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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全都是高手——一只大雁(17)

    这些日子他不是在捉贼就是在看热闹,中途还抽空塌了两间屋子,哪有时间看什么剑谱啊。
    可张小元不敢直说,他支支吾吾,小心翼翼看了陆昭明两眼,才开口,说:看我看了一些的!
    他想蒙混过关,可显然没有那么容易。
    第一篇第二式,气通二脉,纵横挥霍,形端劲遵。陆昭明微微蹙眉看着他,然后呢?
    张小元:
    张小元连第一式都没有读完,他根本就没有看到这句话!
    他看着大师兄的眼神,觉得自己今天大概是死定了。
    形端劲遵劲遵张小元紧张得满额细汗,不知如何才好,他犹豫片刻,把心一横,死就死吧,大不了回去抄几遍剑谱,反正他就是没有记住
    叮。
    熟悉的声音响起,张小元下意识抬起头,一眼看见他向来看不透的陆昭明头顶冒出了几个字。
    「气通二脉,纵横挥霍,形端劲遵,所以锋现意掩,剑随心动,心至之地,即为剑至之处。」
    张小元脱口而出:所以锋现意掩
    他盯着陆昭明看,见陆昭明神色不变,才飞速将其后几字一股脑读了出来。
    陆昭明微微点头:背得不熟,回去继续背。
    张小元:是
    张小元心中正满是疑惑。
    大师兄头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剑谱?
    他是看自己背不出来所以很着急,心中不住反复想着那一句话,以至于意念强烈而被自己看透了吗?
    陆昭明又说:今日你脚伤未愈,无法下地行走。
    张小元急忙点头:大师兄!我脚还疼,没办法练剑了!
    陆昭明一顿。
    练剑是手上的事。陆昭明说,若不练腿法,与你的脚有什么关系?
    张小元:啊?
    你臂力与腕力太弱。陆昭明说,执剑之时,你的手必定是不稳的。
    张小元有些不祥的预感。
    陆昭明:今日先练臂力。
    他左右一看,就地取材,将厨房里的水桶拿了过来,好歹是给张小元减少了难度,他只打了小半桶水,放在张小元面前。
    陆昭明:半个时辰。
    张小元苦着脸:大师兄
    撒娇无用。陆昭明说,时间不满,不许吃饭。
    72.
    张小元觉得自己的手要断了。
    小半桶水,初提起来时,的确算不得太重,可时间一长,他整条手臂都在酸麻发痛,可他只要稍松懈一些,大师兄的剑柄便直接敲在他的后腰他该庆贺大师兄终于学会了手下留情,至少敲他时并未用上多少力气。
    而文亭亭已烤好了红薯,坐在一旁吹着热气剥皮,那香气四溢,钻进张小元的鼻尖,他才刚吃过包子,肚子好像又饿了。
    他咬着牙,看一眼大师兄,陆昭明知道他想说什么,直接开口道:一刻钟。
    什么!竟然才过去了一刻钟?!
    张小元要哭了。
    他的手臂不是他的了,他的鼻子也香得不像是他的了。
    看看,大师兄这才对他温柔了几天啊!他就忘了大师兄明明是个心狠手辣眼睛都不眨就能把他骗去穿女装的人。
    张小元觉得,他今天要是提不够半个时辰,大师兄真的不会给他吃饭。
    他委屈得想哭,可也只能咬牙忍着,继续端正站好。
    洗完澡换了干净衣服的萧墨白挽着赵承阳的手,一同走到厨房之外。
    萧墨白甜甜地笑道:阿阳,若离了我的手艺,你要怎么活?
    赵承阳也与他笑:我
    陆昭明一剑柄打在张小元后腰,用的力气不大,声音却极响,断了二人交谈,一面冷冷道:站直了。
    萧墨白好像才看见他们两人在院中,他皱一皱眉,又问赵承阳:阿阳,你想吃什么?
    赵承阳说:你决定,从简便好。
    萧墨白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展现厨艺,赵承阳坐在廊下看他们,半晌方开口,问:陆少侠可是自幼在凤集县长大的?
    陆昭明冷淡回应:不是。
    赵承阳:那陆少侠是何时来此处的?
    张小元保持着姿势,艰难斜眼去看赵承阳的头顶,戚朝云似乎已与他说过他们师门的事了,赵承阳本就为打听兄长一事而来,凤集县也不算太大,若陆昭明在此处住得够久他应当是见过当年那场疫病的。
    那也就是说,陆昭明或许能知道些当年之事,他或许能找到线索。
    陆昭明答:十余年前。
    我听闻令师行侠好义,疫病之时,曾救过许多人。赵承阳小心翼翼说,陆少侠可否带我去见令师一面?
    张小元心中一阵紧张。
    若师兄答应了,赵承阳见到二师兄,万一他们之间再有什么信物就此相认,而濮阳靖仍忧心赵承阳的皇位,就算有赵承阳在场,也保不准濮阳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不能让大师兄带赵承阳去见师父。
    张小元豁出去了。
    他啥也不想,两眼一闭,往后一躺,假装晕倒。
    陆昭明正答:不可
    他话音未落,忽见张小元往后一晃,似要昏倒,其余念头一瞬打散在脑海中,他匆忙伸手去扶,好歹反应迅速,一手揽在张小元腰上,未令张小元真的摔倒在地,可那木桶着地,半桶水泼瓢一般打了出来,溅了他与张小元浑身满脸。
    张小元原要装晕,那水往他脸上一泼,他呛得咳嗽着,心道不好,若是大师兄知道他是要装晕,怕是今天的晚饭真的就要没了。
    他咳嗽着睁开眼,还未强演出病容憔悴,却正见那双惯常平淡无风的眸中略带担忧,双唇微抿,似还有些许惊乱。
    张小元又眨了眨眼。
    陆昭明的面容近在眼前。
    他禁不住低声唤:大师兄
    陆昭明打断他的话:我先扶你回去。
    他扶了张小元一把,张小元脚踝受伤,又站了那么久,小腿都在打着颤,陆昭明一顿,干脆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张小元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可不管怎么说,他好歹是打断了陆昭明和赵承阳的话。
    他佯装虚弱,侧过眼不敢去看陆昭明的脸。
    而后他便看见了
    正在啃红薯的文亭亭默默放下手中红薯,捂住了屁墩的眼睛。
    第24章 当年之事
    73.
    张小元心虚得很。
    他晕的声势浩大, 赵承阳问不出消息,如今已跟着来了, 更不用说带着屁墩的文亭亭与拎着锅铲的萧墨白, 门外突然晕了一个人, 他们总得跟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文亭亭嘴里塞着红薯,嘟嘟喃喃说:我说啊, 陆少侠你还是太心急了,小元这种爬个山都能崴脚的
    她一顿, 想了个委婉一些的措辞:的富家小少爷,你上来就这么狠练,他当然受不了啦。
    赵承阳也说:习武还是要循序渐进比较好。
    张小元:
    陆昭明抿着唇,不发一言。
    萧墨白紧张问:要不要去找个大夫?
    文亭亭将最后一口红薯塞进口中, 说:我去吧!
    张小元来不及阻止她, 她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完了。
    张小元心中一沉。
    这要是大夫真来了,那他装晕的事情岂不是就要暴露了?
    赵承阳跟在陆昭明身后,他还在想方才的事, 便再度开口,说:陆少侠,待此事了了, 可否
    陆昭明直接回绝: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
    赵承阳还想再说,陆昭明跨进张小元屋内, 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赵承阳:陆少侠
    陆昭明毫不犹豫关上了门。
    他门关得太急,赵承阳原是想跟着走进来了, 那门板险些撞到他的鼻子,他吓得往后一退,这辈子第一次吃了闭门羹,愣在门前站了许久,才恍惚回神,说:他这是
    萧墨白哼了一声:真没礼貌。
    门内张小元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些心惊胆战。
    大师兄这可是直接将皇上拒之门外了啊!
    不会有秋后算账什么的吧!
    张小元开始害怕了。
    陆昭明本想直接扶他到床上,可方才他打翻的那桶水几乎将两人从头浇到了脚,如今天气虽有转暖,却也还未热到令人不觉寒冷的地步,湿哒哒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张小元冻得发抖,陆昭明蹙眉看他一眼,开口说:先换衣服。
    他似乎是怕张小元还觉得头晕,先扶张小元坐下,自己去翻了几件张小元的衣服出来,转身还问张小元:你自己可以吗?
    张小元不住点头,一面匆匆开口道:大师兄,我刚刚只是头晕!已经没事了,不用看大夫了!
    陆昭明:莫要讳疾忌医。
    张小元:
    什么讳疾忌医?他是不想露馅啊!
    张小元:我真的已经没事了阿嚏!
    张小元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
    就淋了一桶水,他风寒了?
    他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陆昭明将衣服丢到他膝上:先换衣服。
    张小元委屈巴巴解开外袍,陆昭明却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他去取了巾帕为张小元擦发上的水,说:你跟了我几天,已伤了一次,病了一次
    他的语气听起来似有些内疚,张小元又搭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小声嘟囔:都是我自己不小心啦。
    陆昭明正要再说话,文亭亭已拉着郎中赶到了。
    她似乎是担心张小元出事,几乎是一路狂奔直冲进屋,郎中被她拽得跟着一路小跑,满额是汗,几乎已要喘不过气来了。
    赵承阳吃了闭门羹,早已拉着萧墨白走了,那郎中缓了会儿,为张小元把脉看病,道:小公子至多是有些体虚风寒,不碍事的。
    张小元松了口气。
    体虚风寒,那还是有病的,正好可以将大师兄应付过去,而既然只是小毛病,应该也不用吃药了。
    两全其美,真好!
    郎中又说:小公子身体如此虚弱,这样吧,老夫开些补药,好歹调养调养身子。
    陆昭明并未答应,文亭亭不住点头,说:补一补好,身体这么差,该补一补啦!
    张小元:
    张小元看向那郎中头顶。
    叮。
    「反正补药吃不死人。」
    「有钱不赚猪头三。」
    张小元:
    张小元一把抓住了陆昭明的手。
    大师兄!张小元满面惊恐,我不想吃药!
    74.
    陆昭明回绝了那郎中,又请文亭亭暂且离开。
    若只是普通小风寒,以他之见,应当是不用吃药的。
    他心中也着实有些担忧,师父令他照顾好小师弟,而小师弟跟着他不过几日,已出了这么多事,他实在难辞其咎。
    他放心不下,夜间干脆留在了张小元屋内陪床照顾。
    张小元更睡不着了。
    其实上一次他与大师兄睡在一间屋内,也就在几天之前。
    二师兄将屋子弄塌了,他们被迫到凤集县内暂住,那时他极为害怕大师兄,如今他不怕了,却反而不知该要说些什么才好。
    陆昭明已将窗下的木榻清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在那儿将就一宿了,张小元靠在床上,看他弯腰叠整被子,沉吟许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大师兄。张小元小心翼翼问,我听他们说,凤集县在十余年前经过一场饥荒疫病
    陆昭明回答:十五年前。
    张小元:你与师父那时已到此处了?
    陆昭明坐在床榻上看向他:当时是荒年,除凤集外,临近州府都在闹荒,师父到凤集不过几月,凤集便出了疫病。
    十五年前张小元连路都走不稳,况且那时他爹娘的生意早已做得风生水起,其他几个州府闹不闹饥荒,自然是与他无关的。
    张小元问:二师兄那时也在师父身边?
    他母亲逝于疫病。陆昭明说,他那时也就十余岁,师父受他母亲委托,收他入门,将他带在身边。
    临终托孤,那也便是说王鹤年是有可能知道二师兄的身世的。
    可是不对。
    张小元忽而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赵承阳已经二十六岁了,二师兄是他的兄长,十五年是十余岁,如今怎么说也有二十六七了,那大师兄呢?大师兄脸生得这么嫩,实际不会已过而立了吧?!
    大师兄。张小元憋不住问他,你今年贵庚啊?
    陆昭明看他一眼,答:二十二。
    师兄弟间,本就只以入门先后来决定长幼的,大师兄年纪小一些也不算奇怪,只是他如今不过也才过弱冠两年,却丝毫没有青年人的天真气性,以至于平常看起来时,好像二师兄都要比他年轻一些。
    张小元稍稍推算:你那时七岁?
    陆昭明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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