他下套的缘故。
    名次自有圣上与各位大人决定,我等考生能做的,只有尽全力答好考卷。张玉凉四两拨千斤,避过两个处处是坑的常规回答,林先生也是参加过科考的人,何必问这种问题。
    张玉凉的应答在林忱意料之中,他本就不认为聪慧如张玉凉会轻易被自己绕进去。若真是那样,张家天骄之名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况且,这不过是一次试探,张玉凉言谈得体,也未对春试一事有异样反应,说明他与李诚筹谋之事尚未暴.露。知道这一点,今日他便不算白跑一趟。
    林忱打得一手好算盘,殊不知张玉凉也是在试探他是否知道他们的谋划已经泄露的事。
    对于林忱而言,他的试探拿到了一个假答案,张玉凉的却得了个货真价实的结果。
    舞弊之事牵连甚广,背后定有身份贵重之人把持。前有翰林院李诚,后有前太子幕僚林忱,能用常人不可用者,那幕后之人的野心只怕比他表露出的更大。
    新帝登基刚满一年,韬光养晦之期已过,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居然有人现在跳出来给他练刀,真是愚蠢至极!
    张玉凉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轮到林先生回答玉凉的问题了。
    幸得小王爷提携,林某方能入临初居潜心治学。林忱佯作不假思索地说完,拱手揖别,林某尚有三副字帖待临摹,告辞。
    言罢,他转身就走,好像多停留片刻都不愿意。
    张玉凉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家母让我问先生,如若先生高中,可愿登门向六妹妹提亲?
    林忱既已回到帝都,自然不会再用从前的身份,已考取的功名也当作废,必须再次参加科举。
    往事如烟,如今已烟消云散。林忱脚步不停,语气冷硬,请令堂令妹皆忘了吧。
    对于盈倾,他从始至终都是利用,没有付出一点真情,又怎会觉得愧疚不安?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曲折的小径中。
    张玉凉眸光微冷,不禁替盈倾心寒。
    所托非人,莫过于此。
    迎着冬日冷风而立,张玉凉思忖着如何给林忱一些教训,完全忘了自己回听雨阁的目的。
    直到饿醒的程澹揉着眼睛走出房间,迷迷糊糊地唤了他一声,才将他唤回神。
    张玉凉程澹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我饿了。
    张玉凉恍然转身,惊觉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又见程澹捂着肚子饿得直皱眉,心疼地走过去抱住他。
    我马上让人将午饭送来!
    程澹踩着他的脚背回抱: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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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红
    张家天骄痴恋书童的消息经由林忱之口流出临初居,很快便传遍全城,在帝都中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不知多少闺中少女梦碎,多少纨绔子弟从张玉凉身上找到了可用来抹黑他和张家的谈资,又有多少书生义愤填膺地指责他持身不正品行不端。
    酒馆茶楼的说书人连夜编写出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将当事人都不知道的细节说得有鼻子有眼,短短两日功夫便在大街小巷流传开来,一度盖过山野散人新出的话本的风头。
    山野散人是个以写话本、传奇出名的小说家。
    张家是雍朝顶级世家,张玉凉身为张家独子,才貌出众、文武双全,一直以来都是帝都人明里暗里关注的对象。如今出了这么精彩的一桩轶闻,但凡对他稍有了解的人都会忍不住与人谈论两句,以抒八卦之心。
    世家子女尚且如此,何况平时几乎没什么娱乐活动的百姓。
    因此,程澹和张玉凉不知不觉间承包了帝都百姓未来半年的谈资。
    城北清水茶楼,说书先生坐在堂上唾沫横飞地说着自己合理瞎编的贵公子与小书童的故事,堂客们有些听得认真,有些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对这个迅速火遍全城的传闻有自己的看法。
    张公子谪仙般的人物,区区书童怎能令他恋慕至此,我看这传言多半是假的,是张公子的对手故意编造出来抹黑他的!一个头戴青巾,文质彬彬的书生端着茶杯说道,语至激动时,茶水洒了满手都没发现。
    我看未必,这世间哪有空穴来风的传言。想来是张公子于□□一途过于单纯,受那书童蛊惑了。同桌一位衣着富贵的人说得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
    哼,不管此事内情如何,张玉凉都绝不像你们说的那样纯然无辜。邻桌的中年儒士一脸轻蔑,一沽名钓誉的黄口小儿罢了。
    城内各处议论纷纷,小小的一件传言,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行去,然而当事者却不以为意,甚至听完了旁人的转述还有一丝想笑。
    提笔在纸上描摹程澹优美的轮廓,张玉凉头也不抬地问:父亲那边是何反应?
    传话的仆人答道:老爷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人把几个世家夫人的帖子送了回去。倒是夫人,似乎不大高兴,说要亲自来看看是怎样的书童能把公子迷得呃
    张玉凉唇角微扬,笔尖勾勒出程澹圆圆的眼睛:父亲这是给我下最后通碟,意料之中。至于母亲,不必管她,她来不了临初居的。
    张家近日在朝中的形势愈发严峻,急需一个突破口,而这个突破口就落在张玉凉身上。
    明年春试,无论他顺利拿下三元及第之名,亦或通过科考舞弊之事提前登上雍朝的政治舞台,对张家皆是一件好事。既如此,张方便暂时不会在婚姻和感情方面过多干涉他的选择。
    一个书童而已,他喜欢便喜欢了,能值当什么?反正日后总归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
    这是张方的想法。
    至于张玉凉,他早已做出了不可更改的决定。
    落下最后一笔,程澹的身影清晰地印在纸上,笑眼盈盈,顾盼生辉。
    张玉凉将笔搭在砚台上,掬水净手,淡然问道:小妹的婚期可定下了?
    二小姐的婚期定于二月十五,是老爷选的日子,夫人已经把二小姐的嫁妆备好了。仆人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他,又补充道:另外,姑爷家备的聘礼,二小姐很喜欢。
    张玉凉讶然挑眉:都有什么?
    仆人道:除金银首饰、字画玉器之外,单独有一箱是为二小姐养的猫准备的。不仅如此,姑爷还差人送了两只西域蓝眼白猫给二小姐。
    他有心了。张玉凉轻笑,你回去之后,让琴竹从我的书房里挑两幅名家画作,派人送给我那未来的妹夫,就当是替小妹回的礼了。
    仆人微微一笑:二小姐自得了两只白猫,便只顾着与它们玩耍,连嫁衣都不绣了,更遑论想起来给姑爷回礼,还好有公子替二小姐记着。
    小妹的性子一贯单纯,我不求她的夫婿如何出人头地,只要他能守住小妹这份纯粹,便再好不过。张玉凉轻抚画中人的眉眼,笑意在眼底泅染,你回去吧。
    小的告退。下人恭敬行礼,而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廊外细雪飘摇。
    在城内传得如火如荼的传言直到第三日才传到程澹耳里。
    彼时,他坐在清风堂外的亭子里等待被几个大儒叫去考校学问的张玉凉,怀里还抱着一盘张玉凉特意为他准备的鲜果吃得不亦乐乎。
    原本程澹坐得好好的,既不与人攀谈也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可过路的、同在亭中坐着的人却有意无意地拿奇怪的眼神瞟他。
    他忍了一会儿,忍得食欲都减退了,终于忍无可忍抓住一个连着偷看他六次的青衫少年问:你,还有他们,为什么总是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我?
    那少年不过刚及束发的年龄,生得斯文白净,但性子却是与长相不符的跳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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