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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节

    荣公子 作者:刀叨叨

    第31节

    不知多久过去。  当荣雨眠起身往自己在寺庙客房走去的时候,他的身子依旧有些晃。他一边告诉自己不能因此乱了心神,无论如何都必须离开,一边却不自觉加快步伐,迫不及待想要去核实一件事。  昨日荣雨眠离开的行程急,初霁去找轿夫的时候赵拓明另外命人替荣雨眠准备了行装,期间,赵拓明特地让人将包袱拿出去了片刻。照理荣雨眠与初霁的衣服都在屋中,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将包袱拿出屋子装的——除非,赵拓明不希望荣雨眠瞧见装了什么。  当时荣雨眠并未太留意这一细节,事实上,他这几日始终心神不定,这是他懒得理会这些无关紧要小事的主要理由。而现在,荣雨眠想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对他来说,这不再是小事。  荣雨眠很快来到自己的客房。正张罗着晚膳的初霁瞧见他喜道:“公子,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担心万一饭菜凉了怎么办。”  “初霁,稍等一下。”荣雨眠随口应了一句,径直往客房的柜子走去。  注意到他动作的初霁好奇问道:“公子,你找什么?”  荣雨眠一边取出包袱,一边回答:“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装满衣服的包袱被慢慢打开。之前初霁从最上面取过一套替换的衣服,这时,荣雨眠将剩下的衣服一件件取出放到旁边。最后,他在最后一套衣服上面发现了一叠银票。粗数一下,至少有上万两银子。  这和荣雨眠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会是更能体现情意的信物,可结果,赵拓明偷偷放的是再俗气不过的东西……却也是再质朴不过的心意。  5  此处是最适合的地点,如果荣雨眠想要逃离。  这与他信不信奉少波所说的,赵拓明并未派人跟踪他无关,只是综合考量,从这个地方离开最为稳妥。荣雨眠在轿夫将他抬至此地时叫了停。  山路崎岖蜿蜒,他们经常停下稍作休息,这时荣雨眠喊停,无论是初霁还是轿夫,无人觉得奇怪。  一如之前的习惯,轿子被放下后初霁立即过来扶荣雨眠下轿透气。  “公子,你冷不冷?我给你披上披风。”  山寺的春天来得晚,秋季却到得早。眼下山下暑气未散,山中已是天寒露冷。说是透透气的荣雨眠实际倒被风吹得有些凉意。于是,他乖乖接过初霁递过来的翠纹织锦披风,心想这深色披风应该能帮他在渐暗的天色中更好的隐藏行踪。  ——但他始终没有行动。  他在山路边的石头上坐着,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又想到些什么。  夕阳仿佛在倏忽间跃下远山。原本因得以休息而轻松高兴的轿夫开始等不及,有人过来问荣雨眠,是否可以启程,荣雨眠却摇了摇头道,再稍等片刻。  事实上,他坐得太久。若有人监视他,想必早已警觉。可以说,最好的逃离机会已经失去。然而,荣雨眠依旧坐在原地。  夜色渐深。自发现银票后一直就有些担忧的初霁察觉到不对劲,他小心低头询问荣雨眠道:“公子,你怎么了?”  荣雨眠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最终不答反问道:“初霁,如果有人待你真心,你也对他诸多牵挂,可是,若你不离开,有朝一日不是他害了你便是你害了他,你会怎么做?”  初霁不假思索肯定道:“公子,大道理我不懂,但我知道,晟王殿下一定有办法解决你的问题!”  你这小鬼,什么时候那么机灵的……  不远处,轿夫终于等得不耐烦,领头的过来催促。若不是知道荣雨眠是晟王府的人,这会儿大概他们早就散去。  面对轿夫的询问,不等荣雨眠吩咐,初霁立即给他们加了银子,请他们再稍候。  这个单纯的小少年原来的确在不知不觉间懂事,他猜得出荣雨眠的犹豫,却一句没提该继续赶路。  荣雨眠又静坐好半晌。  方才他问初霁的那个问题,其实答案早已在他心底。他知道自己想得再多,最终也还是不会离开,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好:回去该如何面对赵拓明?  原来赵拓明从未辜负过他的心,也没有一刻是真心想要放弃他的,而在如此情况下,他们都沦落至此,他们还能怎么做?  他们还能怎么做,才可能会有足够好的未来?  ……金孙,你能原谅我留下的决定吗?  月亮悄无声息爬上枝头,远处不知被何事惊动的飞鸟从林中飞起,荣雨眠终于站起身来。  一直悄悄望着荣雨眠的初霁不自觉露出一丝紧张的表情,他结巴了一下才问道:“公子,我们回府?”  荣雨眠低低回道:“对,新的晟王府,地址你还记得吧?”  初霁的脸上立即飞起灿烂至极的笑容,他用力点头道:“那当然!我怎么能让公子找不到家呢!”  “走吧,”荣雨眠不自觉想起自己离府时,赵拓明所说的那句“我和与荣会在我们的新家等你回家”,这一刻,他竟归心似箭,“我们回家。”  轿子抵达晟王府的时候,天空月明星稀。  藉着月光,转角过来的荣雨眠从窗口远远便见到王府门口站着的一条人影。  隔着隐约能见的轿门帘,他下意识望着那条人影看,直至轿子一点点接近大门,他终于瞧清楚对方的模样。  他清楚瞧着那个人恍惚出神的模样,死死盯着轿子看却不敢往前走一步的模样,看起来不敢置信于是甚至不敢高兴一下的模样。  轿子在大门前落地。  荣雨眠掀开轿帘跨出轿厢。  赵拓明终于回过神。他一步一步朝荣雨眠走近,却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x,ue。  荣雨眠隐忍了太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失控。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太需要宣泄,还是因为赵拓明在看清他后骤然亮得灿若星辰的眼睛。  或者是因为,他不知道赵拓明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就这么一动不动站在门口。  他的眼泪不可控地往下掉落,席卷而来的酸楚感让他下意识脱口道:“对不起……”  歉疚、心疼、难过,复杂的情绪在他的胸口激荡。他忽然那么后悔。他后悔他想了那么多却唯独没想过赵拓明的感受。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赵拓明的感受。  或许,在他进行选择时,他也会从对对方更有利的角度考虑,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赵拓明是不是也在承受相同的痛苦,甚至,比他更疼的痛。  其实你没辜负过我,我却辜负了你。你忍我容我,我却怪你怨你。你生怕我受到伤害,我却恨不得能伤害到你。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却连体谅都给的你那么少。  “对不起,我才是被骄纵坏的那个人。对不起,我性子那么差。对不起,我只想着自己……”  赵拓明怔了一下,之后,他伸手轻轻捂在荣雨眠的眼睛上,柔声说道:“这儿风太大,把你眼泪都吹了出来,我们先进屋再说。”  ……你怎么知道我正打算拿风大当掉眼泪的借口?  而最奇妙的是,赵拓明几乎什么都没说,荣雨眠的情绪却仿佛被抚慰,竟很快平静下来。  赵拓明伸手牵起荣雨眠的手。最初他有些小心,在确认荣雨眠无意挣脱后,他终于敢稍稍用力握住,接着,抬头笑着对荣雨眠道:“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荣雨眠长那么大没那么丢人过,居然被人牵着手往屋里走。  ——好吧,他记性不好,转眼就忘了刚才自己居然站在大门口当众哭出来。  ……嗯,这么想想,被人牵手其实也不是那么丢人。  ☆、第十七章  1  荣雨眠对于爰朝的宅院布局结构不是很了解,但就之前晟王府的类推,他被领入的屋子应该是宅院主人的居屋所在。不过,潜意识觉得不妥的人却来不及深究这件事,眼下,他满脑子亟待解决的问题只有一个:如何能够令赵拓明忘记刚才在晟王府门口发生的堪称灾难的意外。  “这是你的房间,我和初霁共同布置的。”永远能猜到他在想什么的赵拓明若无其事着微笑介绍道,就好像前者的确没有失控哭过。  难得对方配合,荣雨眠自然机智跟进当前的话题。“初霁还会布置屋子吗?”他也是真心好奇这一问题,毕竟,初霁是能够将衣服与药草放一起的人,而眼前的屋子用上海话说“老有腔调”了。  面对他的疑问,赵拓明很快替初霁声援道:“初霁很有用处。”  荣雨眠不禁斜睨对方,他知道自己想太多,但依旧忍不住这么想:赵拓明和初霁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  再次看透他想法的赵拓明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初霁的作用是,当你对屋子什么地方不满意,我就可以说那是初霁布置的。”说着,他顿了顿,低声细语着补充,“话说回来,我对初霁的确很不错。主要因为在你心里,我想他的地位一定比我高,所以,我自然要好好巴结他。”  荣雨眠不是不知道这个人说起甜言蜜语来有多厉害……可他就是吃这一套。抬头望向对方,他下意识脱口道:“原来睿智如晟王殿下,也会有搞错的时候。”  赵拓明竟怔了一下,就好像这个话有多难理解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蓦地展颜说笑道:“那看来,以后我就不用怕初霁了。”  荣雨眠极少见到对方如此率真表现喜悦心情的模样,这让他终于能够更真切的体会眼下对方究竟有多高兴。  若我当真可以让你如此开心,我又何忍令你那般难过?  荣雨眠决心解决眼下的困境。  当务之急,他必须开诚布公。  “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意识到荣雨眠的凝重态度,赵拓明慢慢收敛笑意,以同样郑重的态度回应。“我在认真听。”  “首先,我希望你相信,此事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只是真相说出口也未必会被人相信,所以我才缄默至今,从未对一人提及。”骨子里满是骄傲的人原本无心为自己辩护,将自己解释成一个无辜之人,可是,如果这能让对方好受些,他宁愿坦白自己。  面对他的开场白,赵拓明肯定道:“如果的确是难以置信的事,在彻底相信之前,我不会停止说服自己去相信。”  “严格来说,我并不是殿下曾经认识的荣雨眠。”荣雨眠首先道出这个故事中最离奇的部分。他注意到对方讶异张嘴的本能动作,但很快,后者忍耐下来,安静等他说下去。  “去年年底的时候,”荣雨眠细说从头,“荣雨眠曾经得过一场大病,当时实际他真的死了,但我却醒了过来。我曾经有过另外的人生,尽管也叫做荣雨眠,但我活在另一个世界,直到被毒死。我很难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不上是借尸还魂还是前世今生,总之,当我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双眼,对我来说,我的人生,以及这个世界的荣雨眠的人生,等同都重新开始。”  说到这里,荣雨眠暂时告一段落,他想先确认一下赵拓明能接受多少。  赵拓明低头沉思,他的眉目间有隐约的惊异,但他消化得很用心。“那时我的确觉得你变了一个人。只是因为原本就不太了解先前的那个荣雨眠,所以还以为在那时才认识真正的你。”  荣雨眠低缓续道:“其实时至今日,我已经有些分不清我和‘他’的区别。前不久我开始‘回忆’起以前的一些‘往事’,那些事真实如同我曾亲历。或许,曾经的荣雨眠的确就是前世的我,或者另一个世界的我,我也懒得去区分。我不会特地活得像他,可实际,我的选择很可能与他的选择是一致的——因为我知道,在他离世的时候,他放弃的不是活下去的念头,事实上,他放弃的是复仇的念头。”  赵拓明微微疑惑地抬头望向荣雨眠的眼睛。  荣雨眠迎视向对方,低声道:“这也是我接下来的选择。虽然我不打算将自己当做局外之人,但即便我背负着荣雨眠的身世活下去,我也不会再做什么——我不希望你为此担忧挣扎,所以我想让你知道,我不会做任何对你父皇不利的事。”  荣雨眠是确认了只要身份不曝光,自己永远不会与赵拓明为敌,所以他才敢回来,才敢对未来寄予希望。可是,赵拓明并不确定,他甚至可能以为自己迟早要面对荣雨眠与自己父亲二选一的两难局面,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敢将荣雨眠留在身边,敢对两个人在一起的未来抱有希望。就这方面来说,赵拓明要比自己勇敢得多。想到对方为此不得不鼓起的勇气,荣雨眠就感动到心疼难过。  他不能眼睁睁看对方背负着这种沉重的宿命艰难走下去。所以,必须说服对方。  “因为‘回忆’,我开始怀疑自己身份,那正是在北尧细作被抓捕的前后。我有想过向你坦白我的发现。我对你有这样的信任,可以坦白我自己的一切,只是,那时我不知道张敬在哪里,而他又究竟是什么人,我担心他被牵连,于是决定在还没有掌握全部真相前暂时保持沉默。或许,曾经的我有过欺骗利用,后来的我也有过隐瞒,但你方才你所说的,你以为‘那时才认识’的‘真正’的我,从来没想过欺骗伤害你。”荣雨眠抬眼凝视向对方的双眼深处,“我希望你相信:在你回黎阳前,我从来没有欺骗过我,而从这一刻开始,我也再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  赵拓明几乎不假思索开口道:“我相信。”  2  “从这一刻起,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秘密。”赵拓明一字字郑重道来。  自府门前接到荣雨眠,看得出他的内心始终处于狂喜之中,不过,直至这一刻,他的眼神才有特别不一样的神采。他望向荣雨眠,如同望向亘古的混沌被盘古开辟成天地。  “你也莫要再瞒着我自作主张了。”荣雨眠情不自禁低声道。他想过旧事再也不提,但之前费劲全力才忍下从未发泄过的委屈却令他这一刻语带嗔怪。  赵拓明慢慢走近,他在荣雨眠最想得到抚慰的时刻从身后轻轻拥住后者。“只一次便将我吓得魂飞魄散,后悔得噬脐莫及,我哪里还敢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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