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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金难买韶光易 作者:阿随

    在前院里找到阿泓的时候,他正在晾晒衣服,紫色的,粉色的,黄色的……各色衣裳挂了整整一面墙,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胭脂粉味。

    “阿泓,送给你。”段简递过来一段花枝,朵朵花瓣鲜丽饱满,看出来是精心挑选的。

    对于段简经常送他各种花儿或其他小玩意,阿泓其实有些苦恼,他并不喜欢这些东西,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段简的好意。

    “弟弟,你的袖子怎么了?”阿泓一眼就看到段简袖子上的破口。

    段简抬起手来看了眼,满不在乎地说:“刚才爬树的时候不小心刮了下。”

    “弟弟你怎么又去爬树,这太危险了!”阿泓一听眉毛就皱起来,一边念叨一边让他将外衣脱下来,“我先给你补补,不然夫人见到又该说你了。”说着将衣服收好就径直回后院,将段简和花枝抛到身后。

    段简挠挠脑袋,阿泓真是越来越像他娘了,一样的唠叨,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既然人都走了,段简正想扔掉手里的花,身后传来个期期艾艾的声音:“哥哥,花花……能不能给我?”

    段简听阿泓说过,隔壁屋子里住的是带孩子的单身实子,但他平时里上学早出晚归,对方两母子也深入简出,所以并没有见过他们,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反正阿泓不要,他也准备扔的,段简大方地将花枝递给那孩子,“喏,拿去。”

    小孩子眉目精致,拿到花枝后笑得很开心,露出右边脸颊一朵浅浅的酒窝,“谢谢哥哥!”说完像是怕段简反悔似的,抓着花枝转身就跑了。

    段简却在想,这孩子看着似乎有些面善,原地想了会儿也回想不出个头绪来,索性不再管它。

    那孩子拿着花枝跑回房,扑向桌边的人,“阿姆,花花!哥哥给的花花!”

    银珠从愁思中惊醒,看着乖巧的儿子,悲从中来,伸手将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这天做完活,林阿姆走之前和段娘子提了个醒,她家新搬进来的这个租客,似乎昨日夜里出现在西市大街的红凤巷,还闹出点动静。

    红凤巷是什么地方,大名鼎鼎的三凤馆就坐落在红凤巷里,占了整整半条街,那里的店子,做的都是男人的生意。

    段娘子愈想愈不安,她这里是要长期做生意的,不能因为才住进来几天的租客败坏了名声,当即就从柜子里取了些银钱,要与对方清算房钱。

    还未到门前,屋里就传出争执声。

    “我实话和你说了吧,银珠,你也别痴心妄想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还不了解吗!”一个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尖利道。

    “银屏,我已经实在没法子了,只能求求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求你帮这个忙。”另一个声音苦苦哀求。

    “情分?”银屏嗤笑一声,“我们这些人还谈什么情分。”

    房里沉寂了片刻,银屏才幽幽说,“我今日能出来见你一面,也是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了。”

    “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孩子,他还那么小……”银珠哭泣道,混着儿子焦急的声音,“阿姆不要哭,不要哭……”

    “你当初出了那个门,就应该知道没有回头路了。”良久,银屏才轻声说,“留下来是死,出去也是死,横竖都是死,何必再拖多一条命……”他们三人曾经是三凤馆那年的头牌,勾心斗角彼此陷害才爬到那个位置,银珠被赎后就杳无音讯,银盒死了,就剩他自己挣扎地活着。新人一年比一年娇媚,而他已人老珠黄,只是等死罢了。

    “我实话告诉你吧,穆大爷的确每年都会来罗城,现在就住在馆里,昨晚赶你走的也是他。”

    银珠怔怔地说:“为什么……即使厌倦了我,但锦华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能不管……”眼泪一串一串,晶莹剔透像珠子似的,当年被送进馆里的时候他哭成了泪人,妈妈第一眼就给他取了银珠这个名字,点过他的客人也喜欢他这幅梨花带雨的娇弱,即使现在年纪大了,也依然不减当年风采。

    银屏见他依然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叹气说:“我就在馆里,你没事还是别来找我了。既然出了那个门,想想有什么别的法子活下去吧,别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文还是会要经过初审……至今存稿箱里还有3篇没通过……

    ☆、有人跳河呀

    两人的对话,门外的段娘子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觉得手里的银子也跟着肮脏起来。银屏前脚刚走,段娘子后脚跟就进门,开口就是要银珠母子俩立即搬走。

    银珠不断哀求,甚至不惜跪下磕头,模样可怜极了,段娘子硬起心肠别过头说:“不用说了,你们今日必须搬走,这几天的房钱我也不收你们的了,银子退回给你,你们另外找住的地方吧,我这地供不起你这样的人。”说着喊来阿泓,让他看着银珠,一定要今天就搬。

    阿泓不敢违抗,何况是盛怒中的段娘子,见银珠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只好亲自动手替他收拾起行李来。

    锦华年纪还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欺负阿姆的都是坏人,一边紧紧地护着自己阿姆,一边狠狠地瞪着阿泓。

    “那个,衣服我替你收拾好了……”阿泓不知该如何开口让对方离开,想要去扶他起来,不料锦华突然扑过来抓着阿泓的手就咬,那股狠劲几乎咬下来一块肉。

    阿泓吃痛,连忙用力甩开锦华,只见虎口上一排深深的牙印,不断地渗出鲜血。这时银珠突然站起来,也不接行李,拉着锦华的手就走。

    阿泓追上去,“哎,你的行李……”

    银珠置若未闻,他走得极快,也不管孩子能不能跟上脚步。

    阿泓没法,转身回去告诉段娘子。

    听完后,段娘子皱眉,这事要传出去不知道会被邻里误会成什么样子,只能让阿泓将他们的行李先收起来。

    学馆下了课,段简拒绝同伴玩耍的邀请,回家经过一处石桥时,只见桥上桥下乱糟糟的,许多人挤在桥头,还有人大呼:“跳河了!有人跳河呀!”

    衙役和仵作很快就赶来,分开众人,岸边躺着个人,脸用白布盖住了,边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嘤嘤哭泣着喊阿姆,可是他的阿姆再也不会回应自己了。

    人群里有人叹气,造孽啊这是,丢下这么小的孩子可怎么活。

    衙役开始询问起路人死者身份籍贯,被问到的人纷纷摇头说不认得,正议论着,闹哄哄地又来了一群人,为首之人正是银屏。

    银屏三言两语就跟衙役谈好,拉过锦华,说:“从今之后你就跟着我吧。”

    有人认出来银屏,有好事者忍不住出声:“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么?”

    银屏耳朵尖,朝那人瞟了眼,讥笑说:“有些人说得好听,怎么不见他拿出点银子来接济呀?再说了,无亲无故的,我能赏一口饭吃,就已经是这孩子的造化了!怎么,难道有哪位爷想要发发善心?那我先替他谢过了。您看这孩子模样也好,带回去养个七八年,就出落得水灵灵的,包管大爷您喜欢,不过话我可说在前头,他的阿姆可是出身贱籍,大爷想要明媒正娶回去怕是不行了。不过养来玩玩嘛,也无需计较那么多。就怕是说得好听,却出不起那个钱呀!”一顿话说得那人面红耳赤,还想争执却被同伴给拉着不放。

    锦华听不懂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周围的人都盯着自己,有些害怕地缩着身子,连哭泣都忘了。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段简在人群外听了几句,觉得无趣便走了。他念了一天书,早就饿得咕咕叫,只想早点回家去吃阿泓做的饭菜。

    第二日,银屏带着人来段简家里将银珠留下来的衣服首饰收走。段娘子脸色难看,银屏刚出门口,就听见段娘子冷硬地吩咐阿泓去取艾草跟盐来,将房间里里外外仔细打扫干净,务必清除掉晦气。

    银屏哼了一声,仰着头走了。

    那屋子空了几个月时间租不出去,段娘子寻思着,明年段简就八岁了,再让阿泓和他同房已经不适合,索性现在就开始让他们分房睡,空出来的屋子正好给阿泓住。

    段简下课回家,对段娘子的决定没有异议,阿泓更不可能反对,于是当晚上就搬了床褥到另一间屋子。

    真正到了睡觉的时候,段简却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日在课堂上哈欠连天,被夫子点了名留堂罚站。

    中午,阿泓来送饭,没在门口看见段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得知是因为课堂上瞌睡被夫子罚站,担忧地问:“弟弟晚上一个人睡不好吗?要不我和夫人说说,今晚搬回来。”

    段简捧着饭碗,神情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说:“不用,只是一会儿不习惯罢了。”解释起来太麻烦,就让阿泓误会他是不敢单独睡吧。

    学堂的夫子对段简一直寄予厚望,但也看出段简的性子极懒,好在年纪还小心性未定,打算给他拗正过来,这次课堂瞌睡被夫子严厉教训一番,课上罚站不说,课后还要罚抄弟子规五遍。

    段娘子不识字,对夫子的话却极为尊崇,于是苦了段简,夜半时分仍在挑灯奋战不止。

    抄到第三遍的时候,段简落笔速度越来越慢,字形也慢慢歪斜起来,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低下去,吧嗒一声,墨汁滴落在刚抄好的纸上,把他给惊醒了。

    段简懊恼地抱怨一声,这下白抄了。

    阿泓停下手里的活计,接过段简手中的毛笔,仔细揣摩段简的笔迹,又在纸上比划片刻,尝试着写了几个字后才落笔。段简一开始还好奇地盯着他看,慢慢地眼睛越瞪越大,到最后一脸震惊,太不可思议了,阿泓的字迹,居然和自己有七分相像!不仔细辨认,简直不分彼此!

    段简目瞪口呆,看看抄好的纸张,再看看阿泓,说不出话。

    有了阿泓帮忙作弊,五份弟子规总算抄完了,收笔那一刻,阿泓吁了口气,太久不握笔,现在整只手臂酸麻疲累,扭头看了眼还在惊讶的段简,阿泓顿时有些惴惴不安。

    没想到,段简放下纸笔,激动地握着他的胳膊,说:“阿泓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阿泓被夸得有些羞涩,低头说:“夜深了,弟弟快去睡吧,不然明日又要被夫子责骂了。我来收拾这里。”

    第二天,段简将抄好的弟子规交上去,着实让夫子吃了一惊,拿着五份作业看了又看,老半天也没看出毛病,咳嗽一声,慢条斯理说:“段简,你可知错?”

    段简立刻从善如流:“学生知错,学生悔改,请先生给学生改过的机会。”

    夫子原本还想训他几句,被他抢先把剩下的话给呛回去,咳嗽了半天一挥手,“你回去吧。”

    “谢先生。”段简笑眯眯地退出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地龙翻身

    这一年,地里的收成不是很好,林大叔想尽办法才堪堪凑够需缴的粮食,对此段娘子也只能无奈。段娘子算了又算,还是凑不齐段简来年的束,头发愁白了好几根。

    段简今年十岁,过几年参加科考,光盘缠就要一大笔银子,这笔钱同样没有着落。

    段娘子从床头暗柜里取出匣子,里面还有几件她出嫁时带过来的首饰,拿起其中一支金簪子,摩挲着上面精致的花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舍不得当掉。

    再想想别的法子吧,总会有办法的。

    今年林大叔送来的年货比往常少了三分一,憨厚的汉子一脸愧疚,原本想好的好话一句都说不出来,反倒是段娘子宽慰道:“明年都会好起来的。”

    跟着来的阿青,每次来都要围着阿泓团团转,即使被当做空气视若无睹,也毫不气馁,继续厚着脸皮找话题套近乎。

    厨房不大,两个半大小子挤在一起,磕碰摩擦在所难免,只有阿青乐在其中,阿泓简直不堪其扰,抿着嘴一言不发,一心想着早点收拾好早点摆脱。

    “青哥,林大叔叫你呢!”段简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阿青依依不舍,走到厨房门口还回过头说:“阿泓,那我先回去了。”话音未落,阿青诶哟一声,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狠狠地摔了个跟头。好在昨夜才下过雪,地上厚厚一层雪,人才没摔伤,只是脚扭了,疼得厉害。

    “青哥你没事吧?”段简假装吃惊地问,伸出一只脚,悄悄地将台阶上的石子拨进雪堆里。

    阿泓闻声跑出来,“怎么了?”

    阿青原本还忍着痛不出声,这会儿眼睛一亮,诶哟地喊起痛来,“好疼啊,我的腿断掉了!”

    阿泓一听十分紧张,蹲下身子,伸出手捏住阿青的脚踝,阿青呼痛更大声。

    “没事的。”阿泓检查完松口气,安慰他,“骨头没事,只是扭到了,用药油敷几天,化瘀消肿就不痛了。我扶你起来,地上凉,别冷到了。”说着一手穿过阿青腋下,将他扶起来,去找林大叔。

    竟然被个毛头小子摆了一道,段简恨恨地跟在他们身后。

    “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呢?”

    回去的路上,阿青因为伤了脚,只能坐在独轮车上,让林大叔推着走。林大叔问话,见他一脸傻笑听不进去的样子,现在就算将他丢下车去,估计也不会有反应,“青小子今年十五了吧,是到了该说媳妇的时候了。”

    当朝律例,男十六,实子十五,女十四,即成年,可以娶亲生子。

    说到媳妇的时候,阿青总算清醒过来,顿时涨红了脸,“二叔别瞎说!”

    林大叔呵呵地笑,因为收成不好带来的愁绪消散不少。

    除了刚来的那年,往后每一年的大年夜,阿泓都规规矩矩地守完整夜,而段简则是赖在阿泓怀里睡了个昏天暗地。小时候他还能在阿泓怀里缩成一团,如今只能枕着阿泓的大腿把人整个圈起来不放手。

    大年十五的晚上,段娘子留在家里,放两个半大孩子出去逛灯市。受去年收成的影响,今年元宵灯会也略显冷清,不复以往摩肩擦踵的盛况。

    阿泓牵着段简的手,随着人流慢慢前行,阿泓最近开始长高,段简需要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路过一处卖兔儿灯的,段简停下,摸出一文钱换了一盏,递给阿泓。阿泓笑着接过来说:“弟弟真是小孩心性。”话虽如此,脸上的笑容却很温柔。

    新年过完,日子又回到细水长流的琐碎生活之中。

    这天集市上有卖羊肉,因为羊肉的膻味太重,胡椒又太贵,本地很少有人会买来吃,所以价格比鸡鸭猪肉都要便宜。

    阿泓掂量着手里的银钱,家中已经好几天没吃肉了,他虽然想着法子每天弄些新菜式,但蔬菜就是蔬菜,京郊隆佛寺的素斋鼎鼎有名,据说能够将豆腐做出鸡鸭的味道,可他并没有媲美大师父的本事,吃得段简很是郁闷。

    为了给段简凑束,段娘子将家用减得不能再减,为此段简并没有抱怨,两世为人,他已经过了可以任性的年纪。

    称了一斤羊肉,洗净切碎块,与草果、砂仁、豆蔻一同熬汤去膻味,大麦仁用滚水淘洗干净,上锅蒸到微熟。羊肉汤熬开,滤掉杂质,下大麦仁,继续熬到熟烂放盐调味即可。

    段简隔老远就闻到食盒里散发的香味,忍不住深吸一口,满怀期待地问:“今天吃肉?”

    阿泓将饭食摆好,先舀了一碗汤端给段简:“小心烫,慢点喝。”

    “真香!”段简狼吞虎咽,很快将饭菜一扫而光,拍着肚子说,“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晚上还吃肉么?”

    阿泓看他吃的开心,连带着自己也高兴,笑眯眯地点头:“还有。”

    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子虽然平凡,若是能继续下去,也是一种幸福。

    林阿姆从乡下亲戚那里听了件怪事,前几日田地里不知怎地突然冒出一大批老鼠来,成群结伙地往山上跑,家里的鸡鸭也乱叫不停,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

    “听老人说,这怕是有天灾啊!”林阿姆忧愁地说,“四月八日就是佛祖神诞日,法佛寺要连做三日法事,夫人不如一同去求个平安。”

    近日城中的确有怪闻流传,段娘子反复叮嘱段简下课后不要到处乱跑,一定要立即回家。

    然而在天灾面前,人力总是显得那样的脆弱无助。

    灾难发生的时候一点预警都没有,城中居民还是如同往常那样宁静平和地生活,突然地动山摇,犹如地龙翻身,街道碎裂,房屋倒塌,刹那间将半个城镇毁于一旦,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废墟。

    段简那时候正好下课走在路上,地面剧烈震动,他猝不及防狠狠地摔在地上还打了个滚,却也正好避开了倒下来的树桩。

    短暂的空白过后,段简猛地窜起,不顾地面还在晃动,不要命地往家里赶。

    他怎么能忘了!他怎么就忘了!

    在他十岁那年,的确发生过一次地震,但那时候震倒的是相隔三百里外的晏城!

    那时候他年纪小,罗城又没受到太大影响,这事很快就被他遗忘在脑后,所以地震来临的时候,他彻底懵了。

    段简赶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被震倒了一大半,时不时仍有碎石滚动。

    院子里,阿泓趴在段娘子身上为她遮挡溅落的碎石,地上一片嫣红,分不出是谁的血。

    “娘!阿泓!”

    阿泓听到声音抬起头,脸上是深深的恐惧,他守了半天才见到段简出现,连忙大喊:“弟弟!弟弟!快来看看夫人!”

    灾难发生时,阿泓正在院子里洗衣服,侥幸逃过一劫,而段娘子却留在房里。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桌椅轻微晃动,还未来得及意识到危险,房屋就剧烈摇晃起来,段娘子本有机会逃出去,但她却折返回去取床头暗柜里的匣子,被落下来的房梁砸到脊背,当即就吐出一大滩血来。

    落下来的房梁一头顶住了墙壁,阿泓才能冒着危险冲进屋子将她半扶半拖出院子中躺好,不敢再动她,这么严重的伤势,根本就……阿泓从没经历过这些,惊恐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段娘子听见儿子的焦虑呼唤,奋力睁开眼,看见儿子完好无事,勉强抬起手,段简连忙一把抓住。

    另一只手松开怀里沾满血的匣子,段娘子只来得及断断续续地说一句:“要……好好地……活下去……”气息渐渐低弱至无。

    段简呆滞地跪在地上,根本听不见阿泓的喊叫,手里抓着段娘子用命换来的匣子,用力得指节泛白,像是要抓出几道印迹来。

    此刻余震不断,眼看剩下的半边墙壁摇摇欲坠,阿泓咬牙,横胸抱着段简,连拖带拽地弄出去。

    外面还活着的人狂奔着朝城外逃去,阿泓混在人群中出了城,直到空旷处才安下心来,这时候才感觉到右边小腿钻心地疼,是刚才逃跑的时候被飞石砸伤的,但他顾不得那么多,段简的情况才是现在最令人担忧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没审核出来……希望不要断更啊,那样时间就不连续了,强迫症伤不起

    ☆、准备回乡

    段简抱着段娘子遗留的匣子,阿泓抱着他,两人就这样在野地相依坐了一晚,直到天亮才有官府组织派人救助。

    罗城府衙幸运地没有被毁,这次地震使得罗城房屋被毁了十之三四,罗城居民伤亡近半,阻挡罗城与隆京的高山从中劈开一道宽可令两辆马车并行的裂缝,损失之重,震惊朝野。

    幸存下来的人不敢回去,三三两两地在街头空旷处驻扎。

    紧跟着天灾而来的却是人祸,外面到处都是哄抢偷盗的人,大家被吓破了胆,官府不得不加强日夜巡逻,同时上奏朝廷请求军队支援。

    灾难后的第二天,段简在阿泓持之以恒的呼唤下终于清醒过来,看着阿泓红肿的双眼里浓郁的恐惧,段简在内心里唾弃自己。

    虽然外表上阿泓比他大,但是内在里,他已经是活了三十年的成年人,阿泓却还只有十四岁,自己连个少年都不如,重活的岁数都活到畜生身上去了。

    重生之后,他在段娘子和阿泓的照顾下,仗着自己年幼的外表,一直过着毫无忧虑的幸福日子,如今想起来,这段日子就像梦境一般美好,也像梦境一般易碎。

    段简努力用自己的小胳膊圈住阿泓,口中安慰道:“不要哭,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阿泓努力掩埋的害怕情绪此刻终于完全爆发,脸埋在段简瘦弱的胸膛中嚎啕大哭起来,“弟弟我好怕,要是你也出事,夫人没有了,只有弟弟,我好怕……”

    段简眨着眼睛,仍然阻挡不住眼泪涌出,“我也只有你了,我不会离开的,我们要好好的,一起活下去……”

    他重生了,历史却也跟着改变,娘亲已经不在,阿泓日后是不是也会同样遭遇不测?

    段简不敢往下深想,但有他一口气还在,就必定会护得阿泓周全。

    娘亲,请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也保佑阿泓,我会遵照您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

    段简和阿泓趁着地震间歇,回去为段娘子收殓。这种大家忙于逃命的危险时期,棺材铺自然不会开门。段简拍了好久都不见回应,干脆从地上捡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开始砸起门上的铜锁。

    阿泓吓了一跳,连忙四处张望,这里本来平时就少人经过,现在更是除了他们就没有第三个人了

    砸了好一会儿,铜锁还是纹丝不动,段简却有些气喘吁吁。阿泓接过石头帮着一块儿砸。终于把门砸开,段简知道店铺里摆的都不是最好的棺木,最好的通常都藏在后院里。

    找到那口黑漆棺木,段简又顺手牵了辆平板车,载着段娘子出了城。

    两个孩子挖了很久,才挖出足够的深坑。

    段简不让阿泓帮手,一捧一捧泥土亲手将自己母亲埋葬。

    “阿泓,从今以后,就我们相依为命了。”段简说,“你会离开我么?”

    阿泓咬着唇,重重地点头,“我绝不会丢下弟弟的。”

    “我也不会。”段简郑重起誓,“永远不会。”

    林阿姆居住的地方,大多是简易的木板和砖石混搭的房屋,因此虽然在地震中被震倒,伤亡反倒不重,林阿姆一家更是幸运,没有人受伤,甚至财物都没有多大损失。

    阿青在府衙施粥棚子里碰到他们的时候,简直喜出望外,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语无伦次地比划着,“阿泓!我以为你们出事了!阿姆担心死你们了!只有你跟少爷吗?段夫人呢?”

    阿泓低下头,低声说:“夫人已经去了。”

    “啊!”阿青一脸震惊,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段简摆摆手表示阿青不必内疚。

    林阿姆听说段娘子已经下葬,长吁短叹伤心了一阵,问他们:“如今就剩你们俩个孩子,日后该如何是好?”

    “总会有办法的。”段简说。

    短短几日不见,林阿姆觉得小少爷变了个人似的,好像突然间长大成人,看来遭逢巨变,不但会改变人的性子,还能让人一下子成熟起来,放心之余也有些伤感,说:“我们打算回乡下去,小少爷要不和我们一同回去?段家在乡下还有几间老屋子,夫人之前一直托大哥照看。你们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彼此也好有个照料。”

    段简觉得这个建议可行,现在城中混乱不断,即使日夜巡逻,偷盗时有发生,他与阿泓都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想要安全生存下来都难,于是说:“谢过林阿姆的好意,我还要再和阿泓商量过才能决定。”

    林阿姆点头,说:“后天我们就要动身出发了,小少爷要是决定了,就收拾行李跟我们一块儿动身吧。”

    段简回去和阿泓说了搬回乡下的打算,段娘子去世后,阿泓事事都听从段简安排,这次也不例外,“弟弟说去哪,我就去哪。”而且书里说过,大灾过后,必有瘟疫,虽然朝廷已经派了军队来清理,但城中还是可以见到无人收殓的尸骨,继续留在城中,对他们两个没成年的孩子而言,并不是件好事。

    “那我们就收拾下东西,看看有什么用得上的。”

    因为害怕余震没过,这几天他们都睡在院子里,主屋倒塌大半,两人在废墟中捡了些还算干净的被褥和换洗衣服,又在厨房中扒拉出没坏的锅铲瓢盆,剩余的米面,竟也堆了一车。

    阿泓蹲在厨房里找了半天,才找到盐罐,虽然已经破了个大口,里面也混了不少沙石,他还是高兴地找了个布袋子,小心地将盐倒进袋子,一些用剩的八角茴香等调料也被他一点点翻出来装好,这些平时里随时能买到的必需品,现在身价倍增,有钱都买不到了。

    另一头,段简在自己房里找到笔墨纸张,至于那一箱子的书却没办法了,只能留下来以后有机会再带走。

    夜晚星空格外晴朗,两人在院子中间简单的地铺睡下。段简枕着阿泓的腿,阿泓给他打扇子驱赶蚊虫,就好像灾难没发生前,阿泓在房里哄他睡觉时那样。

    “弟弟,你说乡下是什么样子?”

    “乡下啊……”段简其实并没有回去过几次,最后一次还是带人去抵押掉剩下的田地还债的时候,但他还是开口说,“乡下很大,很多田,田里都种了谷物,田也很大,有很多山,很多树……”

    “真的吗?那一定很漂亮。”

    “是啊,很漂亮,我们家就在山脚下,背后是一片竹林,还有一条河,夏天的时候我们可以下河里摸鱼,游水……”

    段简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两人抱在一起睡过去。

    搬家那天,林大叔和家里的两个儿子都来了,三个人三辆车,才堪堪装完所有的行李,林阿姆一家手里还提着大小包裹。

    段简最后看了一眼屋子,锁上大门,大踏步跟上队伍,一行人出了城,朝乡下出发。

    因为装着行李,大家都走得不快,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到村子,阿泓还好,段简却累坏了,后半程大半都是坐在车上。

    林家村幸运地没有受到地震影响,林大叔事先和村长打过招呼,是以他们刚回到林大叔家中,村长就来了。

    段家是外姓人,段娘子的娘家也不在本地,段简的祖父置办的田产,当初买的时候就选了比较僻静的地段,离村里有些距离,还在后院挖了个池塘,引了河里的活水进来,颇有些自得其趣,如今历尽数十年,地契已经泛黄变脆。

    段娘子护下的匣子里装着段家的所有房产地契,还有攒下来的首饰银两,如今段简的所有家当都在这个染血的匣子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

    ☆、新生活

    村长验过地契,他已经从林大叔那里听说了这两个孩子的不幸遭遇,说:“既然来了咱们林家村,就好好过日子罢,有什么难处,说一声大家都会帮忙。这三间屋子都是你们家的,钥匙还给你们,屋背后的这片竹林地也是你们家的,当初段老爷也没说,平时大伙儿上山下山经过习惯在林子里挖点竹笋,你们要是不喜欢,我就告诉大伙儿一声,就不会有人靠近了。”

    段简连忙摆手,“不碍事的。”

    村长点点头,继续说:“河滩上还有块地,那也是你们家的,但是种不了什么东西,平时都荒废在那儿了。就是要种些什么,现在播种也来不及了,等到八月的时候收了稻谷,我让林大退给你们两亩地,以前不会种,现在就要学起来,勤快点,养活自己俩也就不难了。这日子,还是要种地才过得安稳。”说着又打量了两人几眼,“简哥儿还小,看着身子骨也弱,泓哥儿你就要多担待些,今年十四了吧?再过两年就成年了,男子汉就该担起家里的重担。”

    最后一句话说得段简有些尴尬,阿泓却认真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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