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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之如饴[年上] 作者:大爷嘎意

    ,“多谢老人家。”道过谢后,便拉了马转身往巷子外走。

    越往外光线越足视野越宽,唐秋却觉得手脚益发冰凉,最后竟是一扯马,朝城门飞奔而去。

    由此处往西,经并州西门再往北走,四五日就可回唐门。

    那老婆婆是念叨了很久,但除了几年前一场大火,她什么也没多说。

    但唐秋却觉得这事和唐门脱不了干系。

    爷爷为人一贯谨慎,家里一支笔一张纸都好好摆着,睡觉前厨房里一点火星也会拿灰掩好……这样的小心仔细,家里怎会无端端起了大火?

    而且,这些年他见唐云笙行事待人的阴狠手段也见得多了。对于爷爷,唐云笙也完全有可能下手。何况当初他还曾忤逆过唐云笙,打算逃回爷爷身边……

    唐秋觉得手脚冰冷,拉着马缰绳的手都有些发抖,可心口却有热意翻腾,那种热度,烫得人头脑都昏了来。

    昏得不顾一切想要问个明白。

    唐秋骑了马一路疾驰,路上也不知冲撞了什么没有,只顾往前。甚至于到城门盘检处他也未曾下马,只凭一股劲冲出城去。他座下马匹脚程极快,此刻发了狠地往外冲,不多时就到了郊外。四野空旷,因而刮过耳际的风就显得益发凌洌,一道道的,刮得脸颊生疼。

    但驰了一阵,耳际风依旧,唐秋却觉得,心口翻腾的那股热意渐渐冷了下来。

    四周景致倒退的速度慢了许多。

    他最后终是一勒马,停了下来。

    唐秋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将马往旁边矮树上一栓,颓然坐了下去。此时还是夏季,草丛里鸣虫唧唧,头顶日轮一照,唐秋更觉得头昏眼花。

    但脑子却比之前清醒。

    坐在地上,唐秋不由嗤笑一声。他还是沉不住气啊。现在回唐门,他能做什么?且不说唐云笙尚在金陵,他问不到什么,就算唐云笙人在唐门,他回去见了他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他又能够问出什么来?

    又或者,爷爷的事情真与唐门有关联,唐云笙甚至连隐瞒他的心思都没有。只会冷冷看他一眼,眼角眉梢全是不屑,说出来的话冷得凝了冰渣子。

    “是我做的又如何?他对我来说是个隐患,又无利用价值,留着做什么?”

    时将近午,头顶烈阳正炽,日光白晃晃地刺人眼。唐秋以手捂了脸,觉得眼前稍阴了些。那种阴凉舒适,让他舍不得将手放下。许久,指缝间终有些水迹漫出来,唐秋用袖子胡乱一抹脸,甩甩手,起身解了马缰绳,翻身上马,照原路返回。

    刚到并州时,唐秋就和沈千扬约好,各自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后,就在城中福源客栈碰头。唐秋此时已冷静下来,也暂时绝了回唐门找唐云笙兴师问罪的心思,只待细查当年事。

    如此事真和唐门有关系……

    唐秋眼底划过些恨色,面上阴狠与少年的清秀脸庞成鲜明对比,令人心悸。

    有朝一日,他坐上唐门家主之位,这笔仇,他定要加倍讨回来。

    将心底的一点热意彻底摒弃,冷透了的血液里,冲动的成分便少了许多。唐秋赶到福源客栈时,情绪已趋于平稳,面上神色如常,只有身上衣衫在郊外染了一点泥渍。那点污渍,与他如玉温润的面容,温文有礼的举止极不相衬。

    但却无损他的气度。

    一进客栈,殷勤的小二就迎上前来,替唐秋把马牵了下去。唐秋则到柜台前,仔细说了沈千扬严守的样貌特征,询问这两人的房间。

    掌柜一听,赶紧就让人来带唐秋去找人。

    到了房门前,小二退了下去,唐秋伸手扣了门。等了一阵,只听屋内一声低沉应答,“进来。”

    唐秋推门进去,却未见到人,只隔了雕花屏风,隐隐看到后面有人影,正要询问,却听屏风后一阵猛烈咳嗽,屏风后的人影也跟着剧烈颤了起来。

    知晓是沈千扬身体不适,唐秋也收了那些不必要的虚假礼数,直接去到屏风后。

    果不其然,床上盘膝坐着的沈千扬一张脸青白交加,眉心黯沉。

    严守正在替他运功疗息。

    唐秋细察沈千扬脸色,发现严守的真气只可暂时压抑沈千扬的痛楚,并不能真正缓和。于是他走上前去,道:“严老爷子,换我来吧。”

    严老爷子脾气暴躁,但也不是不分场合瞎逞强的人,闻言便撤了内力,起身将地方让给唐秋,自己则去外面将唐秋惯用的针药带进来。

    唐秋替沈千扬仔细诊了脉,然后从药箱里取了几样丹药给沈千扬服下,再以内力助他血脉畅行,好一阵,终于见沈千扬脸色缓和下来,唐秋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但他先前大惊大悲之下,心神激荡已极伤神,此刻为沈千扬疗伤又耗损心力,下床时脚步一个踉跄,手脚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往后倒去。若不是沈千扬及时伸手扶了他一把,只怕他人已直直撞到床柱上去了。

    扶在腰侧的手掌温热,隐隐似有力道透过来,唐秋觉得僵直的身子活动了些,这才起身站到一旁。

    也没忘记向沈千扬道谢。

    “多谢沈教主。”

    沈千扬闻言眼稍眯,他眼神本就犀利,这一眯起来,视线就更显锋锐。一路似要看进人骨子里。

    唐秋给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禁别开眼,却正好看见严老爷子含怒的脸。

    先前忙着照顾沈千扬,唐秋还没来得及管这脾气火爆的老爷子。此刻一看,严老爷子面色涨得通红,横眉竖目,面色的皱纹堆得更深。那样子若让小孩子见了,只怕要当场吓哭去。

    不由记起来并州时沈千扬的急切和严老爷子的咬牙切齿,唐秋暗想,看来沈千扬这边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正想着,突听沈千扬道:“严老爷子,你再去早上那地方一趟,把那些人聚起来,仔细问清楚了。但凡和那人有一点关系的,都不能放过。”沈千扬手放在床柱之上,手指关节拧得发白,出口的语气更沉得让人心悸。“无论如何,一定要问出慕少游的下落。”

    严守闻言脸色更差,“我们何必费那些工夫找他……”

    沈千扬对严守的不满并不在意,只冷冷一笑,“严老爷子,你难道不想看我报仇雪恨?”

    严守一怔,继而叹口气,一甩袖愤愤出去了。

    唐秋看着严守的背影。

    慕少游慕少游,这些日子以来,他总会在沈千扬身边听到这个名字。

    会被沈千扬记恨到这种程度,倒也算能耐了。

    唐秋隐约觉得,自己或许就是做了那人的影子。但又觉得不大对劲,沈千扬对对方明明是恨,若自己是当了慕少游的影子,沈千扬当时,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笑容……

    愣神的功夫,再听沈千扬问道:“你有心事?”

    唐秋蓦地回神,回过头去,恰好看见沈千扬那双深邃黑眸,还有对方眼底非询问而是肯定的神色。

    确定对方问话的意思,唐秋稍垂了眼睑,过一阵,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沈教主,你之前说过要我到你身边的话,还算数吗?”

    沈千扬听唐秋应答,眸中闪过一些异色,但并非惊诧,而是了然。

    “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

    唐秋轻吐了口气,拢在袖中紧握的拳头有些松懈,清秀的脸上划过一丝毅然。

    “那好,我再斗胆问沈教主一句。沈教主可否让我看看,你招揽我的诚意。”

    “哦?”对唐秋的要求,沈千扬调高眉,比刚才更有了点兴致,“你说说看,想要我表现什么样的诚意?”

    唐秋咬咬牙,骨子里有些孤注一掷的决绝。他既然决定了要到沈千扬身边,那么,就应该比之前付出更多。所有他曾经做得不够的,都需要加倍努力。

    “我希望沈教主帮我查清一件事。我相信,沈教主还有这样的能耐吧。”

    爷爷的事可能和唐门有关,他就不能动用唐门的人脉去查,

    那样,在查出事情真相之前,自己的动作或许就已经被唐云笙和唐淮察觉了。

    他现在能利用的,只有沈千扬的人脉。

    唐秋一颗心转得剔透,沈千扬看他一阵,笑道:“你要查什么,尽管开口。三日之内,我一定给你答案。”

    第十二章

    沈千扬到底是赤峰教之尊,他应了唐秋三日给他答案,结果不出三日,他手底下的人就将唐秋要查的事查得清清楚楚。人证物证一样不缺,有关的人都交给严老爷子盘查过。严老爷子原本主管赤峰教刑堂,手上刑讯折磨人的手段少了一千也有八百,人一旦落在他手中,再紧的口也给撬松了。

    唐秋坐在屋中,手里翻着严守送来的册子,每翻一页,脸色就白了一分。

    甲戌年八月十八,唐淮到并州,在并州的唐门弟子中点了三人。同日晚,卢家书院失火。第二日唐淮离开并州,九月二十四日返回唐门。

    ……

    条条记录清晰明了,那些简单的字分开来每个都认识,可凑在一起,唐秋看着看着,却觉得异常陌生。手上的力道不觉收紧,书页在手中抓起褶皱,唐秋一手扶住额头,手掌遮出的阴影中,眼睑缓缓合了起来。

    沈千扬看着唐秋,看着这个少年未遮住的唇勉力上翘,弯了个微笑的弧度。一点笑容僵在脸上,然后很快褪了下去。尚有稚气的五官,蓦地浮了层冷硬暗色。

    从与他见面开始,这个少年总是浅浅笑着,温和有礼的模样,此刻这样,却如冰雕,全身冷得扎人。卸下本就不牢固的温和面具,这个少年某些时候,和那个人有着重合的地方。

    沈千扬稍挑高眉,问道:“当年行事的人中,有个正在严老爷子手里,你要不要去亲自问问。”

    长久的沉默。

    唐秋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这样被忽视,沈千扬倒未动怒,只静静等唐秋开口。少有的好耐性。

    好一阵,唐秋终于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秀丽的眼中浮了血丝,显得一双眼睛通红,但眼角蕴着的狠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他开了口,嗓子有些哑,导致声音也很低,“不用了,我信得过沈教主。”

    唐秋自己记得很清楚。

    六年前,他想私离唐门那日,恰是中秋前几日。如果日夜兼程,从唐门至并州也就四五日路程。若当日唐淮从唐门出发,到达并州时,大概也就是八月十七八的样子。

    唐淮那段时间刚好不在唐门。

    他被唐云笙责罚,在祠堂里领了二十杖责,再被关在思过房十日。期间,唐淮并未来看过他一眼。

    他当时只当是他那虚情假意的二哥失了养小动物的兴致,懒得来看他。现在才明白,不管唐淮是否想来,都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他的二哥,正在千里之外,领了他父亲的命令,将他旧日住过小院,旧日亲近的爷爷,一并埋葬在烈火中。

    真是可笑。

    唐门那个地方,怎生这么可笑?它自己容不下亲情也就罢了,甚至于他过往享受的一点温暖也要干涉也要彻底抹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地方,还有这么可笑的父亲和哥哥……

    听唐秋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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