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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虔子文,又是这个祸害!
    李老爷恨意难平,想把虔子文拽出来剁个稀巴烂。他还想辩解一下,魔尊大人,并非小儿薄情,而是那虔子文水性杨花勾搭外人
    话还没说完,李老爷就被那人似笑非笑一眼惊得浑身冒冷汗。
    他在魔尊面前扯什么谎,这人分明什么都知道!
    本尊讨厌薄情寡义之人,更讨厌不诚的人!那人猛地一扬眉,杀气四起紧逼着李老爷的眉心,你们如此对待虔子文,好好一个炉鼎差点让你们糟蹋了!
    原来如此,李老爷恍然大悟。难怪魔尊这般忿忿不平,他是看中了那个小炉鼎虔子文!
    李老爷刚想跪下求饶,但又被拘在椅子上,只能竭力低下头表忠心:魔尊请放心,李家肯定会厚待虔子文,绝不让外人碰他一根手指头!
    那本尊就看你如何厚待他。那人已然化成了一道风,不由分说就要散去。
    魔尊,魔尊,那我的许愿呢?李老爷赶忙追问。
    然而已经晚了,那道风彻底消散了,室内明亮的灯火又忽地暗淡下来,曼妙的香气也一并消失,仿佛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哎,怎么就这样了?李老爷失魂落魄地坐回了椅子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虔子文临走前特地看了一眼李老爷,白天威风八面的李家家主,此时正颓然地用手盖着眼睛,没有半点精神。
    真是太难看,虔子文扬了下眉。
    先前他有能耐算计自己,又逼着李廷玉杀爱证道,在面对更暴戾更野蛮的力量之时,却连句硬话都不敢说,着实没风骨。
    见惯了软骨头的虔子文,决定先把李老爷晾上三天,再锉锉他的锐气。
    难得今晚月亮好,虔子文来了兴致,决定好好逛逛山海城。他被关了几百年,就连山海城也换了个模样。
    他飞速行走在房顶之上,脚尖一点就荡出十余丈,落下时却是悄然无声的。
    黑色的长衣大袖在夜色中鼓荡开来,掠过灯火通明深宅大院,掠过挂着红灯笼人声鼎沸的青楼,忽地在一处僻静小院上停下了。
    有个少年正在月下练剑,白衣如雪剑气如海,鼓荡得旁边那株梨树的花瓣落了一地。
    剑术尚可,资质尚可。假以时日,又是一个正道栋梁吧,虔子文在心里点评。
    谁知练剑的少年却忽然停下了,他抬头凝眸,一双苍蓝透紫的眼睛里恰巧映出了虔子文的身影。
    虔子文微微惊讶。
    哟,这可奇怪了。在整个山海城里,应该没人能看到他。
    第4章
    大概是巧合吧,虔子文想。他索性从房顶跳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地活像条影子。
    他每走一步,少年的眼珠就随他转动一分。
    直至最后虔子文停在少年面前,两人四目相接,苍蓝透紫的眸子里映出了他的模样,黑衣兜帽遮住了半张脸,一看上去就诡秘森森不像好人。
    如此资质如此气运,年纪轻轻就开了灵瞳,难怪能看到自己,虔子文啧啧称奇。
    虔子文得修正一下自己先前的说法,这少年虽然剑法平平,但是资质惊人,将来必成大能。
    他也不在乎那少年还紧盯着他不放,一伸手就想勾住少年的下巴来仔细打量,却被少年一扭头避开了。
    敢问前辈有何指教?少年开了口,一把动人的声音如古筝鸣响,弦音无尽久久回荡。
    少年长得好看,纵然此时微微皱眉模样冷淡,也似天光骤明时的灿然朝阳,干净纯粹俊美得炫目。
    嗯,不光长相好,声音也不差,虔子文感慨。
    大概天之骄子就是如此了,一生下来就能让所有人仰望赞叹。寻常人耗费百余年一心修行,仍然敌不过天道之子十载修炼,世事不公莫过如此。
    虔子文看够了,终于说:我逛街逛累了,看见你正练剑,就顺带下来歇歇脚。
    逛街逛累了?他亲眼看见这人踩着房顶在整个山海城里飞来晃去,活像只大蝙蝠,这可不是逛街该有的模样。
    少年长眉一扬,根本不信虔子文的假话。他向后退了一步,毫不留情地说:我看前辈来时的方向,正是山海城城主府。但城主府内的禁制并未被触动,也无守卫前来追赶。
    由此可见,前辈修为不凡后半截话少年没说完,就被虔子文放在他嘴唇前的手指止住了。
    那根手指极凉,触到少年的嘴唇活像块冰,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如此行为,足以称得上轻薄。
    可虔子文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嘴唇一扬笑眯眯道:年轻人,你的师长可曾教过你,有时候不要太聪明。聪明人知道的东西越多,越可能被人灭口
    凉飕飕的杀意紧逼而来,似一只无形的手拢住了他的脖子,随手有可能一把掐碎,少年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少年骤然意识到,这人说的话全是真的,他是真心实意想杀自己。
    哎,你怕什么?黑衣人贴近了。他忽地眨了下眼睛,少年看到溶溶月色映在那双浅银掺金的眸子里,绮丽得妖异。
    纵然生死悬于一线,少年还是忍不住呆滞了一瞬,短暂而又短暂的一瞬。
    谁叫那人的眼睛太亮,只看一眼都觉得人生无悔?
    等黑衣人抬起手时,少年才觉得一切已然晚了,这人怕不是真要杀他灭口
    然而落在他头上的却是一只手,极不客气地在少年的头发上揉了几下,活像在摸不听话的小狗。
    吓唬你的,其实我不爱杀人。这人笑眯眯说,我看你板着脸的模样还挺好玩,就想逗逗你。
    真是个稀奇古怪的人,少年终究没忍住,冷着脸避开了那只在他头上作怪的手。
    敢问前辈有何指教?少年又重复了一遍,已然有了逐客的意思。
    虔子文也不生气,他自顾自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又冲少年扬扬下巴,继续练剑啊,我看你剑法不错。
    虔子文这么说,白衣少年也就这么做了。
    他一闭眼一握剑,仍是方才月下练剑的少年,剑气如海鼓荡不休,一层层的波涛凶悍地卷向天空,一浪高过一浪。
    剑气没有实体,剑意却足够慑人。
    等少年练完这套剑诀,虔子文才道:很好,但是还不够,你且看我如何出招。
    少年手中的剑不知何时被他拿走了,虔子文一握剑,整个人已然换了个模样,之前那股懒洋洋的怠惰劲瞬间消失。
    他变得冷肃变得锋锐,光是站在那里,就活像一把出鞘的剑。
    虔子文挥出了这一剑,并非多陡峭多狂傲的剑光,却于虚空中辟出了一片天地,沧海波涛收入其中,星汉灿烂没入其里,炫丽得耀眼。
    一刹那的剑意拔升,足以惊艳少年的眼睛震慑他的神魂。
    原来除了师门相传的剑法,天下还有这样的人,这样的剑。他被激起了好胜心,想与他一战,想和他堂堂正正地分出高下!
    等虔子文重新把剑递到他手上,少年才回过神来,他抱着剑发怔,一句话说不出来。
    虔子文也不计较这少年的失礼。他一向随心所欲,看到中意的人就去打个招呼,厌倦了转身就走,从不留恋半点。
    他重新跃上了屋顶,望着天空那轮银盘般的月亮,对这少年已然没了兴致。
    前辈的剑虽好,可并非我所求的道。忽地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少年仰起头来眸光锃亮,我是太衍门齐佑天,有朝一日愿与前辈煮茶论剑。
    你知道我是谁么?虔子文回头了,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少年,我是魔修,与你们太衍门从不是一路人。
    魔修?得到答案的齐佑天只愣了一瞬,倒也并不奇怪。
    正道高人哪会这么神神秘秘活像只蝙蝠,白天不见人影,一到了晚上却在山海城里到处晃悠?
    齐佑天停顿片刻,又道:可前辈的剑真好,我单看剑不看人。
    这话自然是真诚的,但虔子文根本不搭理他,敷衍至极地冲他挥了挥手,一起身就重新没入黑暗之中。
    直到虔子文坐在山海城最高钟楼上,吹着冷风看着月亮,他才眯起眼笑了。
    天命之子真是了不起啊,单是这份不论身份坦然结交的气魄,就是好些人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别看齐佑天现在很年轻很稚嫩,再过几百年,必定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虔子文眼珠一转,忽地有了个主意,他决定拜入太衍门内。
    天命之子与邪道魔尊,注定是死对头。
    齐佑天是几百年间才出了一个的天命之子,而他身为天下仅剩的几个魔尊,总得出来掂量掂量齐佑天的斤两。
    仔细算来,正道一门两楼三派虔子文待过其中五个,唯有太衍门他未得真传。
    就当去看看老熟人吧,看看几百年过了,某些人是否有些长进。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自己也许还能当齐佑天的小师弟。
    虔子文轻轻一拍手,就这么随便地决定了自己将来的前途。
    三天后虔子文就到了太衍门筛选弟子的会场,密密麻麻好一群人,看热闹的居多,报名的少。
    太衍门挑选弟子的方式一向严苛,除了上品仙根自动通过筛选,剩下的人就唯有通过初试复试最终比试,方能成为太衍门弟子。
    当然,也有李廷玉这种特例。他家世好,被硬生生塞进了最终比试的名单里。
    虔子文就没那么好运了,他只能选择最原始的一种方法,过五关斩六将,于坎坷不可行处硬生生劈出一条路来。
    到了初试现场,早有好些人对参加比试的人评头论足。这些人修为不高眼光也不行,就从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揣测胜负。
    从一个少年穿得衣服不对注定要输,再到另一人脸色青白印堂发黑肯定要败,不管多夸张多离谱的说法都有。
    等虔子文刚一站在台上,那些嘈杂纷乱地声音忽地就没有了,偌大一片场地,怕是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楚。
    这是虔家的小子吧,那个有仙根可惜却是个炉鼎资质的?
    自然是他,长成这种模样的人整个山海城也没几个。他就该乖乖呆着享福,非得跟这群红了眼的疯子拼什么?有人啧啧叹息,还碰了碰前面人的肩膀,让他别挡着自己看虔子文。
    即便是虔子文的对手,见到他也不由愣了,完全生不起和虔子文打的念头。
    这么好看的人,又是个弱不禁风的炉鼎资质,哪经得起自己一刀啊?怕是轻轻一碰就碎了。
    美人总该有些特权,反正自己输掉这场比赛无关紧要,后面总能赢回来,倒不如讨美人欢心,让他高兴高兴。
    紫衣金冠的少年眼睛一眨,向旁边的裁判挥手,大人,这场我弃权。
    你想明白了?山海城主府派来的裁判照例问。
    紫衣少年还未回答,虔子文已经摇头拒绝:还是不用了,我未必会输。
    可我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你弄伤了啊,紫衣少年皱着眉想。他又扬了扬手,坚持道:大人,判虔子文胜吧,我自己弃权。
    也不等虔子文再挽留什么,紫衣少年潇洒地一抖袍子自己跳下擂台,已然有人对他投来钦佩的目光。
    唯有虔子文有些忧郁。他说的全是实话,可这人为何就不信自己呢?
    昔日威名赫赫的魔尊,却被一个练气修士怜香惜玉了,虔子文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同样心里不是滋味的还有李老爷,他在更高些的看台上,一眼就瞧见了这边发生的事情。
    能引起这么大骚动的人,除了虔子文还有谁?前天自己亲自带着礼物去他家里道歉,谁想虔子文干脆闭门不见,让李老爷碰了一鼻子灰。
    魔尊瞧中的炉鼎要和人打打杀杀,李老爷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他索性不看虔子文了,只是向身边这位太衍门弟子推销自己的儿子:齐真人,廷玉可是剑修的好苗子。他性格坚毅不为外物所动,求剑道者不就该如此么?
    齐佑天的目光在一旁站着的李廷玉身上停了片刻,相当直接地一摇头:每个人的道都不一样,你何必强迫他修无情道?
    李老爷的呼吸停滞了片刻,这话还真是耿直得让他心塞。
    第5章
    原本李老爷是很为自己儿子骄傲的,而且李廷玉也的确争气。他刚刚十七岁又是中上资质,现在却已经练气洗髓,再有一个小境界就能筑基。
    可李老爷的自信全因齐佑天这句话粉碎了,这位太衍门真传弟子只是表情平淡地抱着剑,光是周身气度就令人自惭形愧,好似凡人见到神仙合该低头一般。
    偏偏他说话时的模样又是相当诚恳的,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桀骜,让人挑不出半点过错。
    被点评的李廷玉一句话都不说,他低着头活像块木头。
    齐真人不愧是太衍门剑修,性情耿直有一说一。李老爷勉强笑了笑,给自己的儿子解围。
    偏生李廷玉没体会到他的意思,还是一味盯着地面看,好似能从地面上瞧出一朵花来。
    气氛有些尴尬,一旁坐着的山海城城主却笑了:在我看来,贤侄也许还真有修无情道的天分。他当初曾和一个炉鼎资质的小辈定下婚约,为了剑道修行硬是割舍旧爱,我都忍不住佩服。
    山海城主和李家一向不对付,明里暗里斗了好多年,在齐佑天面前也未曾掩饰分毫。
    先前李家总是借着祖上是太衍门弟子的名头打压山海城主,现在城主终于找到机会,他继续假惺惺地感慨道:那炉鼎资质的小辈被人悔婚,倒也有几分脾气,不哭也不闹。这不,他今天也来参加初选。虽说那小辈修为一般,但是心性可嘉。
    可惜那小辈终究与贤侄无缘,否则倒是段挺美满的姻缘。
    听了这明褒暗损的话,李老爷更想杀人了。
    本来因为虔子文,李廷玉这几天失魂落魄的,偏偏山海城主又主动提起这茬,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李老爷的心不由提了起来,好在李廷玉仍然垂着头没有反应。
    齐佑天却忽地睁开了眼睛,顺着山海城主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虔子文又胜了一场,少年眉眼生光长睫眨动,这一笑就胜却人间无数,让输给他的对手也彻底没了火气。
    为踏上仙途背弃婚约,这已然是负心了。齐佑天点评一句又重新闭上眼睛,让李老爷的脸僵住了。
    不是说修士个个冷血淡漠,为了求道都能杀妻弃子么,谁想齐佑天却正直迂腐到这般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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