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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虎娶相公——梁长亭(20)

    张恶虎道:不,是出恭的地方。
    白映阳瞬间一呆,半晌才愣愣道:她怎地能打你那儿
    张恶虎道:他昨夜一直筛酒给我喝,我只喝得三碗竟醉了,今朝醒来头痛欲裂,手足到现下还无力,原来他在那酒里下了大量的蒙汗药!他酒量甚宏,内功亦极深厚,换作平日,别说几碗烈酒,就是蒙汗药也迷他不倒,皆因昨夜太过开心,失了防备,这才着了孟桥妆的道,他长叹一声,道:我跟你说了罢,那混帐东西是男的。
    白映阳不信道:你别胡说。
    张恶虎道:是真的,我剥光他衣衫看了,根本是个男人!
    白映阳道:可他娇滴滴的
    张恶虎怒道:全是装出来的,娇滴滴的怎能把我打得这么痛!
    白映阳目瞪口呆,实难相信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竟是男儿身,但张恶虎言之凿凿,又不能不信。
    张恶虎咬牙道:我本想报官捉他,可他说昨日大摆筵席,所有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都瞧见我娶他,若是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丢脸的是我!
    白映阳惊道:他他真这样说?
    张恶虎道:千真万确!
    白映阳怔了良久,忽然大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随即懊悔道:哎,咱们还是中了他的圈套啦!
    张恶虎急道:中甚圈套?
    白映阳又是捶胸又是顿足,长叹道:他答允嫁你为妻之时,我便怀疑事有蹊跷,只想着多加防范便了,岂料他顺水推舟,反使我们中计!
    张恶虎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中计?
    白映阳摇头叹气道:你可还记得在赋音楼阁,他答允你求婚后,我问过你,他是不是想借你帮他赎身。
    张恶虎回想确有此事,叹道:只恨我当时开心过了头,不信你的话
    白映阳道:那也怪不得你,我当时暗地里已替你留了心神,即便他真想借你帮赎身,只要当真肯嫁与你,倒也没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与白虎阁相邻的芙蓉斋,传来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是丫鬟们的声音,她们一起笑道:孟少姨娘回来啦。
    二人立刻跑到芙蓉斋,果见孟桥妆摇着团扇,正和八名丫鬟在屋前说笑,其中四名正是张夫人新送他的丫鬟:藕花、藕叶、藕子、藕心。
    孟桥妆一见张恶虎就笑吟吟上来挽他手道:你刚才怎地这么快便走了?
    张恶虎甩脱道:别装模作样!
    众丫鬟见大少爷生气,赶忙散去。
    孟桥妆知张恶虎跟白映阳感情深厚,这件事必不会瞒他,道:你已说与白公子知晓?
    白映阳冷冷道:老虎绝不会对我隐瞒任何事。
    孟桥妆不理他,又去挽张恶虎道:相公,咱们进房再说。
    张恶虎怒道:谁是你相公?你是男人!抓住他胳膊拽进屋道:我问你,你是不是一开始就设下圈套?
    孟桥妆道:我设甚圈套?
    张恶虎怒道:还装蒜!你骗婚,使诡计让我替你赎身!
    孟桥妆不满道:那日在红娘子庙,是你自己跑来找我解签的,我可没招惹你,我去郊外作画,适逢下雨天,在土地庙避雨,也是你随后闯入,主动和我说话,再后来,你自己跟踪莲儿到赋音楼阁,还向我求婚,替我赎身也是你自己说的,哪一次我骗你了?
    张恶虎笨拙,被他连珠带炮一顿抢白,登时哑口无言道:这
    白映阳冷冷道:你在红娘子庙和土地庙是没说谎,可是在赋音楼阁,你没一句真话。我问过水芸水芝,她们说你是老鸨养大的,近几年有了积蓄,便想着赎身出去,但老鸨一直不肯放人,你想了许多法子也没能脱身,与老鸨生出嫌隙,经常吵架。她们还说,那晚你在保甲府夜不归宿,回去老鸨只不过骂了一顿,根本没说不许出门,你信中说被禁足不能来看老虎,不是骗人是什么?
    孟桥妆怒道:我又不是跟你说话,你走开!
    张恶虎厉声道:不许对小白羊无礼!
    孟桥妆见他偏向白映阳,大为不快,对白映阳怒目而视道:你胡说八道陷害我,在保甲府时,相公对我很好,我若开口求他替我赎身,他也必定会答允我,我如何用得着骗他?
    白映阳道:那时你才遇到老虎,尚未想出这些阴谋诡计,待回到赋音楼阁,方慢慢想起可借机让老虎帮你赎身,但你已好几日没来看老虎,只得编个禁足的理由,推说不能来看他,还假惺惺让莲蓬送药,让他告诉老虎你想他想得吃不下饭,叫老虎心疼你。
    孟桥妆脸色微变,面现愠怒,张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犹豫半晌方才说道:那是你乱猜的,我若要相公给我赎身,早让莲蓬把你们带去赋音楼阁了。
    白映阳道:哼,这个我也险些给你骗了!对张恶虎道:你可还记得当日我们跟踪莲蓬,他们主仆三人在城里乱跑。
    张恶虎道:记得,你说他是怕我们跟踪,故意叫三个小娃娃走弯路甩脱我们。
    白映阳道:我起初也这么想,后来再想就发觉不对劲。我们从土地庙回来那夜,你抱着我奔跑如此迅速,他瞧见了,定然知道你轻功不差,莲蓬他们三人只是小娃娃,即便再在城中兜上百圈,你也决计不会跟丢,其实他有心让莲蓬引你去赋音楼阁。
    张恶虎勃然大怒,揪住孟桥妆喝道:你竟敢这般戏耍我忽然有些不解,问白映阳道:既然他有心要我去赋音楼阁,大可让莲蓬带去便了,告知住址也行,为何要大费周章引我去,岂不多此一举?
    孟桥妆忙道:是啊是啊,这些都是你胡乱猜测!我当时身在青楼,怕相公瞧不起我,才让不让莲蓬说出来,我又不会轻功,哪晓得相公竟跟得上。
    白映阳冷笑道:你心思缜密,什么事逃得过你的眼睛?自老虎见到你,爱得不得了,他觉得你是天上的仙女下凡,纯洁无瑕,敬重有加。你心里明白,如果老实告诉老虎你是青楼之人,他定会大失所望,因此你让莲蓬送信,却故意什么都不说,弄得神神秘秘,让老虎觉得有难言之隐。你也猜到老虎多日不见你,即便莲蓬不说,他也会悄悄跟去,莲蓬他们在街上乱兜圈子也是你交代的,好让老虎觉得你害怕跟踪,生出一种你很不愿意让他知道真实身份的感觉。一旦老虎心中有了极坏的想法,再发现你是青楼之人,反倒不会太难受,还对你生出怜悯之心。
    孟桥妆给他说中心事,一张脸蛋涨得通红,顿足道:你乱说!
    白映阳哼道:你若当真不想老虎知道住处,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不相识的人送药,老虎无论如何都到不了赋音楼阁。顿了顿又道:你答允老虎求婚后,想必是先向他哭诉自己无法离开赋音楼阁,又向他透露赋音楼阁有县令撑腰,教老虎来找我商量,我说得是也不是?
    孟桥妆见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又见张恶虎双目如电般凌厉地盯住自己,哪还敢说谎,只得道:梅龙县人人都道白公子聪明无双,我一直不能脱离赋音楼阁,就想你可能有法子帮我脱身。
    白映阳冷冷道:老虎心肠好,又喜欢你,你就算不肯跟他成婚,好好相求,他也会答允,结果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设计欺骗,现下被揭破,你是自讨苦吃。
    孟桥妆道:相公是君子,我从没以小人之心猜度他,你才是浪得虚名,连小小的燕天然也对付不了。
    不提燕天然还罢,一提燕天然,白映阳一满肚子火气霎时往上冲,他怒道:你害得老虎要去杀蛟龙,他跳进蛟龙肚子里,要不是最后破腹而出,现下已然死啦!
    孟桥妆道:都是你不好,怎能让相公答允去杀蛟龙
    白映阳听他反怪自己,大怒道:我没有阻拦么,那燕天然咄咄逼人,老虎为了你,自己答应去杀的,我如何拦得住?
    孟桥妆不屑道:是你脓包,燕天然那小子,小小年纪就帮忙打理赋音楼阁,至今已有四个年头,什么刁钻古怪的客人没见过,最是沉得住气,你用激将法对付他,简直愚不可及。
    白映阳怒道:你说的那么好听,当时怎地不吱声?
    孟桥妆道:我如能对付那小子,还用你帮忙么,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也如此不济。
    张恶虎一直没说话,此刻冷笑一声道:你果然是骗我,当真是卑鄙无耻!
    孟桥妆全身一颤道:我低下头,不敢与他眼神相接。
    白映阳道:老虎全心全意待你,助你脱离苦海,你不但虚与委蛇,骗婚,还威胁他!如今梅龙县人人都知他与你是夫妻,万一将来有人发现你的身份,传将出去,到时他丢尽颜面,就是你害的!他待你这么好,你就这样报答他?你不会不安吗?你良心被狗吃了吗?他越说越激动,越激动越大声,最后已是破口大骂。
    孟桥妆理亏,低声道:我不是想骗婚但转念一想,即便自己说真心话,事到如今,对方也不会相信,便道:我本是想让相公把我从侧门抬进张府,再找个机会跟他说清楚,是你怕我逃婚,故意提出风光大办,才让梅龙县里外所有人都知道,到时相公丢脸,全都怪你。
    白映阳哑口无言,张恶虎是娶妾,若是按照妾礼,只需把孟桥妆从侧门抬进府即可,并不用惊动街坊邻里,过后发现什么问题,也不用惊动旁人就能送走。现在倒好,人尽皆知,再把他弄出去,只怕梅龙县所有人都要来打听:怎地新娘子才娶回一日,马上就休掉了?
    正自懊恼,忽而想:不对,当日明明是他死活不肯跟老虎回家,自己要求住在人来人往的青梅煮酒客栈,他就是要老虎高调迎他过门。
    孟桥妆又道:在青梅煮酒客栈,你留阿辛、阿壬保护我,过后又派溪客、静客来服侍,实则都是要监视我。昨日婚礼上才拜完天地,那几个保丁又一起跳出来叫我和相公当众喝合卺酒,想必也是你的安排。喝交杯酒要掀开红盖头,你是要在场所有人都瞧清我的长相,万一我逃婚,大伙都认得我,也好拿人。你还派那一群家丁在洞房门口把守,说甚怕人误闯骚扰我,实际是怕我趁新郎官没来就离开。嘿嘿,你却没料到,我根本不想逃走,你这番心思全白费啦。
    张恶虎万料不到当中有许多内情,孟桥妆欺骗他,而白映阳为自己着想,处处提防,却还是中了诡计,想至此,又是恨孟桥妆,又是感激小白羊。
    孟桥妆道:说我骗婚,你们不也处处堤防我么,大家彼此彼此。
    白映阳厉声道:是我在提防你,老虎从头到尾对你都没半点疑心!
    孟桥妆不敢再说,偷眼望向张恶虎,见他脸色极差,忙道:相公,你别生气,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张恶虎全不理睬,推开他出了屋子,就往白虎阁走。
    白映阳知他对孟桥妆动了真情,如今遭到心爱之人欺骗,必定极痛苦,便要跟去劝慰。
    不料才追到门口,就被孟桥妆扯住道:都是你不好,惹得相公不高兴!
    白映阳瞪眼道:是你欺骗他,让他难过,反倒来怪我?
    孟桥妆道:他今朝明明还没这么生气,若不是你刚才自作聪明,一通乱说,相公不知道那么多,他哪儿会发怒,我自然有法子让他消气。
    白映阳全没料到他强词夺理的本事不但比老虎厉害,还颠倒黑白,一时竟无言以对。
    孟桥妆道:我这就去跟相公赔罪,你不许来捣乱。
    白映阳道:奉劝你现下最好别去,我从未见过老虎那么生气,小心他打你。
    孟桥妆哼道:我自有法子,不用你教。
    白映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身形如女儿般纤瘦,腰比自己还细上一圈,万一张恶虎暴跳起来,出手没轻没重,把他活活撕成两半,闹出人命可就麻烦了,当即悄悄跟在后头。
    第24章 以退为进
    张恶虎刚走到白虎阁门口,孟桥妆就追上来,双手拉住他道:相公,我很早就想离开赋音楼阁,可是无论给艳妈妈多少钱,她总不放我走,我实在无计可施。说谎骗你,是我错啦,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好不好?
    张恶虎冷冷道:艳上妆不让你赎身,我张二虎可没有对不起你。
    孟桥妆见他神情虽冷峻,但额头青筋暴凸,全身关节咯咯作响,直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顿时慌起来,惶恐道:我
    张恶虎厉声道:你什么?
    孟桥妆非常害怕,颤声道:是是我错了对不起你你你打我吧
    张恶虎早已愤怒到极点,既然对方是男人,又主动提出此等要求,哪里还会客气,照着肚子就是一拳。
    孟桥妆是男人不假,不过身子板比白映阳还瘦弱,张恶虎的拳头比他脑袋还大,这一铁拳如何吃得消?霎时只觉五脏六腑都要翻转了,栽倒在地,缩作一团,一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白映阳正巧赶来,见到这一幕,吓一大跳,忙上前查看孟桥妆伤势,发现他面如白纸,已然晕死过去,急道:老虎,他欺骗你固然可恨,你随便打几下出气也就是了,何必下此狠手,你道他是杀猪邓,受得住你这么重的拳头么?
    张恶虎使尽全力打了一拳,火气也降下来不少,皱眉道:我只打了一拳,哪知他这么弱不禁风说到后面就没了声,就孟桥妆身上那几两肉,怎么可能不弱不禁风?
    白映阳摆手道:别说啦,快把他抱回房去,请少施大夫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少施大夫是温家的大夫,也是少施春画的父亲,名唤少施芷草,温玉福自幼便是由他照顾,温家搬来张府,他也同来侍候。
    白映阳的小厮泽芝领命,去往西厢院寿仙居请少施大夫,寿仙居是温玉福在张府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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