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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传令——姬婼(11)

    段艾将那枚小令从盒中取出反复翻看,脸色十分难堪,等到亲兵来报时,方才收整仪容,缓和不少。
    他问道:布置如何?
    除谷门外的几处城门已经剪除兵力,暗地里放哨的人也已安排妥当。亲兵校尉答,心中有疑,复又问:可是将军,我们不是来抓捕闯陵的贼人吗,此番安排便是让那贼人有机可乘
    段艾摆手冷笑:那也得是真有其人才行。
    校尉不明所以,想要问却没敢多言。
    段艾将那方小令收入怀中,负手思忖:若慕容评当真借江湖客的手除去白门,那夜闯皇陵和太原王府的人亦有可能是这老家伙贼喊捉贼,若要查清此事,还需暂时放松警戒将那吕秋引出来私下盘问。
    去看看近日郡主在做什么?段艾打发了校尉从厅堂步出,挥手招来亲兵派下任务,不过走了两步,嘴上带笑,又有几分犹豫,算了,我亲自去看看她吧。
    段艾路过园中,瞧见几名侍女正在打理秋菊与金桂,停驻片刻,往树下去径自攀折了好几支,小心护在手中。
    侍女看得瞠目结舌,提着裙裾便要过来帮忙:将军怎么能做这些粗鄙的事!是奴婢的失职。
    不用,我自己来!段艾厉声将侍女喝住,自个儿将那几支金桂放在鼻下嗅了嗅。芳香袭人,他一时展颜如同邻家少年郎,心中欢喜:阿琇以前时常同太原王秋日游猎,最爱赏这十里金桂,如今王侯薨逝,她孤身一人在外定然十分念家,折两支花赠她或许能博她畅快一笑。
    这么想着,段艾按剑,三五步并作一步走得飞快,远远地不忘同侍女挥手:对了,郡主喜欢吃桂花酥,你们寻个洛阳城最好的师傅,她想吃多少就给她做多少,桂子不谢,便是吃到腻亦可。
    去到慕容琇的住处,段艾却未寻着人,想起她近来时常跟着那大和尚,心中不由有几分气闷,随手抓了一个仆从责问,结果听说人去了世子那里,瞬间又觉得云开月明,思量自己气度太小,慕容琇理应礼遇救命恩人,她若言行没有出格,自己只需像大哥哥一般护着宠着即可。
    慕容氏的男儿论经世治国之才或许良莠不齐,但论行军打仗,个个却都是马背上的英雄。
    南边的院中,太原王世子慕容楷练罢武功,转头忽地瞧见自家小妹坐在桌案前捻着糕点,笑吟吟望着自个。
    我以为你性子玩野了,可不记得我这个哥哥了。慕容楷佯装不忿,将长|枪突然往前一刺,慕容琇翻手握住,同他过了两招,笑道:哪儿能呀!
    慕容楷把银|枪撒了手,慕容琇兜过去耍了两个把式,往架子上一扔,跪坐下来,口中有几分撒娇:大哥,我真要嫁给段艾吗?
    听她说话服软,慕容楷便知这丫头心中有猫腻,他也不是个闭目塞听的人,下人间怎么都会有些闲谈,但奈何家中女儿少,几个兄长自幼便宠着让着,太原王在世时立了规矩,也就不好强硬说教,只能委婉开口:你我皆不是背信无义之人,有恩当报恩,但除此之外,你别多生痴妄,最后苦的是你自己。
    慕容琇眼波流转,听不进去又任性起来:那何为痴?何为妄?我统统不信!
    慕容楷叹了口气:小妹不知,可足浑皇后与慕容评叔祖父联手,目下虽是盯着吴王慕容垂,可谁知道会不会转头将斧钺刀戟对着咱们家,你别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不说了!慕容琇伸腿对着桌案踢了一脚,强行打住这个话题。
    生了一会闷气,慕容琇忽然忆起今日来的缘由,忙起身去推窗,佯装透气的样子,道:看把我给气的,差点儿把正事儿给忘了。
    慕容楷一噎,心里发笑,左右这个妹妹都没错,错的是他们这些大老粗!不过既然慕容琇给了台阶,他便顺着下,问道:什么事?
    慕容琇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他,还谨慎地四下看了看,轻声道:你知道父王逝前为何让我西出敦煌?他想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一个人,可我同车队并未寻到,只能无功而返。好哥哥,你知道妹妹我最近惹了点麻烦,这物什还需你替我贴身藏着。
    好说好说。慕容楷接过去,往腰间玉带收着。
    慕容琇盯着那东西一眼,又看了看窗外,嘴上不由一勾,心道:闯皇陵和太原王府的贼人极有可能便是那洛河飞针,她的故居中留有王府的东西,可未曾听过父亲与这等奇人有故,想来此人必定是暗中寻什么要紧的东西,不妨以秋猎诈一诈她。
    藏什么?
    一道男声从院中来,打断了慕容琇的思路。慕容琇侧目,来人正是段艾。
    段艾站在窗前,将花枝抛了她满怀,慕容琇一时不知所措,嗔道:我给我哥做了个香囊,叫他贴身收藏!
    你还会做香囊?
    慕容琇冷声呛道:你别忘了我娘可是个晋女,我会绣花做香囊有什么了不得吗?
    段艾摸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阿琇妹妹,你也给我做一个呗!
    呸!没脸没皮的,就不给!慕容琇白了他一眼,从段艾身旁溜了出去,头也不回走了。
    躲在一旁的侍女悄悄迎了上去,道:郡主,您来之前我已经找了借口把院中的兵丁支开了,现在人都还没回来。
    慕容琇不动声色地点头,复又笑道:不错。对了,那大和尚今日又在哪里讲经,我们去瞧瞧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主江湖武侠(划重点),但历史大背景下难免涉及到王侯权贵,所以会有一些心机谋略,打仗干架(谋略废_(:з」)_),所以提前说明一下。海涵海涵。
    bingo,因为配角,特别是到后期会相对较多,如果有稀饭的,可以随意侃侃,在不影响主线大纲的情况下,可以尽量加戏哈哈哈,顺便也可以看看,人物有没有写废写崩~捂脸跑
    看文愉快,啵一下~
    谢谢小可爱的营养液~
    第14章
    两日后,秋猎。
    慕容琇一早派遣了侍从来请施佛槿和姬洛,施佛槿笑眯了眼,一脸和气将人打发走,随后回屋做功课。
    既然大和尚不去,姬洛与慕容琇又本就不熟,自然也对贵族围猎没什么兴致,反而跟着院中的园丁养起花来。园丁知道院中人都是贵客,不但没欺他年幼,反而慷慨赠予花种,姬洛随此人去取,刚绕过花厅,觉得背后似有一双眼睛。
    姬洛停步驻足,四下张望。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从他住进府上厢房时,便时时觉得有人暗中窥伺。
    是慕容琇?还是段艾?是来监视自己,还是监视施佛槿的?姬洛在心中暗想。
    小公子,你怎么了?园丁见他不走,忙问。
    姬洛不敢掉以轻心,于是装作平常,道:没什么,走吧。
    等取了花种回来,姬洛在院中阶前闲坐,屋中十分清寂,没有半分异响。留下的仆从从廊下走过,低声谈论早晨车队出城的热闹。
    姬洛猛然坐直身子,终于回想起哪里不大对劲平日里素爱缠着施佛槿的慕容琇竟然没亲自前来,这也就算了,碰了一鼻子灰的仆从回禀后更如石沉大海,若依这位小郡主的脾气,铁定早该一鞭子打来!
    想到这里,姬洛反身推门而入,只见屋子里东西整齐,竹简书卷都在远处摆放,施佛槿并不在房内。
    不是说不想去吗?姬洛小声嘟囔,他不晓得慕容琇与施佛槿达成协作,因此不明白为什么施佛槿平日表现十分疏离,今日却要暗中跟去。
    偌大的府中没剩几个人,姬洛忽然惊醒,心想:盛会必有纰漏,何不趁此机会出府寻找秋哥?若说逃出生天,难道还有比今日更佳的时机?
    于是,姬洛从房中退出,疾跑而出。
    然而刚转过花月门洞,突然撞上一堵肉墙,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呼: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撞断我这老腰!
    姬洛定睛一看,竟然是慕容琇身边那位贴身嬷嬷。
    嬷嬷赎罪!姬洛忙低下头来道歉,那嬷嬷扶着山石站起身来,深深打量了他几眼。没等苏嬷嬷开口,姬洛先抢过话:嬷嬷今日怎么没有和郡主一同去邙山?
    老嬷嬷答道:今早起手脚痛痹,若跟着去郡主还得分出人来照顾我,老身哪敢,索性在这府中守着。你这小子,虽是别院,但王府上下都有规矩,别乱跑冲撞了贵人。
    姬洛低头称是,也没往心里去。
    好在那苏嬷嬷没为难他,兀自叨念去:奇也怪哉,往年郡主想要秋猎,同世子、段少爷三人三骑,最多带一两位侍从负责捡拾猎物,今年排场怎如此大,莫不是段少爷为了讨郡主欢心故意安排的?
    等人一走,姬洛悄悄从后院墙翻过,溜出府去。
    秋猎的队伍出城之时,吕秋拜别阮秋风,从侧门离开,径直往东门去。
    收拾细软时他同院内管事要了一套汉人的衣服,又将下巴上的胡须剃掉,拆掉乍起的细辫,是以样貌稍稍做了改扮,混在人群中,虽有几分惹眼,但却与几日前大有不同。
    吕秋前脚刚走,阮秋风在廊下一个眼神示意,几人从屋后掠出,出门放出风声。
    本以为是兵行险着,没想到出入如此顺利。
    吕秋从中东门混出,不敢怠慢,先过了一村一镇并一个驿站,直走到天黑才敢买了匹马,取道南下,一路竟十分平静。他不知,城楼上盯梢的人出城跟了半里,便悄悄被解决。
    更深露重,吕秋找了个破屋歇脚,他就着门板靠着小憩了一会,听着屋外风声霍霍。
    突来几声夺夺,浇满火油的箭从烂窗飞入,落在干草垛子上,立时便烧起冲天大火。吕秋惊醒后就地一滚,拿出钓月钩将箭矢一荡,破窗而出,落在断墙的后面。
    吕秋心想:这些人用火逼自己出来,想来是善于围攻而不善于暗杀,步伐整齐配合有致,八成是军中之人,难道是段艾派来的追兵?
    眼前这片地方地势平坦原是一处山坳,后来南北征战此处村镇化为乌有,尽留下些残垣断壁,破砖烂瓦。吕秋贴着屋脚伏地行走,过了一会追来的脚步声也一同消失了。
    吕秋屏息之间推翻了刚才的推测:这决计不会是段艾的人,段氏抓捕自己名正言顺,不会跟了自己半日才动手,而这些人摆明是不留活口而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慕容评!
    当下证实了慕容老儿的罪证,吕秋恨得牙痒痒,心中憋不住气,操着钓月钩暴跳而出:白门上下冤魂不灭,我要你们拿命来偿!
    一时四下唿哨声起,暗杀的黑衣人呈八方合围,将吕秋团团围住。吕秋在断梁上一踩,出钩倒转,一时割断一人喉咙。
    被破开一道缺口后,黑衣人们也更为警惕,瞧他双目赤红,血气暴涨,为防止被突围而出,几人投石问路也不先出招。
    吕秋在屋脊上游走,当中一名黑衣人脚下掂起断木为|枪,连番突刺,吕秋沉不住气,一跃而下杀入人群中。
    钓月钩本以远攻为宜,如今近战,黑衣人尤为大喜。
    然而,他们得意不过一时,突变徒生,只见那吕秋一手一钩,握住柄端与人拼杀,竟然无往不胜。
    钩本是短器,与剑类似,曲走浪势,为近身战斗使用。而白门人多身量瘦小,加诸一开始并非用于武斗,才将其改造为握柄处机窍弹簧,连着一条锁链可破壁凿洞,也能远近互搏,灵活机变。
    如今吕秋舍弃这份灵动,双手持弯钩与人蛮战,反而打出一番酣畅淋漓之感。
    厮杀过半,黑衣人损失惨重,但合围之下,寡不可以敌众,吕秋一时也负伤有几,提着染血的钓月钩重重喘息:今日就算愧对掌门之托,将命丢在这里,起码也不负我白门男儿血性!
    他这直肠子死脑筋没生出半点逃命的念头,也未有保全之策,只有一腔热血。
    吕秋同最后三人斗到力竭,眼看斧钺加身,不甘心闭眼,拼着最后一口气将三人斩伤,欲要同归于尽。
    奈何三人中一人避过,暴起给他最后一击,吕秋含血冷笑,心道:幸好小洛儿没有跟着自己。
    吕秋闭眼倒下的一瞬,有人在暗念了一声收网,暗器同□□将未死的黑衣人扎成了马蜂窝,有一队小厮模样的人麻利出来将吕秋抬走。
    清晨鸡鸣,吕秋悠悠转醒,乍见眼前人,恍然若昨日。
    秋秋风先生?
    你醒了?阮秋风一手执起书卷,一手抚着胸口咳嗽,咳咳,昨日你走后,我拜托往来客商多加照看,没想到夜间传来消息说你在城外负伤。别担心,此事旁人不知,我阮秋风闯荡南北,虽一介书生,但执笔文书家信,各路行商都给我几分面子。
    吕秋惨白着一张脸发怔:那就多谢先生了。
    我们现在在洛阳城外一处农户家中,你且安心,明日有商队出,要去南边儿柳州,你不妨扮作护卫,和他们同行。阮秋风又道。
    吕秋心想,此法或许能掩人耳目,况且自己从没去过南方,同路还能少用些时日少走弯路,便应了下来。这阮先生口称一介书生,但看起来并不简单,江湖中的事他不便多嘴,况人家救他两次,吕秋心中便没再设防。
    等他休息下,阮秋风步入屋外,招来人问:吴胖子回来了吗?
    还未。来人沉吟一刻,问道:先生,我们目下并没有货物出南方,明日一早走,运什么?
    阮秋风含笑:谁说的,货就在屋内。
    他?来人大惊。
    阮秋风皱眉道:第一次出手时我便查看过隋渊的信件,写给南派白门先掌门隋铁心,不过我的人得知,隋铁心多年前已殁,要么这隋渊不知,要么他以此为饵,给吕秋另有口授。南北多年两不往来,我怀疑这位隋渊掌门要找的另有其人!
    那人一怔,没多问,听阮秋风笑道:吕秋这人心直纯良,他于我有感激之心,必然笃信无疑,会乖乖跟你们走的。
    昨夜是个惊魂夜,吕秋在洛阳南面的荒村遇伏,慕容琇一行亦在邙山南面迎战。
    话说白日车行仆从招摇过市,等到了邙山外猎场,几人虽都心思各异,但也不是莽撞俗人,自个儿悄悄藏肚里,言行举止亦如往常。
    见这山河一片秋色,慕容琇起了个兴,拿鞭子一卷抽出弓箭,夹了马肚在山中奔驰。她一个女儿毫不逊色,身旁两位昂藏男儿亦来了兴致,于是三人脱队自由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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