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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辈子绝不写仙侠 作者:翻云袖

    紧紧抱住。如此一番做下来,他才有闲心跟自己开玩笑:“好吧……大概生孩子也没我这么惨了……”他说了半句也说不下去了,只蜷成一个团,满头长发缠着身体,不知明日会打多少结。

    这不是旧伤……也不是旧疾。

    好歹现在也算是个半吊子大夫,徐岫绝对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体不可能有任何伤势,更别说像是这种貌似心脏病的沉疴宿疾。

    总不可能吃黑老一顿饭吃出病吧,明明将离都好好的,虽然也不排除他是主角他最大的可能,但是黑老也没必要害人啊……

    虽然跟小命息息相关,但现在反正没事儿了,再说又想不到源头,徐岫还是决定坚持‘放心宽让体胖’的道路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愁来明日愁嘛,毕竟什么线索也没有,大不了到时候吃白将离几颗仙丹神草什么的,管他什么病,都会消失掉了。

    不过还没等徐岫睡下,白将离就进来看他了。

    黑老似有所察,只遥遥的看着白将离迈入徐岫房中,眸中似有回忆留恋之情,半晌才叹息着佝偻离开。

    却说白将离合上了门,看见徐岫面色惨白的躺在榻上,便拉过一张小凳来坐下,轻声问他:“师兄,还好吗?”他将手伸入被子中,只觉得一片虚寒之意,淡淡的冷香飘散在空中。

    被窝里本就半冷不暖的,徐岫乍然手被白将离握住,只觉得一处顿时暖和起来,便分外贪恋他的暖意,心下当即蠢蠢欲动起来,故意说道:“没什么好不好的,约莫是旧伤发了吧,身上冷得紧。你不必忧心,自己先回去歇息吧。”

    果不其然,白将离听了,只微微一抿唇,轻声道:“师兄这般受苦,将离如何能放心……我功体属阳,若师兄不介意……”

    徐岫几乎要痛哭流涕了,心说我哪里介意啊你赶紧上来吧我快成冰棍了。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那么说,只一双眸子温柔的像是要溺出水来(感动的):“你浑说什么,我们师兄弟二人,何来介意与否。只是怕对你身体不好……”

    白将离便不再说话了,将一身儒衫脱得只剩中衣,这才上了床榻,掀起被窝一角将自己裹了进去。被窝里有点冷,几乎感觉不出还有一个人在里头,他微微侧过身子,徐岫就像滚雪球一样滚入了他怀中。

    入手如羊脂白玉一般凉,如锦缎丝绸一般软。

    这是白将离第一次与别人贴得这么近,难免生起几分不知所措,只懵懵懂懂的将双手伸去抱住徐岫,指尖贴着他柔软的肌肤,似乎可以感觉得到这具身体里潜藏的生命力与血液的流动,夹杂着些许发丝,摩挲在手心中,有些麻痒。

    徐岫与他的个子相差无几,但此刻微蜷起来,倒似矮上一些。白将离小心翼翼的把那些长长的黑发从胳膊与身体交缠的空隙里挑出来,细细的撩落在枕头上,才将徐岫再度抱紧。

    入了白将离温暖的怀抱,徐岫赞叹之余不免有些得寸进尺,将一双赤足贴上了白将离的小腿,这才觉得整个人真正的暖和起来了。白将离膝头被轻轻一撞,感觉到对方冰冷的足踝蹭上自己的小腿时,顿时打了个激灵,分开双腿夹住足面,心中不禁犹疑起师兄到底还曾受过什么伤来。

    “你是不是冷了?”徐岫无比自然的问着白将离,却半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白将离摇摇头,看着徐岫平静无波的双眼,轻声道:“没事。倒是师兄你好些了吗?”只见徐岫默不作声的点点头,微微阖起眸子,侧着身体便要入睡。

    立即就叫白将离噤了声。

    第二十八章

    白将离醒来的时候,只孤身一人,抬头便是荒月苍凉,四下寂静十分,足前是一条望不到边际的江河。

    他似乎在等什么人,又觉得神思沉郁,什么也想不起来,旁边空落落的,好像缺了谁一样。只茫茫然的望着这一川江海奔流,看这一芥天地宽广,似有所悟,又似混沌不清。

    这时江面遥遥驶来一叶扁舟,有人立于船头,披头散发,宽袍大袖,任那冷风飒飒,独自揽尽乾坤万数。只放声高歌,歌声清越高昂,似是极了放浪形骸,腰间尚还悬着一沽酒。

    毫无由来,亦无分说。

    待那扁舟翩然驶过白将离身侧时,只见他足尖轻点,似一道辉光跃然闪过,直直落在小船甲板上头。船上只有两人,加他才成三人行,船头的歌者气竭力尽,当即收了声,只将最后一点酒浆倒入口中,烂醉如泥,双眸晕晕,砰然倒在甲板之上,不消片刻便沉沉睡着。

    船尾的青衫人坐在边上,双足空悬,波浪跌宕的江水在他靴下缓缓流淌而过,他手握一柄竹竿,银色的丝线在月光之下耀耀生辉,只听得这人懒声说道:“小友且随某前去赴宴罢,今日是那凤大先生做东,断不会无趣的。”

    白将离便道:“莫敢不从。”

    两人随后互通了姓名,白将离才知青衫人姓方名为斯羽,心里便想他这般容貌,便是叫似玉,也没什么不恰当的。扁舟顺水而下,顺风而游,方斯羽似乎也不在意,只是单手握着钓竿,一边与白将离谈天说地。白将离虽是寡言之人,但架不住方斯羽见多识广,任何话题都可信手拈来,说起话来绘声绘色,叫人如痴如醉,又不怕冷场,一时两人倒也谈得分外开怀融洽。

    却说白将离谈及平日兴趣,方斯羽微微一叹,将头上斗笠拿下,只道:“你与那二姑娘倒十分相像,应极有话说。”白将离便追问那二姑娘是谁,方斯羽站起身来,看扁舟辗转顺流,笑说,“哦……那二姑娘啊,是我们几人中剑术最好的,你要是有什么心得领悟,只管问她去。”

    过了半晌,扁舟靠了岸,方斯羽将那烂醉如泥的歌者拎在手中,唤了白将离随他一起去。三人行了一阵,才见着前头忽然一阵开阔,藏在林中有一处居所,正是红墙绿瓦、亭台楼阁、飞檐翘角连天,大门敞着,似隐隐有丝竹之声逸出。

    方斯羽带着白将离入了内,只穿过一条长廊,撩去那些层层叠叠拢着的罗纱,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芳菲来;旁近栏杆莹白如玉似瓷,院中青葱之余夹杂一线活水,生机勃勃,又极是青幽安静,二人行到转折处,便上了小桥,底下一泉碧波,数百朵芙蕖盈盈盛开,鞠身而纳手中,精巧美丽好似雕玉玩物,恰如人间仙境。

    却听得小桥尽头的凉亭之中有一人声音传出:“瞧瞧,何曾见过这般放诞人物,自个儿迟了,还怪咱们不出去迎他,当下就将老五拎来了,这是示威呢。”

    那凉亭卷着纱幕,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只见得有几人身影在其中,一人月牙白的衣摆露出一角来。

    方斯羽领着白将离一同上前去,入了纱幕之中,却见凉亭内已坐着四人,只见得上座一人笑意盈盈,卧在榻上,其余都是坐着绵软的蒲团。白将离料想那上座之人大抵便是凤大先生了,只见方斯羽将人丢上他的榻,淡淡一笑:“哦?且不论我迟与早,你倒也知怠慢我了,怎地,可想好如何自罚了?”

    这时坐着凤大先生右边的那女子盈盈笑道:“你要让大先生自罚?却还不若你自个儿想个难题叫他恼去。否则以大先生的文采脾气,定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你吃个暗亏,白被他嘴上占了便宜。”她长得并不十分美,但神色恬静清冷,眉间一股英气,妩媚风流之中又透着几分凛冽端华,叫人不敢逼视。

    白将离粗粗一扫,心下便知这女子应是方斯羽提及的二姑娘了。

    “二姑娘说得极是了。”着月牙白衫的男子抚掌笑道,“老五怎样姑且不论他,只说如何罚大先生才好。往日他惯是精明过头的,叫人抓不住一丝一毫,还是斯羽最妙。大先生莫要瞪我,我于肃惯来是威武不能屈的。”他说笑罢,又转头来与白将离点头,“你便是斯羽的小友吧,果然是人中龙凤,生得极好,如果不嫌,叫我于肃便可了。”

    还未等白将离点头应过,二姑娘也侧过头来,对他柔声说道:“我姓言,比你年岁大上许多,也算得一只老鬼了,你要唤我姑姨都可,若是不习惯,也便随他们一道唤我二姑娘就是了。”白将离只颔首点了,唤她一句‘二姑娘’了事。

    这时方斯羽又笑道:“我怎敢罚他,若狠了,可要有人寻我拼命的;若轻了,我自个儿心头也不畅快。”顿时惹来众人笑声,方斯羽也笑过,又轻轻握住白将离一边胳膊说道,“这是我刚刚认识的小友,是不是极好。”

    那凤大先生侧着身子,端详了一会儿白将离,忽然叹道:“哎呀,这孩子好厚的福泽,这等缘分偏生叫你捡去了,我看他面貌福相,脾性料想比之你这个顽性可要好上许多了。真真是个绝世无双的好材料,你可千万告诉我在哪儿认识的,改明头我也去瞧瞧。”

    众人又笑,二姑娘只道:“我不过闭关几日,却不知大先生还会看起面相来了。”

    方斯羽也笑道:“他这是见人说话呢,若我这小友不是这般好,他恐怕就不会看面相了。”众人又纷纷大笑起来。方斯羽又道,“再说,我这天下游遍,数千年来才得这么一个合眼缘的小友,你天天木在这榻上,若有此等缘分,那才叫老天不公呢。”其余两人只应‘是极是极’,叫凤先生无可奈何。

    白将离观他们谈笑风生,妙语连珠,针锋相对,见缝插针,言语之间毫无客气之意却又不会过分,心下不由有几分羡慕。又想起师兄平日的性子,最是温和淡漠,是绝不会与他这么说话的,不禁有些黯然。

    “看来这位小友也与我一道,是个失意人呢。”白将离忽然臂膀被拉,却毫无还手之力,只抬头一看,却是那一直沉默的黑袍人,满脸痞笑。

    凤先生啐了他一口,只说道:“方才是谁闹脾气不说话的,也敢说自个儿是失意人。”

    于肃便说道:“我说今日师三爷怎的如此乖巧体贴,知晓自己不该说话,原来是与大先生置了气,美人嗔怒风情无限,这才堵了师左辟师快刀的口呀。”

    师左辟只微微一挑眉,笑道:“清臣自是我的心肝,子渊更是我的骨血啊,纵我不来,难道子宁不来?我是看这满席忘乎所以,才舍身忘我,怕你们谁是醉个没边了,把不上嘴巴门,我这般好心,叫子渊你伤了个彻底呀。”

    “自然不来,正好清净自在。啧,没见着你一来便占了我的便宜吗。”于肃手上酒盏微一顿,摇起头来,“心肝与骨血岂能相提并论,大先生可就这么个,你要是风流些许,骨血要多少有多少。真是坏朋友,每次看见你,都要被你占去口头便宜,幸好我打不过你,不然叫你这英俊容貌都化作血肉枯骨。”

    方斯羽笑道:“也不知是谁嘴巴不把门。”

    几人又闹了会,白将离难得听到这种闲谈乱侃,除去醉酒的歌者,这几人都是极为博闻广见的,上天入地,也无所不谈,有时提及修为相关剑道之说,虽百家分谈,各执己见,却也让白将离许多地方茅塞顿开,霎时顿悟,只在心中可惜师兄不曾来此。

    这次聚会一聚便聚至初晓,五人各展才艺,叫白将离眼界大开。待结尾之时,众人都极为喜爱沉默寡言的白将离,纷纷赠了礼物,所谓‘长者赐不敢辞’,白将离也尽数一一接了。

    末了,方斯羽忽然叹道:“我也不留你了,若再留你,你师兄怕是要担心的。”其余四人也只笑着看着,白将离一怔,刚要问方斯羽如何知晓他有个师兄时,却忽然神思恍惚,不免混沌起来。

    待他再睁开眼睛,哪里还有什么纱幕凉亭,哪里还有什么钟林毓秀,窗外皎月团团,身旁依旧是师兄安静姣好的睡颜,方才一切恍如大梦一场。

    但脑后似乎搁着什么,白将离只伸手去够,竟是一个小盒子,与梦中所赠一模一样,五人的礼物,就放在这须弥芥子之中。

    第二十九章

    师兄弟两人同床异梦,白将离神识被牵引离去,直入天外化境;可徐岫却是当真入梦,窥得海底之城。

    海底城由鲜红珊瑚丛搭建而成,微黄的细粒沙砾踩在足下,有一点麻,但非常的稳,偶尔会踩中微微凸起的漂亮贝壳,纹理新奇。

    徐岫感觉到自己没入水中,却并没有窒息,宛如还在陆上一样。四周偶有游鱼路过,打出几个小泡泡,也对他视而不见。他在沙砾上走了许久,毫无目的,只欣赏这海底景色,觉得美不胜收,忽然前头转折处露出一段鲛绡,缓缓顺来,轻薄柔韧,色泽透亮,踩在上头亦是无声无息。

    这条鲛绡只通往一处,且是越走越高,非常奇怪,好似缓升高落,等徐岫走了近一盏茶的功夫左右,他已离原本的沙地约莫有几十丈高低了。这段鲛绡上并没有任何海底生物,只有一小群银色的鱼群顺着这条鲛绡嬉戏游玩,转来转去,但也不敢越过鲛绡。

    赤足而行的徐岫,似乎被所有鱼都忽略了,他却还是慢慢的走着,直到鲛绡尽头。

    鲛绡尽处连着一间冰室,晶莹剔透,四周装饰生长的珊瑚等植物皆是隐约的雪色,宛如冰晶所铸。但并不冷,很柔,很软,比鲛绡要凉一些,但却输鲛绡几分韧跟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大约应是绢帛之类的东西。

    冰室大开,点着幽幽的冥火,透着清寒。

    徐岫入了内,不觉倒吸一口气,只觉得这屋子若要卖出去,恐怕一个国家也买不起的;江采萍若见得这满屋明珠,恐怕也要动心,再不会说什么何必珍珠慰寂寥。这一处又岂止有千斛明珠?

    不知有多少鲛人在此处哀泣,落了满地珍珠莹莹生光,几乎无处可以落脚;顶头更有拳头大小的明珠与烛火争辉,白莹渗着素淡的鹅黄。

    怀着忐忑不安跟罪恶感,徐岫用赤足拨开那些圆润坚硬的珍珠,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些又圆又大的珍珠咕噜噜的滚开,为他扫出一条路来。这间冰室极大,最里头的珍珠都快积攒如山了,厚厚的几层,几乎可以当嗝脚的地板来走;幸好外头只有浅浅的洒了一地,薄薄的,尚能拨开。

    徐岫看着这散了一地透着一种“小白菜大甩卖可以倒贴买一送十”气息的珍珠,压根不敢用暴发户来形容,这种暴发户能活生生撑死人。

    珍珠固然美好贵重,但真正要说艺术品,却还是空荡荡的冰室中心摆着的高台,凭空而起,形如一块长方体,碎晶冰石从边沿展落,悬浮如梯。看着被各色冰晶与明珠缀点,好似昙花别致装饰的冰板花台,徐岫突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这是海底之城大祭司的墓地!

    然后他毫无犹豫的走上了悬梯,说实话这并非徐岫心里所愿,但似乎有一种冥冥之中的牵引,呼唤他上前去,走到石台上去。

    就像人们都知道不去万里长城会后悔一阵子,去了万里长城会后悔一辈子,但你宁愿后悔一辈子也不愿意被这一阵子折磨。

    花台上还有一张寒冰棺,亦如长方,是真真正正的冰晶所铸,经历千万年方结,天生自然,难以雕琢如石一般坚硬,似玉一般难融,内里剔透光晕流转,蓝光盈盈。

    上头躺着一位鲛人祭司,雪发雪肤,披着薄薄的龙纱,纤腰素裹,分不出哪个更白盛霜雪。他的上半身被一层层的龙纱裹得朦胧诱人,独剩裙摆尽处露出半截银鳞鱼尾。袖子裁开半边,露出雪白的胳膊来,左臂上隐隐有着一条鳞片浮现的暗纹,箍着暗金色的圆环,手指纤长,指甲尖锐,十指都染着粉嫩如荷的蔻丹。

    如果不看他的耳朵跟鱼尾,倒很像传说之中倾城绝世的美人。

    之所以用他而不是她,是因为鲛人祭司不能行嫁娶之事,永远保持中性,既无女性特征也无男性特征。

    不过徐岫太清楚这名鲛人大祭司的剧情了,在死亡千年后,身体中仅剩的虚弱魂灵被折丹救醒,如飞蛾扑火般爱上他,为他倾尽一切,甚至变成了女性,做尽坏事,十足的蛇蝎美人。最后结局被白将离一剑穿心,死在折丹怀中。

    既可恨,又可怜。

    算是书里的一个悲情女配色,但其手段残忍心肠狠辣,令人闻之色变,最大的亮点大概就是她的确是很爱很爱折丹,爱到牺牲整个天下,拽下九霄神佛,只为讨折丹欢心的地步。

    鲛人祭司名为:清。

    其实读着很像奸情,可是对着这么一个美人,徐岫也很难脱线想到那里去,只好心里感慨美人威力太大,即便知道是糖衣炮弹也不能让人死心。

    鲛人祭司的名字是一种反讽,徐岫当初想这个人物的时候,是出于一种截然相反的态度来写的。既是兰草又是莲子,都代表极为美好高雅的品质,清则蕴含干净纯洁之意;但鲛人祭司却是个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人,早早的看透了人心险恶,早早渗入了红尘万丈……

    文艺骚年徐岫感动的为自己抹了一把唏嘘泪。

    徐岫缓慢的坐在鲛人祭司身旁,有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突然就离开了白将离落在这茫茫深海之中。只是突然情难自控的将手覆上他的手,感觉冰冷但柔软的手捂在自己手心之中,不禁觉得怦然心动,是真正的心脏跳动,不是什么一见钟情或者是情难自禁之流的。

    心脏在非常明显而有力的跳动,两个不同的声音在徐岫耳边响起:一个极为有力,一个却非常迟钝老化。但很快,有力的开始缓慢,迟钝老化的却开始健壮起来,两个心跳声渐渐合成了一拍,再听不出是两个人。徐岫觉得自己脸上八成是惊骇莫名的表情,但实际上他现在的思考能力有点钝化,只觉得脑袋空空。

    几乎就在心跳声一制起来的同时,那名鲛人祭司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一寸秋水,千斛明珠未觉多。

    徐岫看得发了痴,只觉得这本已是绝美的鲛人祭司睁开眼后,更显超凡脱俗,怕是九天仙子也比不上的清逸隽秀,全然看不出书中那蛇蝎美人半分狠戾暴躁的模样。

    “你的心疼吗?”那鲛人祭司微微一笑,让徐岫三魂七魄丢了大半,只痴痴看着他的面容,却冷不防之前的心痛之疾又再度发作,只惨白了脸,无力的瘫倒在石台上,紧紧抓着心口的衣裳。

    这份疼痛似乎无穷无尽,比之方才要强上不少,直叫人冷汗潺潺,恨不能咬断舌头图一个了断,似是翻江倒海一般,一波波涌来,毫无绝期,徐岫疼痛难忍,忍不住湿了眼角,在石台上翻来覆去,五指险些刺进心口。

    鲛人祭司的脸色非常苍白,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起身来,用手覆住了徐岫的心脏。他纤长分明的五指青葱,虽然非常冰冷,却很有效的缓解了徐岫的疼痛,尽管不温暖,但起码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减轻甚至消失了。

    徐岫摊在石台上,像是一尾濒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觉得自己这次是头发连全身都湿了个干干净净。

    “抱歉,连累你了。”鲛人祭司颔首低眉,眉宇之中纵然风情万千,却也难掩那股正气凛然,立即便叫徐岫起了疑心。粉嫩蔻丹犹在心口,一段雪骨一寸银,徐岫看着鲛人祭司的面貌,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抓到,不禁烦躁起来。

    “回去吧……”

    鲛人祭司的最后一声清冷空灵,宛如层层荡开的波浪,也像白将离的剑,又轻又稳。

    徐岫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金乌初起,窗外尚有些许残雾朦胧,白将离还沉沉的睡在身侧。

    一场大梦了无痕。

    第三十章

    昨夜下了一场雨,不大,但显得很潮湿。

    明明昨天还是一副枯败死城的模样,今日却化作了别的模样,四下金碧生辉,檐上雕着仙人骑凤,院中开出大片花海来,沾着满满的水露,漂亮的鸟雀偶尔飞过,停留着不肯离开,模样分外精致小巧,极为可爱。

    徐岫披上自己的衣服,这时已经从僧袍变成妥帖齐整又素净的儒生衣袍了;倒是白将离的一身衣裳化作紫蟒袍,透着满满的贵气。

    阆天游历到人间的皇宫了么……

    徐岫摇摇头,甩去满脑子的混沌,单手捂住额头,只散着头发靠在大开的窗口边,细细的梳理着主线。

    这本书的确是快到结尾了,而且写了大概有四五年,但毕竟是徐岫最为用心的一篇文,他还是记得比较清楚的。一路下来的剧情主线感觉并没有什么差别,或许有小改,譬如说大会还没完白将离就下山了,还是三个人一起下去的;云破月提早了几章出来啊这样。但这些都不是什么会改变大剧情的事,毕竟最后都扭回到了打红姬娘子入阆天的剧情。

    问题在于,纵然荀修侥幸活下来了,也不可能跟鲛人祭司有什么关系。

    这个世界设定里的梦并非单纯的做梦,多数是一种媒介,用以传授道法或者是因为地域问题无法当面进行自如的交谈而介入。

    清。

    在这本书的这么多人物里,徐岫所见过的人物有些活到了后期,有些则在前期都挂掉了;但基本上容貌气度都是跟书里描写的相差不大。

    就好像玉英娇美可爱,将离清俊淡漠,慕青华儒雅端方,林胜雪冷艳绝色,雀影仙温柔多情,云破月飒爽英姿…………

    可清,他前期的设定是无情无义,残忍决绝,作为一个祭司,他只信奉自己的神灵,既美却也透着妖异;后期因为转换成女性,就变成了妖媚入骨,但也狠辣成性的妖姬。

    但是梦里的清,虽说并无男女之分,但眉宇之间却无半分暴戾,尽是平和。

    ……

    徐岫用手托着下巴,微微皱起眉头来。

    要是以往出现这种情况,他肯定是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前提是跟他没有关系啊!这次可是跟他的小心脏紧密相连,也不用说别的了,光是那个心痛之症时不时复发一下,就够他死去活来的了,再说恐怕还不止这么简单,之前梦境里又复发过一次,貌似这还是叠加疼痛的,徐岫简直不敢想第三次会有多么来势汹汹。

    必须去海底城!

    还得是带着白将离这个熊孩子一起去,去之前还得先找到玉英……

    徐岫心想这都可以开一个网游故事了,不过如果是切成网游游戏的话,那一定是这个样子的:

    主线剧情:前往海底城

    (省略大片的剧情介绍)

    达成条件:白将离(0/1)、白玉英(0/1)

    任务奖励:可大概了解来龙去脉。

    说起来……白将离昨晚上梦到的会是谁?

    徐岫还记得是有六方大佬供白将离选的。当初他决疑不下,因为都是跟剧情无关的,拉出来最多就是见个面认认生,大概戳一下读者的萌点什么的。所以他当时六方大佬都写了,然后跟下铺猜拳抽奖……(下铺本来是直接说选妹子的,但徐岫则认为应该有点内涵)

    最后抽的是疯道人,灌了白将离几十坛仙露琼浆,帮他洗髓净心,还给了一本剑谱,后来白将离在打小boss的时候,直接突破到金丹顶峰了……

    要说比疯道人更好一点的待遇,徐岫暗搓搓的琢磨了一下,大概也只有那凤清臣的六人小队跟玉天仙琵琶女。前者六个人个个分量不俗;后者是东西也给人也给,还附带背后势力。

    ……还是疯道人吧。

    现在这个水深火热的时候,尤其是在这个水深火热他还想拐走白将离去海底城的时候,尤其是在这个水深火热他打算拐走白将离去海底城但是不知道黑老会找谁的时候,委实不大适合跟那六个记仇又麻烦的凶残人物扯上关系或者是突然艳遇……

    徐岫:=l=不好总觉得逻辑出现了奇怪的地方算了先不管了……

    至于其他大佬,徐岫暂时不做考虑:比疯道人福利好的太麻烦,没疯道人麻烦的福利又低一些。

    白将离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师兄满脸寂寥的坐在窗前,晨风拂发似涟漪,透着淡淡冷香,阳光晕染眼睫如金。他只是草草披着一件雪白云锦的儒衫,极为清瘦;神色有几分疲倦慵懒,在那张惯来严肃淡漠的脸上倒显出几分鲜活来,白将离觉得有什么东西隐没在身体里,心跳如鼓,像是看到了寻常人毕生也无法窥得的东西一样,有些欢喜。

    玉英……应该也没有见过吧。

    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般怪异想法的白将离紧紧抿起唇,下了床榻,开始梳洗穿戴。

    徐岫听见响动转过头来时,白将离正在披外袍,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他们师兄妹三人都喜爱素淡而非浓色,紫蟒袍华贵逼人,色泽艳丽,暗纹锦绣繁多,莫怪白将离看了就觉得不大喜爱。

    一时无言,徐岫还在思考该怎么问白将离昨天晚上跟谁共度一夜去了,白将离却忽然道:“师兄……你,认识方斯羽这个人吗?”

    方斯羽啊!这个问题问的真好!能不认识么!

    徐岫的脸微微一抽筋,看来白将离真是中大奖了,居然被黑老丢给了那六个老妖怪……尼玛三只老狐狸,一个呆子,两个疯子……除了白将离这个开挂的谁想参合啊。人家自黑黑的开心啊,要是联手黑人……呵呵,明年的今日希望草没长满坟头。说起来,方斯羽居然给白将离当引路人?

    方斯羽,生卒年不详,生地亦不详,六岁便解属文,擅诗词歌赋,性狡诈如狐,阴狠如蛇。

    本文第一大毒舌!

    看来白将离的挂,开的更加恢弘巨大了。【徐岫:请不要管这个成语是不是这么用的】

    第三十一章

    “不认识……怎么忽然这么问。”徐岫转身看向窗外,神色淡淡,心中小算盘敲的响。方斯羽虽然不好惹,但人倒不麻烦,而且出手极为大方,如果白将离对他的眼缘,那这次就真是赚大发了;不过,如果师老三也觉得白将离很顺眼……徐岫突然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起来,一阵头痛。

    白将离走过去,站在徐岫身边。低头只看见他眉横丹凤,鬓若堆鸦,明明已是百年身,却还当年风华貌,如玉一般温润却透凉。

    一下子就令他想起了不久之前,与雀影仙的月夜相谈。

    即便是白将离,也不得不承认雀影仙是个美人,螓首蛾眉,双瞳翦水,万种风情藏眼中,千般相思隐眉稍;举动容止之间,自有一番顾盼生姿。她生性也是温婉如水又藏玲珑剔透,待寻常人淡然疏冷,与师兄很像,但师兄比她要大气许多,也……冷淡许多。

    白将离回道:“没什么……不知道玉英现在怎么样了。”

    听出白将离转移话题的徐岫倒也没有多心,一点也不晓得白将离正在心里犹豫到底把他放在心里的什么位置好,只是单蠢的安慰道:“没关系的,玉英实力也不差,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白将离轻轻应道,鸦羽长睫微拢,一双寒星点眸,夺去天下半边风流,“掌门师伯要我们寻找阆天与师尊,但阆天无形无影,我们已身在其中……莫非掌门之意,是阆天之内会有师尊线索?”

    徐岫暗道阆天就是仙侠版本的掉崖不死有秘籍的翻样,有个鬼的线索啦,让你在这时候升个级然后认识一下你爹妈家的旧人而已,估计待会儿黑老就要找你去叙旧了;真正的线索是在红姬娘子的魂珠里,现在被玉英拿着。但他还是微微笑道:“也许是吧。”

    话音落后,两人忽然都没了声,一时无言相对。

    这时黑老在门外敲了敲,打破了寂静,只听得老人家咳嗽了两声,声音里却是带着笑的:“两位可起身了?老夫煮了粥,……不知,咳咳……”

    白将离只在屋内应道:“我们起了,老丈请稍候片刻。”两人听见黑老在门外离去的脚步声,方才草草整理了一下,这才出门去了――徐岫顺手把被子折成了豆腐干,引来了白将离诡异略带复杂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但总觉得自己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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