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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金难买韶光易 作者:阿随

    泓受苦,跑去找自己老娘发脾气,段娘子平日里虽对儿子疼爱有加,以为儿子是抱怨阿泓没时间陪他玩,便说:“你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了,不能整日这么疯玩,我看现在就把启蒙的书经找出来,等到开春就送你上书院去。”段简一听,立刻蔫了。

    段简掳袖子要帮忙阿泓洗衣服,说是帮忙,帮的尽是倒忙,院子里淌了满地的水,阿泓只能哄着他说:“弟弟先到屋里坐会儿好不好?我很快就做完来陪你了。”

    段简更郁闷了,讪讪地坐在一边看。

    等到天再冷一些,阿泓十根手指上长了冻疮,口子裂得一道道鲜血,段简说什么都不肯让阿泓碰冷水,暗中埋怨自己老娘心狠。

    段娘子挽起袖子,双手浸在盆里,刚打上的井水还冒着白气,边揉搓着衣物边说:“你爹走之后,我们家没了生活来源,用不起仆人了。这十指连心的痛,娘亲尝过,知道有多痛。也想过不再做这种粗活了,但是如果自己不做,又能换谁来做呢?往后每一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厅堂桌子上有膏药,阿泓你拿去,每天早晚抹一次,不出十天就能好了。”

    一席话说得段简无地自容,他怎么就忘了,父亲死后,是娘亲一手撑起了这个家,还要照顾年幼的自己,现在他竟然因为心疼阿泓就埋怨娘亲不近人情,简直太混账了,连阿泓都比不上,枉他还是个成年人。

    “娘亲,我错了……”段简羞愧。

    段娘子不再多说,此后几天,洗衣服的活都被她接下来,等到阿泓手上痊愈,又将洗衣服的活抢了回去,而段简也不再一边咋咋呼呼,有点沉稳的模样了。

    似乎突然一夜之间,窗外落了厚厚一层白雪。借住的客商赶在过年前回家去,阿泓的工作减轻不少,习惯了忙碌日子,清闲下来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段娘子就让他整日跟着自己绣花。

    天气越发寒冷,屋里燃起火盆,人也被烤得懒洋洋的。

    段娘子搁下剪刀,咯哒一声脆响,阿泓顿时一个激灵睁开眼,他手里还捏着绣花针和绷子,竟然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再看段简,早就在身边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睡得香甜,热乎乎的像个小暖炉。

    “让我瞧瞧,绣得如何了?”

    阿泓涨红着脸将绷子递过去,他是真没有绣花这方面的天赋……

    段娘子忍了又忍,还是勉强夸奖说:“绣得比之前有进步,起码看得出花是花,叶是叶。”只是这花瓣大小不一,叶子也歪歪扭扭。

    时间还长,慢慢教,总会好的,不求多精巧,最起码能拿得出手,段娘子安慰自己。

    “今天就先学到这儿吧。”段娘子取出昨日买的红纸,裁成一张张巴掌大的方块,开始教阿泓剪窗花。

    先从最简单的花样学起,阿泓学得很专注,很快剪出来的纸花就有模有样,不一会儿手边就叠了一沓。

    睡得正舒服的段简觉得脸上痒痒的,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醒过来,原来是剪纸的纸屑落到他的脸上。这一觉睡得他口水横流,脸上还粘着红色碎纸屑,惹得段娘子直发笑,“阿泓去拧个帕子给简儿擦把脸,瞧这脸花成什么样了。”

    段简挠了挠脸,指头上湿漉漉的,沾了零星红屑,难得地害臊起来,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流口水……说出去没脸见人了。

    阿泓很快打了盆温水回来,边给段简擦脸边哄:“弟弟抬头,乖,很快就好了。”

    ……段简恨恨地在心里想,这下丢脸丢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过年

    还有二十来天就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备年货。每年这时候,乡下的租户都会送来新鲜的鸡鸭鱼猪等等。段娘子正说着也该到时候了,门外就传来拍门声,伴着浑厚的汉子嗓音:“段娘子在家吗?”

    段娘子让阿泓去开门。门外台阶下停着一辆独轮木车,不大的车上装着满满的东西。

    车旁站着个憨厚矮壮的汉子,敲门的是个十来岁的浓眉大眼的少年。

    “咦?”少年有些惊奇出来开门的是阿泓,但对他脸上的疤痕只是略过一眼就挪开视线,显然是事先就被反复叮嘱过了,“段夫人在家么?我的姆妈是这里的帮佣,你叫我阿青就行,我今天是和二叔送年货来了。”

    “快让他们进来说话。”段娘子在后面叫道。

    阿泓侧身让出道路,阿青和他二叔一起合力将独轮木车推进院里。

    段娘子换了身衣服出来,“林大叔,今年也是这么早,家里都还好么?”

    林大叔咧嘴一笑,“托夫人的福,今年收成好,家里都好,这都是送来给夫人的年货,都是自家养的,送来给夫人尝尝鲜。”

    车上用竹笼装着几只活鸡活鸭,旁边挂着五六条用草绳穿着的大鱼,扎成捆的腊肉腊肠,和用木盆扣着不知道装了什么的木桶。还有一些新鲜蔬菜,这在冬日里比肉还难得。

    不用段娘子吩咐,林大叔和阿青熟门熟路地将年货卸下,鸡鸭连笼子一起放在厨房后面,鱼和腊肠分开挂在檐下,那个扣着的木桶里装的是炸好的大块方肉,和蔬菜一起堆在灶头上。

    阿青跑进跑出好几趟才把东西都搬进厨房,正在门口擦着汗,阿泓送来两碗热水,“两位请喝点水。”

    林大叔呵呵笑着谢过接住水碗。

    阿青边喝水边盯着阿泓,他就是姆妈说的那个童养媳么,脸好小,皮肤好白。出门前姆妈千叮万嘱,还以为是个大丑八怪呢!要是没有那道疤的话,他长得可真好看,比隔壁家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兰花儿还要好看!

    林大叔喝完水将碗还给阿泓之后就出门去整理独轮车,阿青磨磨蹭蹭地喝完一碗水,却没有把碗还回去,而是藏在身后问:“我是阿青,你叫什么?”

    阿泓却说:“你快把碗还给我。”

    “不给,就不给,除非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似乎大有不回答就不把碗还回来的样子,两人在门口僵持不下,阿青还想问点别的,门里传出段娘子的声音,催促道,“阿泓,东西都摆好了吗。”

    阿青一分神,阿泓突然伸手夺过碗缩回去,然后两边门扇乓地一声在他面前合上了。

    回去的路上,林大叔咂着嘴训道:“你这愣头小子,回去让你姆妈知道了非得敲你脑壳!”

    阿青却搔着脑袋不以为意,心里想着,原来他叫阿泓啊……

    阿泓,阿泓,愣头小子带着一脸傻乐,把这两个字念了一路。

    年货送来了,怎么处理是件繁琐的事情。

    活鸡活鸭不用特别照看,只要每天喂一餐米糠,还要注意挡风,小心别冻死就可以了。腊肉腊肠不用管,挂在檐下,要吃的时候切一块下来炒,油汪油亮的,看着就流口水。炸好的方肉可以炒可以焖,但还是合着晒干的腌菜一起焖着吃最香,焖好后一掀盖子满室飘香。最后还剩那几条鱼,要保存比较麻烦。

    其中三条青鱼,两条稍大,一条稍小,但最小也有四斤多,另外两条鲤鱼,个头跟青鱼差不多。

    段娘子麻利地宰好五条大鱼,最大的那条青鱼斩成大块,下油锅炸至金黄色后起锅,沥干装盘,另外两条则是上蒸笼蒸熟,鱼头鱼骨留着待用,把拆下来的嫩鱼肉用热油灼成黄色捞起,加盐花,葱段,姜片,放入坛中密封,可以储存一个月。

    两条鲤鱼洗净对半剖,将鱼肉刮下剁成肉泥,加豆粉和猪油搅拌均匀,少许盐加水,再加入少许姜末,一块儿揉成团,然后左手握住一块肉团,挤出拇指头大的一小团,右手用小勺一挖,再用巧劲儿一抖,将鱼丸抖入滚水中,一颗鱼丸就做好了。煮熟的鱼丸用冷水存着,需要的时候再捞起,舀一勺热淋淋的鸡汤,放几片叶子,绿的翠绿,白的雪白,光看就让人食欲大增。

    段娘子很熟练,手指翻飞间不断有丸子被抖下锅里,一会儿就装满一锅白花花的丸子,随着热气上下浮动。阿泓掌握方法之后,渐渐赶上段娘子的速度,最后足足装了满满一大木盆的鱼肉丸子。

    备好肉食还不够,还有炒货,干果,甜食……段娘子一边列清单,一边感慨:“以前这些都不用自己发愁,自家店里应有尽有,需要的时候就让佣人到店里说一声。现在凡事都需要亲力亲为,才知道生活艰辛,样样都要钱,一个子儿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花。”阿泓跟在段娘子身边做事,耳濡目染下也做得有模有样。

    十几天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眨眼间就到了大年夜。虽然只有三个人,段娘子还是做了满满一大桌的菜。

    开香炉拜祖宗,告之先人,阿泓按规矩磕足三个响头,正式进了段家的门。

    吃过年夜饭,还没到子时,有些等不及的孩子就跑出来放起了烟花炮竹。开始先是零星的几声,就像起了号角,很快鞭炮声此起彼伏,噼里啪啦地连成一片分不清彼此,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硫磺味道。

    阿泓牵着段简的手,羡慕地看着院墙外透进来的火光。段简对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提不起兴趣,但是看到阿泓眼里跃跃欲试的兴奋,内心瞬间温柔起来。

    记忆里的阿泓,沉默寡言,逆来顺受,几乎没有见过他开怀的时候,原来阿泓也是会笑,会对外界充满好奇。这样很好,也会一直这样好下去,段简希望着。

    段娘子经不住儿子缠,同意他们在门口玩一会儿,“别跑远了,就在这儿吧。”而她站在门口看着俩孩子。每年过年期间,县里都会丢几个孩子,再说,阿泓这半年来表现得乖巧伶俐,但是段娘子还是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就怕一个疏忽,阿泓就跑得无影无踪。

    门扇一开,仿佛踏入另外一个世界,外面热闹极了,大人小孩三三两两围着,欢声笑语不断。

    两人拎着一挂小炮在空地上放了,阿泓紧紧地抓着段简的手,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不知道谁往段简脚边扔了个烟花,嗖嗖作响火花四溅,吓得段简嗷地一声跳起来,阿泓拍着手笑得前仰后附,连段娘子也忍不住笑:“好了,快回来吧。”

    罪魁祸首早就跑了,段简只能悻然。

    子时的更鼓声敲起,两个孩子早就困得东倒西歪,强撑着点了辞旧迎新的鞭炮,刚躺到榻上就抱成一团睡去。段娘子微笑,给两个孩子掖好被子,自己拿出绣棚来绣花。

    窗外,伴着一声巨响,夜空中冉冉升起炫目巨大的烟花,新的一年到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灯会

    大年初一,小孩子们轮流给家中长辈磕头拜年。大人们围着火炉打牌聊天,坐不住的孩子开始了挨家挨户地上门拜年。

    这里的风俗,大年初一都要在家中准备一盘瓜子糖果,上门拜年的孩子一边叫着送福了送福了,一窝蜂地冲进来,一人抓上一把然后赶往下一家。上门的孩子越多,说明这家今年福气越旺,所以家家户户都很看重,早早地做好准备等着孩子上门。

    即使日子再拮据,段娘子都不肯用那些差的糖果来含糊了事,段娘子又总是很和气的模样,往年附近孩子们最爱来他们家,今年也不例外,有些厚着脸皮的还会来第二次,生怕来晚了就没了。

    第一拨上门送福的孩子有十几个,领头的却是去年来送年货的那个阿青。

    段娘子笑眯眯地说:“别急,都有,一个个来。”阿泓在旁边低着头给凑到面前的孩子分糖。

    他的头发长到脸颊,段娘子亲自为他修的刘海,齐平刘海将可怖的疤痕挡住大半,头上用红绸带扎了两个圆发髻,看着就跟画像里的童子一样可爱。

    领了糖的孩子急急忙忙赶去下一家,阿青领了糖却站着不走,同伴扯了他一下,“阿青哥,快走哇!还有好多家呢!”

    阿青回头看了阿泓一眼,被同伴拽着跑出去。

    新年的热闹一直延续到十五元宵,十四上灯,十六落灯,整整三天的灯会在十五这天到达鼎盛高潮。天刚擦黑,街道上就挂起了各式各样的彩灯,中心更是搭起了高高的灯楼,就等着夜幕降临后一比高下,艳压群芳。

    往年段娘子都会抱着段简出门看花灯,今年多了阿泓,她没办法同时看着两个孩子,又不放心将他单独留在家里,就打算留在家中。

    段简却无聊得很,憋了整整半个月,说什么今晚都要出门,再看阿泓,虽然表面温顺听话,眼里却闪着渴望的光芒。

    被段简缠得无法,段娘子只能再三叮嘱:“一定要跟着娘亲,不能乱跑,知道吗?只能出去一会儿,看看就要回来,不许撒娇,要乖乖听话,不然以后再不让你出门了!”又对阿泓说:“待会儿出去,要看好弟弟知道吗,别让拐子拐了去!若是乱跑,回来我可要打棍子的!”其实她最担心的,还是怕阿泓趁着人多杂乱的时候跑掉,只能自己多加小心了。

    街上张灯结彩,游人如织,段娘子一手抱着段简,另一手拉着阿泓,随着街道缓步慢行。

    阿泓被精巧多变的花灯吸引了所有注意力,若不是段娘子拉着,恐怕都不知道被人流推到什么地方了。他在繁华的隆京长大,但很少出门,也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街市,还有这么多好看又好玩的花灯。

    段简对花灯兴致缺缺,上辈子的时候他都是约上三五朋友到青楼酒肆彻夜狂欢,从未去想过,被他丢在家中独自一人的阿泓是怎么度过这漫长一夜的,也许是一个人倚在门口看巷口的灯火,或者是守在灶头前为自己留一壶热水……

    他从不知道,原来一盏再普通不过的花灯,就能让阿泓沉浸其中,流连忘返。

    也许,上天让他上辈子暴毙不得善终,并不是惩罚,而是让他获得重生改过的机会。

    越靠近县中心的灯楼人群越稠密,顶楼一朵巨大的莲花灯光彩夺目,花瓣缓缓展开,花蕊掩在其中,楼下众人引颈以盼,生恐错过花开的瞬间。

    段娘子单臂抱着儿子走了许久,手也酸了,口也干了,不得已在拐角处将儿子放下,松开手对他说:“简儿乖乖地别乱跑,娘去买碗豆花。”又对阿泓说,“看着弟弟,拉着手不要放开,我很快就回来。”

    四五步外的豆花摊子前挤满游人,段娘子频频回头,阿泓跟段简都好好地站在拐角那里手拉着手。终于挤到摊前,段娘子刚摸出一文钱,就听见一声巨响,身后的人群突然如潮水般四下涌动起来。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那朵巨大的莲花灯终于完全展开,最外层的花瓣舒展开来将近半丈!花心散开,无数花瓣夹着金红纸片飘落,纷纷洒洒如同下雨。

    人群被炸响唬了一跳,立刻就乱了,人声鼎沸响成一片。

    而这不过短短一瞬的时间,嘈杂间听见阿泓一声尖叫:“你干什么!弟弟――放开弟弟!”

    段娘子猛然回头,只看见阿泓的背影没入巷子深处,原地哪里还有段简的身影!

    阿泓人小腿短,根本追不上那个高大男人,还摔了一跤,掉了只鞋子。

    段娘子追上来,拉着阿泓的胳膊劈头就问:“简儿呢!简儿哪里去了!你快说!快说啊!”

    “弟弟、弟弟被人抓走了……”阿泓又惊又怕,胳膊被抓得生疼。

    “他们往哪里去了?要是简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段娘子说不下去,她就一个孩子,如果段简出了什么事,下半辈子也没有任何指望了。

    阿泓被段娘子狰狞的表情吓着,抖着指头指向巷子深处,段娘子丢开阿泓顺着他指的方向追去,根本顾不上思考他会不会趁机逃走的事情。

    阿泓独自站在巷口茫然四顾。

    他从未有过逃跑的念头,不说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天寒地冻,跑出去只会饿死冻死,就算找得到地方收留,他脸上的疤痕明显,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而且最重要的是,段娘子对他一直很好。

    他脸上的伤疤是娘亲在狱中用烧红的木炭烫出来的,说是这样可以保护他不被伤害。他答应娘亲发誓会活下去。

    和娘亲分开后,他被送到一处密闭的院子里,那里有很多人,有大人有小孩,都面临着同一种命运。他们的肩胛骨中间被烙上印迹,然后灌上一大碗又黑又苦又涩的汤药,丢在大屋里自生自灭。

    很快药效发作,腹中痛如刀割,他痛得晕过去好几次又在疼痛中醒来,恍惚间,下身似乎流了很多血,大滩污血夹杂着一团团的肉糜被排出来。

    体弱的孩子最先熬不过,很多人一边哀嚎一边死去。他以为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去,因为他连呼叫的力气都没了。

    那些衙役每天都会将死去的躯体拖走,然后给还活着的人继续灌下一碗汤药,最终,百来个人中活下来的只有寥寥无几的十多人。他很幸运,撑了过来,成为那一批人中最小的幸存者。

    养好身体后,他立即被发配到罗城来。

    在县衙里的时候,阎阿姆经常恐吓他要好好听话,不然未来的主人就会打他,不给他饭吃,又说可惜脸上的伤疤,不然就能卖给三凤馆赚一笔。

    他虽然从未出过门,但家里有满满一扇墙的书,书里说这样的地方不是好人去的,他怕自己会被卖到那种地方,所以见到段娘子的时候极力表现得乖巧听话。

    段娘子对他很好,给他饭吃,给他衣服穿,就像今晚的这件小棉袄虽然料子旧些,却是用段娘子的旧衣改的,穿着一点都不冷。段娘子还教他做饭,绣花,补衣服,好像就没有她不会的事情,阿泓一直对段娘子敬爱有加。

    段简虽然经常抓他咬他,但阿泓知道他是在闹着玩,因为段简很注意没有弄疼过他,而且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第一个让给他,他在心里偷偷地将段简当做自己的弟弟。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段家当做第二个家了。如果这个家没了,他又能去哪里呢?

    阿泓咬着嘴唇,再次跑回黑暗的巷子里,稚嫩的声音一声一声呼唤着:“弟弟你在哪里――”

    回应他的只有凛冽的寒风。

    作者有话要说:

    ☆、被拐

    夜深了,花灯燃尽后一盏接一盏熄灭,人群渐渐散去归家。

    阿泓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扯着遇到的每一个人问有没有见到他弟弟,路人都用看疯子的眼光看他,唯恐避之不及。

    噗通一声,阿泓被凹凸起伏的青石板路绊倒,狠狠地摔到坚硬的石板上,膝盖和手掌都火辣辣地疼,积蓄了一个晚上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阿泓?你怎么了?”前方传来一声惊呼。

    和家人出来看花灯的阿青看到前面趴伏的小身影就觉得熟悉,走近发现真的是阿泓,赶紧三两步跑上前将他扶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在?段夫人呢?”

    “弟弟被人抢走了……我追不上他!弟弟不见了!”阿泓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认得的人,压抑已久的情绪立刻爆发出来,揪着阿青的前襟哇哇大哭。

    “别怕,有我在呢!”阿青脸红了红,挺直胸膛努力将阿泓抱在怀里,“究竟发生什么事?”

    好在阿泓很快就平复心情,抽噎着说出事情经过。

    站在身后的阿东,也就是阿青的哥哥,拍拍弟弟的肩膀说:“阿青,你先带他回去,我去找爹和姆妈帮忙。”

    阿泓摇头:“我也要去找弟弟!”

    “不行。你和阿青回去等着,说不定小少爷自己跑回去了呢,要是家里没人错过了就糟了。”大他们好几岁的阿东性子比较沉稳,思考事情也详略得多,“放心,外面有我们呢,小少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阿泓抹掉眼泪,一骨碌站起来,“我要回家,弟弟要是回家见到没人会怕的。”

    “事不宜迟,阿青你现在就送他回去,我去找姆妈叫上大伙一起帮忙找人。”

    回去的路上,阿泓走得飞快,刚才那一跤摔得很重,他的膝盖可能青肿起来,走动间火辣辣地疼,但是他顾不上那么多,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早点回家,弟弟还在等。

    阿青不得不跟着一路小跑,边跑边喊:“慢点,阿泓你走慢点。”

    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门口,阿泓的希望却落了个空,眼前大门紧闭,黑黝黝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在。

    阿泓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腿一软跌到在地上,吓了阿青一跳,刚想把他拉起来,冷不丁大门台阶边的背光处里猛然窜出个黑影,扑到阿泓怀里。

    “阿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说来也该段简倒霉,那个拐子早就盯上他们一大两小,尾随了一晚上才等到机会,眼见大人将孩子放下,正好人群因为烟花骚乱一片,突然冲上去抢过段简就跑。

    他在后面看得很清楚,这女人怀里抱着的娃娃长得跟年画上的童子一样好看,卖到妓馆里肯定能赚不少,后面跟着的那个小孩虽然长得也不错,可惜年纪大了已经懂事,反倒不太好出手。

    抱着段简亡命奔跑一路,确定后面没人追后,拐子才停下来喘口气,吭哧吭哧地抱怨:“娘的,这么小个崽子,怎么这么重!累死老子了!”

    段简在拐子怀里安安分分地,不哭也不闹,跟别的小孩不太一样,拐子奇怪道:“这娃娃不会是个傻子吧?”说着双手抱着段简腋下举到面前查看。

    早在半路上就冷静下来的段简等的就是这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口咬上拐子的鼻子,力道之狠就差没把对方的鼻子给咬下来。

    拐子疼得一撒手,段简像个棉絮一样被甩出去,幸好段娘子给他裹得厚,并没有伤着,反而在地上一打滚,站起来撒开脚丫子就往外跑。

    “小兔崽子……嘶……我的鼻子……”拐子暴跳如雷,血流满面的模样加上扭曲的表情,可怖极了,“别让我抓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给我出来!”

    一个五六岁的小崽子,量他怎么跑也跑不远,拐子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凶神恶煞地搜寻。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段简可是个披着小孩外皮的成年人,这附近的路况他比拐子还要熟,三下两下暂时甩脱了对方,找了个隐蔽角落躲起来。那角落很巧妙,正好形成个只容小孩子蹲进去的空隙。果然没过多久,那拐子就跟上来,一边骂一边仔细搜索。

    段简屏住呼吸,直到拐子走远了,才慢慢地摸出来,往家里的方向拔足狂奔。

    一面跑一面还要注意避开行人,段简好不容易回到家门口才松了口气,看到大门紧闭才知道娘和阿泓都出去找他没回来,他怕与两人错过,就蹲在台阶下面等。

    冷风呼啸着往他脖子里钻,冻得他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就在他快要冻得睡过去的时候,终于等到了阿泓。

    那种失去亲人的恐惧,在阿泓抱住段简的时候终于完全爆发出来。

    “别哭,阿泓别哭。”段简对突然嚎啕大哭的阿泓完全束手无策,成串成串的眼泪滚落下来,灼热到他心也跟着疼。段简站直身子,小手捧着阿泓的脸,眼泪怎么都擦不干,他干脆笨拙地伸出舌头舔掉他脸上的眼泪,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眼泪却越涌越多。

    被两人无视的阿青在一边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心里却隐隐有些羡慕,只是这种情绪过轻,他自己都没察觉。

    两个孩子在这里抱头大哭的时候,另一边段娘子找不着儿子已经急疯了,若不是林阿姆扶着,恐怕早就支撑不住。

    林阿姆劝着:“夫人还是回去休息一会,您这样身体会吃不消的!我保证,一有消息我们就立刻通知您!”一边拉着段娘子往家里走。

    段娘子被强行送回来,刚走到巷口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我好像听见了简儿的声音……真的是简儿!简儿!”

    段简一抬头就看见他娘像只护犊的母虎一样冲过来,把他从阿泓怀里夺过来,紧紧地抱在怀里,迭声叫道:“我的简儿!”

    段简被他娘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突然间又被拉出来,段娘子高高扬起的巴掌却舍不得落下,转而扯过旁边的阿泓,啪啪地甩了两巴掌,阿泓的脸上立刻出现两个鲜红的掌印。

    气急败坏的段娘子边打边骂:“不是让你看着简儿吗!你把话都当耳边风了是吧!若是简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你!你给我跪到天亮!”

    阿泓像是被打懵了,呆呆地跪在原地不动。

    “不要打阿泓!这不关阿泓的事!”段简大急,连忙拉住段娘子大喊。

    这么冷的天,跪在门外一晚上,肯定冻死了,段简想也没想,抱着他娘的大腿噗通跪下来。

    段娘子气急攻心,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林阿姆一把托住段娘子,“快!扶进去!阿东你赶紧去叫何大夫!”

    作者有话要说:

    ☆、束和租客

    段娘子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大夫说是积劳已久,需要慢慢调养,光是一天一副汤药就花了不少银子。

    大小家务全由阿泓一人扛了下来,还要细心伺候段娘子,言行举止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一点儿差错。落在段娘子眼里颇不是滋味,最终这事就这样轻轻揭过。

    开春之后,段简就七岁了,到了启蒙的年龄,段娘子卖掉出嫁时戴过的一副银镯子,给段简交了上学的束。

    春去秋来又一载,一眨眼,一年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灶头上煨着粥,阿泓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剥豆子。剥完一篮豆子,看看时间差不多,阿泓收起豆子,熟练地起锅生火,烧好饭菜后先给房里的段娘子端去,再匆匆出门给学馆的段简送饭。

    学馆午休时会供应简单的饭菜,但每月要额外多付米资,段简也几次抱怨学馆里的饭菜难吃,段娘子算了下,还是家里做好饭菜送过去比较划算,段简趁机要求阿泓陪他在学馆用饭。

    天气逐渐炎热,阿泓却顾不得停下脚步擦汗。另一边,在学馆门口苦苦等待的段简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阿泓的身影出现赶紧迎上去,边接过饭盒边抱怨:“阿泓你今天好慢!”

    学馆食堂里人走光了,空荡荡的大堂里就剩他们俩,阿泓一边摆菜一边解释:“前边街上突然堵了好多人,我绕了些路过来所以才迟了。”段简拾起袖子给阿泓擦汗,被他避开了,“别弄脏了衣服。”

    只有简单的两道小菜,肉少得看不见,段简主动将还算大颗的肉粒挑进阿泓的碗里。

    吃完后,阿泓收起碗筷,像往常那样说了句:“弟弟要用功读书,我回去了。”

    段简目送阿泓离开,才转身回去。对他这个成年人来说,学堂启蒙的知识实在简单又无聊,上辈子他没想过考取功名,这辈子亦然,上学只是为了不辜负段娘子的苦心期待罢了。学堂的夫子却夸过他天资聪颖,饶是他这样厚脸皮的人也不禁汗颜。

    段娘子算完这月账本,叹了口气。

    今年她又找工匠将后院的一间屋子单独隔出来,打算用作短租给过往旅客,三五日,一两旬,多少也是笔收入。

    这次的租客是个据说准备上隆京投靠亲戚的单身实子,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

    段娘子原本不太想租,因为她总看这个实子总觉得不太对劲。那实子自称夫家姓穆,身上穿着绫罗衣裳,只是颜色稍旧,身上佩戴的首饰虽然款式过时,但做工精致,一看就价值不菲,样貌也过于艳丽了些,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风韵,实在不像是正经人家。

    段娘子留了个心眼,故意把房租提高了几钱,对方却一口答应下来,当即付了半个月的房钱,看在钱的份上,段娘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住了下来。

    这天学堂放旬假,段简从外面回来就找阿泓。平日里阿泓不是在厨房忙碌就是在院子忙碌,除了买菜就很少有出去的时候,现在也不例外。

    段简转了圈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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