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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节

    荣公子 作者:刀叨叨

    第34节

    “御影卫的指挥所。”  “公子有急事找晟王殿下?”  “没有。我就是去接他回家。”  2  逼仄狭窄的巷子尽头,黑瓦白壁高高耸立。在转弯之前,眼前尽是皇都的热闹喧哗,而一入了小巷,立时如同来到另一片天地。  荣雨眠租的马车缓缓朝牌匾上空无一字的黑色大门行去。车夫很是小心,他自然知道前面是什么地方,远远便停下车来。“这位公子,我们就将车停在这儿吧?”  荣雨眠觉得,马车停那么远反而显得行迹鬼祟,但无论如何,他自不便强迫胆小的车夫前行,姑且只能同意。  不出他所料,他们停下没多久,指挥所门口的守卫便提着刀走过来。“什么人,鬼鬼祟祟将马车停在此处?”  坐在车厢边沿的初霁赶紧解释道:“官爷,我们是来接人的,不是什么歹人。”  面对这一说辞,守卫眼中怀疑愈甚,走近后他警惕朝被掀开帘子的车厢里查探。待见到坐在其中的荣雨眠,他微微讶异地多瞧了两眼,之后,不知想到什么,原本强势凌人的气焰变得谨慎不少,语气也客气起来。“你家主人姓什么?”他问初霁。  “我家公子姓荣。”光明磊落的初霁回答得随意,他没想到这一句立即换来对方骤变的态度。  “荣公子,卑职职责所在,有所冒犯还请恕罪。”守卫毕恭毕敬向着马车行礼,不等荣雨眠回答,他很快又道,“卑职这就去通传晟王殿下,请荣公子稍候。”  “这位大人请留步。”荣雨眠唤住对方,“晟王殿下忙于公务,我在此等候即可,不劳烦大人通传了。”  守卫立即附和着点头应道,“还是荣公子考虑得周到。请荣公子稍安勿躁,按时辰晟王殿下正该出来了。”说着,他又恭谨朝荣雨眠行了礼,才重新回到指挥所大门口。  指挥所门口共有两个守卫,方才一个过来查看,另一个则在门前戒备。后者自然瞧见这边的动静,对此他甚是疑惑,等查看的守卫走回去,他上前询问了一番。也不知前一个守卫说了什么,只一句,立即惹得另一个守卫频频朝马车的方向望来。  荣雨眠不敢心存侥幸,他估计自己在御影卫里只怕已经“久负盛名”。大概大家都清楚之前赵拓明擅自回京,又连日缺勤为的是什么。幸好这个世界没有妲己,不然,这会儿他该已有自己的第一个江湖名号了。  他正凝重思考,这时,有人从指挥所的大门内侧现身。  眼下恰至酉正,如此准时走出指挥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御影卫的第一把交椅赵拓明。  赵拓明走出大门便瞧见马车前的初霁,于他,车厢中是谁坐着的是谁不言而喻。赵拓明不自觉扬起一丝微笑,快步朝马车的方向而来。荣雨眠心想着下车迎人又做作又r_ou_麻,何必多此一举,可实际却不由自主地起身跨步走下马车。  赵拓明在走近后低声问道:“怎么不命人通传?”  荣雨眠说不出“给你惊喜”这种浮夸台词,他只能老实回答:“想吓吓你。”  赵拓明忍俊不禁道:“你吓得我好欢喜,以后多吓吓我。”  荣雨眠忍不住斜睨身前的人,心想都多大的人了,说这种浑话也不害臊。  秋风在这时挟着落叶吹来,叶子尚翠绿,风中却已满是凉意。赵拓明瞧了一眼之前解下了披风的荣雨眠。“外头有些凉,我们先上车。”说着,他首先将荣雨眠扶上马车。  两人上车坐定后,马车缓缓调头向晟王府方向而去。  赵拓明瞧了眼荣雨眠所租马车有些陈旧的车厢内饰,他自然理解以租赁为生意的马车更注重外表的华丽,但他不理解的是另一件事——  “怎么不用晟王府的马车?”  晟王府的三驾马车有蟠龙纹饰,是皇子身份象征,严格来说,算不得晟王府上之人的荣雨眠无权使用。原本荣雨眠不会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只是,经元柳一事,任何小处他都不容自己再授人话柄,这与信不信任赵拓明无关,只是,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有些变化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不过,在赵拓明面前荣雨眠很难解释自己的想法,此时,他只是若无其事笑了笑,道:“说了要吓你,若用晟王府的马车,想必一早便有人向你通风报信。”  赵拓明未必信了荣雨眠的说辞,但他在微顿后轻描淡写着缓声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到。”  马车转过弯来到一条石板路上。车轮碾过一块块石头,细小的颠簸伴随不绝于耳的咯噔声。荣雨眠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事实上,他有着正事要谈。  “我听说在发现狼麻前,南方年年有流虫疫情,那时人们以为是时行乖戾之气致使疫病发作,所有人包括大夫都声称,得了此病必死无疑。但后来,狼麻被发现,自那时起,便再无人因流虫疫病发作而身亡。”  面对荣雨眠突如其来的讲述,赵拓明难得一头雾水,琢磨不透这是在说什么。  “因此?”他疑惑问道。  “因此,”荣雨眠顺着这一句说下去,“尽管眼下李御医声称我的身体无法再经受妊娠至生产的过程,但我始终相信,也许日后会有什么灵丹妙药被发现,或者更好的手段,能令我顺利生产。”  赵拓明终于明白这番说辞的来由,他抬眼注视向荣雨眠的眼睛,了然问道:“李御医来见过你吧?”  无可否认的荣雨眠慢慢点了点头。  赵拓明轻叹一声,无奈笑道:“看来大家都知道你我之间说话更管用的是谁,感觉所有人都在私下找你。”  迎视向对方的目光,荣雨眠欠了欠身,在座椅上挺直了背郑重道:“你我说好,从此再无欺瞒,所以,你须相信:我不是在劝你改变主意。事实上,此刻我正在做的是告诉你我一直以来的内心想法:我想要将金孙生下来。上一次,我没能带他来到这个人世间,因为他我曾想过离开,但当我选择留下,我便决定,有机会我一定要引领金孙重新回到我们的身边。”  3  终于过了石板路的马车骤然安静。车厢里,有好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最终,赵拓明伸手轻轻放在荣雨眠搭在膝盖的双手之上。“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一直是你。”他低声缓缓道来,“只是,我本来以为最重要的应该是你的安泰健康,后来才发现,真正最重要的是你的意愿。我曾对自己发誓,不会再一厢情愿做些什么以为是为了你好——但结果,这么快我就故态复萌,什么都没同你商量过便去找李御医。”  之前荣雨眠没觉得对方做错什么事,但这个人当真擅长认错擅长得过了头,他这么一说,连荣雨眠都觉得此事是他做得不对。  “雨眠,你能原谅我吗?”赵拓明深深注视向他的眼睛问道。  荣雨眠点头肯定回答:“所幸我特别宽容大度。”他正担忧自己没什么优点,不知怎么战胜赵拓明身边那些花花草草,眼下有这好机会,自然要表现自己的人格魅力。  不想,他说得认真,赵拓明却听到失笑。  “你笑什么?”荣雨眠立即警觉地问道。  赵拓明想了想,不动声色答道:“我开心你原谅我。”  敏锐如荣雨眠岂能轻易买账?“我们说好没有欺瞒,你却不说老实话。”  赵拓明一本正经辩解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开心你能原谅我。要知道你那么小气,居然还能原谅我,我必定是得了老天垂青。”  荣雨眠哪里不知道自己小气?只是,他没能料想到原来赵拓明也清楚。  面对无言以对的荣雨眠,赵拓明露出微笑,却也真心许多,道:“你大度,在我心里大度便是好,你小气,在我心里小气便是好。”  荣雨眠有些吃惊。“你那么擅于花言巧语,在我心里花言巧语便是好。”  闻言,赵拓明低笑出声,道:“你嘴巴厉害,从不饶人,在我心里,那是大大的好。”  “如果我当真如此好……”荣雨眠不自觉顿了顿。他知道自己打算说什么,曾经,他下意识抗拒此事,很难分辨其中的原由,但一旦由他主导,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其实如此希望这件事发生——  “你愿意当我孩子名正言顺的父亲吗?”  荣雨眠这一句说得有些婉转但也颇直白,聪敏如赵拓明自然是听得懂。然而,后者实际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他的眼中闪过如同火花的喜色。“你说真的?”  “婚姻大事,岂容儿戏?”  赵拓明凝视向荣雨眠,擅长隐藏情绪的人这一刻眼中却是未加掩饰的动容,他低声一字字郑重如同起誓:“你的第一段婚约便给了我,我无法给你我的第一次,但我向你保证,雨眠,我给你的,至少是我的最后一次。”  事实上,在荣雨眠作出决定的时候,他已经想过赵拓明迟早会有三宫六院的情况,可以说他是抱着类似牺牲自己来成全两个人感情的想法开口的。他不认为赵拓明能在各方的压力之下坚持再不娶妻,但这一刻,赵拓明如此承诺,纵然看来断无可能,□□雨眠仍旧宁愿选择相信。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表面他似乎说得随意,但暗地,他用力反握住赵拓明始终没有挪开的轻轻按着他的手。  赵拓明不自觉扬起微笑,他忽然起身,在荣雨眠的身侧坐下。马车车厢狭窄,原本那是一个人的座位,赵拓明偏挤过来,两个人不得不紧贴着坐在一起。不过,这恰好方便赵拓明用手臂将荣雨眠环在怀中。  自己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被男人拥在怀里成何体统?感觉再好他也不能承认啊。荣雨眠提醒道:“这是在马车内。”  “我又不是强抢民女,怕什么?”  ……你这人何时变得如此无赖?  “再说了,你的r_ou_是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我有权摸摸。”  ……用无赖形容你无赖都要哭了!  “你还是赵拓明吗?”荣雨眠真心求教道。  赵拓明笑道:“我以前那是守礼,毕竟,孟浪佳人的都是登徒浪子,但现在,我是调戏自己的媳妇,这有什么不对?”  老天将我生成男人难道是为了让我给人当“媳妇”的吗!  荣雨眠又羞又愤……又欢喜。  赵拓明的语调慢慢轻缓下来,他在荣雨眠耳边自喃般小声说道:“我从来没那么开心过,开心得就好像我不再是我自己。”  荣雨眠不自觉在对方的怀抱中放松下身体。  “成亲之后我会对你好的。之前都是你对我好,但你放心,以后我会将你当成我媳妇那样疼。”他真心保证道。  闻言赵拓明低低笑出声来。“那我也却之不恭了。”他一本正经回答道。  马车在这时停下。  “晟王殿下,公子,我们到了。”初霁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  先前从晟王府出发前往御影卫指挥所,荣雨眠觉得这段路不短,可不想,回程竟如此快便抵达。  赵拓明没有作声,只抱着他不松手。荣雨眠想了想,稍稍提高声音对初霁道:“绕着晟王府我们再走一圈。”  初霁在短暂的沉默后忽然以豁然开朗的亢奋声音回答:“遵命,公子!”  ——所以你这小鬼是不是想歪了什么?荣雨眠担忧地怀疑。  赵拓明在他耳边继续低声笑着。“你是让我继续摸吗?这回,我又该却之不恭了。”  荣雨眠转过头睨向好半天都没当真摸一下的对方。“你敢继续摸,你敢进来一下吗?”  他把赵拓明说得震惊了。  事实上,他也吓到了自己。  之前情热期,荣雨眠的确将对方“不敢进来”当成最大怨念……至今不能释怀。但无论如何,他怎么也想不到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自己竟道出如此放浪的说辞。  面对惊异盯着他瞧的人,未免怯场,荣雨眠只能硬着头皮为自己辩护道:“怎么?只许你开心得不像自己,就不许我开心得不像自己吗?”  4  当今皇上的五皇子成亲,这自然不是当事人一人之事。而令荣雨眠更为担心的则是他的身世。向文星已经对他的来历有所怀疑,如若暂时蛰伏的赵欣正还在寻求逆转之局,那么这将是赵欣正最好的机会。  因此,荣雨眠与赵拓明必须谨慎行事。  不过,归根结底,世无万全之策。真相是没有办法被彻底掩盖的,漏洞也不可能被补全,对于他们面临的关于他身世暴露的风险,荣雨眠唯一的想法便是——他将与赵拓明共同进退。  赵拓明很可能会被荣雨眠牵连,但与此同时,荣雨眠也正是为了赵拓明才甘冒奇险,这件事上没有谁亏欠谁的说法,他们都是在为自己与对方共同的最希冀的梦奋不顾身,一往直前。他们不会再为此踌躇为难,从这一刻起,逆不惶,危不惧,荣雨眠相信,赵拓明同自己一样,对未来的决心坚定犹如磐石。  ——而赵拓明的动作,则比荣雨眠想象的还要更快。  总觉得在向爰帝赵询成请旨前他们应该先进行一些筹谋的荣雨眠没几日后便从刚入宫回来的赵拓明那儿得知赵询成意欲见一见自己的打算。不过,转念想想,赵欣正若要给予赵拓明致命打击应该会耐心等到赵拓明与荣雨眠成亲,一切皆成为定局之后,届时,荣雨眠身份的揭露才能给赵拓明带来最大的打击。念及此,荣雨眠也就暂且放下这一顾虑……光顾着担忧赵询成会不会不同意自己与赵拓明的亲事。  无论如何,成败在此一举。  第二日,一大早赵拓明便来到隔壁屋子等荣雨眠被初霁梳妆打扮好后与他一同入宫。  期间,因为在意与重视,荣雨眠难得主动出了好些关于自己衣着配饰的主意,结果,初霁只管阳奉y违,到最后,赵拓明不得不无奈劝阻他“别添乱”。对此,荣雨眠心道:你最好别在贬低完我的审美后夸赞初霁做得好,不然,我会让你见识一个人究竟能小气成什么样,以及俗话所说的“小气到连自己都害怕”又是怎么一回事。  所幸,赵拓明很可能听见了荣雨眠的心声,在初霁终于大功告成之际,他仔细打量向荣雨眠,没夸初霁一句,眉目间反而有明显的不满意。  荣雨眠又开始担心起来,“我有哪儿不对吗?”他不自觉皱眉往镜子里瞧自己。  面对这个问题,赵拓明继续一个劲望着他,缓缓叹了口气,回道:“我只担心你进一趟宫,回头我少了个晟王妃,却多了个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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