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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狸奴——月无弦(8)

    程雪疾愣住,不敢置信地翘起了耳朵:主人,我可以在这里跑跑?
    嗯。夜谰转身走向草地边上的一棵大树,靠着树干慢慢坐下,冲他挥了挥手。
    程雪疾突然有些犹豫,低头看了看草地,又抬眼看了看他,先小步地走了起来。见夜谰开始闭目养神,便大着胆子加大了动作,跳起来去扑轻飘飘的蒲公英。
    夜谰将眼睛眯开一条缝隙,看向他的小猫咪。小猫追了蒲公英,就去扑野花。偶尔飞来一只蝴蝶,更会令他兴奋地抓来抓去,脸上的笑容,如孩童般稚嫩又纯粹,暖暖得令他安心。
    五年,被困在那个黑暗肮脏又狭小的地牢里,整整五年。五年的时光,对于纯血妖族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瞬;然而对于半妖或者人族,已是一段极其漫长的岁月。
    小猫咪曾经绝望过吗?或许吧。所以再见面时,那般急切地想要被带走。早一些找到小猫咪就好了,早些
    不。夜谰低下头,看向手边一株折断的野花,将它拾了起来。早一些,他怕是保不住这条弱小的猫咪。那时曾祖盯得比现在还要紧,如若突然领回一只小猫咪,定将惹他起疑。就像是幼年时的那只山雀
    拿来。威严的老者居高临下地冲他伸出手,干枯的手指仿佛老树的根须。
    孩童时的他,怯懦地将山雀藏在身后,带着哭腔小声说道:曾祖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鸟
    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玩具了。老者将手抬了抬:拿来。
    它受伤了,我把它治好了就放它走,好不好他几近恳求地跪了下来。
    老者面露愠色,冲他扬起了巴掌。他下意识地闭上眼,岂料手心突然一空,他的山雀被连枫游趁机抢走,递给了曾祖。
    然后他便眼睁睁地看着曾祖将那瑟瑟发抖的鸟儿狠狠攥在了手心里,残忍的啼泣声刹时响起。再摊开手时,只剩一片烧焦的尾羽缓缓飘落
    夜谰,收起你那些幼稚的念头。曾祖厉声训斥道: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你是我夜氏一族唯一的继承者!有功夫逗弄花鸟,不如多想想如何变得强大!然后冷哼一声怒然离去。
    橙色的尾羽悲凄地躺在地上,结束了他那草草收场的童年。他跳起身挥拳打向正在发呆的连枫游,将他打得满脸是血方才停手,至此形同陌路
    主人!主人!程雪疾兴奋的呼唤声打断了夜谰的回忆。他睁开眼,冷不丁对上了一双比宝石还璀璨的眼眸。
    程雪疾气喘吁吁,脸上还黏着蒲公英的绒毛,指着远处的太阳说道:主人,太阳下山啦!
    嗯真快。夜谰看向渐渐下沉的太阳,一时有些恍惚。刚想起身,脑袋上突然被放上了某个东西。摘下来一看,原是个青草编成的头环。
    程雪疾咧嘴笑着,见他看着草环陷入沉思,笑容登时凝固,脸上的红晕也消缺了大半。糟了,这种举动对主人太不尊敬了!刚刚跑太久,有点昏了头了!
    然而夜谰并没有生气,而是将草环还给了他,轻笑道:你戴吧,我老了,不能戴这种东西。
    谁说的!主人年轻着呢!程雪疾将草环拿了回来,套到耳朵上摇了摇脑袋。
    夜谰被逗笑了,一把将他按在胸口上,替他掸落了发梢上的一片草叶:回去吧,下次再带你来玩。
    嗯!程雪疾乖巧地趴在夜谰的怀里,湿热的鼻息扑在了他的下巴上,裹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
    ☆、【食妖】
    深夜,跑累了的程雪疾安静地睡着了,趴在床榻最里头蜷成一小团,均匀地呼吸着。
    夜谰坐在窗前,默默看向窗外的月光。忽有微风吹过,一张纸条自窗缝塞了进来。
    他不动声色地拿过纸条,展开后细细读了一阵,手指突然一紧,将纸条攥出了褶皱。
    就这些?那个女人还活着吗?夜谰低声问道。
    禀主公,属下还在查。窗外飘来一细微的回应。
    夜谰召出火焰将纸条烧毁,余光瞥向程雪疾。瘦弱的猫咪似是跟月色契合成了一体,耳尖不时抖动一下,也不知梦见了什么。
    夜谰起身,拿起榻上的毯子替他盖好,然后轻推屋门往书房方向走去。
    他故意走的大路,让夜间巡逻的妖兵看见他。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前后遇上了三波巡逻兵,跪地行礼声不绝于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连枫游还真是有闲心夜谰无奈地摇摇头,步入书房坐在成堆的竹简后,自袖中掏出凤羽。
    族长,孤已经差不多把蛟族中的秘卷都查遍了夜谰低叹,手指轻点着书案说道:上次你提议,去人间寻找答案。孤现在分身乏术,该如何是好?
    羽毛许久后方亮起一道红光,白巫族长的声音随之传出:境主,眼下当务之急,是您一定要潜心修炼,找机会突破瓶颈。否则您的妖力
    孤试过了,难。夜谰垂下眼眸:这封印如同一道枷锁禁锢了孤的力量。维持现状,尚且可以。但想再进一步,难。
    白巫族长沉思了一阵后问道:境主可否试过别的修炼方法?
    夜谰蹙眉:例如?
    境主如果能下定决心,那老夫倒是有个有些铤而走险的法子白巫族长顿了顿,继续说道:妖族择同族而食,以其内丹滋补己身。相传千年前最后一位化龙的蛟族,就是吞噬了恶兽的内丹后,冲破屏障,一举化为龙身。
    夜谰愕然,许久后方质问道:白巫族长,你想让孤残杀同族?!
    不一定是蛟族。白巫族长的语气不平不淡,似是在聊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妖界恶妖千千万,光南境牢狱中就关了上百食人妖。境主若想下手,自有办法。当然,老夫还是建议您食用种族相近的妖。
    相近?夜谰的手指咯咯作响,与蛟的爪子愈发相像。
    是的。既然您对蛟族下不去手,那就考虑一下别的有亲族关系的妖。白巫族长似是感受到一丝寒意,声音略微低了一些:这只是一些建议,望境主莫要心生不悦。
    夜谰没有回答,干脆将羽毛收进了袖子。静坐了一会儿后,仍然越来越烦躁,干脆将书案上的竹简全部推到了地上。
    食妖亏你说得出口!夜谰一拳砸在了书案上,登时将其砸出数条裂纹。
    食妖,千年前曾是妖界最常见的修炼手段。大妖吃小妖,小妖吃人族,就这样一个吃一个侵占着力量,倒是个能飞速涨修行的法子。
    然而,食妖一法早已被彻底废弃。原因很简单妖族食妖过多会积累怨气,以至于性情大变,狂暴嗜血,甚至影响了神智,成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妖。
    白巫族长身为一族之长,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弊。他为什么要推荐用食妖的方法来精进修为呢?他在密谋什么?难道说他记恨曾祖对白巫的迫害,将怨气发到了自己身上?
    夜谰想不通,也不愿继续想下去。寂静的黑夜仿佛一面巨大的布将他包了进去,无从挣扎无法逃离。
    到底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他苦笑。起身想为自己倒杯水,忽然嗅见一股熟悉的妖气在门外徘徊,不禁冷下脸呵道:
    连枫游,滚进来!
    话音刚落,熟悉的身影便乍然出现在了屋中。连枫游挂着一成不变的假笑,眯着眼冲他微微行礼:主公,有何吩咐?
    大半夜的蹲墙角,连大人好有雅兴。夜谰看见他这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就来气,踹开脚下竹简挑眉看向他:已经可以在孤的结界下进出自由了?看来连大人平日很刻苦修炼。
    连枫游稍一俯身:主公说笑了。论刻苦,属下哪儿能比得上主公?主公深夜在书房里赏阅书籍,属下自愧不如。说着眼神若有若无地瞥向散落在地上的竹简。
    夜谰知他想探查自己究竟在看什么,而且也没必要瞒得紧,便故意将脚下竹简让开请他看个够。连枫游也不客气,干脆抻长脖子望了过去:主公在研习修炼之法?主公生来强大,何必急于一时?
    生来强大,并不代表孤不需要修行。夜谰见他神色如常,初步推断出曾祖应当并不忌讳自己用心修炼。那么他身上的封印看来确实与曾祖无关。
    连枫游面色微变,压低声音又道:主公,修行是必须的,但,莫要急于求成。
    孤的修行进度已经很慢了,不算急于求成吧?夜谰总觉他好像有些担忧,却不知为了什么。对视着沉默了片刻后,突然有了想愚弄他的冲动,便勾起嘴角,走上前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其实有个法子,能助孤修行大涨。
    什么办法?连枫游察觉到一丝危机,僵着笑容浑身泛寒地侧眸看向他。
    夜谰伸出尖牙,缓缓逼近他的脖颈吐了一口气:有人建议孤食妖,而且最好吃一些种族相近的。孤想来想去,好像蛇就挺不错的
    吧嗒一声,连枫游向后一倾不慎踩在竹简上,险些滑到。夜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其扯了回来,如偿所愿地在他的脸上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惊恐。
    主公,这个笑话,不太好笑。连枫游的手指用力地勾起,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来。
    夜谰自感无趣,直起身漠然道:连枫游,孤过一阵子要去人间走一趟。
    主公所为何事?连枫游面色发青,似是强忍怒意。
    夜谰懒得与他细讲,只道:我为了什么,你知道的,你大可以禀报给曾祖。说罢绕过他想要离开,却被一把揪住了衣袖。
    主公,您的安康,乃北境最要等的事情。连枫游嘴上这般说着,眼底却含着凶光,仿佛恨不得咬他一口:受上界浩劫影响,人族已大乱了十余年,灵脉枯竭遍生灾祸。主公此时去人界,如何精心修炼?
    夜谰打落他的手,冷哼道: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孤去人间也不是为了修炼,而是为了一个答案。然后走向屋门刚要推开,却听连枫游又问道:
    夜谰,你吃过妖吗?
    夜谰微怔,本想不搭理他径直离去,却不知怎的,鬼使神差般回过身去,很认真地回答道:没有,也不打算吃一个尝尝,因为想必味道不怎么样。
    然而连枫游并没有看向他,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一度让夜谰怀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气氛尴尬到了极致,幸而外面适时地响起几声夜莺婉啼。夜谰趁机推门离去,走至院中莫名地长吁了一口气。
    我在心虚什么?夜谰诧异地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抬头看向皎洁的月光。他要去人间的事,无论连枫游告不告诉曾祖,按照他的推断,曾祖都不会阻止他。但是,如果连枫游没有告诉曾祖,那么
    他极可能不完全是曾祖的手下,而是有着自己的算计。因为以他对连枫游的了解,这小子从不是甘于被摆布的性子。至于在算计着什么,最靠谱的无非是借助夜家的力量,复兴蛇族。
    但他为什么选择了曾祖呢?嫌我弱?!
    夜谰眉头一皱,嘴巴一点点撅了起来。当年他跟笙玖打架,连枫游和赫辛夷加上他,三个小老爷们被一只凤凰抽得团团转,那时这对哥俩可从没嫌弃过他弱!如今他已修至妖族巅峰,笙玖就算认真起来,也顶多跟他拼个两败俱伤。曾祖的话,或有胜算,但也绝不能全身而退。所以这连枫游到底
    夜谰脚下一顿,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回了寝宫。而卧寝的窗户被推开了,程雪疾正趴在窗台上冲他傻笑。
    怎么醒了?夜谰忙走向挂在窗台上的小猫,揉了揉他的脑袋:想出来玩吗?
    程雪疾却摇了摇头,跳下窗台跑去打开了房门,探出脑袋挥挥手:主人,夜里凉,快回来。
    夜谰走了过去,看向站在门里迎他的小猫咪,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止不住地想,如果有一天,自己去了很远的地方,小猫咪会不会一直趴在窗台上等?而当他终于踏月归来,小猫咪也会跟今晚一样立刻推开门等他吗?
    这些念头好像有些幼稚可笑,但是夜谰还是迈进屋中,转身合上了房门,看向那个仰着头摇着尾巴,满脸无辜的小家伙,低声问道:
    雪疾,你愿不愿意陪我去一趟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为啥突然想起了煲仔(崽)饭
    emmmm
    不不不,放下刀,我不会对小猫咪下手的!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扔猫】
    去人间一事,似是已然板上钉钉。然而令夜谰最为头疼的局面到底出现了翌日黎明,寝宫中不请自来了一位催命鬼,连门都没敲,便凭空出现在了屋子中央。
    谰儿,听说你想去人界?
    夜谰正在净面,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呼唤惊得浑身一震,忙回首恭敬行礼:曾祖,您来了。
    曾祖默默地看了他一阵,低叹道:谰儿已经察觉不到老夫的妖气了?
    是的。夜谰垂首。此事虽说出来不怎么光彩,但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曾祖微微摇头,面露担忧:这些年,老夫没少替你寻找破除封印的方法妖界确实已经被找遍了,谰儿你若想去人界,老夫倒也不拦着你。只是以你的妖力,极易被人族修士发现,再生事端。
    我会谨慎行事的。夜谰隐约嗅到一丝危机,难不成这老蛟想找借口阻止此番人间之行?
    岂料曾祖并没有阻拦他的意思,而是从袖中掏出一方锦盒递给了他:这粒灵丹可隐去你身上的妖气,万事小心。
    夜谰接过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粒棕黑色的药丸,散发出淡淡的草药味。光凭气味的话并不能辨别出其成分。
    谢过曾祖。夜谰虽心有顾虑,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将药丸缓缓送入口中。
    就在这时,屋中突然传出一阵细微的声响。曾祖顿时警惕地大喝道:谁在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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