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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

    重生之驱魔师 作者:浅蓝岚

    。

    路易斯疑惑这东西是怎么跑到墙里去的,但现在他顾不得这个。这会儿,就连对罗兰的怀疑也被他抛向九霄云外去了。

    斩杀恶魔才是最重要的。

    他飞奔过去。

    一支黑色手臂挣扎着从墙壁中戳了出来,像一截光秃秃的树枝。此刻,这支手臂撑在墙上,试图将它黏黏乎乎的身体也弄出来。

    路易斯挥刀斩断了那只手臂,它化成一团黑泥掉了下来,在接触教堂地面的一刻消失了。没有丝毫耽搁,路易斯迅速将手臂探入了张开的大嘴,将刀刺向这东西的喉咙深处。

    那张嘴开始闭合,多半是想咬断路易斯的手。但它很快就再度大开,发出了足以刺传耳膜的凄厉尖叫声!而教堂内的金属灯架也如同应和般地剧烈震动,嗡鸣声不绝!

    当一切归于沉寂,路易斯的手臂完好无损,教堂的墙壁也恢复了原状。他摇了摇发疼的脑袋。“这可真够操蛋的。”事情结束,他终于想起了罗兰。“你很镇静。” 事实上,对方过于镇静了。通常情况下,不惧怕恶魔的只有两类“人”,驱魔师,还有恶魔本身。

    看着路易斯持着银刀走向自己,罗兰平静地解释:“只是震动的墙壁和尖叫声罢了。我可是写小说的,了解的奇谈怪论并不比你少。刚才尖叫的东西,它看起来可怕吗?”

    路易斯停在对方面前,将刀收了起来。“不,它就像一团黑乎乎的泥巴,看起来挺蠢的。”

    罗兰叹了口气,表情竟然有些失望。“在我的想象中,凡是普通人肉眼不可见的恶魔,应该都是模样可怖的。当我构思故事的时候,它们吓人的模样便会浮现在脑海中。可惜现实如此令人失望。”

    “你没必要失望,”路易斯小心仔细地打量罗兰。“这些东西无论外表何如,也都是十分危险的,比如吸血鬼、狼人、附身的邪灵。我的任务就是消灭它们。”

    罗兰语气有点惊喜:“您开始和我谈论这些了。那么,您愿意让我与您一同旅行了?”

    路易斯没有直接回答。他不信任罗兰,而且认为对方不简单。就目前来看,罗兰是个普通的男人,但谁知道这张人皮下面会是什么呢?看不到的危机也是切实存在的。

    这家伙可能很危险――这个认知令路易斯认真考虑与对方同行的事。比起放任有迷惑性的危险生物到处乱跑,他宁愿将对方放在身边。

    路易斯终于开口。“我讨厌和投机者与军火商打交道。遇上他们我会帮忙,但言谈难免不够得体。您不会阻止并指责我,对吧?”

    “我不会的。那是您的自由。”

    “很好。还有,我很缺钱――非常缺钱。如果我们不得不在旅馆夜宿,您会替我付钱,对吧?”

    “当然。我已经给您添麻烦了,当然要尽我所能满足您的需求。”

    路易斯露出了微笑:“那么好吧。出发之前,你得了解我的工具。驱魔师的搭档也兼任助手。如果你在我需要圣水时递上大蒜汁,我会直接把你扔到密西西比河里去的。”

    无论罗兰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路易斯都没做好与人同行同居的准备。为了令自己多一重保障,路易斯在启程之前去了怪人彼得那里。

    彼得为驱魔师服务,他在私下里制造杀伤性超过教会规定的武器。前世路易斯就和对方打过交道――他死前用的某样武器就是出自彼得之手。

    推开门,大蒜、醋味儿混杂着其他分辨不出的怪味扑面而来。路易斯不得不屏息片刻,以免自己被这令人作呕的气味熏得晕过去。

    “噢,路易斯,是你!我昨天刚调试好了攻击距离长达十米的喷火枪,你要不要试试?”

    路易斯摇了摇头,不赞成地说:“这可不好。你应该知道,教会规定,火焰喷射距离不能超过两米。上次那把能喷出五米火焰的枪可把我的同伴害惨了,他试图用速战速决的方式消灭一群吸血鬼,结果整座公园的草坪都被烧秃了。那得赔多少钱哪!我真为他难过。”

    “既然你这么嫌弃,就别拿起这枪呀。”彼得不满地嘟哝。

    路易斯举着黄铜喷火枪打量,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闪着金黄色光芒的枪筒被塑得又细又长,枪托之内藏有喷火的机关。这比教会下发的枪更得他心意。“我和他们不一样。看到上方的蜘蛛了吗?”

    “我知道。有一只大肚子黑蜘蛛在角落里结网。我最讨厌这玩意儿了,等我做完了这个能喷射圣水的十字架,一定要把它赶走。”

    “不必了,我帮你。”说罢,路易斯抬手扣动扳机。细长的火龙从枪口窜出,直抵墙壁与天花板的相接处。

    彼得吓了一跳,连忙回身看过去。黑色的灰烬落了下来,那只令他厌烦却无暇顾及的蜘蛛已被燃成灰烬。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从这儿到那蜘蛛网的距离在射程范围内,你……”彼得忽然住了嘴,严肃地搬过梯子爬上去查看。“蜘蛛被烧成灰了,蜘蛛网一点儿却没破!真他妈邪门了!”

    路易斯将枪放下,自信地微笑。“我说了,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那么,为什么你有这样精确的枪法,却差点烧毁一座教堂?”

    路易斯笑容不变。“因为我现在心情好,而且,很冷静。”

    每个兴奋过度或出离愤怒的驱魔师都是超级破坏狂。这认知是如同公理般的存在。

    “好吧,让我先来准备你的东西。银椿、硝酸银子弹……对了,我有样好东西,想不想看看?”彼得忽然换上了神秘兮兮的表情。他拿出一个小礼盒,动作小心、神情肃穆,如待珍宝。

    路易斯也严肃起来,身体绷得紧紧的。他知道那是什么。“给我看看吧。”

    一枚细长的银色子弹躺在盒内的绒布上。子弹上面有黄绿色浅纹,看着十分诡异。

    “这颗银弹基本融合了一切对付有形恶魔的东西。更棒的是,它的内核是滚烫的岩浆,只要爆炸就能将一切燃烧殆尽,而刺眼的强光也会令一切黑暗生物灰飞烟灭。我用生命起誓,这颗子弹甚至能杀死撒旦。”

    “是吗?”路易斯喃喃低语。这玩意儿能否杀死撒旦,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它能杀死撒旦亲密的仆从。

    那一枪是他亲手开的。

    “既然它这么有用,那我买了。谁知道将来会遇上什么呢?”路易斯看着那颗子弹,愈发坚定起来。他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而他也将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第七章

    生活如同一条长河,人们多数时候只能随波逐流。无论发生什么不幸的事,就算他们悲伤、痛苦,也得强撑着继续前行。

    反言之也是一样正确。南茜便是这样,一直坚强地撑着,实则疲惫又伤心。她是位不幸的妇人,丈夫爱上了探险队里的同事,为此与她离婚。她带着女儿与母亲相依为命,而她的母亲也在不久之前去世。现在,丈夫的新任妻子又来到这里,要带走她的精神支柱――她的女儿。

    南茜不得不强颜欢笑,打着精神应对沙发另一端的女人。与自己不同,这女人很时髦,马靴锃亮,丰满的胸部像是要从低胸衬衫上沿跳出来一般。

    对方不自在地坐着,一脸歉意。“我知道这请求会给您造成困扰。但您瞧,我不能生育,我们夫妇没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可您还年轻,而且这么美丽,会有条件不错的男士青睐你的。”

    南茜口中发苦。如同有所感应般的,她回过头。她漂亮的女儿正透过卧室的门缝,怯怯地看向这边。她苦涩地说:“我不想再结婚了。我只要她。”

    “我明白。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时髦的女人语重心长:“可您养不起她。她快要上中学了,要从这儿坐车到镇上去。我不想令您伤心,可车费与学费您都负担不起。把她交给我们吧,我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的。”

    南茜当然舍不得女儿,可养不起女儿是她胸口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她有点松动了。“让我考虑两天吧。”

    “好的。但我想先和这孩子聊聊。如果您不介意,今晚我可以带她去城里转转吗?我的马车在外面。”说着征求同意的话语,这女人却径直向卧室走了过去。南茜张了张口,但看到女儿走出了卧室,便放弃了阻止的打算。

    “别害怕!我知道,你肯定意识到什么了!唉,你是这么的美丽和敏感!”女人弯腰看着面前的女孩,夸张地赞叹。

    女孩好奇地打量她。“你说要带我去城里,为什么?”

    “为了寻找乐趣。和我在一起,永远都不会缺少乐趣的。”女人俏皮地微笑:“今晚有一场狂欢,有啤酒、风琴手什么的……”

    南茜在一旁听着,双手痛苦地绞紧了。她的丈夫和女儿都被同一个人抢走,而她竟懦弱如斯,连一句难听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看着女儿跟对方离开……

    “妈妈,我不喜欢她。”女孩的拥抱和耳语打断了南茜的自怨自艾。她看着自己的女儿,惊讶地发现对方原本澄澈的眼中一片阴暗,那如同成年人的深沉几乎让她认不出来了。“亲爱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女孩凑过来,吻了吻南茜的脸颊。“无论如何,我会和您在一起的。”

    来自女儿的保证令南茜悄悄地微笑了。她目送女儿和那个女人出了门,放心又愧疚。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女儿出门时顺手拿起门后的防暴斧塞进了大衣。那沉甸甸的工具在女孩手中变得如此轻巧,就像一片羽毛。

    第二天晚饭时,南茜通过报纸得到了那个女人的死讯。对方在把南茜送回来后出了事。她亲自驾驶的马车因为有一块关键的木板松动,因此在颠簸中散了架。一根细长尖锐的木条从她颈后戳穿了她的喉咙。但这并不是最糟的。她在死前挣扎过,这令事情变得更糟糕。

    系着马的缰绳缠住了她的脚踝,受惊飞驰的马将她拖了很远。她漂亮的脸蛋和隆起的胸部被砂砾摩擦得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样了。最终,她的身体歪向道路旁边,头狠狠撞在路碑上。由于速度过快,她的头部在与石头相撞的瞬间爆裂了,脑浆与头骨碎渣飞溅,眼珠也滚到了道路中央。

    她便是这样凄惨地死去了。

    “愿你的灵魂安息。”南茜低语。她恨她,却依然因为这个消息而震惊和难过。

    “您还要蘑菇汤吗?”对面的女孩关心地问道:“我想再添点儿,顺便也给您盛一碗。”

    “去吧,亲爱的。谢谢你。”至少自己不会失去女儿了,那个男人会暂时放过自己的。南茜放心地想着。

    可真正的不幸从这一刻正式降临。最先出差错的是死物:放在触手可及位置的刀叉凭空浮在空气中,当她们惊恐地去拿时却扯不动它,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与她们较劲儿。走廊里的灯但凡亮着,便是昏暗的;虽然以往供电也很不稳定,但电力持续不足可是前所未有。

    一个晚上,当南茜试图去查看是否是灯泡除了问题时,她看见走廊尽头有个高大的黑影。当她壮着胆子、浑身发抖地挪过去查看时,那黑影便消失了。这可把她吓得不轻。她是个传统软弱的女人,这实在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了。

    每每发生这种事,她的女儿便会安慰她,甚至赔她一同入睡。这令她多少得到些安慰。

    但她女儿身上也发生了怪事。清晨起来,女孩总是黑着眼圈、嘴唇干裂,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她对南茜说自己的床在晚上会剧烈震动,就像跳踢踏舞那样。最初南茜不信这个,以为是对方出了幻觉,然而某天晚上她听见地板被跺得咚咚响,便去女儿房间查看。

    南茜永远也忘不了那画面。那张木板床剧烈地颠簸,四脚不住地撞击地板。泪流满面的女孩张口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生活的河流被投放了剧毒,恶魔降临了自己的家庭。这个发现令南茜绝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她迅速写信给教会,祈求他们的帮助。她知道,自己要花很长时间等待回复,所以不能耽搁哪怕一秒。

    等待的每一天都令南茜深感煎熬。她惧怕那无形的邪灵,也担心女儿受到更大的伤害,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

    “上帝啊,救救我们吧!”一个人呆着时,南茜痛哭着祈祷,希冀能迎来转机:“是我的愚蠢、软弱和仇恨令灾难降临吗?那么,请看在我如此虔诚的份上,让恶魔只对我犯下罪行吧!不要去伤害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

    南茜始终没发现防暴斧上沾着的木屑,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最可怕的那晚到来了。走廊的灯彻底熄灭了,一出卧室,南茜便感到黑暗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她并不在意这个。她是被歌声吸引出来的。“谁在那儿?”她厉声问道,遮掩自己的恐惧。但她很快便放下心来――她猜是女儿在唱歌。借着烛光,她看见对方正站在走廊尽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那的确是她的女儿,可模样实在太异常了:眼球突出、混浊不堪,脸色白得吓人,隐隐泛着青色。南茜想询问是否哪里不舒服,便听对方说:“您想知道我是谁?那就让您看看吧。”

    南茜受惊不小:看在上帝的份上,那可是个男人的声音!她因为惊恐而簌簌发抖,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盯着女儿看。

    年轻的女孩无声地咧嘴大笑,从口角内涌出黑红色的粘稠液体。她抬手抓挠自己的脸颊。青白色的皮肤如同被泡久了的墙皮般成块掉落,露出了下面的血肉。那不像新鲜的伤口,肉变已经变成了黑色、如同腐烂已久,而血管则像细长的虫子一般蠕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她血肉模糊的脸上跃起来!

    南茜向后退了一步,终于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事情就是这样。”南茜痛苦地抱着头:“天哪,请您救救我们吧!”

    “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路易斯凑向罗兰身边,低语道:“都记下来了?”

    “是的。”男人收起了笔记本和钢笔,微笑着看路易斯。

    “你对这事儿竟然比我还感兴趣。”

    “这并不奇怪。你有过太多驱魔经历,早就习以为常,可我却是第一次听到当事人口述。”

    南茜看着他们,满怀期待又局促不安。“真抱歉,但我有些担心了。您看起来非常年轻,您的搭档看起来倒比您成熟一些。这难免让我担心……您的经验足够吗?”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我为人驱魔已经四年了,这对我来说并不困难。请让我看看您的女儿吧。”路易斯安慰对方,尽量笑得轻松。但是,当南茜起身带路时,在对方身后,路易斯的微笑消失了,表情凝重。

    沉睡许久的邪灵需要耗些时间恢复力量。如果在被附身初期就通知驱魔师,那么驱魔工作便很容易进行。中世纪的欧洲便是如此,虽然邪灵附身总会造成恐慌,但很快就能解决。

    但时代不同了。现在,被附身者首先会被当作精神病人带去医院检查、观察,之后再写信给教会。而在这个科技主宰一切的时代,教会将对此慎之又慎,直到确认病人被邪灵附身,才会派出驱魔师。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一个苏醒的邪灵力量恢复鼎盛,也足以将一个活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先生,我们到了。”南茜站在门口,紧张地吸了口气。她敲了敲门,温柔地说:“亲爱的,你睡下了吗?有位客人想要看看你。”

    “进来。”屋内传出中年男人般低沉的声音。

    听见这个,可怜的女人捂住了嘴,眼中迅速盈满了泪水。路易斯视若无睹地走了过去,将门推开。罗兰看着泪水涟涟的女子,用戴着手套的手在对方肩上拍了拍,柔声安慰:“您别担心。我们会解决麻烦的。”

    瘦弱的女孩抱着膝盖坐在四柱床上,微曲的后背朝向路易斯。屋内的血腥味令路易斯皱眉。他向前方迈了几步,寻找能看见女孩侧脸的角度。

    一幅极其惊悚的画面出现在他面前。那个女孩正在撕咬膝盖,膝头的皮肉已经消失,露出了森森白骨。断裂的血管垂下、贴在她破碎的皮肤上,鲜血沿着大腿流了下来。还有一条白色的半透明物露在外面,路易斯很快认出那是筋腱,它因为撕扯而被抻得很长。

    路易斯冷冷地开口,语气有点傲慢。“你这魔鬼,就用这种方式迎接我吗?”

    女孩抬起头来,将头转向路易斯。路易斯在她斜后方,她只要向左侧过头来就可以与他对视了;可她却维持着抱膝的姿势,将头向右方转了270度,以扭曲的姿势面对他。

    她看着路易斯,将口中粉红色的碎肉嚼碎、咽下,之后裂开嘴笑了,露出泛着蓝光的尖牙:“是呀,你这谁都嫌弃的贱|货。”

    第八章

    “我的确经常被人嫌弃。”路易斯神色不变,耸了下肩膀。“这是我听过的最操蛋的实话。”

    他从风衣兜里取出一颗金属小球。那被恶魔附身的女孩一看见这东西便像发了疯似的,忽地跳起来站在床上――难为她在身体扭曲膝盖受伤的情况下也行动如此敏捷。她向路易斯扑了过来,龇牙咧嘴,从喉咙深处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

    南茜看到这可怕又令她心碎的场景,早就晕过去了。罗兰扶住了她脱力的身体,却没有将这可怜的女人移到沙发或是适合休息的地方。他让南茜平躺在地板上。

    下蹲起身的过程中,罗兰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路易斯。那目光中流露出来的并非关切、并非担忧,而是一种强烈到近乎诡异的兴趣。

    路易斯不知道罗兰怎么看自己,也不在意。他的情绪在进入工作状态的一刻全部消失了,包括对女孩的同情与不忍以及被恶魔惹来的愤怒。他将金属球上的机关打开、扔向天花板,之后一跃而起。

    金属球炸裂了,爆发出一大团耀眼的白光,强度大得几乎能令人眼暂时失明。屋内每个角落的黑暗都被这强光驱逐,而窗外的黑漆漆的树林也被照得雪亮。这光亮伤害了恶魔,“他”借着女孩的口发出了绵长的骇人尖叫,瘦弱的身体也跌回床上。

    路易斯也受到了影响。在强光刺激下,他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无比刺痛。但这影响不了他。在身体下落的同时,没有丝毫耽搁地,路易斯将兜内那样尖端闪着寒光的东西取了出来。

    早在看见路易斯扔金属球的时候,罗兰便闭紧双眼、转开了头。那是以镁条燃烧制造强光的,黑暗生物受不了它,人类的肉眼也一样。即便光芒散去,他也仍旧闭着眼;尽管如此,他却知道路易斯可能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别用银椿或匕首,这孩子受不了!”

    “我知道!该死的,我只是给她一针镇定剂罢了,用圣水兑的药粉!你怎么不去拿酒精和药棉,愣着干什么?装人形雕塑吗?她可流着血呢!”路易斯气急败坏地吼道,将空了的针管从女孩颈侧拔了出来;先前他准确地将它刺进了颈侧动脉。

    他们令失去意识的女孩平躺在床上,处理了她膝盖的伤口。罗兰提议帮她清理一下口腔,被路易斯没好气地驳回了:“你给她口对口地喂水吗?然后将那些被嚼了又嚼的烂肉渡到你自己嘴里?别扯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先把那位夫人弄醒,然后我们把这恶魔绑在床上。可惜教会太穷,只能提供铁链。如果有银链条的话,就能完全压制它了。”

    罗兰正打量着路易斯,判断对方是否有受伤。听对方这样说,他笑得有点无奈:“这位女士不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南茜醒来后,听说女儿需要用铁链绑束住手脚,差点再度昏厥过去。她拉着路易斯的手臂哀求道:“请您别这样!请用温和的方式来拯救我的女儿吧,她已经遭了很多罪了,不能再增添痛苦了!”

    “您没看见她撕咬自己身体的模样吗?”路易斯冷冷地说:“如果放任她手脚自由,在恶魔的驱使下,她将会让自己遭受更多痛苦的。而且,我并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而是在通知您!如果您不愿意,我只能多绑一个人了!”

    “路易斯,别这么说。你要把夫人吓坏了。”罗兰温和地劝慰道,之后在南茜耳边轻声低语:“您别介意他的语气。驱魔师都是这样神经兮兮、易于发怒的,但他们有苦衷。想想他们多么孤独,从事着多么危险的工作吧!”

    南茜点了点头。罗兰见对方表示赞同,便再接再厉:“我们得把这孩子的手脚锁在床柱上。不能让她手脚继续乱动了。金属会磨伤皮肤,我深感抱歉。可这也是为了她好。您觉得呢?”

    南茜最终松口了。或许她那软到极点的心肠终于输给了理智,又或许是罗兰的温和态度令她接受了路易斯近乎残忍的做法。当路易斯将镣铐戴上女孩的手腕、脚踝时,她一直站在旁边抚摸女儿凌乱的头发,含着泪说着对不起。

    南茜害怕路易斯。她在那双蓝眼睛中看到过柔软的情绪,但无论是同情还是关心,都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时候,她看到的路易斯是冰冷的、公事公办的,对感情外露无比吝啬。

    她知道,正如罗兰所说,驱魔师都是这样子,他们绝不邪恶,只是脾气古怪。而且,无论是什么,都不会比伤害她女儿的恶魔更可怕了。因此,她请求路易斯和罗兰晚上住在自己这儿。

    “我真怕她再出什么事情。您在这儿的话,就算意外发生也能及时解决。我的卧室很大,你们可以住在那里。我陪着她。”南茜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罗兰。她认为这个温和的男人会比路易斯先妥协。“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我真的非常担心……”

    “不用说了,我们会住下的。”路易斯先一步开口,语气虽然生硬,但并未忘记礼貌:“很抱歉给您添麻烦。”

    “你真让我吃惊。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的。你看起来不习惯住在陌生人家里,更别提和一个普通朋友共处一室了。”罗兰微笑着说,看着路易斯的眼中透出惊讶:“你也可以和朋友亲密无间,我亲眼见过;但我们显然不到那个程度。”

    “你大错特错了。”路易斯坐在床边,语气冰冷:“我们只是还处在磨合期间的同事,或者,更确切点,旅伴。这是工作需要。”

    罗兰向路易斯的方向靠近了一点。“你还在生气吗?”

    路易斯没直接回答。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说:“那个东西……它他妈在挑衅我。”

    “它想激怒你。但你很好地克服了自己的脾气――至少压制住了。是的,它不尊重你、不尊重上帝,可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你现在没有感觉好些吗?”

    “我的确感觉好些了。但它竟敢挑衅我!”

    罗兰低头浅笑,之后认真地问:“你猜那个附身的邪灵会是什么,来自哪里?”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最讨厌这些东西挑衅我。”

    面对这样执拗又坏脾气的家伙,罗兰竟完全没有表现出不耐烦或是沮丧来。“但你会战胜它、消灭它的。我对驱魔仪式毫不了解,但我知道这一点。”

    路易斯怀疑地看着罗兰。“你相信我?”

    罗兰坚定地与他对视。“我相信你。”

    没什么能让自己退缩。路易斯坚信这一点。他想,经历过上辈子和今生在教会学校的淬炼,无论是老约翰夫妇的冷嘲热讽、苏西做作的可怜眼神,就算那个令自己前世坠入黑暗的家伙出现,他也不会退缩的。

    可现在,对面那个可疑男人温柔又坚定的眼神,却令路易斯不敢直视。

    真是见鬼了!路易斯转开头。“我们早点休息吧。通常情况下,那支针能让被附身的人安静一天一夜;可这个不一样。那恶魔愤怒得理直气壮,这家人的悲哀不平、仇恨心理都引起了它的共鸣。它力量很强,恐怕不会安分太久。”

    罗兰也开始脱掉衣服、换上睡衣。他的嘴并没闲着。“我还有些事想问你。如果现在不说,我会难以入睡的。你今天的表现太让我惊讶了。”

    路易斯正系扣子的手停顿了一下。“驱魔的表现?”

    “是的。”罗兰真挚地说:“有些细节必须写进小说里。”

    路易斯翻了个白眼,率先钻进了被窝。“我就知道。如果你写的话,千万要记得,把驱魔师写得可爱些。”

    罗兰躺下,与路易斯面对面地侧身躺着。“我会的。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弄清。比如,刚才那颗强光弹。真不敢相信,你竟然能面对着那样强烈的白光还行动自如。”

    “这没什么。”路易斯淡淡地说:“所有驱魔师都受过相关训练。最初我甚至短暂失明过,就因为睁大眼睛面对爆炸的强光弹。但现在,一切都有所改善。”

    罗兰关切地看着他。“驱魔师的人生充满了危险与艰苦。我听说,他们‘旅行’的脚步永不停歇。他们的任务一个接一个,有时甚至无法回家欢度节日。”

    “这很正确。每位驱魔师过的都是累成狗的生活。但我宁愿这样。我不想回到我寄住的那个家庭,他们总让我不舒服,我也让他们不舒服。教会在这一点上很体谅我,让我一年到头都在外地。对此,我十分感激。”

    “但这很辛苦。”如同试探般的,罗兰小心地说:“我可能不该问这个,但你打算一直从事这项工作吗?”

    “是的。有些人会中途退出、结婚生子,但我不会。我会一直干这个,直到死亡。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路易斯翻了个身,背对着罗兰。他感到对方温暖的目光仍盯着自己的后脑勺。“睡觉吧。”

    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路易斯默默地想着。我在回报拯救我的人,保护我伤害过的人;更重要的是,守卫我该守卫的――光明。

    第二天清晨,第一下敲门声响起时,路易斯便睁开了眼睛。他一向警觉,任何声响都能让他清醒起来。他听见南茜惶恐失措的叫喊――“先生,快来看看吧!上帝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路易斯拉着罗兰起来。再度踏足那个房间,他很快便明白了南茜为何如此恐慌。

    女孩正在呕吐。先前被她吞下的、属于自己身体的碎肉已经被呕了出来,变成了地上的一滩肉糜。眼下,如同内脏受伤般,她口中不住向外涌血,夹杂着白色的颗粒物――是她的牙齿。

    罗兰轻声问道:“她为什么呕吐?因为圣水?”

    “因为圣水。”路易斯绕着床走了半圈,表情沉静。他将十字架举到胸前。

    “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

    第九章

    呕吐过后是尖叫――无休止的愤怒尖叫。床上的女孩努力挣扎,然而铁链的长度仅仅足够她微微抬身侧过来,却不容许她坐起。恶魔的愤怒尽数化为了女孩稚嫩的喊声。

    “求你在十字架上担当我一切罪,求你在十字架上所流鲜血洗去我一切罪,使我成为毫无瑕疵的圣洁之人。愿主的力量得胜!愿主的圣名得胜!哈利路亚,感谢主,愿主得胜在今时!”1

    路易斯仿佛没听见似的,举着银质十字架、拿着圣经大声祈祷。南茜在一旁看着,心惊肉跳。床上那个面目狰狞、浑身皮肤爆裂的人几乎吓坏了她,可她很清楚地知道那是她的女儿,这令她揪心。她担心这样歇斯底里的叫喊会伤到女儿的嗓子,为此,她也开始轻声念起祈求上帝的话语来。

    偶然之间,南茜发现罗兰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并未帮忙祈祷。而且,对方在屋里还带着皮手套,就仿佛将工具递给路易斯的时候想要避嫌、不想碰触那些神圣的东西似的。

    在南茜的认知中,驱魔师的搭档即便不是牧师,也该是些如同神职人员一般虔诚圣洁的人。她默默埋怨对方,但善良的她选择了一种委婉的说辞:“您也是一位信徒,请帮帮我吧。”

    “真抱歉,亲爱的夫人。”罗兰眼含歉意地缓缓答道:“我并不是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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