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潜伏
福州城外乌山路一个小宅子里，侯志杰和陶二成正在道别。福州的春季采购工作已经彻底完成，方司观他们已经搭上一条船回了桃源，老侯忙完采购后又单独跑了一趟德化，这次回去他要用心搞瓷器去了，王大人的嘱托他可一刻不敢忘。
“陶主管，我这里还剩两千一百两银子和二百两金子，按照王大人的吩咐，这些都留给你。”陶二成以后专管福建方向的情报工作，他短期不会回桃源。侯志杰又拿出两封信“陶主管看下火漆封印，大人说以后如何联系他和你直接定，你这儿还有什么要我带回去的吗？”
陶二成依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谢谢候大人，您一路走好，下官不送了。”等两人分了手，陶二成把身上的苦力衣服脱了卷成一团，点火折子烧了，里面露出一身丝绸的衣裳，他又从篮子里面拿出一个带福字的瓜皮帽扣在头上，打开后门左右看了看，从容的走了出去。
利用陶家早年在福州的关系，陶二成最近在福州连干了几件大事。其中最要紧的是他通过关系找上巡抚衙门一位师爷，买到福建全省包括台湾驻防图，这图除了福建和台湾各个陆师水师船数兵力，连临近的粤东，浙南和赣南军力也有粗略记载，这份图对于现在的桃源行动至关重要。等图带回台湾，王大人马上决定福建情报站以后都是他一个人担，李浩和他的手下调回到桃源另有任用。
这次王大人给他的信他已经看过，除了安排后面接头时间、地点外，还给他交代了一个最重要的任务，他得去厦门杀一个人，还不能拿刀杀得慢慢弄死，这事成了王大人许了他一个副司长的位子。位置他也在乎，就是没位置他也会干，桃源救了他的命，帮他全家报了仇，这辈子他的命就是许大人和王大人的，最多哪天被抓了命没了那就还回去了。陶二成在街上不紧不慢的走着，两眼顺势还在观察周围的人流，心里面还在算计着。
他的身份是福顺堂丝绸庄二掌柜，这个铺子其实就是侯志杰在福州立的采购点，明面上这就是个本地人开的小商铺，实际上以后专门采购桃源需要的各色商货，等着台湾来船运走。这个据点这趟来的不少人都知道，所以这身份还是不保险，等到厦门还得再换个名字和身份，这样以后福州和厦门情报站能割裂开。在福州的布局也不够，等他走了，福顺堂会留一个情报司的探子继续维持，这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维护巡抚衙门的关系。过年的时候，有个城守营的外委把总赌博亏了钱当街暴起杀人，也被一个情报司的探子现场认出跟脚，这人当天晚上就被陶二成带人堵了门，认罪状和效忠状已经拿在手里，等这趟把这把总家人带回桃源，这人就可以彻底信任，这条线陶二成觉得也有用，他已经给那个把总指示，将来不管是做事还是贿赂上官，银子自会有人给他送过去，等官升起来作用才会显出来。
等自己去厦门，留下谁总把福州的工作呢？从桃源带来的和刚在福州发展的，陶二成有十二三个手下，他在脑子里一个个的过着这些人的情况。一个人是桃源识字班刚毕业的新嫩，年后才派过来支持他工作。这人胆子大有脑子，问题就是年纪还小细心程度差了些，陶二成已经观察到两次小纰漏；另一个是本地收买的一个福州知府衙门捕头，这人胆大心黑要钱不要命，社会关系广人头熟开展工作容易些。他一直犹豫不下哪个合适，或者就像王大人说的跑马识马，先并行着跑等以后谁干出了成绩再说。王大人反复叮嘱过，干情报能单线联系的尽量单线，这样暴露了最多牵扯上下两个。那就先并行跑着吧。福州还得安排一条专门沟通台湾的暗线，这条线布置好，也不能和其他线路有交叉，他只负责接收台湾指令。等这事办完，陶二成打算带人奔厦门，那件事大人信里有交代，那是关系到桃源所有人生死的大事。
闽北建阳县往北山路上，金雨醇骑着一头毛驴正在蜿蜒的山道爬行。他换了一身装束，头戴半旧的斗笠，一根金钱鼠的辫子飘在脑后，身穿粗布蓝色大褂前后身都补着大块的补丁，脚下蹬着一双千层底的旧布鞋，活脱脱一幅赶脚商贩样子，随着他的除了一头毛驴外就只有一个叫金十三的家奴。老金在福州上岸后只停了一天，福州城里茶苗和首里比价格相差不大，唯一的好处就是供应量充足。金家的小队伍继续深入一直到了安溪，在那儿金雨醇惊喜的发现，茶苗价格只有首里两成多。而且许大人在茶村说的福建用发酵法做茶，一年可以采茶三四轮产量提高好几倍，这话在安溪已经应验。安溪出的叫乌龙茶，绿茶制茶的时候只能采嫩芽才可以制，乌龙茶却是连大叶子也一样可以摘下来做茶，安溪这里冬天还能采一季。这何止是几倍产量恐怕十倍都不止吧。
金家在安溪停下来，不但采购了四万多株茶苗，而且聘好了做乌龙茶的师傅。家人带着树苗和茶师傅已经到福州等船。金雨醇相信有这批茶苗，老金家肯定在茶村竞争立于不败之地。现在他就要再拼一把，两位大人那是天上神仙下凡，他们在桃源都能知道福建用发酵法制茶，那说的武夷山红茶肯定也准，老金还想再赌一赌。他手里还有不到二十两金子，他把金子打成两个薄片塞在千层底布鞋的鞋底里，还剩一小块他塞进五谷轮回之所。人家出门先保命，他想连钱带命一起保，还得把手艺学到手。万一死在路上，金雨醇在心里琢磨，我也对的起金家，对的起老祖宗了。
桃源的船队开始往家走，为了避免被福建水师堵在半路上，六条船选择先往东走到深海，然后再往南直接插向桃源，也还好船队配备了不少西洋的观星用具，要还是出左营那个水平，没准就一路直接就到了倭国。这次因为又贪人又贪货，整个船队又严重超载，不但走得巨慢而且船舷压的很低很低，还好这季节海上没大浪，船队只能这么慢慢往家爬。
回家一定要造大船，这次去福州有个大收获，福建上一个十年一直在打仗，沿海各地都在造船，造商船不说还造军舰，造船业一下被扛上个新台阶。现在台湾也灭了，福建连着几百年造船也没大木头了，然后朝廷又下了一纸公文，以后大船都不许造，所以造船业一下子变得半死不活。大批有经验的师傅现在或者转行或者等待再就业，这次侯志杰在福州接触了几家，最后谈成两位师傅，这是连鸟船都能造的大师傅，赶缯那绝对手到擒来。不过福建这地方缺做龙骨的大木，师傅们会造两千石的大赶缯船，却从没造过像飞马号那种四千石的大船，福建沿海船造到2500石以上都极少。
按照王浩最初的设想，将来造船业尤其商船不是台湾支柱行业，这岛子虽然中部山区盛产原始森林，但是台湾面积小，拼木材还是拼不过暹罗，缅甸这种纯热带雨林国家，那些国家国土基本都是雨林，只要不怕死人进雨林深处就能找到大木，而且这些国家盛产奴隶，成本低再加低人工，低端商船这块台湾自造肯定还不如买。台湾将来要发展的是高端造船，说白了就是造军舰。造西式军舰，起步现在还摸不到，而船只又是奇缺，没办法只好自己开始造吧，就算成本不是最优，至少能锻炼一批合格的工匠，将来攀科技树也没那么费劲。
桃源平原上，纳税的噶玛兰人已经接近四十个社。到今年底，桃源国人总数肯定超过葛玛兰人。从人力到物资到军力，国人会彻底碾压葛玛兰人，大多数番社对国人的态度正在慢慢改变，既然阻挡不了那只能学会适应。桃源已经积攒了九千多根大木，有这么多番社纳税，木头的存储量还在持续增加。存货里，桧木和樟木这些珍贵的热带硬木大概有三四成，这些都是战略资源今年肯定不能动，像杉木，松木这些轻木，王浩打算都用掉，哪怕现在造出来寿命差些，他也认了。二月底第一条大赶缯开始造，按大师傅的说法，第一条船可能要四到五个月下水，下一批那就不是造一条，到时候会同时造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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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主管，我这里还剩两千一百两银子和二百两金子，按照王大人的吩咐，这些都留给你。”陶二成以后专管福建方向的情报工作，他短期不会回桃源。侯志杰又拿出两封信“陶主管看下火漆封印，大人说以后如何联系他和你直接定，你这儿还有什么要我带回去的吗？”
陶二成依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谢谢候大人，您一路走好，下官不送了。”等两人分了手，陶二成把身上的苦力衣服脱了卷成一团，点火折子烧了，里面露出一身丝绸的衣裳，他又从篮子里面拿出一个带福字的瓜皮帽扣在头上，打开后门左右看了看，从容的走了出去。
利用陶家早年在福州的关系，陶二成最近在福州连干了几件大事。其中最要紧的是他通过关系找上巡抚衙门一位师爷，买到福建全省包括台湾驻防图，这图除了福建和台湾各个陆师水师船数兵力，连临近的粤东，浙南和赣南军力也有粗略记载，这份图对于现在的桃源行动至关重要。等图带回台湾，王大人马上决定福建情报站以后都是他一个人担，李浩和他的手下调回到桃源另有任用。
这次王大人给他的信他已经看过，除了安排后面接头时间、地点外，还给他交代了一个最重要的任务，他得去厦门杀一个人，还不能拿刀杀得慢慢弄死，这事成了王大人许了他一个副司长的位子。位置他也在乎，就是没位置他也会干，桃源救了他的命，帮他全家报了仇，这辈子他的命就是许大人和王大人的，最多哪天被抓了命没了那就还回去了。陶二成在街上不紧不慢的走着，两眼顺势还在观察周围的人流，心里面还在算计着。
他的身份是福顺堂丝绸庄二掌柜，这个铺子其实就是侯志杰在福州立的采购点，明面上这就是个本地人开的小商铺，实际上以后专门采购桃源需要的各色商货，等着台湾来船运走。这个据点这趟来的不少人都知道，所以这身份还是不保险，等到厦门还得再换个名字和身份，这样以后福州和厦门情报站能割裂开。在福州的布局也不够，等他走了，福顺堂会留一个情报司的探子继续维持，这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维护巡抚衙门的关系。过年的时候，有个城守营的外委把总赌博亏了钱当街暴起杀人，也被一个情报司的探子现场认出跟脚，这人当天晚上就被陶二成带人堵了门，认罪状和效忠状已经拿在手里，等这趟把这把总家人带回桃源，这人就可以彻底信任，这条线陶二成觉得也有用，他已经给那个把总指示，将来不管是做事还是贿赂上官，银子自会有人给他送过去，等官升起来作用才会显出来。
等自己去厦门，留下谁总把福州的工作呢？从桃源带来的和刚在福州发展的，陶二成有十二三个手下，他在脑子里一个个的过着这些人的情况。一个人是桃源识字班刚毕业的新嫩，年后才派过来支持他工作。这人胆子大有脑子，问题就是年纪还小细心程度差了些，陶二成已经观察到两次小纰漏；另一个是本地收买的一个福州知府衙门捕头，这人胆大心黑要钱不要命，社会关系广人头熟开展工作容易些。他一直犹豫不下哪个合适，或者就像王大人说的跑马识马，先并行着跑等以后谁干出了成绩再说。王大人反复叮嘱过，干情报能单线联系的尽量单线，这样暴露了最多牵扯上下两个。那就先并行跑着吧。福州还得安排一条专门沟通台湾的暗线，这条线布置好，也不能和其他线路有交叉，他只负责接收台湾指令。等这事办完，陶二成打算带人奔厦门，那件事大人信里有交代，那是关系到桃源所有人生死的大事。
闽北建阳县往北山路上，金雨醇骑着一头毛驴正在蜿蜒的山道爬行。他换了一身装束，头戴半旧的斗笠，一根金钱鼠的辫子飘在脑后，身穿粗布蓝色大褂前后身都补着大块的补丁，脚下蹬着一双千层底的旧布鞋，活脱脱一幅赶脚商贩样子，随着他的除了一头毛驴外就只有一个叫金十三的家奴。老金在福州上岸后只停了一天，福州城里茶苗和首里比价格相差不大，唯一的好处就是供应量充足。金家的小队伍继续深入一直到了安溪，在那儿金雨醇惊喜的发现，茶苗价格只有首里两成多。而且许大人在茶村说的福建用发酵法做茶，一年可以采茶三四轮产量提高好几倍，这话在安溪已经应验。安溪出的叫乌龙茶，绿茶制茶的时候只能采嫩芽才可以制，乌龙茶却是连大叶子也一样可以摘下来做茶，安溪这里冬天还能采一季。这何止是几倍产量恐怕十倍都不止吧。
金家在安溪停下来，不但采购了四万多株茶苗，而且聘好了做乌龙茶的师傅。家人带着树苗和茶师傅已经到福州等船。金雨醇相信有这批茶苗，老金家肯定在茶村竞争立于不败之地。现在他就要再拼一把，两位大人那是天上神仙下凡，他们在桃源都能知道福建用发酵法制茶，那说的武夷山红茶肯定也准，老金还想再赌一赌。他手里还有不到二十两金子，他把金子打成两个薄片塞在千层底布鞋的鞋底里，还剩一小块他塞进五谷轮回之所。人家出门先保命，他想连钱带命一起保，还得把手艺学到手。万一死在路上，金雨醇在心里琢磨，我也对的起金家，对的起老祖宗了。
桃源的船队开始往家走，为了避免被福建水师堵在半路上，六条船选择先往东走到深海，然后再往南直接插向桃源，也还好船队配备了不少西洋的观星用具，要还是出左营那个水平，没准就一路直接就到了倭国。这次因为又贪人又贪货，整个船队又严重超载，不但走得巨慢而且船舷压的很低很低，还好这季节海上没大浪，船队只能这么慢慢往家爬。
回家一定要造大船，这次去福州有个大收获，福建上一个十年一直在打仗，沿海各地都在造船，造商船不说还造军舰，造船业一下被扛上个新台阶。现在台湾也灭了，福建连着几百年造船也没大木头了，然后朝廷又下了一纸公文，以后大船都不许造，所以造船业一下子变得半死不活。大批有经验的师傅现在或者转行或者等待再就业，这次侯志杰在福州接触了几家，最后谈成两位师傅，这是连鸟船都能造的大师傅，赶缯那绝对手到擒来。不过福建这地方缺做龙骨的大木，师傅们会造两千石的大赶缯船，却从没造过像飞马号那种四千石的大船，福建沿海船造到2500石以上都极少。
按照王浩最初的设想，将来造船业尤其商船不是台湾支柱行业，这岛子虽然中部山区盛产原始森林，但是台湾面积小，拼木材还是拼不过暹罗，缅甸这种纯热带雨林国家，那些国家国土基本都是雨林，只要不怕死人进雨林深处就能找到大木，而且这些国家盛产奴隶，成本低再加低人工，低端商船这块台湾自造肯定还不如买。台湾将来要发展的是高端造船，说白了就是造军舰。造西式军舰，起步现在还摸不到，而船只又是奇缺，没办法只好自己开始造吧，就算成本不是最优，至少能锻炼一批合格的工匠，将来攀科技树也没那么费劲。
桃源平原上，纳税的噶玛兰人已经接近四十个社。到今年底，桃源国人总数肯定超过葛玛兰人。从人力到物资到军力，国人会彻底碾压葛玛兰人，大多数番社对国人的态度正在慢慢改变，既然阻挡不了那只能学会适应。桃源已经积攒了九千多根大木，有这么多番社纳税，木头的存储量还在持续增加。存货里，桧木和樟木这些珍贵的热带硬木大概有三四成，这些都是战略资源今年肯定不能动，像杉木，松木这些轻木，王浩打算都用掉，哪怕现在造出来寿命差些，他也认了。二月底第一条大赶缯开始造，按大师傅的说法，第一条船可能要四到五个月下水，下一批那就不是造一条，到时候会同时造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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