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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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当真是无孔不入！”秦菁森然一笑，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p>
前天晚上，广泰公主不过是偶然瞄见她肩上的齿印，紧跟着来了这么一招。</p>
回头有人冲进来捉奸拿人，想必这便是会被“无意间”暴露出来作为罪证的了。</p>
也难怪他们会迫不及待的选在这个时候当口下手，因为回头一旦她和楚奕成婚之后，这个所谓证据也就失去意义了。</p>
“刚才那个丫头，应该是想办法去引成渝公主他们过来了。”灵歌道，眼中露出几分焦灼之色，“公主，要不然您先出去？广泰公主就在隔壁——”</p>
她的话没有说完，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p>
横竖是要捉奸在床的，既然广泰公主想要设计害人，那么便让她自食恶果也好。</p>
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p>
秦菁看一眼昏死在床上的吴子川，却是淡然的摇了摇头：“难得成渝公主和驸马一对有情人，便当是我也偶尔行善积德一次吧！”</p>
“那现在怎么办？”灵歌道，说着一咬牙，就上前抓了秦菁的手腕，“不管怎样，此地不宜久留，公主您先得离开这里。”</p>
“太晚了，既然我进了这个院子，他们便不会再给我机会。”秦菁的语气里却带了几分戏谑，抬手指了指外面院子大门的方向道，“你信不信，我现在不出去也便罢了，否则也不用等着成渝公主等人被引过来，马上就会有人出声，把声势往死里头闹！”</p>
只要引了人来，即使只是些无足轻重的下人，众口铄金，也足够给她定罪的了。</p>
这话灵歌倒是信的，不过她心里再怎么忧虑，看着秦菁此时泰定的表情也给冲淡了不少。</p>
“你先别急。”秦菁回忆着方才自己一路过来所走的路，估算着着还有时间，就冷静问道，“既然他们能把主意打到了吴子川身上，还给他下了药，那就说明他们在前面的饭厅里也有内应，如果不是他府里的人被人收买，再有一种可能就是和今天前来拜会他的客人有关。先跟我说说，吴子川这里具体是怎么回事？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p>
“也没什么！”灵歌道，一边拧眉不断思索着，“之前您示意我跟着广泰公主过来，下人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看诊，她也没用把脉，只就处理了手上的伤口，然后推说不是很舒服，让婢女带着去了隔壁房间休息。后来等人都走了，她又悄悄摸回来，在这画的背面抹了些东西，又挪了回去。奴婢唤了手下精通药理的暗卫李朗前来查验，他说是精炼的依兰花汁子，挥发出来有催情功效，我们两个都觉得事情不对，就趁着房里无人把沾了花汁的画从后窗拿出去风干了。为了防止这里有事，奴婢藏在了梁上等着。然后就在刚刚，您进来之前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厮把驸马扶了进来，把人安置在里间床上就走了。”</p>
“也就是说，吴子川身上的药，不是在那小厮进来之后下的？他是先被人下了药才扶进来的？”秦菁问，心里却是已经笃定了八九分。</p>
“奴婢躲在高处，看的真切，那小厮只把人扶了进来，很快就出去了，没有做其他的手脚。”灵歌肯定道。</p>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今天到访的客人上！”秦菁眸子一眯，眼中潋滟，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影。</p>
广泰公主和人里应外合，而在成渝公主中又有她的内应？</p>
按理说，以广泰在宫中不受宠爱的现状，她是不可能做到的。</p>
看来，今天这事儿牵扯进来的人还不少。</p>
心中千般思绪一转，秦菁马上敛了心神，扭头看向灵歌道，“李朗还在附近吗？”</p>
“在！”灵歌心里一喜，马上明白了她的打算，“奴婢这就叫他来！”</p>
“嗯！”秦菁点头，继续吩咐，“前面的饭厅里饮宴的客人应当还没有出府，如果本宫所料不错的话，里面应当会有一个是常家的人，你过去，想办法把他给我弄来。”</p>
“好！”灵歌容不得多问，急忙应下，转身快走两步推开后窗学了两声鹧鸪叫。</p>
不消片刻，窗外一个短打扮的小厮翻窗进来，先是砰的一声扔了个人在她脚下，然后才是单膝点地对秦菁施了一礼，“见过公主。”</p>
灵歌拿脚尖碰了碰他扔在地上的锦袍男子，狐疑道，“这是——”</p>
李朗没有看她，只是垂首跪在秦菁面前快速说道：“之前太子殿下命属下在暗中防范，刚好看见这个人就给您带来了，殿下说，您会有用！”</p>
秦菁走上前去，以鞋尖挑起那男人的脸来粗略的扫了眼。</p>
是个二十多岁的英俊男子，面部的面条却不似读书人那般柔软，肤色偏黑，即使是此时闭着眼，也略能看出几分英武不凡的气度来。</p>
“常家的三公子？御林军校尉常海林？”秦菁笑的玩味，心里本来残存的一点点的不安也烟消云散。</p>
她没有等李朗回答，只就抬手一指旁边床上昏迷中的吴子川道，“你看看，他身上的药能马上清了吗？”</p>
“是！”李朗从地面上站起来，一步跨到床边去查看吴子川的情况，神色略带几分凝重的摇了摇头，“一般的媚药，若是吃的不多，拿冷水一泼人也就醒过来一半了，可是他被人下了重药，解法我倒是有，只是现在的情况，一时半会儿却配不出药来。”</p>
吴子川一个大活人在这里，着实不好解释。</p>
秦菁拧眉看了眼倒在旁边的常海林，马上有了主意，道，“他现在不能出现在这里，你从后窗把他带出去，找个别的妥帖的地方暂时安置吧！”</p>
“是，属下明白！”李朗应道，从床上把吴子川扶起来往肩上一扛，仍是翻窗出了屋子。</p>
屋子里，秦菁和灵歌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p>
秦菁斜睨一眼脚边的常海林，道，“你知道怎么做！”</p>
“是！”</p>
横竖今天广泰公主既然对自家主子下手了，那就说什么也要让她留下代价，不能看她全身而退。</p>
之前顾及着成渝公主不能动吴子川，现在有了现成的替代品也就没有必要客气了。</p>
灵歌也不含糊，刚要去提常林海，院子里却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飞快的逼近，里面隐约夹杂着那个叫雪铃的婢女的声音，“公主您慢点，就在这里了。”</p>
这些人的动作，竟然她预期中的还要快？</p>
秦菁的脸色不由的变了变。</p>
“我马上去办！”灵歌不由的倒抽一口气凉气，弯身就要去提常林海。</p>
“来不及了！”秦菁果断的抬手拦下她。</p>
果不其然，她话音未落，隔壁屋里广泰公主已经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迎出去，略带几分惊慌的讶然道，“皇姐？您怎么来了？”</p>
“哦，没什么，刚有下人说是驸马醉酒被送到了这里，我来看看！”成渝公主道，见她手上缠着的绷带就又关切道，“你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除了手上，可还伤到别的地方了吗？”</p>
“没——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点擦伤，谢谢皇姐关心。”广泰垂下眼去，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p>
“嗯，你没事就好！”成渝公主心里念着吴子川，也不是很有心思与她寒暄，径自朝正对门口的那间厢房走去。</p>
“哎，皇姐！”广泰公主见她就要进去，忙是脱口叫住她。</p>
“怎么？有事？”成渝公主脚下步子一滞，侧目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p>
“我——”广泰公主目光闪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说着却是欲言又止。</p>
成渝公主心里疑窦丛生，还不及追问，却听到屋子里秦菁怒不可遏的一声清喝：“你是什么人？”</p>
紧跟着又是砰的一声脆响，什么瓷器碎裂的声音。</p>
作为知情人的雪铃和广泰俱是一愣，但随即又是心照不宣的各自避开目光。</p>
这动静虽然是闹的和她们预期中的不太一样，但总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要被抓了现行了，而至于是两厢情愿还是有人情不自禁的单方面动作——</p>
这，并不重要。</p>
成渝公主被这一声怒喝惊了一下，紧跟着回过神来两步奔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房门。</p>
正屋当中的桌子前，灵歌还保持着一个摔砸的姿势满面羞恼的站在那里。</p>
她脚下一地的碎瓷片，显而易见，来自于旁边桌上缺了一只的那对八宝雪瓷观音瓶。</p>
碎裂一地的瓷片当中软趴趴的倒卧着一个锦袍男子，因为整个人趴在地上的，第一眼没有看到脸，却是一脑门的血汩汩的往外流，不过片刻功夫，地面上已经积了一滩。</p>
成渝公主前脚跨进门来，当时是想着吴子川在这，一见那人一身血先是腿一软，但再一定神，便认出了那背影不是吴子川，一手扶着旁边门框狠吸一口气又缓了过来。</p>
“这是怎么回事？”定了定神，她从门口挪开，举步迈了进去。</p>
彼时秦菁正满面的肃杀之气站在里间的门口，冷着脸不说话。</p>
因为当时雪铃报的是吴子川醉酒，所以其他人便没有掺和，只有一向热心肠的二皇子妃曾氏跟着一起过来。</p>
几人相继进门，曾氏先是被那血腥味冲撞，猛地回头扶着门框干呕起来。</p>
“啊——血——”广泰公主尖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连连后退，眼见着就有些弱不禁风的想要翻白眼。</p>
“公主小心！”雪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p>
两人暗地里对望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一种先是忧虑后又自得的光影闪烁——</p>
没能捉奸在床固然可惜，但现在荣安公主的婢女打杀了成渝公主的驸马，这照样是一笔需要好好清算的糊涂账。</p>
屋子里，灵歌被广泰公主这一声尖叫猛地惊醒，眼圈一红，赌气似的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正对着秦菁和成渝公主的方向铿然怒道，“公主，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还从不曾受过这样的欺辱，这个人——这个登徒子——他——”</p>
灵歌说着，便是泣不成声，受了莫大委屈一般不住的拿袖子掩着拭泪。</p>
秦菁一直倚在门边不吭声，显然也是怒到极致。</p>
“这怎么会？”成渝公主震了震，不可思议道，“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p>
“是误会吗？”秦菁不冷不热的瞧一眼躺在地上的常海林，讽刺的对灵歌抬了抬下巴，“你来说吧，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对成渝公主说明白了，看看到底是不是误会。”</p>
“是！”灵歌哽咽着跪在地上愤然哭诉，“奴婢那会儿去如厕，在园子里迷了路，后来听旋舞说我家公主衣裳脏了过来这里更换，于是就寻了过来，可是谁曾想我前脚才进门，紧跟着后面这人就闯进来，不由分说从后面扑了我一下，还动手动脚的不安分，我当时吓了一跳，一时羞愤，就随手抄起旁边桌上的花尊给了他一下。”</p>
有人偷摸进来，想行这等龌龊事？</p>
这好在是被个丫头碰上，但倘若刚才站在这里的人是秦菁——</p>
成渝公主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脚下步子虚晃了一下。</p>
“张嬷嬷！”成渝公主心中一气一恼，素来温和大度的女子容颜之上也增显了几分狰狞的味道，凛然转身对扶着她进来的乳娘张嬷嬷道，“你看看，这是哪里来的狂徒？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堂堂公主府行此龌龊之事！”</p>
在她的府里出了这种事，传出去可是天大的丑闻，当真是在打他们夫妻的脸面。</p>
更何况现在牵扯进去的还是大秦的长公主、未来的太子妃。</p>
“是！”张嬷嬷领命，招呼了两个仆妇过来，三人合力把倒在血泊里那人翻了个个儿。</p>
常海林这人，她们是不认得的，而且此时还一脸的血污形容难辨。</p>
“这人——好像不是咱们府里头的！”张嬷嬷狐疑着开口。</p>
不是吴子川？怎么会？</p>
门口被堵在了外围的雪铃和广泰公主俱是一愣，雪铃更是忍不住挤上前来查看。</p>
成渝公主也正在气头上，一把拉开她，自己走过去。</p>
一看确实是张生面孔，成渝公主心里马上一松，再一紧，仍是厉声喝道，“这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去把林管家给本宫叫来，我堂堂公主府的后院，是任由什么人都可以乱闯的吗？今日惊扰了荣安公主，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当？”</p>
“是，公主息怒，奴婢这就去！”雪玢惊慌失措的应着，转身飞快的朝院外跑去。</p>
旁边两个仆妇对望一眼，于张嬷嬷耳边小声道，“张嬷嬷您瞧，这人的装扮——”</p>
上好的锦缎料子，腰带上镶嵌的宝石也非凡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p>
方才屋子里一阵乱，所有人又惊又惧，倒是没有注意这些细节。</p>
张嬷嬷的脸色一变，神情不由的又再凝重几分。</p>
秦菁冷眼看着，此时才是似笑非笑的冷哼一声道，“成渝公主，本宫瞧着这人的衣着，倒也未必就是你们府上的人，可是他会出现在这里，确实太奇怪了。”</p>
被人一提，成渝公主也才发现这人穿着不凡，她脑中灵光一闪，马上明白过来——</p>
即使是外人，想要无声无息的混进这后院里来也不容易，眼下吴子川正在前厅宴客，八成是今天入府的客人了。</p>
“公主，您看是不是先请个大夫过来，给看看伤？”张嬷嬷试探着一提。</p>
如果真是府上的客人，且不问他到底做了什么，但这人的身份必定非富则贵，万一流血过多在这里有个什么闪失，少不得要惹麻烦。</p>
成渝公主正是一肚子火，一看这个污了她府上名声的登徒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想管。</p>
她一迟疑，秦菁反而冷涩的笑了笑，款步移过来对张嬷嬷赞许的点点头道，“那就烦劳嬷嬷着人请个大夫来处理一下吧，虽说他今日动了本宫的人，已经注定难逃一死，本宫却也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人背上一个纵仆行凶的恶名，让他分辩一二也是应该。”</p>
张嬷嬷看了成渝公主一眼。</p>
成渝公主略一犹豫，终于还是点头。</p>
见她首肯，张嬷嬷便遣了个妈妈去请大夫。</p>
成渝公主不耐烦的挥挥手，“先把他搬到旁边的椅子上，拿点金疮药来把血止住，没得让他死在这里，脏了我的地方。”</p>
她这样吩咐着，众人心里却是一阵嘀咕——</p>
荣安公主的那个丫头下手还真够狠的，脑后那么大一血窟窿，只怕就算请了大夫来，救不救的活还两说。</p>
张嬷嬷命人端了水进来，又叫了丫鬟给常海林清洗伤口，正在忙碌间，外头林管家满头大汗的赶来：“见过公主！”</p>
方才一听雪玢说后院出事，他顿时吓的三魂七魄都飞了，这会儿一路跑来，再一见满地鲜血手脚都软了。</p>
“这里的事，雪玢都跟你说了，你去看看，这是不是今日过府的客人！”成渝公主道，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软在那里的常海林。</p>
彼时丫鬟们已经拿帕子擦了常海林脸上的血，一张苍白而失去血色的年轻脸庞慢慢显露出来。</p>
一直伪装作胆小怕事缩在人后的广泰公主看着，脸上血色开始点点消褪，半晌，露出也不知道是恐惧惊慌还是沉痛讶然的表情，脚下步子不觉得一寸一寸往后移，直至最后无声无息紧紧贴在了身后的门框上。</p>
屋子里乱成一团，除了秦菁，甚至没有多余的人有精力注意到她的反应。</p>
“这——这是常校尉啊！”林管家走过去，登时大惊失色，说着又怕成渝公主不知道此人来历，就又解释，“是常家的三公子，咦，奇怪了了，他不是该在前厅和驸马一起饮宴的吗？怎么会在这里？”</p>
常家的三公子？常大学士的家人？</p>
那常文川是两朝老臣，当朝学士，怎么教养出这样不知礼义廉耻的孙儿？</p>
“雪铃，你马上去前院请驸马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成渝公主恨恨的咬牙，一时却也忘了雪铃把她引到这里来的初衷。</p>
明明吴子川应当出现在这屋子里的，现在人却不翼而飞，此时成渝公主却吩咐她去找人。</p>
雪铃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一时间愣在那里。</p>
“你还愣着做什么？”成渝公主不悦的瞪她一眼。</p>
“啊？是！”雪铃回过神来，硬着头皮就要转身。</p>
秦菁使了个眼色，灵歌已经一个箭步过去抬手阻了她的去路。</p>
“你——你做什么？”雪铃一惊，诧异的看着她，眼神中忽见一丝的慌乱。</p>
雪铃说吴子川醉酒的事张嬷嬷却是记得的，这会儿已经上前一步偷偷扯了扯成渝公主的袖子。</p>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但是只看成渝公主从愤怒转为森凉的表情也可以猜测出个八九分。</p>
灵歌此时却已经不再是受害者的可怜娇态，堵着雪铃在门口，目光冷毅口齿清晰的大声道，“方才姑娘进门之前不是跟成渝公主殿下禀报说驸马醉酒，就在这院子里头休息吗？既然就在这里，烦劳您去请驸马出来就是，又何必往前院里去？”</p>
雪铃颤了颤，成渝公主听了张嬷嬷的话，突然眼神诡异的瞧了雪铃一眼。</p>
雪铃无法自圆其说，一时害怕，砰地一声就跪了下去，急躁道，“公主，我——”</p>
成渝公主满面怒然冷冷的看着她，像是给她机会等她解释。</p>
“回禀公主，之前奴婢送荣安公主过来的时候的确是遇见驸马醉酒被人扶到了这个屋子里，否则——否则奴婢也不会直接就去了偏厅寻您过来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没有办法回头的了，雪铃一咬牙，索性心一横就延着原来编排好的套路实说。</p>
横竖吴子川他有腿有脚，实在在这院里找不到人，也没人能把事情强压给她。</p>
“是吗？”成渝公主也不是好糊弄的，压根就不信她的话，只就冷笑一声，“咱们府上那么多的院子卧房，你倒说说，是哪个奴才办的差事？驸马醉酒了，不送他回主院卧房，不送他回书房，就连花房那里的内室都撇着，偏偏要送到这个招待客人的厢房里来吗？”</p>
“奴婢——奴婢——”雪铃咬着牙死撑，“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来时，驸马就已经在了，奴婢只是怕您担心。”</p>
“哦？”不等成渝公主发难，秦菁已经轻声的笑了笑，款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笑吟吟道，“本宫却不知道你这丫头倒是生了一双好眼睛，陪着本宫一起进来，却能看见本宫看不见的人，遇见本宫遇不见的事。”</p>
“殿下这是什么话？”雪铃眉心一拧，已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拖秦菁下水，“当时您明明也在场的不是吗？还是您让人扶了驸马进房，又差遣奴婢去拿醒酒汤的，只不过奴婢怕我家公主担心，才先去请了公主过来。”</p>
雪铃说的振振有词，一副衷仆模样，倒也算是个唱作俱佳的妙人儿。</p>
她跟在成渝公主身边的时日不短，很清楚成渝公主对驸马的感情，别的事都好说，但在驸马的事情上，哪怕是捕风捉影的事，都有可能让成渝公主心神大乱。</p>
果不其然，成渝公主闻言，脸色已经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变，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向秦菁看来。</p>
这雪铃是成渝公主的心腹，平时人也温和大度，应当不是个会随意诬赖人的主儿。</p>
所有人千奇百怪的目光瞬时都朝秦菁射去。</p>
“是吗？”秦菁神色坦然的笑着，只就四两拨千斤的问了声，“那么大驸马他人呢？”</p>
“奴婢怎么知道？这不是得要问荣安公主您吗？”雪铃冷哼一声，说着目光就往里屋的方向扫了眼，道，“反正我离开的时候驸马就在那屋里躺着。”</p>
成渝公主目光一晃，下一刻突然转身，疾步闯进了里面的卧房，全然忘记她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举动，无论是对在场的秦菁还是不在场的吴子川，乃至于她自己都是一种无言的侮辱。</p>
这女人啊，就是不能对情事认真！</p>
秦菁心里暗叹一起口气。</p>
但是无可否认，雪铃这丫头的攻心之术的确是上乘之作。</p>
成渝公主一个扑空，看着里面平整干净的床铺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完全没有注意，身后曾氏等人诧异而窘迫的目光。</p>
她这个样子，很容易便会再中了别人同样的圈套。</p>
秦菁远远看着她的侧脸冷笑一声，讽刺道，“灵歌，你过去把床帐卸了柜子打开，帮着成渝公主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好好查查，可别是大驸马醉酒不晓得睡在床上，摸到哪个角落里给闷着。”</p>
她这话说的着实不留情面，正因为完全不见怒意，反而让那种嘲讽的意思更浓厚。</p>
成渝公主闻言，像是被人猛地一巴掌抽在脸上，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愚蠢的举动。</p>
她怀疑秦菁本来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她同时也怀疑了吴子川！</p>
整个帝京，乃至于整个西楚，所有人都将她和吴子川之间的这段姻缘传为佳话，她这到底是做了什么？</p>
成渝公主如遭雷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p>
更没想到的是灵歌竟然真的听了秦菁指派，不由分说闯进内屋，床底下，柜子里，连带着桌上存放零散物件的丁点儿大的小木匣子都一并掀了个天翻地覆。</p>
不过瞬间，好端端一个屋子已经面目全非，一片凌乱。</p>
“成渝公主，可看仔细了？”灵歌道，唇角亦是和秦菁一样带了丝冷笑，“如果公主还是觉得不放心，奴婢可以帮您把屋顶也卸下来，仔细的瞧瞧，保不准驸马醉酒之后爬上去纳凉了！”</p>
成渝公主指甲掐着掌心，脸上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半晌，才像是醒过味来——</p>
她为什么要怀疑吴子川，为什么要怀疑和自己情深意笃的夫君？</p>
她本来就不是蠢人，这会儿再被秦菁主仆二人冷嘲热讽的一激，马上就拐过弯来，自己这是被人误导了。</p>
一个箭步冲回去，成渝公主扬手给了雪铃两个耳光。</p>
她素来自恃身份，端庄得体，亲自动手教训奴才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下手极狠，雪铃脸上顿时就呈现出五道鲜红的指印。</p>
“你不是说驸马在屋里吗？人呢？”成渝公主怒不可遏的一挥手，“来人，给我抬板子进来，把这个巧言令色倒弄是非的贱婢给我往死里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p>
“是，公主！”</p>
院子里有小厮一路小跑着下去抬板子，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前，一左一右架了雪铃就走。</p>
“公主！”雪铃惊吓之余惶恐大叫，大力推开两人，扑在成渝公主脚下去抱她的腿，“公主，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啊，奴婢跟在你身边多年，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奴婢的为人您也是知道的啊。试问，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奴婢怎么敢胡乱攀咬府上的贵人？而且——而且——”</p>
她说着又满腹委屈的扭头去看秦菁，“奴婢和荣安长公主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拿这种事出来嚼舌头？我走的时候驸马就在这里，是真的。”</p>
“本宫现在就只问一句——你说驸马他人在这里，那他人呢？”成渝公主不为所动，事实上她一旦明白过来，也是个坚韧而强悍的性格，不会轻易被花言巧语所惑。</p>
她再度挥挥手，示意仆妇们把雪铃拖下去。</p>
雪铃狗急跳墙，抱着她的腿死活不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哭喊，“公主，公主您信我，您要相信奴婢啊。至于驸马去了哪里，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奴婢走后，是荣安公主在这院子里，啊——还——”</p>
她说着，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扭头看向一直靠在门边，连存在感几乎都找不到的广泰公主。</p>
广泰公主碰见她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惶恐的情绪，仓皇就要后退，奈何她彼时已经抵在了门框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可以避让。</p>
她不必像雪铃那样孤注一掷的盲目，明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把握了，怎么也不愿意再往里跳。</p>
“还有什么？”秦菁看穿了她的心思，也没等雪铃开口就抢先一步反问道，“你是不是还要说，广泰公主当时也在这院里，她也可以证明大驸马曾经来过？还和本宫单独在这屋子里呆过？”</p>
雪铃的确是想这样说的，但此时先机被人骤然占去，却是一时哑然，噎在了那里。</p>
秦菁淡然微笑，走过去在广泰公主面前站定，款款说道，“那么广泰，就由你来说吧。你与成渝公主是亲姐妹，想必是不会偏帮着本宫这个外人来欺瞒她的。”</p>
吴子川不在这里，而且连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p>
“我——我——”广泰公主的神情有些怯怯的，紧紧贴靠在身后的门框上。</p>
若换在寻常时候，她未必就会这么没定力，但是自从认清血泊里倒着的那人是常海林时，她却是已经六神无主。</p>
此时此刻，她当真是巴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断不想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去指证谁。</p>
见她犹豫，曾氏也终于忍不住的走上前来，焦急道，“广泰，有你皇姐和嫂嫂在这里，自家人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讲的？你倒是给句明白话，也让你皇姐安心啊。”</p>
她倒是压根就没往歪处想，吴子川虽然多才，但楚奕她也熟悉，而且二皇子私底下常和她讨论朝中形势，对于秦菁是什么样的人，她多少也知道一些。</p>
当初秦菁可是连楚风都看不上眼，谁信她现在会以一个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无缘无故跑到人家公主府上和驸马厮混？</p>
雪铃尚且还带着殷切的期盼定定的等着广泰公主的统一战线。</p>
广泰公主咬着下唇勉强定了定神，最后便是垂下眼睛，轻声道，“我一直都在隔壁的厢房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听见。”</p>
事实上当时小厮扶着吴子川进来时候的动静她听到了，后来雪铃引着秦菁进来又故意提高了嗓门吆喝给她知道，但现在问题是捉奸没能拿双，她还能说什么？</p>
“我就说嘛！”曾氏如释重负的抚着胸口出一口气，抬脚踹了雪铃一下，冷着脸道，“成渝，不是我做嫂嫂的说你，你也就是平日里脾气太好，身边的人也不知道管制的严厉一些，才让这些个欺上瞒下不识好歹的小贱人近了身。”</p>
“真相大白”，成渝公主也是气的狠了，目色一厉就将雪铃一脚踢开，怒声道，“把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p>
“公——公主——”雪铃摔在地上，整个身子都软了。</p>
但是如今事情到了眼下这一步，她却很明白——</p>
自己完了！</p>
不管她翻不翻供，都是死路一条。</p>
两个妈妈把她拖出去，外面小厮也搬了长凳和板子过来。</p>
厚重的板子落在皮肉之上，啪啪啪的响声，听的人毛骨悚然，雪铃杀猪般的嚎叫声一声高过一声。</p>
广泰公主一声不吭的靠在门边，雪铃每叫一声，她的指甲抠在门框上便更用力一分。</p>
成渝公主满脸煞气，半分情面都不容。</p>
曾氏听着，脸上却露出不忍的神色，走过去道，“这院子里头乌烟瘴气的，前头大嫂他们还都等着，还是先过去吧！”</p>
成渝公主不置可否，心里却很明白——</p>
诚如方才雪铃所言，她和秦菁无冤无仇，而既然她是栽赃陷害，那么背后必定会有主使。</p>
现在，成渝公主不知道当查不当查！</p>
查下去必定翻天覆地，但不查——</p>
秦菁是怎么个态度姑且不论，可算是居然有人会把吴子川利用上，她自己本身就咽不下去这口气。</p>
成渝公主沉默了一阵，然后缓缓抬头递给秦菁一个询问的眼神。</p>
毕竟——</p>
秦菁才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p>
秦菁一笑，这一次也不拐弯抹角的装糊涂，眯起眼睛看着院子里正在行刑的太监，眼底竟然露出些许陶醉的神情来。</p>
广泰公主倚在门边看着，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p>
秦菁不语，半晌，估摸着外头已经有二十来个板子下去，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行了，给她留一口气吧！”</p>
她的语气平缓，声音也不见得多凌厉，院子里正在监督动刑的林管家听了，却是心头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已经挥手喝止：“停！”</p>
一声喊完之后才蓦然醒悟——</p>
这荣安公主，不是他的主子。</p>
成渝公主深吸一口气，走到秦菁身后，也看着院子里被打的去了半条命血肉模糊伏在地上的雪铃道，“在我的身边出了这样包藏祸心的丫头，是我的疏忽，今天的事，本宫应当给你一个交代。”</p>
“成渝公主，本宫知道您为人公正，不会因为这丫头是您自己的家奴而偏私护短。可是眼下，咱们不妨先放下这件事不提，本宫倒还想问问别的。”秦菁从院子里收回目光。</p>
成渝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解的看着她。</p>
“咱们且不说今天到底有没有大驸马醉酒一事，毕竟眼下没有真凭实据，可是本宫的丫头被人轻薄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秦菁道，说着故意顿了一顿，目光若有似无的扫了眼站在旁边的广泰公主。</p>
广泰公主被她一个眼波横过来，心里突然一跳，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p>
秦菁却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素手一指旁边正在被赶来的大夫服侍着处理伤口的常海林，“本宫现在要说的是这个人！”</p>
成渝公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p>
这常海林是常大学士的嫡亲孙儿，事情闹到这般，已经是注定不能草草收场了。</p>
成渝公主皱眉，对雪玢吩咐道，“去，马上叫人去常大学士府上，请个能主事的人来。”</p>
“是，公主！”雪玢应道，急匆匆的转身出了院子。</p>
秦菁也不阻止，反而扭头对灵歌道，“现在在帝京这里，我们还是客人，有些事本宫也不好喧宾夺主，你去差个人请太子殿下过来吧！”</p>
“是！”灵歌点头，转身就走。</p>
找了太子殿下过来，这便是要把事情闹大。</p>
虽然荣安公主的这个丫头受了委屈，但毕竟也只是个丫头，真要因为这事儿闹的满城风雨，势必要得罪常家的。</p>
曾氏和成渝公主不约而同的对望一眼，曾氏急忙一步上前将灵歌拦下，陪着笑脸对秦菁道，“六弟妹，今天这事儿是让你的丫头受了委屈不假，可好在是发现的及时，没闹出什么大事来。明日便是您和太子大婚的好日子，他现在必定忙的很，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是不是就暂且不要惊动他了？”</p>
言下之意，横竖你们也没真的吃亏，还是息事宁人的好。</p>
“本宫的丫头吃点亏不算什么，可是大驸马的客人被无故打伤了，本宫怕是苦主的家人回头不饶我。”秦菁笑笑，仍是对灵歌使了个眼色。</p>
灵歌于是不再犹豫，对曾氏福了福，快步出了院子。</p>
成渝公主斟酌了一下，终于也还是没有让人去拦。</p>
今日这事儿出在她府上，她本来就是理亏，而且常家人那边，一会儿来人的态度，她也着实不好揣摩。</p>
秦菁看她妥协，脸上的表情也未见轻松，反而愈发凝重的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怕是得要麻烦公主您亲自走一趟了。”</p>
公主府里下人无数，有什么事是得要成渝公主亲自去办的。</p>
成渝公主皱眉。</p>
秦菁的目光落在昏死在旁边的常海林身上，然后像是有所避讳的拉着成渝公主的手将她扯到旁边，低声道，“有些事，你我插手都不方便，还是烦劳大公主亲自走一趟，去宫里请了皇后娘娘过来做主吧！”</p>
成渝公主怔了怔，一时有些不解其意，目光犹豫不定的在众人身上走了一遭，突然“呀——”的惊叫一声，脚下险些一个踉跄：“你——你是说——”</p>
其他人都没有听见秦菁之前所说的话，只见成渝公主白着脸，神色古怪，死死的拽着秦菁的手，一脸的惶然。</p>
秦菁不可能认识常海林，可是常海林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不由分说就对屋子里的人动手动脚？</p>
这——这——这——</p>
她不敢再想下去，眼神慌乱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p>
“本宫承认自己不是个宽宏大度的人，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个水落石出。”秦菁道，语气不容拒绝，“事关皇室清誉，所以——是非曲咱们直姑且不论，还请大公主代为走一趟吧。”</p>
秦菁摆明了不肯罢手，而成渝公主虽然不信她传递过来的讯息，也终究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p>
半晌，她一咬牙，“好！”</p>
言罢，撇下众人急匆匆的提了裙子出门，临走还对院里林管家冷冷的吩咐了一句：“把府上给本宫看管好了，让人去前院后院都知会一声，就说本宫现在有事出去一趟，让他们在府中稍后，等着我回来。”</p>
－－－－－－题外话－－－－－－</p>
嗯，鉴于最近更新不固定，让妹纸们都辛苦的刷新，某岚良心发现，昨晚熬了熬，把进度赶上来，如果不出不意外的话我以后还尽量保持在下午3点更吧~</p>
ps：让灵感大神保佑我不卡文吧orz~</p>
( 重生之公主千岁 /8/8976/ )</p>
“这些人，当真是无孔不入！”秦菁森然一笑，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p>
前天晚上，广泰公主不过是偶然瞄见她肩上的齿印，紧跟着来了这么一招。</p>
回头有人冲进来捉奸拿人，想必这便是会被“无意间”暴露出来作为罪证的了。</p>
也难怪他们会迫不及待的选在这个时候当口下手，因为回头一旦她和楚奕成婚之后，这个所谓证据也就失去意义了。</p>
“刚才那个丫头，应该是想办法去引成渝公主他们过来了。”灵歌道，眼中露出几分焦灼之色，“公主，要不然您先出去？广泰公主就在隔壁——”</p>
她的话没有说完，意思两人都心知肚明——</p>
横竖是要捉奸在床的，既然广泰公主想要设计害人，那么便让她自食恶果也好。</p>
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p>
秦菁看一眼昏死在床上的吴子川，却是淡然的摇了摇头：“难得成渝公主和驸马一对有情人，便当是我也偶尔行善积德一次吧！”</p>
“那现在怎么办？”灵歌道，说着一咬牙，就上前抓了秦菁的手腕，“不管怎样，此地不宜久留，公主您先得离开这里。”</p>
“太晚了，既然我进了这个院子，他们便不会再给我机会。”秦菁的语气里却带了几分戏谑，抬手指了指外面院子大门的方向道，“你信不信，我现在不出去也便罢了，否则也不用等着成渝公主等人被引过来，马上就会有人出声，把声势往死里头闹！”</p>
只要引了人来，即使只是些无足轻重的下人，众口铄金，也足够给她定罪的了。</p>
这话灵歌倒是信的，不过她心里再怎么忧虑，看着秦菁此时泰定的表情也给冲淡了不少。</p>
“你先别急。”秦菁回忆着方才自己一路过来所走的路，估算着着还有时间，就冷静问道，“既然他们能把主意打到了吴子川身上，还给他下了药，那就说明他们在前面的饭厅里也有内应，如果不是他府里的人被人收买，再有一种可能就是和今天前来拜会他的客人有关。先跟我说说，吴子川这里具体是怎么回事？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p>
“也没什么！”灵歌道，一边拧眉不断思索着，“之前您示意我跟着广泰公主过来，下人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看诊，她也没用把脉，只就处理了手上的伤口，然后推说不是很舒服，让婢女带着去了隔壁房间休息。后来等人都走了，她又悄悄摸回来，在这画的背面抹了些东西，又挪了回去。奴婢唤了手下精通药理的暗卫李朗前来查验，他说是精炼的依兰花汁子，挥发出来有催情功效，我们两个都觉得事情不对，就趁着房里无人把沾了花汁的画从后窗拿出去风干了。为了防止这里有事，奴婢藏在了梁上等着。然后就在刚刚，您进来之前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个小厮把驸马扶了进来，把人安置在里间床上就走了。”</p>
“也就是说，吴子川身上的药，不是在那小厮进来之后下的？他是先被人下了药才扶进来的？”秦菁问，心里却是已经笃定了八九分。</p>
“奴婢躲在高处，看的真切，那小厮只把人扶了进来，很快就出去了，没有做其他的手脚。”灵歌肯定道。</p>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今天到访的客人上！”秦菁眸子一眯，眼中潋滟，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影。</p>
广泰公主和人里应外合，而在成渝公主中又有她的内应？</p>
按理说，以广泰在宫中不受宠爱的现状，她是不可能做到的。</p>
看来，今天这事儿牵扯进来的人还不少。</p>
心中千般思绪一转，秦菁马上敛了心神，扭头看向灵歌道，“李朗还在附近吗？”</p>
“在！”灵歌心里一喜，马上明白了她的打算，“奴婢这就叫他来！”</p>
“嗯！”秦菁点头，继续吩咐，“前面的饭厅里饮宴的客人应当还没有出府，如果本宫所料不错的话，里面应当会有一个是常家的人，你过去，想办法把他给我弄来。”</p>
“好！”灵歌容不得多问，急忙应下，转身快走两步推开后窗学了两声鹧鸪叫。</p>
不消片刻，窗外一个短打扮的小厮翻窗进来，先是砰的一声扔了个人在她脚下，然后才是单膝点地对秦菁施了一礼，“见过公主。”</p>
灵歌拿脚尖碰了碰他扔在地上的锦袍男子，狐疑道，“这是——”</p>
李朗没有看她，只是垂首跪在秦菁面前快速说道：“之前太子殿下命属下在暗中防范，刚好看见这个人就给您带来了，殿下说，您会有用！”</p>
秦菁走上前去，以鞋尖挑起那男人的脸来粗略的扫了眼。</p>
是个二十多岁的英俊男子，面部的面条却不似读书人那般柔软，肤色偏黑，即使是此时闭着眼，也略能看出几分英武不凡的气度来。</p>
“常家的三公子？御林军校尉常海林？”秦菁笑的玩味，心里本来残存的一点点的不安也烟消云散。</p>
她没有等李朗回答，只就抬手一指旁边床上昏迷中的吴子川道，“你看看，他身上的药能马上清了吗？”</p>
“是！”李朗从地面上站起来，一步跨到床边去查看吴子川的情况，神色略带几分凝重的摇了摇头，“一般的媚药，若是吃的不多，拿冷水一泼人也就醒过来一半了，可是他被人下了重药，解法我倒是有，只是现在的情况，一时半会儿却配不出药来。”</p>
吴子川一个大活人在这里，着实不好解释。</p>
秦菁拧眉看了眼倒在旁边的常海林，马上有了主意，道，“他现在不能出现在这里，你从后窗把他带出去，找个别的妥帖的地方暂时安置吧！”</p>
“是，属下明白！”李朗应道，从床上把吴子川扶起来往肩上一扛，仍是翻窗出了屋子。</p>
屋子里，秦菁和灵歌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p>
秦菁斜睨一眼脚边的常海林，道，“你知道怎么做！”</p>
“是！”</p>
横竖今天广泰公主既然对自家主子下手了，那就说什么也要让她留下代价，不能看她全身而退。</p>
之前顾及着成渝公主不能动吴子川，现在有了现成的替代品也就没有必要客气了。</p>
灵歌也不含糊，刚要去提常林海，院子里却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飞快的逼近，里面隐约夹杂着那个叫雪铃的婢女的声音，“公主您慢点，就在这里了。”</p>
这些人的动作，竟然她预期中的还要快？</p>
秦菁的脸色不由的变了变。</p>
“我马上去办！”灵歌不由的倒抽一口气凉气，弯身就要去提常林海。</p>
“来不及了！”秦菁果断的抬手拦下她。</p>
果不其然，她话音未落，隔壁屋里广泰公主已经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迎出去，略带几分惊慌的讶然道，“皇姐？您怎么来了？”</p>
“哦，没什么，刚有下人说是驸马醉酒被送到了这里，我来看看！”成渝公主道，见她手上缠着的绷带就又关切道，“你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除了手上，可还伤到别的地方了吗？”</p>
“没——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点擦伤，谢谢皇姐关心。”广泰垂下眼去，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p>
“嗯，你没事就好！”成渝公主心里念着吴子川，也不是很有心思与她寒暄，径自朝正对门口的那间厢房走去。</p>
“哎，皇姐！”广泰公主见她就要进去，忙是脱口叫住她。</p>
“怎么？有事？”成渝公主脚下步子一滞，侧目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p>
“我——”广泰公主目光闪躲，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说着却是欲言又止。</p>
成渝公主心里疑窦丛生，还不及追问，却听到屋子里秦菁怒不可遏的一声清喝：“你是什么人？”</p>
紧跟着又是砰的一声脆响，什么瓷器碎裂的声音。</p>
作为知情人的雪铃和广泰俱是一愣，但随即又是心照不宣的各自避开目光。</p>
这动静虽然是闹的和她们预期中的不太一样，但总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要被抓了现行了，而至于是两厢情愿还是有人情不自禁的单方面动作——</p>
这，并不重要。</p>
成渝公主被这一声怒喝惊了一下，紧跟着回过神来两步奔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房门。</p>
正屋当中的桌子前，灵歌还保持着一个摔砸的姿势满面羞恼的站在那里。</p>
她脚下一地的碎瓷片，显而易见，来自于旁边桌上缺了一只的那对八宝雪瓷观音瓶。</p>
碎裂一地的瓷片当中软趴趴的倒卧着一个锦袍男子，因为整个人趴在地上的，第一眼没有看到脸，却是一脑门的血汩汩的往外流，不过片刻功夫，地面上已经积了一滩。</p>
成渝公主前脚跨进门来，当时是想着吴子川在这，一见那人一身血先是腿一软，但再一定神，便认出了那背影不是吴子川，一手扶着旁边门框狠吸一口气又缓了过来。</p>
“这是怎么回事？”定了定神，她从门口挪开，举步迈了进去。</p>
彼时秦菁正满面的肃杀之气站在里间的门口，冷着脸不说话。</p>
因为当时雪铃报的是吴子川醉酒，所以其他人便没有掺和，只有一向热心肠的二皇子妃曾氏跟着一起过来。</p>
几人相继进门，曾氏先是被那血腥味冲撞，猛地回头扶着门框干呕起来。</p>
“啊——血——”广泰公主尖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连连后退，眼见着就有些弱不禁风的想要翻白眼。</p>
“公主小心！”雪铃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p>
两人暗地里对望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一种先是忧虑后又自得的光影闪烁——</p>
没能捉奸在床固然可惜，但现在荣安公主的婢女打杀了成渝公主的驸马，这照样是一笔需要好好清算的糊涂账。</p>
屋子里，灵歌被广泰公主这一声尖叫猛地惊醒，眼圈一红，赌气似的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正对着秦菁和成渝公主的方向铿然怒道，“公主，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还从不曾受过这样的欺辱，这个人——这个登徒子——他——”</p>
灵歌说着，便是泣不成声，受了莫大委屈一般不住的拿袖子掩着拭泪。</p>
秦菁一直倚在门边不吭声，显然也是怒到极致。</p>
“这怎么会？”成渝公主震了震，不可思议道，“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p>
“是误会吗？”秦菁不冷不热的瞧一眼躺在地上的常海林，讽刺的对灵歌抬了抬下巴，“你来说吧，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对成渝公主说明白了，看看到底是不是误会。”</p>
“是！”灵歌哽咽着跪在地上愤然哭诉，“奴婢那会儿去如厕，在园子里迷了路，后来听旋舞说我家公主衣裳脏了过来这里更换，于是就寻了过来，可是谁曾想我前脚才进门，紧跟着后面这人就闯进来，不由分说从后面扑了我一下，还动手动脚的不安分，我当时吓了一跳，一时羞愤，就随手抄起旁边桌上的花尊给了他一下。”</p>
有人偷摸进来，想行这等龌龊事？</p>
这好在是被个丫头碰上，但倘若刚才站在这里的人是秦菁——</p>
成渝公主后怕的出了一身冷汗，脚下步子虚晃了一下。</p>
“张嬷嬷！”成渝公主心中一气一恼，素来温和大度的女子容颜之上也增显了几分狰狞的味道，凛然转身对扶着她进来的乳娘张嬷嬷道，“你看看，这是哪里来的狂徒？这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在我堂堂公主府行此龌龊之事！”</p>
在她的府里出了这种事，传出去可是天大的丑闻，当真是在打他们夫妻的脸面。</p>
更何况现在牵扯进去的还是大秦的长公主、未来的太子妃。</p>
“是！”张嬷嬷领命，招呼了两个仆妇过来，三人合力把倒在血泊里那人翻了个个儿。</p>
常海林这人，她们是不认得的，而且此时还一脸的血污形容难辨。</p>
“这人——好像不是咱们府里头的！”张嬷嬷狐疑着开口。</p>
不是吴子川？怎么会？</p>
门口被堵在了外围的雪铃和广泰公主俱是一愣，雪铃更是忍不住挤上前来查看。</p>
成渝公主也正在气头上，一把拉开她，自己走过去。</p>
一看确实是张生面孔，成渝公主心里马上一松，再一紧，仍是厉声喝道，“这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去把林管家给本宫叫来，我堂堂公主府的后院，是任由什么人都可以乱闯的吗？今日惊扰了荣安公主，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当？”</p>
“是，公主息怒，奴婢这就去！”雪玢惊慌失措的应着，转身飞快的朝院外跑去。</p>
旁边两个仆妇对望一眼，于张嬷嬷耳边小声道，“张嬷嬷您瞧，这人的装扮——”</p>
上好的锦缎料子，腰带上镶嵌的宝石也非凡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p>
方才屋子里一阵乱，所有人又惊又惧，倒是没有注意这些细节。</p>
张嬷嬷的脸色一变，神情不由的又再凝重几分。</p>
秦菁冷眼看着，此时才是似笑非笑的冷哼一声道，“成渝公主，本宫瞧着这人的衣着，倒也未必就是你们府上的人，可是他会出现在这里，确实太奇怪了。”</p>
被人一提，成渝公主也才发现这人穿着不凡，她脑中灵光一闪，马上明白过来——</p>
即使是外人，想要无声无息的混进这后院里来也不容易，眼下吴子川正在前厅宴客，八成是今天入府的客人了。</p>
“公主，您看是不是先请个大夫过来，给看看伤？”张嬷嬷试探着一提。</p>
如果真是府上的客人，且不问他到底做了什么，但这人的身份必定非富则贵，万一流血过多在这里有个什么闪失，少不得要惹麻烦。</p>
成渝公主正是一肚子火，一看这个污了她府上名声的登徒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想管。</p>
她一迟疑，秦菁反而冷涩的笑了笑，款步移过来对张嬷嬷赞许的点点头道，“那就烦劳嬷嬷着人请个大夫来处理一下吧，虽说他今日动了本宫的人，已经注定难逃一死，本宫却也犯不着为了这么个人背上一个纵仆行凶的恶名，让他分辩一二也是应该。”</p>
张嬷嬷看了成渝公主一眼。</p>
成渝公主略一犹豫，终于还是点头。</p>
见她首肯，张嬷嬷便遣了个妈妈去请大夫。</p>
成渝公主不耐烦的挥挥手，“先把他搬到旁边的椅子上，拿点金疮药来把血止住，没得让他死在这里，脏了我的地方。”</p>
她这样吩咐着，众人心里却是一阵嘀咕——</p>
荣安公主的那个丫头下手还真够狠的，脑后那么大一血窟窿，只怕就算请了大夫来，救不救的活还两说。</p>
张嬷嬷命人端了水进来，又叫了丫鬟给常海林清洗伤口，正在忙碌间，外头林管家满头大汗的赶来：“见过公主！”</p>
方才一听雪玢说后院出事，他顿时吓的三魂七魄都飞了，这会儿一路跑来，再一见满地鲜血手脚都软了。</p>
“这里的事，雪玢都跟你说了，你去看看，这是不是今日过府的客人！”成渝公主道，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软在那里的常海林。</p>
彼时丫鬟们已经拿帕子擦了常海林脸上的血，一张苍白而失去血色的年轻脸庞慢慢显露出来。</p>
一直伪装作胆小怕事缩在人后的广泰公主看着，脸上血色开始点点消褪，半晌，露出也不知道是恐惧惊慌还是沉痛讶然的表情，脚下步子不觉得一寸一寸往后移，直至最后无声无息紧紧贴在了身后的门框上。</p>
屋子里乱成一团，除了秦菁，甚至没有多余的人有精力注意到她的反应。</p>
“这——这是常校尉啊！”林管家走过去，登时大惊失色，说着又怕成渝公主不知道此人来历，就又解释，“是常家的三公子，咦，奇怪了了，他不是该在前厅和驸马一起饮宴的吗？怎么会在这里？”</p>
常家的三公子？常大学士的家人？</p>
那常文川是两朝老臣，当朝学士，怎么教养出这样不知礼义廉耻的孙儿？</p>
“雪铃，你马上去前院请驸马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成渝公主恨恨的咬牙，一时却也忘了雪铃把她引到这里来的初衷。</p>
明明吴子川应当出现在这屋子里的，现在人却不翼而飞，此时成渝公主却吩咐她去找人。</p>
雪铃却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去，一时间愣在那里。</p>
“你还愣着做什么？”成渝公主不悦的瞪她一眼。</p>
“啊？是！”雪铃回过神来，硬着头皮就要转身。</p>
秦菁使了个眼色，灵歌已经一个箭步过去抬手阻了她的去路。</p>
“你——你做什么？”雪铃一惊，诧异的看着她，眼神中忽见一丝的慌乱。</p>
雪铃说吴子川醉酒的事张嬷嬷却是记得的，这会儿已经上前一步偷偷扯了扯成渝公主的袖子。</p>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虽然听不见说了什么，但是只看成渝公主从愤怒转为森凉的表情也可以猜测出个八九分。</p>
灵歌此时却已经不再是受害者的可怜娇态，堵着雪铃在门口，目光冷毅口齿清晰的大声道，“方才姑娘进门之前不是跟成渝公主殿下禀报说驸马醉酒，就在这院子里头休息吗？既然就在这里，烦劳您去请驸马出来就是，又何必往前院里去？”</p>
雪铃颤了颤，成渝公主听了张嬷嬷的话，突然眼神诡异的瞧了雪铃一眼。</p>
雪铃无法自圆其说，一时害怕，砰地一声就跪了下去，急躁道，“公主，我——”</p>
成渝公主满面怒然冷冷的看着她，像是给她机会等她解释。</p>
“回禀公主，之前奴婢送荣安公主过来的时候的确是遇见驸马醉酒被人扶到了这个屋子里，否则——否则奴婢也不会直接就去了偏厅寻您过来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没有办法回头的了，雪铃一咬牙，索性心一横就延着原来编排好的套路实说。</p>
横竖吴子川他有腿有脚，实在在这院里找不到人，也没人能把事情强压给她。</p>
“是吗？”成渝公主也不是好糊弄的，压根就不信她的话，只就冷笑一声，“咱们府上那么多的院子卧房，你倒说说，是哪个奴才办的差事？驸马醉酒了，不送他回主院卧房，不送他回书房，就连花房那里的内室都撇着，偏偏要送到这个招待客人的厢房里来吗？”</p>
“奴婢——奴婢——”雪铃咬着牙死撑，“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来时，驸马就已经在了，奴婢只是怕您担心。”</p>
“哦？”不等成渝公主发难，秦菁已经轻声的笑了笑，款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笑吟吟道，“本宫却不知道你这丫头倒是生了一双好眼睛，陪着本宫一起进来，却能看见本宫看不见的人，遇见本宫遇不见的事。”</p>
“殿下这是什么话？”雪铃眉心一拧，已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拖秦菁下水，“当时您明明也在场的不是吗？还是您让人扶了驸马进房，又差遣奴婢去拿醒酒汤的，只不过奴婢怕我家公主担心，才先去请了公主过来。”</p>
雪铃说的振振有词，一副衷仆模样，倒也算是个唱作俱佳的妙人儿。</p>
她跟在成渝公主身边的时日不短，很清楚成渝公主对驸马的感情，别的事都好说，但在驸马的事情上，哪怕是捕风捉影的事，都有可能让成渝公主心神大乱。</p>
果不其然，成渝公主闻言，脸色已经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变，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向秦菁看来。</p>
这雪铃是成渝公主的心腹，平时人也温和大度，应当不是个会随意诬赖人的主儿。</p>
所有人千奇百怪的目光瞬时都朝秦菁射去。</p>
“是吗？”秦菁神色坦然的笑着，只就四两拨千斤的问了声，“那么大驸马他人呢？”</p>
“奴婢怎么知道？这不是得要问荣安公主您吗？”雪铃冷哼一声，说着目光就往里屋的方向扫了眼，道，“反正我离开的时候驸马就在那屋里躺着。”</p>
成渝公主目光一晃，下一刻突然转身，疾步闯进了里面的卧房，全然忘记她这样一个沉不住气的举动，无论是对在场的秦菁还是不在场的吴子川，乃至于她自己都是一种无言的侮辱。</p>
这女人啊，就是不能对情事认真！</p>
秦菁心里暗叹一起口气。</p>
但是无可否认，雪铃这丫头的攻心之术的确是上乘之作。</p>
成渝公主一个扑空，看着里面平整干净的床铺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完全没有注意，身后曾氏等人诧异而窘迫的目光。</p>
她这个样子，很容易便会再中了别人同样的圈套。</p>
秦菁远远看着她的侧脸冷笑一声，讽刺道，“灵歌，你过去把床帐卸了柜子打开，帮着成渝公主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好好查查，可别是大驸马醉酒不晓得睡在床上，摸到哪个角落里给闷着。”</p>
她这话说的着实不留情面，正因为完全不见怒意，反而让那种嘲讽的意思更浓厚。</p>
成渝公主闻言，像是被人猛地一巴掌抽在脸上，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愚蠢的举动。</p>
她怀疑秦菁本来是没有什么的，可是，她同时也怀疑了吴子川！</p>
整个帝京，乃至于整个西楚，所有人都将她和吴子川之间的这段姻缘传为佳话，她这到底是做了什么？</p>
成渝公主如遭雷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p>
更没想到的是灵歌竟然真的听了秦菁指派，不由分说闯进内屋，床底下，柜子里，连带着桌上存放零散物件的丁点儿大的小木匣子都一并掀了个天翻地覆。</p>
不过瞬间，好端端一个屋子已经面目全非，一片凌乱。</p>
“成渝公主，可看仔细了？”灵歌道，唇角亦是和秦菁一样带了丝冷笑，“如果公主还是觉得不放心，奴婢可以帮您把屋顶也卸下来，仔细的瞧瞧，保不准驸马醉酒之后爬上去纳凉了！”</p>
成渝公主指甲掐着掌心，脸上表情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半晌，才像是醒过味来——</p>
她为什么要怀疑吴子川，为什么要怀疑和自己情深意笃的夫君？</p>
她本来就不是蠢人，这会儿再被秦菁主仆二人冷嘲热讽的一激，马上就拐过弯来，自己这是被人误导了。</p>
一个箭步冲回去，成渝公主扬手给了雪铃两个耳光。</p>
她素来自恃身份，端庄得体，亲自动手教训奴才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下手极狠，雪铃脸上顿时就呈现出五道鲜红的指印。</p>
“你不是说驸马在屋里吗？人呢？”成渝公主怒不可遏的一挥手，“来人，给我抬板子进来，把这个巧言令色倒弄是非的贱婢给我往死里打，打到她说实话为止！”</p>
“是，公主！”</p>
院子里有小厮一路小跑着下去抬板子，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前，一左一右架了雪铃就走。</p>
“公主！”雪铃惊吓之余惶恐大叫，大力推开两人，扑在成渝公主脚下去抱她的腿，“公主，奴婢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啊，奴婢跟在你身边多年，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奴婢的为人您也是知道的啊。试问，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奴婢怎么敢胡乱攀咬府上的贵人？而且——而且——”</p>
她说着又满腹委屈的扭头去看秦菁，“奴婢和荣安长公主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拿这种事出来嚼舌头？我走的时候驸马就在这里，是真的。”</p>
“本宫现在就只问一句——你说驸马他人在这里，那他人呢？”成渝公主不为所动，事实上她一旦明白过来，也是个坚韧而强悍的性格，不会轻易被花言巧语所惑。</p>
她再度挥挥手，示意仆妇们把雪铃拖下去。</p>
雪铃狗急跳墙，抱着她的腿死活不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声哭喊，“公主，公主您信我，您要相信奴婢啊。至于驸马去了哪里，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奴婢走后，是荣安公主在这院子里，啊——还——”</p>
她说着，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扭头看向一直靠在门边，连存在感几乎都找不到的广泰公主。</p>
广泰公主碰见她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惶恐的情绪，仓皇就要后退，奈何她彼时已经抵在了门框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余地可以避让。</p>
她不必像雪铃那样孤注一掷的盲目，明知道现在已经没有把握了，怎么也不愿意再往里跳。</p>
“还有什么？”秦菁看穿了她的心思，也没等雪铃开口就抢先一步反问道，“你是不是还要说，广泰公主当时也在这院里，她也可以证明大驸马曾经来过？还和本宫单独在这屋子里呆过？”</p>
雪铃的确是想这样说的，但此时先机被人骤然占去，却是一时哑然，噎在了那里。</p>
秦菁淡然微笑，走过去在广泰公主面前站定，款款说道，“那么广泰，就由你来说吧。你与成渝公主是亲姐妹，想必是不会偏帮着本宫这个外人来欺瞒她的。”</p>
吴子川不在这里，而且连一点线索也没有留下。</p>
“我——我——”广泰公主的神情有些怯怯的，紧紧贴靠在身后的门框上。</p>
若换在寻常时候，她未必就会这么没定力，但是自从认清血泊里倒着的那人是常海林时，她却是已经六神无主。</p>
此时此刻，她当真是巴不得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断不想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去指证谁。</p>
见她犹豫，曾氏也终于忍不住的走上前来，焦急道，“广泰，有你皇姐和嫂嫂在这里，自家人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讲的？你倒是给句明白话，也让你皇姐安心啊。”</p>
她倒是压根就没往歪处想，吴子川虽然多才，但楚奕她也熟悉，而且二皇子私底下常和她讨论朝中形势，对于秦菁是什么样的人，她多少也知道一些。</p>
当初秦菁可是连楚风都看不上眼，谁信她现在会以一个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无缘无故跑到人家公主府上和驸马厮混？</p>
雪铃尚且还带着殷切的期盼定定的等着广泰公主的统一战线。</p>
广泰公主咬着下唇勉强定了定神，最后便是垂下眼睛，轻声道，“我一直都在隔壁的厢房里，什么动静也没有听见。”</p>
事实上当时小厮扶着吴子川进来时候的动静她听到了，后来雪铃引着秦菁进来又故意提高了嗓门吆喝给她知道，但现在问题是捉奸没能拿双，她还能说什么？</p>
“我就说嘛！”曾氏如释重负的抚着胸口出一口气，抬脚踹了雪铃一下，冷着脸道，“成渝，不是我做嫂嫂的说你，你也就是平日里脾气太好，身边的人也不知道管制的严厉一些，才让这些个欺上瞒下不识好歹的小贱人近了身。”</p>
“真相大白”，成渝公主也是气的狠了，目色一厉就将雪铃一脚踢开，怒声道，“把这个贱婢给我拖下去，狠狠的打！”</p>
“公——公主——”雪铃摔在地上，整个身子都软了。</p>
但是如今事情到了眼下这一步，她却很明白——</p>
自己完了！</p>
不管她翻不翻供，都是死路一条。</p>
两个妈妈把她拖出去，外面小厮也搬了长凳和板子过来。</p>
厚重的板子落在皮肉之上，啪啪啪的响声，听的人毛骨悚然，雪铃杀猪般的嚎叫声一声高过一声。</p>
广泰公主一声不吭的靠在门边，雪铃每叫一声，她的指甲抠在门框上便更用力一分。</p>
成渝公主满脸煞气，半分情面都不容。</p>
曾氏听着，脸上却露出不忍的神色，走过去道，“这院子里头乌烟瘴气的，前头大嫂他们还都等着，还是先过去吧！”</p>
成渝公主不置可否，心里却很明白——</p>
诚如方才雪铃所言，她和秦菁无冤无仇，而既然她是栽赃陷害，那么背后必定会有主使。</p>
现在，成渝公主不知道当查不当查！</p>
查下去必定翻天覆地，但不查——</p>
秦菁是怎么个态度姑且不论，可算是居然有人会把吴子川利用上，她自己本身就咽不下去这口气。</p>
成渝公主沉默了一阵，然后缓缓抬头递给秦菁一个询问的眼神。</p>
毕竟——</p>
秦菁才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p>
秦菁一笑，这一次也不拐弯抹角的装糊涂，眯起眼睛看着院子里正在行刑的太监，眼底竟然露出些许陶醉的神情来。</p>
广泰公主倚在门边看着，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p>
秦菁不语，半晌，估摸着外头已经有二十来个板子下去，这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道，“行了，给她留一口气吧！”</p>
她的语气平缓，声音也不见得多凌厉，院子里正在监督动刑的林管家听了，却是心头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已经挥手喝止：“停！”</p>
一声喊完之后才蓦然醒悟——</p>
这荣安公主，不是他的主子。</p>
成渝公主深吸一口气，走到秦菁身后，也看着院子里被打的去了半条命血肉模糊伏在地上的雪铃道，“在我的身边出了这样包藏祸心的丫头，是我的疏忽，今天的事，本宫应当给你一个交代。”</p>
“成渝公主，本宫知道您为人公正，不会因为这丫头是您自己的家奴而偏私护短。可是眼下，咱们不妨先放下这件事不提，本宫倒还想问问别的。”秦菁从院子里收回目光。</p>
成渝公主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解的看着她。</p>
“咱们且不说今天到底有没有大驸马醉酒一事，毕竟眼下没有真凭实据，可是本宫的丫头被人轻薄了这却是不争的事实。”秦菁道，说着故意顿了一顿，目光若有似无的扫了眼站在旁边的广泰公主。</p>
广泰公主被她一个眼波横过来，心里突然一跳，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p>
秦菁却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素手一指旁边正在被赶来的大夫服侍着处理伤口的常海林，“本宫现在要说的是这个人！”</p>
成渝公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p>
这常海林是常大学士的嫡亲孙儿，事情闹到这般，已经是注定不能草草收场了。</p>
成渝公主皱眉，对雪玢吩咐道，“去，马上叫人去常大学士府上，请个能主事的人来。”</p>
“是，公主！”雪玢应道，急匆匆的转身出了院子。</p>
秦菁也不阻止，反而扭头对灵歌道，“现在在帝京这里，我们还是客人，有些事本宫也不好喧宾夺主，你去差个人请太子殿下过来吧！”</p>
“是！”灵歌点头，转身就走。</p>
找了太子殿下过来，这便是要把事情闹大。</p>
虽然荣安公主的这个丫头受了委屈，但毕竟也只是个丫头，真要因为这事儿闹的满城风雨，势必要得罪常家的。</p>
曾氏和成渝公主不约而同的对望一眼，曾氏急忙一步上前将灵歌拦下，陪着笑脸对秦菁道，“六弟妹，今天这事儿是让你的丫头受了委屈不假，可好在是发现的及时，没闹出什么大事来。明日便是您和太子大婚的好日子，他现在必定忙的很，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是不是就暂且不要惊动他了？”</p>
言下之意，横竖你们也没真的吃亏，还是息事宁人的好。</p>
“本宫的丫头吃点亏不算什么，可是大驸马的客人被无故打伤了，本宫怕是苦主的家人回头不饶我。”秦菁笑笑，仍是对灵歌使了个眼色。</p>
灵歌于是不再犹豫，对曾氏福了福，快步出了院子。</p>
成渝公主斟酌了一下，终于也还是没有让人去拦。</p>
今日这事儿出在她府上，她本来就是理亏，而且常家人那边，一会儿来人的态度，她也着实不好揣摩。</p>
秦菁看她妥协，脸上的表情也未见轻松，反而愈发凝重的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怕是得要麻烦公主您亲自走一趟了。”</p>
公主府里下人无数，有什么事是得要成渝公主亲自去办的。</p>
成渝公主皱眉。</p>
秦菁的目光落在昏死在旁边的常海林身上，然后像是有所避讳的拉着成渝公主的手将她扯到旁边，低声道，“有些事，你我插手都不方便，还是烦劳大公主亲自走一趟，去宫里请了皇后娘娘过来做主吧！”</p>
成渝公主怔了怔，一时有些不解其意，目光犹豫不定的在众人身上走了一遭，突然“呀——”的惊叫一声，脚下险些一个踉跄：“你——你是说——”</p>
其他人都没有听见秦菁之前所说的话，只见成渝公主白着脸，神色古怪，死死的拽着秦菁的手，一脸的惶然。</p>
秦菁不可能认识常海林，可是常海林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还不由分说就对屋子里的人动手动脚？</p>
这——这——这——</p>
她不敢再想下去，眼神慌乱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放。</p>
“本宫承认自己不是个宽宏大度的人，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个水落石出。”秦菁道，语气不容拒绝，“事关皇室清誉，所以——是非曲咱们直姑且不论，还请大公主代为走一趟吧。”</p>
秦菁摆明了不肯罢手，而成渝公主虽然不信她传递过来的讯息，也终究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件事。</p>
半晌，她一咬牙，“好！”</p>
言罢，撇下众人急匆匆的提了裙子出门，临走还对院里林管家冷冷的吩咐了一句：“把府上给本宫看管好了，让人去前院后院都知会一声，就说本宫现在有事出去一趟，让他们在府中稍后，等着我回来。”</p>
－－－－－－题外话－－－－－－</p>
嗯，鉴于最近更新不固定，让妹纸们都辛苦的刷新，某岚良心发现，昨晚熬了熬，把进度赶上来，如果不出不意外的话我以后还尽量保持在下午3点更吧~</p>
ps：让灵感大神保佑我不卡文吧orz~</p>
( 重生之公主千岁 /8/8976/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