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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小朱

    西苑,新华门城楼,三楼的一个房间内。

    窗户大打开着,冷风夹着雪花不住地灌进来,吹得两个锦衣卫百户军官面无人色。即便穿了厚实的棉袄,他们还是下意识地朝前面炉火靠了靠。

    屋檐已经结了冰凝子,亮晶晶在灯光闪烁。

    “你们很冷吗?”朱伦提着筷子在锅里翻找着什么。

    炉子座着一口热气腾腾的汤锅,里面有金黄色的肉块和着秫米。

    肉的油水已经将秫米沁透了,撒大盐粒子,扑鼻浓香随着热气在屋回荡。

    和两个手下不同,小朱相公正吃得入巷,鼻尖挂着一层毛毛汗。他身只穿了一件斗牛服,现在英俊挺拔。

    一个锦衣百户苦笑:“回镇抚的话,咱们还真是经受不住了。毕竟年纪在那里,怎得镇抚龙精虎猛?”

    朱伦哈哈大笑:“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谈何龙精虎猛。咱也不是钢筋铁骨,你们冷,我一样冷。可是,身为军人,死都不怕,还怕冷?想二十年前,我随毛尚书征安南,那天冷得,还真要命,我整夜都颤个不停,不也挺过来了?”

    另外一个锦衣卫军官好地问:“镇抚也征讨过安南?怪了,属下听人说,安南长夏无冬,怎么还会冷?”

    朱伦:“你又知道什么,安南那地儿怪。大白天的,热得你恨不得把皮都给扒了。可一入夜却凉了下去,再碰落雨淋湿了身体,糟罪了。多少铁骨铮铮的汉子是因为受冻死在南方,变成累累白骨。哎,真惨啊!”

    说到这里,他叹息一声,吟道:“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麒麟原有种,穴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

    “别人只看到胜利归来的将士的荣耀,可又有谁记得起长眠南国的袍泽兄弟?那一战,我们锦衣亲军去了六十个探子,最后回来的只余十一,伤亡例在各军最高。”

    朱伦眼点点泪光,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又吃了一筷子肉。突然笑道:“这肉滋味不错,老子还真没吃出是什么东西?”一说起打仗,往日那个腼腆的小朱相公突然像是变了个人。

    一个锦衣百户笑道:“是旱獭,咱们锦衣卫在岷州卫不是有一个千户所吗?那地方实在太偏僻,简直是不毛蛮荒。他们呆在那地方也是无聊,前番围猎正好抄了一片草场,捕杀了一百多头旱獭。择了十只活着的,用铁笼子装了送到京师来。这可是稀罕物儿,肥腻得很。”

    朱伦:“这不是地老鼠吗,老鼠也能吃?”

    说着话,风小了下来。

    远处有隐约的灯火闪烁,看情形竟是一条长龙,有脚步声响起,在暗夜闻之心惊。

    两个锦衣卫军官同时色变:“镇抚,有一支人马开过来了,好象是冲着西苑!”

    朱伦伸手抹了一把沾在短须的獭油,又喝了一口酒:“慌什么,戒备是了。”

    两个军官忙站在窗户后面,对着下面喊道:“都进来,关大门!”

    朱伦;“不用,怕什么,难道还会有人造反?”

    两个军官面面相觑:“镇抚……”

    “不要怕,不要乱,照旧。”

    两个军官再呆不住了,一溜烟朝楼下跑去。

    朱伦依旧端着酒杯一口接一口喝着。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两个军官还是不敢大意。下楼之后立即召集齐人马,冲出新华们,列队严阵以待。

    不片刻,那支打着火把的队伍过来。

    一看眼前的情形,两个军官背心出了一层汗。却见,来者都是全副武装,里面有锦衣卫也有太监。

    一个百户走前去,喝道:“站住,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半夜过来,想造反吗?今天是谁人带队,出来说话。”

    有青呢大轿前,停在双方之间的空地。

    陈洪从面走下来,冷着脸:“是我。”

    百户军关一惊,拱手施礼:“原来是陈公公,不知有何吩咐?”

    陈洪:“把你的人马都撤了,打开大门放咱家进去。”

    百户:“公公要进去可以,不过,你带这么多人进去,不合规矩。”

    陈洪心道,我一个人进去,咱家肩不能挑背不能扛,手无缚鸡之力。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真进去了,那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吗?

    冷笑道:“少说废话,开门,否则别怪咱家不客气了。”

    百户军官:“陈公公,你是司礼监老人了,宫里的规矩想必都懂。按说,现在西苑已经宵禁,连你没有皇帝陛下的诏令也不能进去。不过,考虑到你是陛下的肱股,进去也是可以的。但其他人却不行,下官倒下问问公公,你带这么多拿着兵器的手下进去,意欲何为啊?”

    陈洪:“咱家要进去,自然有咱家的道理,你说让不让开?”说罢,一记耳光抽过去。

    “啪”一声,在暗夜里炸响。

    那百户可是见识过陈洪厉害的,心却是惧了,禁不住后退了两步,捂着脸不着声。

    陈洪对手下喝道:“走,进去,咱家走在最前头,看谁敢阻。”

    队伍一步步朝前移去。

    锦衣卫们步步后退。

    眼见这场面要被陈洪控制,突然,一声长笑:“陈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发出笑声的正是朱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楼,单薄的身子在寒风如青松一般挺拔。

    看到朱伦,陈洪松了一口气,这可是自己人:“小朱相公,我有急事面圣,等下你也同咱家一起去玉熙宫。”

    朱伦:“好啊!”

    陈洪大喜,朝身后的手下一招手:“走!”

    突然,朱伦将手朝他一伸:“拿来。”

    陈洪:“拿什么来?”

    朱论淡淡道:“陈公公是司礼监秉笔,若有紧急军国大事要面圣,可以。但你手下这么多人马要进宫,得有兵部令函。”

    “兵部令函,小朱,你什么意思?”陈洪的瞳孔收缩了。

    朱伦笑道:“陈公公不会不知道吧,私自调动百人以的队伍,若没有兵部之令,视同谋反,各地驻军可地剿杀,更何况公公这是要带兵进宫。”

    陈洪;“你……”

    朱伦还在微笑:“陈公公,你是让我陪你一个人进去,还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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