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四章 只有义务
</p>
安岚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地上跪着的刘妈见了连忙接着往下说。</p>
“老奴抓住她后，不光从她身上搜到这些，竟然还有这些······”她一边说一边掏出十几个荷包放到地上，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古清儿。</p>
古清儿一看到那些荷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穆凌之冷冷道：“一个丫头身上怎么会带这么多荷包，打开看看，看里面可有古怪？”</p>
古清儿一个趔趄，差点倒地，被一旁的珠珠伸手扶住。看着大家看过来，珠珠急忙掩饰道：“主子怀了身孕不能久站，可能是累着了，还是坐在一旁歇着吧。”说罢，扶着一脸苍白的古清儿到旁边坐下。</p>
这边，刘妈听到穆凌之的询问恭敬回道：“回殿下，老奴早已一个个查看过了，里面装的全是雄黄！”</p>
“雄黄！”</p>
此言一出大家不由都面露讶色，这好端端的姑娘家，身上不带着茉莉桂花一类的好闻香料，怎么会带着雄黄包在身上，而且，一次还带着这么多个？实在是奇怪！</p>
古清儿喝下一口茶后冷静了许多，冷冷接话道：“只是普通的雄黄又不是砒霜毒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p>
安岚上前两步，拿起其中一个荷包细细看着，惊诧道：“这个荷包做工精巧，用的材料竟是今年新上贡的织锦——”一双眸子清泠泠的看着坐在一旁脸色发白的古清儿，笑吟吟道：“这不正是之前殿下赏给姐姐的吗？姐姐的荷包怎么到了小丫头身上？”</p>
古清儿目光缓缓从她面上剜过。冷冷道：“怎么，我赏个荷包给丫头不行么？”</p>
安岚惶然笑道：“姐姐莫生气，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罢了！”说完这句话，她再也不出声，安静退到一旁，把身体隐在暗影里，毫不起眼。</p>
刘妈跪在地上，听到古清儿的话，老脸憋到通红，似乎心里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说出来。穆凌之高高在上的睥着她，冷冷道：“本宫耐心有限，不要吞吞吐吐，一次说干净了！”</p>
他的话带着凌厉寒意，让在场众人皆是全身一震，刘妈更是抖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哆嗦道：“回禀殿下，经过老奴的拷问，竹香说的与古夫人所说···所说···有出入······”</p>
“说！”</p>
“竹香说，说，说这些荷包并不是夫人赏的，而是夫人让她丢掉销毁证据的······”</p>
“砰！”话未说完，古清儿一扬手就将手中的茶杯朝刘妈砸过来，一边狠狠骂道：“贱奴，竟然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销毁证据，简直满口胡言！殿下，你万万不可信她！”边说边扑到穆凌之身边哭诉着。</p>
刘妈被砸中额头。鲜血直流，不禁尖叫出声：“殿下明鉴，老奴所说皆是这个丫头亲口供出来的，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老奴不敢胡说半句啊！”</p>
穆凌之阴冷的目光缓缓从刘妈脸上划过，“销毁证据？！”</p>
他眸子里一阵冰凉，看得人心里不由发毛。安岚见他神情不对，连忙对刘妈说道：“刘妈，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污蔑主子是个什么罪罚？还不快快跟殿下与夫人请罪，让他们饶了你！”</p>
她嘴里这样说，可温和眼神里寒光一闪，看着刘妈心里一滞，回过神来，反而不像之前那么怕了，一手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边指着倒在地上的竹香，脖子一硬，壮起胆子咬牙不顾一切道：“老奴一心为王府，绝不敢有半点藏私。这丫头还招供，一个月前这个院子里的乌金梢蛇其实、其实是古夫人特意从外面差人买进来的，紫罗院的人早就知情，所以才会早早备了雄黄包在身边防蛇······”</p>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整个暖阁里像掀开了祸一样沸腾起来，大家都目睹过上次紫罗院里的惊险，死了一个护院，殿下与玉如颜也差点丧命蛇口，若这夺命的乌金梢真的是古清儿派人故意为之，而紫罗院的人一早就知情，还早早备下雄黄包防身，却眼睁睁的看着乌金梢做害咬死他人，其心就太阴毒了！</p>
玉如颜静静站在背光的角落里，清冷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穆凌之——这样的结果，是他所能预测得到的吗？</p>
穆凌之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深邃的眼神朝她看过来，待看到她眼神一片清明了然，心里一震，心头一片雪亮——</p>
想到她差点死在蛇口，又差点因此事死于火场，心里顿时一冷。</p>
现在仔细想想，此事当中确实有诸多疑点。只是当时他身上余毒未清，无法顾及这么多，后来处罚过安丽容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p>
他眼光冰冷的停在一脸惊恐的竹香身上，眼神阴鸷如鹰隼般盯着她，冷冷道：“刘妈所说一切是真是假？”</p>
他一挥手让人取出竹香嘴里的棉巾。竹香小脸煞白，豆大的汗珠急雨般往下淌，嘴里喘着粗气，全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正要开口却在碰到古清儿恶狠的目光后全身一缩，后怕的抿紧嘴巴一言不吭！</p>
穆凌之怒极而笑，随手拿起地上一个荷包放在手里掂了掂，入手不轻，这样的份量看来确实是用来避开毒蛇的，他不再去管地上的竹香，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古清儿面前，看着一脸惊慌无比的她，冷笑道：“你都做好了打算，都没想过为本宫配一个雄黄包防身么？”</p>
此话一出，古清儿全身一软再也站立不稳。</p>
他这样说，就是已认定了乌金梢一事就是古清儿的阴谋。众人顿时都定定的看着一脸惨白的古清儿，人人脸上无一不是幸灾乐祸的样子，想这古清儿平时在府里借着恩宠本就嚣张跋扈，怀上皇嗣抬为夫人后更是无法无天，简直在府里横着走，此时见她落难无不让人心里称快。</p>
但她到底也不是愚蠢之人，如果定罪，这可是谋害皇子的大罪，是要灭九族的。咬破舌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眸光一闪，扑到穆凌之脚下哀哀的哭道：“殿下，妾身真的好冤枉，妾身从没做过这等歹毒之事，更没派人买过什么乌金梢。妾身只是偶然听下人来禀说院子里有动静，猜测可能有蛇蚁出没，才会想着大家身上带了雄黄包防范着，其他根本不知情啊，更没有刘妈所说的什么销毁证据。”</p>
穆凌之脸上阴沉一片，不置一言！</p>
“殿下，妾身心里念着想着的全是殿下，怎么会害殿下呢，这一切，不过是个巧合。”说到这里，她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再也顾不上美艳的形象，趴在地上死死拽着穆凌之的衣角，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p>
见穆凌之一直无动于衷的样子，古清儿心慌得快跳出来，她反转身子突然扑到刘妈面前一记耳光狠狠扇到她脸上，跳起脚骂道：“贱奴，老实交待，到底是受哪个贱人指使来污蔑我？你若今日不说清楚，我决不饶你！”说罢，尖利的指甲深深抓进刘妈稍显圆润的脸上，顿时条条见血，不过须臾间一张好好的脸额头嗑了洞，脸上被抓得稀巴烂！</p>
这些个雄黄包明明在之前就让人扔了的。今天怎么会突然集中出现在这里，而且竹香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从没出来偷盗的行为，今日莫名其妙的被人人赃并获。再加上一个后院的普通老妈子竟敢出面指证她，种种迹像看来，是有人故意设局捅破此事来揭发自己。</p>
古清儿一双大眼睛仿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凌厉眼风狠狠从众人脸上划过，最后停在一脸平静的玉如颜身上，不由全身一震——</p>
难道是她？</p>
然而，由不得细想，被她抓得鲜血淋漓的刘妈却跳了起来——</p>
事到如今话已说出口，要得罪的人都得罪到家了，刘妈可不愿再背上一个污蔑主子的罪责来，在她看来。古夫人是彻底得罪了，若是让她翻了身，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p>
想到这里，刘妈呼的一把从地上跳起嚷道：“昨日审问竹香之时不止我一人在场，院子里好多人都在，竹香亲口承认乌金梢是古夫人买进府的，落水也是假的，殿下若不信可以问问他们？”</p>
随着她的手一指，站在门口的几个奴婢吓得都死死低着头，没有一人敢吭声——</p>
如今的局面太凶险，刘妈看似证据确凿胜算颇多，殿下似乎也相信了她，可古夫人肚子怀有殿下的孩子，万一殿下看在孩子的份上没有处置她，总有翻身的机会，自己若是现在出来指证不是自寻麻烦么？</p>
刘妈眼见大家都不敢出来做证，心里不由一慌，连忙拉过一边的竹香厉声道：“死丫头，昨天招得挺快，怎么到了殿下面前却如死鸭子一样撬不开嘴了？你是不见青山不落泪么？”</p>
人们常说‘不见棺材不落泪’。大家都以为刘妈是一时太心急说错话了，然而一旁静立不语的安岚却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p>
早在半个月前，她无意间听院子里的丫头闲聊，说是紫罗院里的竹香爱慕相貌出众的护院唐青山。当时她正思虑着要怎么设局把古清儿供出来以便给玉如颜一个交待，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神一亮，顿时计上心头——</p>
不到一个礼拜就听元儿来报鱼儿上钩了，安岚心里满意，一边让元儿命人时刻关注着两人的动静，不要打草惊蛇。一边悄悄计划好一切······</p>
她彻底放松下来，接下来竹香一定会为了保住情郎供出自己的主子。</p>
她不再去关心刘妈与古清儿之间的对峙，温和眸子淡淡的看向一直没吭声的玉如颜，脸上笑得舒畅！</p>
将古清儿供出来，紫罗院之事就彻底了结了，她也算给了大家一个交待，最主要，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让玉如颜不再怀疑自己。</p>
而经此一事，古清儿犯下如此大的罪，就算殿下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会要她性命，只怕冷落禁足是难免的，只要少了殿下的庇护，她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下孩子·····</p>
一想到心里的烦恼经此一事都能悉数解决。安岚心里简直高兴的要飞上天了，眸子眯了眯，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等着古清儿最后再被自己的亲信当面捅一刀。</p>
玉如颜一直漠不关心的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屋子发生的一切，当安岚看向她时，看着她眼睛里的得意，玉如颜突然觉得，她还真是低估她的狠辣！</p>
最后，竹香在拷问下将古清儿投置乌金梢伤人以及假装落水之事抖了个底朝天，古清儿当场急火攻心晕厥了过去。</p>
得知真相的众人都惊呆了，穆凌之脸上结满冰霜，想起当日玉如颜落入蛇口后的凶险，若不是顾忌古清儿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当场就会将她休出王府。</p>
最后，古清儿被降为庶人。囚禁紫罗院，而她身边的一众近身服侍的婢女皆是打了板子赶出王府，顿时，前一刻还风光无限的紫罗院彻底跌入泥潭，再也无法翻身！</p>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花，玉如颜从紫罗院出来正要回自己的小平房却被安岚拦在了半路上。</p>
她撑了一把玉骨油伞，静静立在路边，见玉如颜过来，莞尔一笑，上前将油伞遮到她头上，却被她侧身避开——</p>
“风雪乍起，安姨娘还有兴致游园，看来姨娘今日心情甚好！”看着面前的温婉的女子，玉如颜不着痕迹的与她拉开距离。“奴婢不打扰姨娘的雅兴，先行告退！”</p>
“妹妹留步！”安岚开口唤住她，莞尔一笑款款上前轻笑道：“我特意在此等候妹妹，妹妹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p>
“姨娘等我何事？”玉如颜淡淡的看着她，清冷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她，心中警玲大作。</p>
“妹妹对今日之事可还满意？”安岚毫不在意她的疏离，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直接开口问道。</p>
“呵，姨娘一向擅长作戏，今日这出戏更是精彩绝仑，只是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不敢置评主子们的事，只要姨娘自己满意就足够了！”说罢，她再也不想停留。径直从她身边越过。</p>
“且慢。”安岚再次拦住她，脸上不再是之前那副笑吟吟的假样子，冷冷笑道：“为了给妹妹一个交待，我可是煞费苦心，可我怎么瞧着妹妹似乎并不领情？”</p>
玉如颜回身定定的看着她，眸光冰凉如水，“多谢姨娘的抬举，要说是给我一个交待，不如恭喜姨娘顺利铲除异己，再无人可与姨娘比肩而立。紫罗院那位落马，她腹中的孩子若是‘一个不小心’不保，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殿下的长子，圣上的长孙了，这步棋，姨娘确实走得好！”</p>
安岚神情一凛，眸光阴狠起来，冷冷笑道：“妹妹果然聪明非凡，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说罢，眸光直直的盯着玉如颜的眼睛道：“今晚雪色正好，我特意前来与妹妹结伴同行欣赏王府的雪景，妹妹可否愿意赏脸？”她一边说一边再次将头顶的伞遮到玉如颜的头上。</p>
呵，结伴同行，竟是来拉她做盟友！</p>
对于安岚的突然之举，玉如颜并不奇怪，安丽容已解除禁足，紫罗院的事也‘真相大白’，她身上的冤屈洗尽，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重立侧妃之位，而这王府的掌家大权到时也不知道会花落谁家？</p>
安岚费尽心思得到眼前的一切，怎么肯再转手他人了？</p>
若凭她一已之力，再加上安丽容对她不再信任，单打独斗的话，她并没有多大的胜算。所以，玉如颜成了新的盟友人选。</p>
玉如颜心里忍不住冷笑出声，面前的女子最善长的本事就是虚以伪蛇，之前躲在安丽容的身边讨好做小，却背后放冷箭，抢了她手里的掌家之权，如今又将之前的盟友古清儿一声不响的拉下马，不但让她替她背了全部的罪责，更是清除了她对自己的威胁，早早的为肚子里的孩子做好万全的打算。这样阴险虚伪的人怎么可能值得她相信？</p>
她退后一步再次避开头上的油伞，冷声道：“相比下雪时的纷纷扬扬虚假不实，奴婢更喜雪停后积雪压枝的真实美感，恕奴婢不能陪同姨娘一起赏雪，告退！”</p>
说完，她再也不作停留，径直离去。</p>
见她离开，元儿从一边走出来，气愤不平道：“这个贱婢还真是不识抬举，娘娘如今身为王府当家主母，何需委屈求全的降低身份求她？”</p>
安岚冷冷睥了她一眼，眼神冷冽吓人。</p>
“芙蓉院那位已解禁，她定会找咱们算帐，这个时候多个人相助总是好的，你不要小瞧了她只是个奴婢，殿下对她的心思可非常不一般。”</p>
“可主子方才也听到了，这个小晴好像并不买主子的帐。”元儿面露担忧的看着玉如颜离开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说道。</p>
“呵，若不能成为我的朋友，那只能是敌人了！”安岚缓缓吐出一口凉气，目光阴沉冷漠——</p>
“生死相搏、不共戴天的敌人！”</p>
玉如颜堪堪走到门口就见自己的屋子有亮光，她心里一怔，难道小刀又偷偷溜回来了？</p>
她急忙推门进去，正要开口唤小刀的名字，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p>
简陋狭窄的房间里灯火昏暗，穆凌之靠在床沿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屋子中间的火盆里不知道何时燃起一盆银丝炭，烤得屋子里暖和的很。</p>
玉如颜怔怔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人，不禁拧起了眉头——</p>
这样的风雪天。他不好好呆在暖和舒适的云松院，跑到她这里干什么？</p>
她压低步子走过去，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穆凌之的起床气很重，她不敢叫醒他，但任由他这么坐着睡觉，只怕也会着凉。</p>
想到这里，玉如颜轻手轻脚的上前把被子盖到他身上。</p>
小小的床铺被穆凌之占着已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她睡。她搬来凳子坐到火盆边，一边烤着火一边想着心事。</p>
突然，火盆里‘叭嗒’一声突然爆出一阵声响，把她吓了一大跳，拿起火钳扒开炭火一看，顿时喜上眉梢！</p>
嘿，铜钱这小子还真能干，竟然悄悄在火盆里埋了好几个地瓜。</p>
烤熟的地瓜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味，还滋滋的冒着晶亮的甜浆，把玉如颜肚子里的馋虫全部勾起了，她挑出一个来不及等它凉了就火急火燎的吞下。</p>
烫得直呲牙，她摸摸耳朵，毫不停歇的把手伸到下一个地瓜——</p>
‘叭！’手背一痛，手中的地瓜一个没拿稳就要掉地上了，玉如颜正要伸手去打捞，横刺里伸出一只手稳稳的抢在她前面把地瓜捞到手里。</p>
她后知后觉的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穆凌之已醒来站在她的面前。他拍了拍还有些烫手的地瓜，冷眼睥了目瞪口呆的玉如颜一眼，冷冷道：“谁教你不经人同意就拿别人东西吃的？！”</p>
玉如颜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某人眼也不眨的抢了她的地瓜还给她眼色，心里愤愤道，地瓜是我的，火盆是我，炭火虽然是你赏的但现在也属于我的，怎么就叫吃别人东西了？</p>
穆凌之仿佛听到她心里的抱怨，凉凉回道：“地瓜是我埋的，所以都归我！”</p>
他的双手修长并且骨骼分明，异常的好看，此时慢条斯理剥地瓜皮的样子更是好看！</p>
只是那副不饶人的嘴脸很讨厌！</p>
玉如颜本想再去炭火里刨一个出来，见他宣示了地瓜的所有权，再也不敢动火盆里的地瓜，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某人吃得津津有味。</p>
“殿下身子金贵······怎么也吃这种粗陋的东西？”过了片刻，玉如颜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p>
“行军打仗，什么东西没吃过，就差没吃过人肉了！”穆凌之将地瓜皮一扔，又钳出第二个。</p>
玉如颜了然的点点头，见他伸出手，连忙起身倒好水送到他手上。</p>
见他吃得起劲，她心里越发惴惴不安——</p>
今天紫罗院里闹出这么大的事，他最宠爱的小妾背着他做出这样阴险歹毒的事，不单害死了一个护院，连他们俩都差点丧命，实在可怕！</p>
见他还要继续吃，玉如颜涎着脸巴上去讨好道：“殿下，赏奴婢一个呗！”</p>
穆凌之侧过头瞄了她一眼，手一扬将最后一个地瓜扔给了她。</p>
她抱着地瓜吃得心满意足，穆凌之重新返回床上躺着，冷冷看着吃得狼吞虎咽的她，嫌弃的睥着她，突然开口冷冷道：“紫罗院一事你是否早就知情？”</p>
动作一停，玉如颜用力咽下嘴里的地瓜，紧张的偷偷回头去瞄他脸上的神情，却正好被他的目光逮了个正着。</p>
“殿下，奴婢···奴婢并不知情！”她小心翼翼回道。</p>
“呵。”穆凌之冷冷嗤笑出声，眸光一冷，“你在本宫前，到底有几句真话？”</p>
玉如颜全身一震，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手中的地瓜顿时索然无味。</p>
她知道刚刚经历欺骗背叛的穆凌之肯定异常的敏感，他本就对自己不太信任，如果此时说错一句话，估计小命就不保了。</p>
她咽了咽喉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起身跪到床前，低着头语气诚恳中带着惶恐：“殿下，奴婢句句真话，从来不敢欺骗殿下。”</p>
床上的人没有出声，玉如颜低伏着身子不敢抬对去看他的神情，良久，才听到他淡然道：“起来吧！”</p>
听着他的口气似乎心情宽慰了许多，玉如颜爬起身小心朝他看去，只见他皱着眉头侧躺着，神情间竟然第一次看见寥寞。</p>
玉如颜壮着胆子劝道：“殿下若是心里不舍古夫人，大可原谅她这回，毕竟她现在有孕在身，不比寻常！”</p>
闻言，穆凌之不太相信的抬眸看着他，清冷无波的双眸隐在暗影里看不真实，冷冷道：“她设计害你，差点要了你命，你竟然不恨她？”</p>
玉如颜垂下眸子淡然道：“害我的人我都恨，只是······她如今怀有身孕，若是殿下将她丢在紫罗院不闻不问，只怕，她腹中的孩子也挨不过多少时间了！”</p>
她直言不讳的告诉穆凌之，若是就这样放任古清儿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会马上不保！</p>
她的直白让穆凌之全身一凛，后宅里见不得光的事多了，他也知道古清儿如今是非常时期，这样处置她只怕真的会······</p>
但一想到她心思如此歹毒，穆凌之软下的心又硬了起来。眉头紧紧的拧起，沉默不语。</p>
玉如颜只是一眼就看懂了他心里的犹豫，咧嘴淡然笑道：“乌金梢一事虽然凶险，但万幸殿下与奴婢都安好无事。再者，殿下也不一定要免了她的处罚，只消暗下多派几个信得过的奴才好好照顾她就好。”</p>
穆凌之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浅笑嫣然的女子，想起她之前的种种，心里不由诧然——</p>
在他的印象里，她虽然不是大恶之人，但也绝对不是软弱好欺的怯懦之人，甚至还有些记仇，不然也不会在太子府里发现木梓月的计谋后反而设局倒打她一耙！</p>
古清儿一直对她处处刁难，刚进府就罚了她家法，后来引乌金梢要她的命，前不久还在她重病之时要赶她出府，难道这些她都不计较了吗？</p>
玉如颜苦涩笑道：“殿下无需怀疑我的真心，我只是觉得，她到底是殿下喜欢过的人，而且肚子里还怀着你们的孩子······”</p>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穆凌之打断她的话，突兀的问道。</p>
看着他突然清亮起来的眼神，玉如颜慌乱起来，小心肝‘突突’跳了几下，镇定自若的反问道：“殿下难道不喜欢几位主子娘娘吗？”若是不喜欢你为何还要娶她们进门，现在还来问我什么叫喜欢！？</p>
穆凌之突然不说话了，目光深沉起来，身上笼上一层寒意。见他突然变脸，玉如颜吓得抖了抖——</p>
“殿下······”</p>
刚要开口求饶，穆凌之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眸光一片灰暗，缓缓道：“我十八岁离宫建府，府邸建好半年我就受命去了边关御敌，一去就是一年。等我从边关回来，府里已有了安氏她们······皇家不谈情爱，只谈利益，你在宫闱当过差难道会不知道？我与她们——只有义务！”</p>
玉如颜闻言不由一震，脱口而出道：“所以殿下才会对木小姐格外珍惜对吗？”</p>
穆凌之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我与小月、皇弟晨之、翼太······一起长大，我与她之间撇开男女之情还有亲情友情在，这份感情我很珍视！”</p>
眼神变得空洞无神，若不是十年前的那场变故，小月想必早已当上皇后，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说到底，他的心里一直对她含有愧疚之情，才会一次次的容忍她迁就她，就当是自己在偿还欠那人的罪孽吧······</p>
心底涌上一丝酸楚，她收起眼神里的失落咧嘴一笑，淡然道：“所以殿下才会容忍她所做的一切。”哪怕她将我卖进秦香楼，哪怕她设计害我！</p>
“所以，喜欢就是容忍！”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他说。</p>
“不！”穆凌之出言否定，他定定的看着她，认真道：“在我看来，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喜欢和她一起吃饭，喜欢和她聊天，喜欢每天最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她，睡觉前最后一眼里也是她，和她同床同枕，可以很安心，很放心，很舒心！”</p>
脸上蓦然飞起两团红云，穆凌之的话像毒药一样钻心刺骨，留在她的心里引起共鸣，再也无法忘记。</p>
他心目的情爱竟与她一模一样！</p>
她看了看地上的地瓜皮，再看看床上的被褥，再看看两人现下的情形，心里一怔——</p>
为何他好像就在说他们俩一样！</p>
这个念头太可怕，也太让她心悸。</p>
房间瞬间变得静谧，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几声轻微的声响，空气里涌动着些许尴尬。为了打破这样怪异的氛围，她慌乱的低下头闷声道：“既然殿下要容忍木小姐，那木小姐欠下奴婢的，奴婢就找殿下还了？！”</p>
“你想要我怎么赔偿你？”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穆凌之竟一口答应了。</p>
玉如颜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男人，怔忡半响才反应过来，她转动脑子想了想嗫嚅道：“我想请殿下给我自由出府的权力，我想···我想出府去看一个朋友。”</p>
“你要看谁？”他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p>
“和我一起陪嫁过来的一个小姐妹，也是···也是救我出秦香楼的人！”</p>
</p>
安岚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地上跪着的刘妈见了连忙接着往下说。</p>
“老奴抓住她后，不光从她身上搜到这些，竟然还有这些······”她一边说一边掏出十几个荷包放到地上，神情古怪的看了一眼古清儿。</p>
古清儿一看到那些荷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穆凌之冷冷道：“一个丫头身上怎么会带这么多荷包，打开看看，看里面可有古怪？”</p>
古清儿一个趔趄，差点倒地，被一旁的珠珠伸手扶住。看着大家看过来，珠珠急忙掩饰道：“主子怀了身孕不能久站，可能是累着了，还是坐在一旁歇着吧。”说罢，扶着一脸苍白的古清儿到旁边坐下。</p>
这边，刘妈听到穆凌之的询问恭敬回道：“回殿下，老奴早已一个个查看过了，里面装的全是雄黄！”</p>
“雄黄！”</p>
此言一出大家不由都面露讶色，这好端端的姑娘家，身上不带着茉莉桂花一类的好闻香料，怎么会带着雄黄包在身上，而且，一次还带着这么多个？实在是奇怪！</p>
古清儿喝下一口茶后冷静了许多，冷冷接话道：“只是普通的雄黄又不是砒霜毒药，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p>
安岚上前两步，拿起其中一个荷包细细看着，惊诧道：“这个荷包做工精巧，用的材料竟是今年新上贡的织锦——”一双眸子清泠泠的看着坐在一旁脸色发白的古清儿，笑吟吟道：“这不正是之前殿下赏给姐姐的吗？姐姐的荷包怎么到了小丫头身上？”</p>
古清儿目光缓缓从她面上剜过。冷冷道：“怎么，我赏个荷包给丫头不行么？”</p>
安岚惶然笑道：“姐姐莫生气，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罢了！”说完这句话，她再也不出声，安静退到一旁，把身体隐在暗影里，毫不起眼。</p>
刘妈跪在地上，听到古清儿的话，老脸憋到通红，似乎心里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说出来。穆凌之高高在上的睥着她，冷冷道：“本宫耐心有限，不要吞吞吐吐，一次说干净了！”</p>
他的话带着凌厉寒意，让在场众人皆是全身一震，刘妈更是抖筛子一样抖个不停，哆嗦道：“回禀殿下，经过老奴的拷问，竹香说的与古夫人所说···所说···有出入······”</p>
“说！”</p>
“竹香说，说，说这些荷包并不是夫人赏的，而是夫人让她丢掉销毁证据的······”</p>
“砰！”话未说完，古清儿一扬手就将手中的茶杯朝刘妈砸过来，一边狠狠骂道：“贱奴，竟然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销毁证据，简直满口胡言！殿下，你万万不可信她！”边说边扑到穆凌之身边哭诉着。</p>
刘妈被砸中额头。鲜血直流，不禁尖叫出声：“殿下明鉴，老奴所说皆是这个丫头亲口供出来的，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老奴不敢胡说半句啊！”</p>
穆凌之阴冷的目光缓缓从刘妈脸上划过，“销毁证据？！”</p>
他眸子里一阵冰凉，看得人心里不由发毛。安岚见他神情不对，连忙对刘妈说道：“刘妈，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污蔑主子是个什么罪罚？还不快快跟殿下与夫人请罪，让他们饶了你！”</p>
她嘴里这样说，可温和眼神里寒光一闪，看着刘妈心里一滞，回过神来，反而不像之前那么怕了，一手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边指着倒在地上的竹香，脖子一硬，壮起胆子咬牙不顾一切道：“老奴一心为王府，绝不敢有半点藏私。这丫头还招供，一个月前这个院子里的乌金梢蛇其实、其实是古夫人特意从外面差人买进来的，紫罗院的人早就知情，所以才会早早备了雄黄包在身边防蛇······”</p>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整个暖阁里像掀开了祸一样沸腾起来，大家都目睹过上次紫罗院里的惊险，死了一个护院，殿下与玉如颜也差点丧命蛇口，若这夺命的乌金梢真的是古清儿派人故意为之，而紫罗院的人一早就知情，还早早备下雄黄包防身，却眼睁睁的看着乌金梢做害咬死他人，其心就太阴毒了！</p>
玉如颜静静站在背光的角落里，清冷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穆凌之——这样的结果，是他所能预测得到的吗？</p>
穆凌之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深邃的眼神朝她看过来，待看到她眼神一片清明了然，心里一震，心头一片雪亮——</p>
想到她差点死在蛇口，又差点因此事死于火场，心里顿时一冷。</p>
现在仔细想想，此事当中确实有诸多疑点。只是当时他身上余毒未清，无法顾及这么多，后来处罚过安丽容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p>
他眼光冰冷的停在一脸惊恐的竹香身上，眼神阴鸷如鹰隼般盯着她，冷冷道：“刘妈所说一切是真是假？”</p>
他一挥手让人取出竹香嘴里的棉巾。竹香小脸煞白，豆大的汗珠急雨般往下淌，嘴里喘着粗气，全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正要开口却在碰到古清儿恶狠的目光后全身一缩，后怕的抿紧嘴巴一言不吭！</p>
穆凌之怒极而笑，随手拿起地上一个荷包放在手里掂了掂，入手不轻，这样的份量看来确实是用来避开毒蛇的，他不再去管地上的竹香，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古清儿面前，看着一脸惊慌无比的她，冷笑道：“你都做好了打算，都没想过为本宫配一个雄黄包防身么？”</p>
此话一出，古清儿全身一软再也站立不稳。</p>
他这样说，就是已认定了乌金梢一事就是古清儿的阴谋。众人顿时都定定的看着一脸惨白的古清儿，人人脸上无一不是幸灾乐祸的样子，想这古清儿平时在府里借着恩宠本就嚣张跋扈，怀上皇嗣抬为夫人后更是无法无天，简直在府里横着走，此时见她落难无不让人心里称快。</p>
但她到底也不是愚蠢之人，如果定罪，这可是谋害皇子的大罪，是要灭九族的。咬破舌头让自己冷静下来，突然眸光一闪，扑到穆凌之脚下哀哀的哭道：“殿下，妾身真的好冤枉，妾身从没做过这等歹毒之事，更没派人买过什么乌金梢。妾身只是偶然听下人来禀说院子里有动静，猜测可能有蛇蚁出没，才会想着大家身上带了雄黄包防范着，其他根本不知情啊，更没有刘妈所说的什么销毁证据。”</p>
穆凌之脸上阴沉一片，不置一言！</p>
“殿下，妾身心里念着想着的全是殿下，怎么会害殿下呢，这一切，不过是个巧合。”说到这里，她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再也顾不上美艳的形象，趴在地上死死拽着穆凌之的衣角，一边说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p>
见穆凌之一直无动于衷的样子，古清儿心慌得快跳出来，她反转身子突然扑到刘妈面前一记耳光狠狠扇到她脸上，跳起脚骂道：“贱奴，老实交待，到底是受哪个贱人指使来污蔑我？你若今日不说清楚，我决不饶你！”说罢，尖利的指甲深深抓进刘妈稍显圆润的脸上，顿时条条见血，不过须臾间一张好好的脸额头嗑了洞，脸上被抓得稀巴烂！</p>
这些个雄黄包明明在之前就让人扔了的。今天怎么会突然集中出现在这里，而且竹香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从没出来偷盗的行为，今日莫名其妙的被人人赃并获。再加上一个后院的普通老妈子竟敢出面指证她，种种迹像看来，是有人故意设局捅破此事来揭发自己。</p>
古清儿一双大眼睛仿佛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凌厉眼风狠狠从众人脸上划过，最后停在一脸平静的玉如颜身上，不由全身一震——</p>
难道是她？</p>
然而，由不得细想，被她抓得鲜血淋漓的刘妈却跳了起来——</p>
事到如今话已说出口，要得罪的人都得罪到家了，刘妈可不愿再背上一个污蔑主子的罪责来，在她看来。古夫人是彻底得罪了，若是让她翻了身，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p>
想到这里，刘妈呼的一把从地上跳起嚷道：“昨日审问竹香之时不止我一人在场，院子里好多人都在，竹香亲口承认乌金梢是古夫人买进府的，落水也是假的，殿下若不信可以问问他们？”</p>
随着她的手一指，站在门口的几个奴婢吓得都死死低着头，没有一人敢吭声——</p>
如今的局面太凶险，刘妈看似证据确凿胜算颇多，殿下似乎也相信了她，可古夫人肚子怀有殿下的孩子，万一殿下看在孩子的份上没有处置她，总有翻身的机会，自己若是现在出来指证不是自寻麻烦么？</p>
刘妈眼见大家都不敢出来做证，心里不由一慌，连忙拉过一边的竹香厉声道：“死丫头，昨天招得挺快，怎么到了殿下面前却如死鸭子一样撬不开嘴了？你是不见青山不落泪么？”</p>
人们常说‘不见棺材不落泪’。大家都以为刘妈是一时太心急说错话了，然而一旁静立不语的安岚却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p>
早在半个月前，她无意间听院子里的丫头闲聊，说是紫罗院里的竹香爱慕相貌出众的护院唐青山。当时她正思虑着要怎么设局把古清儿供出来以便给玉如颜一个交待，听到这个消息后眼神一亮，顿时计上心头——</p>
不到一个礼拜就听元儿来报鱼儿上钩了，安岚心里满意，一边让元儿命人时刻关注着两人的动静，不要打草惊蛇。一边悄悄计划好一切······</p>
她彻底放松下来，接下来竹香一定会为了保住情郎供出自己的主子。</p>
她不再去关心刘妈与古清儿之间的对峙，温和眸子淡淡的看向一直没吭声的玉如颜，脸上笑得舒畅！</p>
将古清儿供出来，紫罗院之事就彻底了结了，她也算给了大家一个交待，最主要，洗清了自己身上的嫌疑，让玉如颜不再怀疑自己。</p>
而经此一事，古清儿犯下如此大的罪，就算殿下顾忌她肚子里的孩子不会要她性命，只怕冷落禁足是难免的，只要少了殿下的庇护，她有的是法子让她生不下孩子·····</p>
一想到心里的烦恼经此一事都能悉数解决。安岚心里简直高兴的要飞上天了，眸子眯了眯，按捺住心头的激动等着古清儿最后再被自己的亲信当面捅一刀。</p>
玉如颜一直漠不关心的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屋子发生的一切，当安岚看向她时，看着她眼睛里的得意，玉如颜突然觉得，她还真是低估她的狠辣！</p>
最后，竹香在拷问下将古清儿投置乌金梢伤人以及假装落水之事抖了个底朝天，古清儿当场急火攻心晕厥了过去。</p>
得知真相的众人都惊呆了，穆凌之脸上结满冰霜，想起当日玉如颜落入蛇口后的凶险，若不是顾忌古清儿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当场就会将她休出王府。</p>
最后，古清儿被降为庶人。囚禁紫罗院，而她身边的一众近身服侍的婢女皆是打了板子赶出王府，顿时，前一刻还风光无限的紫罗院彻底跌入泥潭，再也无法翻身！</p>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花，玉如颜从紫罗院出来正要回自己的小平房却被安岚拦在了半路上。</p>
她撑了一把玉骨油伞，静静立在路边，见玉如颜过来，莞尔一笑，上前将油伞遮到她头上，却被她侧身避开——</p>
“风雪乍起，安姨娘还有兴致游园，看来姨娘今日心情甚好！”看着面前的温婉的女子，玉如颜不着痕迹的与她拉开距离。“奴婢不打扰姨娘的雅兴，先行告退！”</p>
“妹妹留步！”安岚开口唤住她，莞尔一笑款款上前轻笑道：“我特意在此等候妹妹，妹妹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p>
“姨娘等我何事？”玉如颜淡淡的看着她，清冷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她，心中警玲大作。</p>
“妹妹对今日之事可还满意？”安岚毫不在意她的疏离，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直接开口问道。</p>
“呵，姨娘一向擅长作戏，今日这出戏更是精彩绝仑，只是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不敢置评主子们的事，只要姨娘自己满意就足够了！”说罢，她再也不想停留。径直从她身边越过。</p>
“且慢。”安岚再次拦住她，脸上不再是之前那副笑吟吟的假样子，冷冷笑道：“为了给妹妹一个交待，我可是煞费苦心，可我怎么瞧着妹妹似乎并不领情？”</p>
玉如颜回身定定的看着她，眸光冰凉如水，“多谢姨娘的抬举，要说是给我一个交待，不如恭喜姨娘顺利铲除异己，再无人可与姨娘比肩而立。紫罗院那位落马，她腹中的孩子若是‘一个不小心’不保，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殿下的长子，圣上的长孙了，这步棋，姨娘确实走得好！”</p>
安岚神情一凛，眸光阴狠起来，冷冷笑道：“妹妹果然聪明非凡，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说罢，眸光直直的盯着玉如颜的眼睛道：“今晚雪色正好，我特意前来与妹妹结伴同行欣赏王府的雪景，妹妹可否愿意赏脸？”她一边说一边再次将头顶的伞遮到玉如颜的头上。</p>
呵，结伴同行，竟是来拉她做盟友！</p>
对于安岚的突然之举，玉如颜并不奇怪，安丽容已解除禁足，紫罗院的事也‘真相大白’，她身上的冤屈洗尽，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重立侧妃之位，而这王府的掌家大权到时也不知道会花落谁家？</p>
安岚费尽心思得到眼前的一切，怎么肯再转手他人了？</p>
若凭她一已之力，再加上安丽容对她不再信任，单打独斗的话，她并没有多大的胜算。所以，玉如颜成了新的盟友人选。</p>
玉如颜心里忍不住冷笑出声，面前的女子最善长的本事就是虚以伪蛇，之前躲在安丽容的身边讨好做小，却背后放冷箭，抢了她手里的掌家之权，如今又将之前的盟友古清儿一声不响的拉下马，不但让她替她背了全部的罪责，更是清除了她对自己的威胁，早早的为肚子里的孩子做好万全的打算。这样阴险虚伪的人怎么可能值得她相信？</p>
她退后一步再次避开头上的油伞，冷声道：“相比下雪时的纷纷扬扬虚假不实，奴婢更喜雪停后积雪压枝的真实美感，恕奴婢不能陪同姨娘一起赏雪，告退！”</p>
说完，她再也不作停留，径直离去。</p>
见她离开，元儿从一边走出来，气愤不平道：“这个贱婢还真是不识抬举，娘娘如今身为王府当家主母，何需委屈求全的降低身份求她？”</p>
安岚冷冷睥了她一眼，眼神冷冽吓人。</p>
“芙蓉院那位已解禁，她定会找咱们算帐，这个时候多个人相助总是好的，你不要小瞧了她只是个奴婢，殿下对她的心思可非常不一般。”</p>
“可主子方才也听到了，这个小晴好像并不买主子的帐。”元儿面露担忧的看着玉如颜离开的方向小心翼翼的说道。</p>
“呵，若不能成为我的朋友，那只能是敌人了！”安岚缓缓吐出一口凉气，目光阴沉冷漠——</p>
“生死相搏、不共戴天的敌人！”</p>
玉如颜堪堪走到门口就见自己的屋子有亮光，她心里一怔，难道小刀又偷偷溜回来了？</p>
她急忙推门进去，正要开口唤小刀的名字，却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p>
简陋狭窄的房间里灯火昏暗，穆凌之靠在床沿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屋子中间的火盆里不知道何时燃起一盆银丝炭，烤得屋子里暖和的很。</p>
玉如颜怔怔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屋子里的人，不禁拧起了眉头——</p>
这样的风雪天。他不好好呆在暖和舒适的云松院，跑到她这里干什么？</p>
她压低步子走过去，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穆凌之的起床气很重，她不敢叫醒他，但任由他这么坐着睡觉，只怕也会着凉。</p>
想到这里，玉如颜轻手轻脚的上前把被子盖到他身上。</p>
小小的床铺被穆凌之占着已没有多余的地方给她睡。她搬来凳子坐到火盆边，一边烤着火一边想着心事。</p>
突然，火盆里‘叭嗒’一声突然爆出一阵声响，把她吓了一大跳，拿起火钳扒开炭火一看，顿时喜上眉梢！</p>
嘿，铜钱这小子还真能干，竟然悄悄在火盆里埋了好几个地瓜。</p>
烤熟的地瓜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味，还滋滋的冒着晶亮的甜浆，把玉如颜肚子里的馋虫全部勾起了，她挑出一个来不及等它凉了就火急火燎的吞下。</p>
烫得直呲牙，她摸摸耳朵，毫不停歇的把手伸到下一个地瓜——</p>
‘叭！’手背一痛，手中的地瓜一个没拿稳就要掉地上了，玉如颜正要伸手去打捞，横刺里伸出一只手稳稳的抢在她前面把地瓜捞到手里。</p>
她后知后觉的抬头一看，不知何时穆凌之已醒来站在她的面前。他拍了拍还有些烫手的地瓜，冷眼睥了目瞪口呆的玉如颜一眼，冷冷道：“谁教你不经人同意就拿别人东西吃的？！”</p>
玉如颜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某人眼也不眨的抢了她的地瓜还给她眼色，心里愤愤道，地瓜是我的，火盆是我，炭火虽然是你赏的但现在也属于我的，怎么就叫吃别人东西了？</p>
穆凌之仿佛听到她心里的抱怨，凉凉回道：“地瓜是我埋的，所以都归我！”</p>
他的双手修长并且骨骼分明，异常的好看，此时慢条斯理剥地瓜皮的样子更是好看！</p>
只是那副不饶人的嘴脸很讨厌！</p>
玉如颜本想再去炭火里刨一个出来，见他宣示了地瓜的所有权，再也不敢动火盆里的地瓜，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某人吃得津津有味。</p>
“殿下身子金贵······怎么也吃这种粗陋的东西？”过了片刻，玉如颜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p>
“行军打仗，什么东西没吃过，就差没吃过人肉了！”穆凌之将地瓜皮一扔，又钳出第二个。</p>
玉如颜了然的点点头，见他伸出手，连忙起身倒好水送到他手上。</p>
见他吃得起劲，她心里越发惴惴不安——</p>
今天紫罗院里闹出这么大的事，他最宠爱的小妾背着他做出这样阴险歹毒的事，不单害死了一个护院，连他们俩都差点丧命，实在可怕！</p>
见他还要继续吃，玉如颜涎着脸巴上去讨好道：“殿下，赏奴婢一个呗！”</p>
穆凌之侧过头瞄了她一眼，手一扬将最后一个地瓜扔给了她。</p>
她抱着地瓜吃得心满意足，穆凌之重新返回床上躺着，冷冷看着吃得狼吞虎咽的她，嫌弃的睥着她，突然开口冷冷道：“紫罗院一事你是否早就知情？”</p>
动作一停，玉如颜用力咽下嘴里的地瓜，紧张的偷偷回头去瞄他脸上的神情，却正好被他的目光逮了个正着。</p>
“殿下，奴婢···奴婢并不知情！”她小心翼翼回道。</p>
“呵。”穆凌之冷冷嗤笑出声，眸光一冷，“你在本宫前，到底有几句真话？”</p>
玉如颜全身一震，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手中的地瓜顿时索然无味。</p>
她知道刚刚经历欺骗背叛的穆凌之肯定异常的敏感，他本就对自己不太信任，如果此时说错一句话，估计小命就不保了。</p>
她咽了咽喉咙，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起身跪到床前，低着头语气诚恳中带着惶恐：“殿下，奴婢句句真话，从来不敢欺骗殿下。”</p>
床上的人没有出声，玉如颜低伏着身子不敢抬对去看他的神情，良久，才听到他淡然道：“起来吧！”</p>
听着他的口气似乎心情宽慰了许多，玉如颜爬起身小心朝他看去，只见他皱着眉头侧躺着，神情间竟然第一次看见寥寞。</p>
玉如颜壮着胆子劝道：“殿下若是心里不舍古夫人，大可原谅她这回，毕竟她现在有孕在身，不比寻常！”</p>
闻言，穆凌之不太相信的抬眸看着他，清冷无波的双眸隐在暗影里看不真实，冷冷道：“她设计害你，差点要了你命，你竟然不恨她？”</p>
玉如颜垂下眸子淡然道：“害我的人我都恨，只是······她如今怀有身孕，若是殿下将她丢在紫罗院不闻不问，只怕，她腹中的孩子也挨不过多少时间了！”</p>
她直言不讳的告诉穆凌之，若是就这样放任古清儿不管，她肚子里的孩子会马上不保！</p>
她的直白让穆凌之全身一凛，后宅里见不得光的事多了，他也知道古清儿如今是非常时期，这样处置她只怕真的会······</p>
但一想到她心思如此歹毒，穆凌之软下的心又硬了起来。眉头紧紧的拧起，沉默不语。</p>
玉如颜只是一眼就看懂了他心里的犹豫，咧嘴淡然笑道：“乌金梢一事虽然凶险，但万幸殿下与奴婢都安好无事。再者，殿下也不一定要免了她的处罚，只消暗下多派几个信得过的奴才好好照顾她就好。”</p>
穆凌之抬眸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浅笑嫣然的女子，想起她之前的种种，心里不由诧然——</p>
在他的印象里，她虽然不是大恶之人，但也绝对不是软弱好欺的怯懦之人，甚至还有些记仇，不然也不会在太子府里发现木梓月的计谋后反而设局倒打她一耙！</p>
古清儿一直对她处处刁难，刚进府就罚了她家法，后来引乌金梢要她的命，前不久还在她重病之时要赶她出府，难道这些她都不计较了吗？</p>
玉如颜苦涩笑道：“殿下无需怀疑我的真心，我只是觉得，她到底是殿下喜欢过的人，而且肚子里还怀着你们的孩子······”</p>
“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穆凌之打断她的话，突兀的问道。</p>
看着他突然清亮起来的眼神，玉如颜慌乱起来，小心肝‘突突’跳了几下，镇定自若的反问道：“殿下难道不喜欢几位主子娘娘吗？”若是不喜欢你为何还要娶她们进门，现在还来问我什么叫喜欢！？</p>
穆凌之突然不说话了，目光深沉起来，身上笼上一层寒意。见他突然变脸，玉如颜吓得抖了抖——</p>
“殿下······”</p>
刚要开口求饶，穆凌之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眸光一片灰暗，缓缓道：“我十八岁离宫建府，府邸建好半年我就受命去了边关御敌，一去就是一年。等我从边关回来，府里已有了安氏她们······皇家不谈情爱，只谈利益，你在宫闱当过差难道会不知道？我与她们——只有义务！”</p>
玉如颜闻言不由一震，脱口而出道：“所以殿下才会对木小姐格外珍惜对吗？”</p>
穆凌之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我与小月、皇弟晨之、翼太······一起长大，我与她之间撇开男女之情还有亲情友情在，这份感情我很珍视！”</p>
眼神变得空洞无神，若不是十年前的那场变故，小月想必早已当上皇后，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说到底，他的心里一直对她含有愧疚之情，才会一次次的容忍她迁就她，就当是自己在偿还欠那人的罪孽吧······</p>
心底涌上一丝酸楚，她收起眼神里的失落咧嘴一笑，淡然道：“所以殿下才会容忍她所做的一切。”哪怕她将我卖进秦香楼，哪怕她设计害我！</p>
“所以，喜欢就是容忍！”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他说。</p>
“不！”穆凌之出言否定，他定定的看着她，认真道：“在我看来，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是喜欢和她一起吃饭，喜欢和她聊天，喜欢每天最上睁开眼第一眼看到她，睡觉前最后一眼里也是她，和她同床同枕，可以很安心，很放心，很舒心！”</p>
脸上蓦然飞起两团红云，穆凌之的话像毒药一样钻心刺骨，留在她的心里引起共鸣，再也无法忘记。</p>
他心目的情爱竟与她一模一样！</p>
她看了看地上的地瓜皮，再看看床上的被褥，再看看两人现下的情形，心里一怔——</p>
为何他好像就在说他们俩一样！</p>
这个念头太可怕，也太让她心悸。</p>
房间瞬间变得静谧，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几声轻微的声响，空气里涌动着些许尴尬。为了打破这样怪异的氛围，她慌乱的低下头闷声道：“既然殿下要容忍木小姐，那木小姐欠下奴婢的，奴婢就找殿下还了？！”</p>
“你想要我怎么赔偿你？”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穆凌之竟一口答应了。</p>
玉如颜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男人，怔忡半响才反应过来，她转动脑子想了想嗫嚅道：“我想请殿下给我自由出府的权力，我想···我想出府去看一个朋友。”</p>
“你要看谁？”他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p>
“和我一起陪嫁过来的一个小姐妹，也是···也是救我出秦香楼的人！”</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