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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虎娶相公——梁长亭(62)

    菡萏把吃了一半的白糖糕放在桌上,边打水边道:鞭蓉、鞭蕖在白荷乡,雄红、泽芝出外采购去了。这些丫鬟小厮必是没料到二少爷会起得那么早。
    白映阳道:今日早饭是白糖糕么?
    菡萏道:不是忙把半块白糖糕收起来。
    白映阳笑道:啊,我知道了,那是水芸做给你的。
    菡萏霎时满脸通红。
    白映阳边洗脸边问道:娘娘又请道士作法事么?
    菡萏道:不是咱们家,是会盟武馆。
    白映阳大奇,心道:莫非姓宋的牛鼻子不中用?换好衣衫,兴冲冲往后院去。
    一出孟府西小门,就到了槐花巷弄,整条巷中都是人,有的是张家的家丁,有的是槐花巷其他住户,还有一些是武馆的人,连皇甫锯的一对双生儿女皇甫智、皇甫信也在其中,大伙聚着看一道士拿着铃铛和桃木剑,又念又叫,指手画脚在巷中来回踱步。
    白映阳见这道士着一身华贵的金色法衣,又拿桃木剑、又拿铃铛、又拿符纸、又拿罗盘,手臂还夹了一把拂尘,累赘得很,看上去像唱戏的多过像道士。
    武馆内又走出几个人,当先那个就是皇甫仁,他手上还提了个大竹箧。
    双生姐弟一起奔去扯住他衣尾道:大哥,你要去哪儿?
    皇甫仁道:我到外头住。
    双生姐弟道:我们跟大哥一起去!
    白映阳见叶鹰也在,招手把他叫到一边问情况。
    叶鹰悄声道:昨夜少馆主听见鬼哭,吓得一晚上睡不着,今朝二公子又另请道士驱鬼说着朝金色法衣道士一指,道:就是他。又道:馆主发了一顿脾气,说上回的宋道士又是个江湖骗子,一直骂人,把少馆主骂得心烦了,收拾衣物要去外头住
    此时,一声音自武馆门内传出道:你们哪儿都不许去!正是皇甫锯。
    皇甫仁哼道:这宅子全是鬼魂,难道叫我们跟鬼住。
    皇甫锯自门里冲到他跟前,打了他一耳光,骂道:你堂堂会盟武馆少馆主,这么大个人还怕鬼,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皇甫仁道:我就是怕鬼,我不怕人知道,怕鬼还不敢承认,难道就不被人笑话吗?
    双生姐弟双双跳到兄长手中大竹箧上坐住道:大哥,我们跟你去!
    皇甫仁道:好。把竹箧连同弟弟妹妹一并提起,转身就走。
    皇甫义慌忙拉住兄长道:你要去哪住啊?
    皇甫仁道:客栈。
    皇甫锯怒道:臭小子,好端端的家不住,偏拿钱去送给人家赚!
    皇甫仁道:我有钱,不用你的。
    皇甫锯怒道:你的钱也是我的!
    皇甫仁道:反正我再不住这鬼屋。
    皇甫义见父亲气得跳脚,又劝不住大哥,骂双生姐弟道:你们两个小鬼,别来添乱!
    双生姐弟嘟嘴道:我们要跟大哥在一起!
    大伙见他们一家子因怕鬼而闹得不可开交,都发笑议论。
    白映阳霎时心念一转,上前拦住皇甫仁,又把皇甫锯拉到一旁,说道:皇甫馆主,不如让少馆主出去住几日吧。
    皇甫锯怒道:我堂堂会盟武馆馆主,生出个怕鬼儿子,倘若还由得他任性,我的脸岂不是给丢尽
    白映阳打断他道:你们在这吵架,整条巷弄的人都看见,难道就不丢脸吗?
    皇甫锯回头一看,果见巷中一群嗤笑之人,全是槐花巷弄居民,顷刻老脸通红。
    白映阳道:照我说,少馆主怕鬼的毛病,一时半刻也治不好,他现在给吓到了,你拦着他,在家里也不安宁,倒不如让他去外面几日,吃些苦头,他受不了,自然会回来。
    皇甫锯跺脚道:我也知道,但住客栈得花银子,一日五、六钱,我都能买很多酒了!
    白映阳心道:你买酒倒不心疼钱。笑道:便宜的也有,一日不到一钱。
    皇甫锯喜道:在哪儿?
    白映阳道:城南鸦坊。
    皇甫锯急道:鸦坊是贫民坊,那的客栈怎能住人,仁儿住不惯的。
    白映阳道:正是要他受不了,自己回家啊。
    皇甫锯道:不行不行,那儿什么人都有,三教九流,仁儿去了被欺负怎么办?
    白映阳道:少馆主不是会武功么,谁能欺负他?
    皇甫锯急道:即便如此,可我仁儿自幼娇生惯养,住在那种地方,生病怎么办?
    白映阳见他又恼儿子,又怕儿子吃苦,笑道:这样吧,不如让少馆主去我们县衙住,那儿房子已重建完毕,地方宽敞又干净,还不花钱
    皇甫锯大喜,问道:有没有人服侍?
    白映阳笑道:不是说要他去吃苦吗?
    皇甫锯皱眉道:可是仁儿不会煮饭,他一饿着就胃痛
    白映阳笑道:衙门除了捕快,倒有些粗使下人,专管洗衣煮饭,你不必担忧。
    皇甫锯喜道:如此甚好!
    双生姐弟想跟大哥一起去县衙,被皇甫锯拎走。
    白映阳就把皇甫仁带到衙门,对张恶虎说明来意,即领人进厢房安顿。
    趁皇甫仁整理的功夫,张恶虎把白映阳拉到衙堂问道:你把他带来此,是何用意?
    白映阳笑道:那个姓宋的牛鼻子的驱鬼术多半不灵,我想爹娘应该还在会盟武馆,我总得再进去瞧他们,如今我跟皇甫少馆主做好朋友,日后去武馆,就不会太突兀啦。
    这时,甲乙丙从内堂走出来道:白师爷,卑职已帮皇甫少馆主整理好房间。
    白映阳道:很好。
    甲乙丙道:如若无事,卑职去巡逻了。
    白映阳道:且慢。
    甲乙丙道:白师爷还有何吩咐?
    白映阳笑道:你们几个,近来愈发勤快啦。
    甲乙丙头一次得他褒奖,无不欢喜,挠挠头颇不好意思。
    阿甲道:夫人说,男子汉大丈夫,即便无本事,只要肯踏踏实实做事,旁人自会瞧得起。
    张恶虎听他们提起孟翠桥,哼道:他几时说的?
    阿甲道:出殡那日的丧宴上,卑职几个在席间见到夫人,就向她问好。
    阿乙对夫人道:夫人,你本领高强,斩蛟龙为民除害,现已是梅龙县人人佩服的女英雄,真叫人羡慕。
    夫人笑道:你们好好做事,人们也会敬佩你们。
    阿丁道:我们没本事,没人瞧得起我们。
    夫人当时就对我们说这句:男子汉大丈夫,即便无本事,只要肯踏踏实实做事,旁人自会瞧得起。
    张恶虎冷笑道:他说的话,你们倒肯听。
    甲乙丙见大人脸黑,也知夫人离去令他不快,阿甲当即闭上嘴。
    白映阳笑道:你们近来帮了不少忙,辛苦了,下月的饷钱我给你们多算些。
    甲乙丙大喜道:多谢白师爷!
    白映阳见只有甲乙丙三人,问道:阿丁呢?
    阿丙道:我们已好久不见他了。
    白映阳道:无故不见,也没个交代,会不会出甚事?
    阿甲道:县衙并未有人报案说出事。
    阿乙道:我和允哥去找过他,可找不见。他口中的允哥,是指阿甲,全名是贾允。
    张恶虎道:定是以前做保丁时懒散惯了,如今当捕快要按时点卯,外出巡逻,他做不来,自然逃跑了。
    白映阳想起年初,张恶虎带甲乙丙丁去石沟崖杀蛟龙,甲乙丙固然无能,却还到处找蛟龙,阿丁却躲在大岩石下呼呼大睡,此人懒惰成性,做捕快坚持不了,临阵退缩毫不稀奇。
    甲乙丙才出去,门外又有人进来,是皇甫义和武馆的一名小厮雪茗。
    原来皇甫锯还是不放心儿子,待白映阳把人带去县衙后,他越想越觉粗使下人怎能侍候好我的仁儿?慌忙把长子房内的丫鬟、小厮连同奶娘都叫出来,催赶着上县衙服侍少馆主。
    皇甫义责怪道:白师爷好心,让大哥去住,你还把这许多人叫去,岂不给他增添麻烦么,成何体统!
    可皇甫锯总是不放心,坐立难安。
    皇甫义无奈,只得让平日侍候哥哥的小厮雪茗来县衙服侍。
    白映阳听完笑道:皇甫馆主到底还是舍不得儿子吃苦啊。
    皇甫义笑道:爹爹是嘴硬心软,他很疼大哥的。
    二人边说边把皇甫义和雪茗领到西厢,却见皇甫仁穿戴整齐地走出来。
    皇甫义道:你怎么不在屋里?
    皇甫仁道:爹爹送我的提壶的提手脱落了,我拿去修补。说着扬扬手中的茶壶。
    白映阳见是一个龙泉青瓷,样式颇为玲珑精致,很是喜欢,道:这提壶在哪儿买的?
    皇甫仁道:城东鲍氏瓷庄。
    鲍氏瓷庄开在一处街道的转角,四人来到瓷庄,伙计见到皇甫仁,认得是老板的朋友,满面堆欢相迎,猛见恶虎县令也在,吓得退回店内。
    皇甫仁笑道:高升,如此怠慢客人可不行。
    叫高升的伙计不答,缩进角落里,双手还捧着一个梅瓶挡在身前,以防恶虎扑食。
    白映阳笑道:你躲起来作甚,再不出来招呼,待会大人把你房子都拆了。
    高升这才战战兢兢爬出来道:大大人要买甚
    白映阳道:老板呢?
    高升慌道:老板不卖
    闻得此言,白映阳和皇甫兄弟捧腹大笑,连张恶虎也忍俊不禁。
    高升发觉说错话,又见恶虎县令轻松发笑,这才稍微镇定些,忙道:是我说错了,老板在内室。
    皇甫仁道:我的提壶把手脱落了,请鲍老板看看能否修复。
    高升点点头,叫道:老板!
    内室门帘掀开,走出一人来,身形高瘦,相貌儒雅,留着山羊须,精神奕奕,左手盘着一对景泰蓝玉胆,正是瓷庄的鲍老板,他先向皇甫仁点点头,再对其余三人拱手笑道:张大人、白师爷、二公子,有失远迎。
    皇甫义道:你竟也认得我?随即笑道:我真糊涂,大哥常来你这儿喝茶,他多半提起过我。
    鲍老板笑道:少馆主自然常提起父母弟妹,可二公子你四年前,曾在我店里买过一个牡丹三彩洗哥窑。
    皇甫义一怔,想了半日却想不起来。
    皇甫仁道:是跟我一起来的,我挑瓷器时,问你想买甚,你顺手挑了一个哥窑。
    皇甫义又想了一会才记起,笑道:是有过这么回事儿,那时我们才搬来梅龙县不久,早已忘啦,亏你还记得,真是有心!
    第7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鲍老板边检查龙泉青瓷边道:我记得这套茶具,是前年皇甫馆主买给你的生辰礼物,这提手脱落得如此整齐,当真奇怪
    白映阳见提壶的提手两边都是齐齐断去,并无半点参差,不像是脱落,倒像是用极锋利的刀子度量着锯掉的。
    原来适才皇甫仁在房中沏茶,提着龙泉青瓷,突然想起父亲骂他,心中忿忿难平,手上不觉微微一用劲力,居然把提壶的提手给扭脱了,茶壶落地险些砸个粉碎,好在他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壶底,但仍被壶中洒出来的滚烫茶水烫伤左掌。
    皇甫仁道:是否能修补好?
    鲍老板笑道:这很容易,你且坐下,稍等片刻。拿出工具箱,认真修补起来。
    四人分别坐了,高升走来问皇甫仁道:有新鲜的乌茶,少馆主可要尝一尝?
    皇甫仁点头道:甚好。
    高升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中是一套紫砂茶具,他把茶具在案上的黑檀木茶盘摆放整齐,就自去干活了。
    皇甫仁自行温具置茶,烹水沏浸,取公道杯分入品茗杯,依次奉给张恶虎、白映阳,皇甫义自己拿了,最后皇甫仁方取一杯观色。
    白映阳见他闭目闻香啜饮,一派优雅,举止不俗,与那晚在会盟武馆见到的惊弓之鸟慌乱样,天壤之别。
    张恶虎只爱饮酒,辨不出茶的好坏,当开水般喝了几杯,眼睛就在货柜上转来转去,忽见鲍老板左手边上放有一对景泰蓝玉胆,正是他适才所盘之物。
    两枚玉胆上有朱红镶边金色图案,一枚是金龙,一枚是金凤,小巧精致,极是美观。
    张恶虎想到孟翠桥画的那副《龙凤呈祥图》,问鲍老板道:那对玉胆多少钱?
    鲍老板笑道:张大人若喜欢,小人送与大人罢。说着交到他手中。
    张恶虎老实不客气收了,拿在手中轱辘轱辘地把玩。
    白映阳觉过意不去,想要付钱,鲍老板执意不收,他只好帮衬一套荷叶纹龙泉青瓷。
    皇甫义低声喃喃道:白送两枚便宜玉胆,卖出一套瓷器。
    白映阳坐得离他近,听到他自言自语,凑到他身旁低声道:此人会做生意,你把他聘去会盟武馆,说不定能帮招到更多弟子。
    皇甫义一想不错,对兄长道:不如请鲍老板来武馆,让他负责招收弟子如何?
    皇甫仁笑道:他不肯的。
    皇甫义道:你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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