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3 选妃是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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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医实在看不下去，看上去皇后娘娘果然受尽三千宠爱于一身，能让皇上这么冷心无情的男人，把她当成眼珠子般疼宠。不过是一碗要，还得哄着皇后娘娘，不过，夫妻俩如此恩爱，他怎么好意思继续跟木头般杵着，这般不会看人脸色？</p>
“微臣先行退下，娘娘若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微臣马上过来。”</p>
等老太医退开之后，龙厉才把这一碗药往桌上一放，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了揉。“还痛吗？”</p>
“睡了一晚，好很多了。”她说的是实话：“他说的没错，对方掌下有火气，这些火气积在体内，总是不好，但我不能喝药排除体外，最快的方法就是下金针。昨晚我实在太累，顾不上，今天一定要动手，越快越好。”</p>
他挑了挑眉：“要爷帮你吗？”</p>
“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坐上屏风后的床榻，解开腰带，衣裳褪下至腰际，露出双肩，白脂玉般的肌肤，肩头一片凤凰刺青，实在是无限春光，上等美景。</p>
可惜，龙厉无心欣赏，肩头上凤凰依旧犹如被火烧般，那片深深浅浅宛若火焰形状的红痕不曾消失，看上去有着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惊人美感。</p>
有几处穴道，秦长安指点，他亲手下了金针，才直到什么叫做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力道掌握不好，刺歪了，刺痛了她。</p>
等拔了金针，秦长安脸上已有一层薄汗，神色慵懒地靠在柔软的羽毛枕头上，脸色略显苍白。</p>
一块丝帕轻轻擦拭着她的脸，从额头到面颊，再到下巴，每一寸肌肤都不曾漏下。看出他衣袍下的身子依旧紧绷，虽然脸上看不出半分凝重，但方才他下针的时候，是宁神贯注，没有半点分心。</p>
她扬起红唇，笑着调侃。“没看出来，三郎还有学医的天分啊。不如跟了我，当我的徒弟，我好好教教你？”</p>
龙厉没说什么，他自小体弱多病，给他看过的大夫，无论太医还是民间大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一开始年纪小的那几年，他太想早些痊愈，不再被困在房内，困在床上，无论大夫开的什么药，纵然再不情愿，他还是喝了。</p>
等年纪稍长，他有了自己的想法，防心更重，只因有一次，他喝了药之后，竟然当夜就双耳流血，若不是因为他那日脾气很不好，没有一口气全都喝下去，否则，早就去见阎王爷了。</p>
那个大夫，当然是杀了。</p>
后来，他对这些出入靖王府的大夫，不再完全信任，甚至，他在缠绵病榻的时候，还看了几本医书，只为了了解人体的穴道，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针灸的时候，心怀鬼胎地下针，把他当傻子耍。</p>
至于药，他喝药之前，必定要让人试了才喝……光是试药而死伤的小厮，这些年就足足有六人。</p>
他很惜命，因为他的这条命，是自己花了很大功夫才能保住的。</p>
他很早就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p>
“不是爷跟了你，而是你从了爷，这可得说清楚。”他轻哼一声，看她还有心情开玩笑，自然是痛苦缓解不少，手边刚得来侍卫连夜送来的冰袋，敷在她的肩膀上。</p>
肌肤猛地受凉，她下意识地缩了下，却被龙厉按住。</p>
“敷一会儿，对你有好处。”</p>
“知道的真不少，刚才看你下针很精准，分明是记得人身的这些穴道。”</p>
“病了那么多年，虽然是外行，却也不能一无所知。”他一句带过。“当初进靖王府的名医，死在爷手里的也不少。”</p>
“他们……是庸医？”</p>
“错了，医术不错，只是心怀不轨，要么下错针，要么下错药。”他的唇畔，勾起一贯的轻蔑冷笑，看得人不寒而栗。</p>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用他多说，自然明白有人看他体弱，却又受到先帝万千宠爱，看不过去，不能明着害人，就让那些大夫暗中动手脚，试图杀人于无形。</p>
伸出手，握住他的，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冰袋上的冷意，但她却仿佛不曾察觉般，紧紧地握住，怎么也不肯松开，直到他的手掌重新恢复体温。</p>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p>
“你不是喜欢草原吗？再休息两日，等你肩膀消肿了，我们再返程。”</p>
“其他人呢？”</p>
“所有的臣子，今日晌午就出发，到了晚上，这里就只有我们。”当说到“我们”两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涌入一片几不可察的柔情，他需要的不是软弱的女人，当那一夜秦长安再度跟他并肩作战的时候，就注定了她能够驾驭一国之后这个位子。</p>
秦长安轻点螓首，她是真的喜欢在草原上的生活，无忧无虑，她的确有点私心，不想太快回宫去。</p>
因为太医诊断出了她怀有身孕，到了宫里，必然又是一场暴风雨，她还想过这样的清静日子，怕是难了。</p>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她格外珍惜，平日里他忙她也忙，哪能像此刻，没有国事烦恼，没有官员觐见，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在一块儿的。</p>
在草原上的这两日，秦长安过的很惬意，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之后，龙厉帮她一道糊弄送药的老太医，药汤也不知道滋润了哪里的花花草草，吃的是就近买到的野味和蔬菜，滋味鲜美地道。</p>
吃完了，龙厉陪她走到附近消消食，甚至两人还一道练武，毕竟他的秘密瞒不住了，没必要再抽空习武。</p>
谨言站在两人中间，他是被秦长安拉过来的，她必须亲自看到龙厉习武过程，甚至还跟二哥私底下讨论一番，直到陆青铜也认定这功夫不会对身体有害，只是招数讨巧，她才放了心。</p>
秦长安每日光是打拳，就要耗费半个时辰，她不像其他豪门中的少奶奶，一旦被诊断有孕，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到了临盆的时候，往往更容易难产。她的养生拳，动作不快，为了调整自己的气息和四肢，适当的运动，其实是有利于孩子的成长，更有利于她四个月后的生产。</p>
离开草场的最后一日，秦长安心血来潮，要跟龙厉比武。</p>
龙厉扯唇一笑，应了她，她说要切磋，他由着她，反正他不会伤了她。</p>
她在攻，他在守，她好奇如何破他这一身邪门功夫，而他则一而再再而三退让，并非真心在比试。</p>
在一旁的慎行忍不住多嘴：“大哥，这哪里是比试，分明是在**。”</p>
谨言闷不吭声，只见慎行话音未落，龙厉一手擒拿住秦长安，把人困在自己胸膛前，还不忘在她脸上偷个香吻，毫不顾忌不远处还有人在观战……</p>
是啊，这不是**又是什么？</p>
“陆统领，你怎么不说话啊？我瞧着娘娘有几招以前没见过啊，该不会是你教她的吧？”慎行又笑，凑到常年表情冷肃的陆青铜身边去。</p>
陆青铜心无波澜地看着，说话的功夫，秦长安已经从龙厉怀中解脱，被龙厉亲了一口的脸颊，滚烫发热，但她动作更快，掏出怀中几根银针，飞射出去。</p>
他眼神猛地一紧，脸上已有变化。</p>
“这是边家娘子军教的。”</p>
“还对皇上使暗器，娘娘怎么动真格啦？”慎行大惊失色。</p>
“这是比武，比武自然要认真。”陆青铜一板一眼地说，满脑子都是两人风格迥异的拳脚功夫。</p>
慎行急的跳脚。“娘娘认真，咱们爷可不认真啊。”</p>
果不其然，龙厉不单躲过了三枚银针，还用双腿夹住秦长安的身子，一手困住她的双手，在她耳畔低语。“这是谋杀亲夫吗？”</p>
“哇，大哥，咱们爷学了武，变坏了啊……”慎行摇着头，这下子，皇后娘娘还不是要被爷吃的死死的。“不过呀，能让爷在动手的时候还不忘讨上一点便宜，可见心里多疼娘娘了。”</p>
陆青铜哼了一眼，“慎行兄可是羡慕了？”</p>
“我羡慕什么啊，我可是有媳妇的，要羡慕，也该是陆统领啊。你看了这么久，可不伤眼睛？难道还不想讨一房媳妇吗？”慎行笑着说。</p>
谨言实在看不过去了，压低声音。“陆统领下回别再教娘娘这些解脱术了。”</p>
三人一道望过去，果不其然，刚才还是龙厉占了上风，如今秦长安又处于主动进攻的位置，显然已经化险为夷，不愿随意被人吃嫩豆腐，就算是自家丈夫也不成。</p>
陆青铜看的满心爽快，他们陆家子女，做事就是认真，说比武就是比武，可不是打着比武的幌子打情骂俏的，不管输赢，都是出全力的。</p>
两人的比试，比三人想象中来的更久，约莫交手了二十招，十分精彩，当然，最后还是龙厉险胜。</p>
双手被他制住，手掌将她双手锁在腰后，接着手中使力，她就被牢牢地困在他的怀里，她动弹不得，一抬起下巴，就被那双幽深似海的黑眸盯上。</p>
“还打吗？”</p>
“我虽输了，却也输的心服口服，还能输不起吗？”秦长安回以一笑，十分洒脱豁达。</p>
他满意地抱着她，两人在草地上坐下，暂时歇息片刻。</p>
女人要美，容貌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自信和风华，才能让一个人的眼神发亮。</p>
草原上的风中，是清新的青草香气，闻着让人心旷神怡，这两日经过针灸和冰敷，肩膀上不再红肿疼痛，就连刚才跟龙厉动手，也没发觉任何不适。</p>
在草原上又拖了两日，这两天过的舒心，但她很清楚，他们不可能一直留恋在宫外生活，该来的，迟早要来。</p>
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并未梳着繁杂的发髻，简简单单束起长发，以一枚白玉环箍住，年轻的脸庞有着几分令人动心的英气逼人。</p>
柔美和坚强共存，那是龙厉不陌生的美景，此刻正在他眼前展现，比武时，她是不遑多让，招招紧迫，而比试完了，她又成了他的妻子，犹如一朵开放在草原上的野花，不必招摇，清风自来。</p>
“若还不想回去，我们再多留几天。”他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将一缕发丝勾到她的耳后。</p>
身子微微一震，望向阳光下俊美的人神共愤的男子，秦长安紧抿着红唇，已经是五月中旬，阳光有些**刺眼。她蓦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头晕目眩，胸口处犹如烈酒在晃荡发酵，从最初的温和，到最后的辛辣，像是一坛上好的佳酿，每每打开，就有醉人的香味。</p>
“不碍事，回去吧。”她闭上眼，国不可一日无君，一场春猎，来回花上二十天时间，她一路上散了心，若还不想回去，怕是心都野了。</p>
“朕为何要强化内阁，你应该明白这背后的意义。”他意味深长地丢出一句。</p>
“我明白，三郎。”她笑了。</p>
“明白就好。”免除那些繁复冗长的时间，耗费在每日的上早朝、批阅奏折上头，还不如把一国天子解放了，抽空去做他爱做的事，见他喜爱的人。</p>
以前不当天子就算了，如今既然当了，他没必要走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老路，他是龙厉，一切都要顺着他的心意来。</p>
另辟蹊径，哪怕当下无人理解，等百年后，后人又当如何评价他这位独树一帜的帝王？到时候，那也是后话了。</p>
一回到京城，满朝文武全都在宫门外迎接春猎回来的帝后。</p>
龙厉先行下了马车，继而秦长安搭着他的手，盈盈走下，换上一袭红色夏装的秦长安，除了满身贵气，更是风华正茂，矜贵优雅。</p>
当然，更重要的是，单薄柔软的夏装，已经无法遮挡她腰际的线条，五个月的身孕，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众人的眼光。</p>
各位臣子自然知道了皇后有孕，但大家都不傻，皇后本是学医之人，还能粗心到这般田地吗？不过，无论为何原因，是夫妻俩闹了口角，皇后故意隐瞒，还是别的，至少一场春猎后，帝后看上去重归于好了。再者，皇后有孕，是一个王朝的大喜事。</p>
也有人在心里偷偷想，这人啊，还真是不能比，太上皇登基五年，都不曾盼到一个健全强壮的皇子。但这位北漠来的皇后则是个有福的，虽然性子跋扈善妒了点，但那肚皮也着实争气，跟那些动辄就要小产难产的后妃，当真有着云泥之别。</p>
虽然怀孕，但没有世间寻常孕妇的面如菜色，相反，身子圆润了点，娇颜白里透红，气色很好，站在俊美却稍显阴沉的帝王身畔，竟然毫不违和。</p>
龙厉握住秦长安的手，站在众位官员面前，浑身散发着君王的威严，眼底甚至还有一丝不容错认的得意。</p>
“众卿家，朕很快就要迎来第二个孩子。”</p>
闻言，众人跪在地上，道喜声响彻天际。</p>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p>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p>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p>
……</p>
日子若是这么平静，必然是不成的。</p>
就在秦长安回宫的第五日，白银就面色凝重地走回栖凤宫，低声说道。</p>
“娘娘，今日上早朝的时候，礼部尚书韩大人提议让皇上考虑选妃事宜……”</p>
秦长安正坐在榻上，榻上有两个孩子，龙羽趴在如意的膝盖上，如意的小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虽然他们兄弟俩不能日日见面，但绝不妨碍他们的兄弟情深。</p>
按理说，这两个孩子都听不懂白银话语内的含义，不过，当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还是咯噔一声。</p>
“啊啊啊啊呜呜拉拉凉……”胖小子正处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乱七八糟胡乱说上一通，似乎玩累了，朝着秦长安伸出圆乎乎的双臂。</p>
她心中一软，把龙羽抱了过来，一边朝着如意说道。“如意，跟翡翠姑姑走，去隔壁书房练字。”</p>
“娘，我走了。”如意依旧瘦小，但五官清俊，是个懂事乖巧的男孩，最听自家娘亲的话，两个月前，娘给他找了师傅，教他认字，他学的很认真。</p>
孩子虽小，但生性敏锐，他知道自己跟弟弟的不同，虽然没有任何大人明确地告诉他，但他就是能感觉得到。</p>
娘亲对他很好，但能得到爹娘更多关注的人，不是他，而是弟弟龙羽。</p>
“礼部尚书韩晁啊，他的胆子倒是不小。”等翡翠把如意带走之后，秦长安才沉下脸，她知道，担心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因此，不算太过意外。</p>
“张大人第一个站出来，说当今圣上是情深之人，帝后感情深厚，膝下已有大皇子龙羽，皇后娘娘如今身怀六甲，韩大人这么说，正是唯恐天下不乱。”</p>
白银口中的张大人，正是原本的大卿寺少卿，龙厉登基之后，升了张开的官，正是看中此人性子刚硬正直，做事一丝不苟的态度，如今的他，已经是刑部尚书。</p>
对于张开一连升了两级，秦长安却觉得张开实至名归，这人在大卿寺多年，论才能实干，绝不比当今任何一个官员逊色，再者，当初在栖凤宫，她始终记得张开带人前来捉拿银辉的场景。其实，她很清楚，张开是猜到银辉下毒是她动的手，但张开避重就轻，在断案所有的细节里，唯独漏掉这一条。</p>
此人刚正不阿，从不结党营私，但也有洞察情势的远见，在少卿的位子上多年，若把他放在更高的位置上，对金雁王朝而言，也是一件好事。</p>
这么看来，龙厉提拔了张开，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信培养，因此，张开无需靠近朝内的任何党派，他唯一要靠近的人，就是当今帝后。</p>
因此，张开站出来跟韩大人对抗，并无任何私人恩怨……她的心情稍稍转好，她相信自己跟龙厉，都不曾错看张开。</p>
“后来怎么着？”她拨了拨龙羽柔软的头发，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p>
“一派人支持皇上选妃，充盈后宫，但几乎都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想把自家的闺女送到宫里来。”白银嗤之以鼻地说道，常常没有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义愤填膺。“说到底，哪里是为了皇上考虑，为了国家着想，谁不是掺杂了私心呢？”</p>
秦长安轻哼了声。“恐怕他们在皇上登基的那一日，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碍于皇上的威严，日思夜想，苦于没有最好的时机，如今我怀孕了，他们就不愿再等了。毕竟，皇上身边总得有女人服侍，哪怕能空出一个位子，也足够他们蠢蠢欲动，挤破脑袋了。”</p>
“主子，您就不好奇皇上是怎么说的？”</p>
她沉默了半响，眸光清澈如水，语气极为平静。“我相信皇上，不会让我失望，否则，我何必对他死心塌地，一门心思给他生孩子？”</p>
她的主子，果然不是一般女人，听着这般随性豪迈的话语，白银笑了。“主子果然了解皇上。皇上任由他们争执了许久，才说，只要他还在皇位上一日，身边的女人就只有皇后一人，再者，皇后又不是不能生，天家子嗣必定要从皇后肚子里出来，他们可以死了这条心。”</p>
“这话等于堵住了悠悠之口，不过，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法子。”秦长安听了这一番话，心里自然生出一阵暖流。</p>
女人出嫁之后，最怕遇人不淑，或许她跟世间女子的确不太一样，她要的不是权势财富，要的只是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情意。</p>
这样的情意，哪怕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浅变淡，从炙热强烈变得温和平淡，但直到两人变老，这其中也不会再有一个女人，来跟她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p>
“白银不懂。”白银皱了下眉头，明明皇上说的很笃定，那些臣子吃饱了撑的，还能做什么妖？</p>
“只要我不再是皇后，或者，我不在人世，那么，他们必定还会劝说皇上选妃——”她一笑置之。</p>
白银听了，心里发寒，不再说话了。</p>
“我早已预料到了，无妨，至少如今后宫还是空无一人，不是吗？”秦长安的唇畔再度浮现淡然超脱的笑意。</p>
她相信，龙厉个性强硬，他的强势作风，在还是靖王爷的时候，就可见一斑。一国天子都发话了，那些臣子是该管好自己的嘴了。</p>
但是，不见得因为他的一席话，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世事无常，变数太多，她从不轻敌。</p>
“娘娘，御膳房刚做的玫瑰冻——”</p>
翡翠刚进屋，却感受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秦长安跟白银对视一眼，眼神里已有要对方保持缄默的意思，她浅浅一笑，仿佛无事发生般，说道。</p>
“快拿来吧，天气闷热，玫瑰冻最能解暑了。我想了好几天了，翡翠，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啊。”</p>
见自家主子表情无异，笑容可亲，甚至还不忘调侃自己，想来是自己多心了。</p>
因为秦长安有孕，翡翠在饮食之上花了几倍心思，无论是一日三餐，还是点心上头，全都考量的极为仔细。</p>
秦长安笑着接了过来，翡翠从一等大丫鬟，到一等大宫女，越来越清楚自己的喜好，随着年纪的增长，翡翠也成熟稳重多了，她很庆幸，当初多多磨练了一下翡翠，否则，如今也找不到用着如此顺手顺心的侍女了。</p>
“待会儿，也给如意送一碗去。”她舀了一勺，玫瑰冻是用玫瑰汁水染红的膏状甜点，吃上去带着几分沁人凉意，不过分甜腻，吃起来清爽可口，最适合这般闷热的夏日。</p>
“啊凉啊啊啊呜呜……”胖小子龙羽砸吧砸吧着红嫩的小嘴儿，眼巴巴地看着娘亲吃着香喷喷的甜品，小手忍不住抓住秦长安胸口衣裳，仰着脸，几乎要将脸贴上她手里的描金瓷碗。</p>
“瞧你这幅馋相，小孩子不能吃，太凉了。”秦长安轻笑出声，故意把瓷碗端到另一旁，而自己则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津津有味。</p>
看着这一幕，翡翠忍不住失笑，她倒是觉得自家主子逗弄起儿子来，一点也不留情面啊。</p>
“想吃吗？”吃了一半，秦长安看着直流口水的儿子，看似心软地挖了一小勺玫瑰冻，凑到儿子的面前，故意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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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医实在看不下去，看上去皇后娘娘果然受尽三千宠爱于一身，能让皇上这么冷心无情的男人，把她当成眼珠子般疼宠。不过是一碗要，还得哄着皇后娘娘，不过，夫妻俩如此恩爱，他怎么好意思继续跟木头般杵着，这般不会看人脸色？</p>
“微臣先行退下，娘娘若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微臣马上过来。”</p>
等老太医退开之后，龙厉才把这一碗药往桌上一放，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了揉。“还痛吗？”</p>
“睡了一晚，好很多了。”她说的是实话：“他说的没错，对方掌下有火气，这些火气积在体内，总是不好，但我不能喝药排除体外，最快的方法就是下金针。昨晚我实在太累，顾不上，今天一定要动手，越快越好。”</p>
他挑了挑眉：“要爷帮你吗？”</p>
“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坐上屏风后的床榻，解开腰带，衣裳褪下至腰际，露出双肩，白脂玉般的肌肤，肩头一片凤凰刺青，实在是无限春光，上等美景。</p>
可惜，龙厉无心欣赏，肩头上凤凰依旧犹如被火烧般，那片深深浅浅宛若火焰形状的红痕不曾消失，看上去有着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的惊人美感。</p>
有几处穴道，秦长安指点，他亲手下了金针，才直到什么叫做小心翼翼，生怕一个力道掌握不好，刺歪了，刺痛了她。</p>
等拔了金针，秦长安脸上已有一层薄汗，神色慵懒地靠在柔软的羽毛枕头上，脸色略显苍白。</p>
一块丝帕轻轻擦拭着她的脸，从额头到面颊，再到下巴，每一寸肌肤都不曾漏下。看出他衣袍下的身子依旧紧绷，虽然脸上看不出半分凝重，但方才他下针的时候，是宁神贯注，没有半点分心。</p>
她扬起红唇，笑着调侃。“没看出来，三郎还有学医的天分啊。不如跟了我，当我的徒弟，我好好教教你？”</p>
龙厉没说什么，他自小体弱多病，给他看过的大夫，无论太医还是民间大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一开始年纪小的那几年，他太想早些痊愈，不再被困在房内，困在床上，无论大夫开的什么药，纵然再不情愿，他还是喝了。</p>
等年纪稍长，他有了自己的想法，防心更重，只因有一次，他喝了药之后，竟然当夜就双耳流血，若不是因为他那日脾气很不好，没有一口气全都喝下去，否则，早就去见阎王爷了。</p>
那个大夫，当然是杀了。</p>
后来，他对这些出入靖王府的大夫，不再完全信任，甚至，他在缠绵病榻的时候，还看了几本医书，只为了了解人体的穴道，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针灸的时候，心怀鬼胎地下针，把他当傻子耍。</p>
至于药，他喝药之前，必定要让人试了才喝……光是试药而死伤的小厮，这些年就足足有六人。</p>
他很惜命，因为他的这条命，是自己花了很大功夫才能保住的。</p>
他很早就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p>
“不是爷跟了你，而是你从了爷，这可得说清楚。”他轻哼一声，看她还有心情开玩笑，自然是痛苦缓解不少，手边刚得来侍卫连夜送来的冰袋，敷在她的肩膀上。</p>
肌肤猛地受凉，她下意识地缩了下，却被龙厉按住。</p>
“敷一会儿，对你有好处。”</p>
“知道的真不少，刚才看你下针很精准，分明是记得人身的这些穴道。”</p>
“病了那么多年，虽然是外行，却也不能一无所知。”他一句带过。“当初进靖王府的名医，死在爷手里的也不少。”</p>
“他们……是庸医？”</p>
“错了，医术不错，只是心怀不轨，要么下错针，要么下错药。”他的唇畔，勾起一贯的轻蔑冷笑，看得人不寒而栗。</p>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用他多说，自然明白有人看他体弱，却又受到先帝万千宠爱，看不过去，不能明着害人，就让那些大夫暗中动手脚，试图杀人于无形。</p>
伸出手，握住他的，他的指尖还残留着冰袋上的冷意，但她却仿佛不曾察觉般，紧紧地握住，怎么也不肯松开，直到他的手掌重新恢复体温。</p>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p>
“你不是喜欢草原吗？再休息两日，等你肩膀消肿了，我们再返程。”</p>
“其他人呢？”</p>
“所有的臣子，今日晌午就出发，到了晚上，这里就只有我们。”当说到“我们”两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涌入一片几不可察的柔情，他需要的不是软弱的女人，当那一夜秦长安再度跟他并肩作战的时候，就注定了她能够驾驭一国之后这个位子。</p>
秦长安轻点螓首，她是真的喜欢在草原上的生活，无忧无虑，她的确有点私心，不想太快回宫去。</p>
因为太医诊断出了她怀有身孕，到了宫里，必然又是一场暴风雨，她还想过这样的清静日子，怕是难了。</p>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她格外珍惜，平日里他忙她也忙，哪能像此刻，没有国事烦恼，没有官员觐见，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在一块儿的。</p>
在草原上的这两日，秦长安过的很惬意，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之后，龙厉帮她一道糊弄送药的老太医，药汤也不知道滋润了哪里的花花草草，吃的是就近买到的野味和蔬菜，滋味鲜美地道。</p>
吃完了，龙厉陪她走到附近消消食，甚至两人还一道练武，毕竟他的秘密瞒不住了，没必要再抽空习武。</p>
谨言站在两人中间，他是被秦长安拉过来的，她必须亲自看到龙厉习武过程，甚至还跟二哥私底下讨论一番，直到陆青铜也认定这功夫不会对身体有害，只是招数讨巧，她才放了心。</p>
秦长安每日光是打拳，就要耗费半个时辰，她不像其他豪门中的少奶奶，一旦被诊断有孕，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到了临盆的时候，往往更容易难产。她的养生拳，动作不快，为了调整自己的气息和四肢，适当的运动，其实是有利于孩子的成长，更有利于她四个月后的生产。</p>
离开草场的最后一日，秦长安心血来潮，要跟龙厉比武。</p>
龙厉扯唇一笑，应了她，她说要切磋，他由着她，反正他不会伤了她。</p>
她在攻，他在守，她好奇如何破他这一身邪门功夫，而他则一而再再而三退让，并非真心在比试。</p>
在一旁的慎行忍不住多嘴：“大哥，这哪里是比试，分明是在**。”</p>
谨言闷不吭声，只见慎行话音未落，龙厉一手擒拿住秦长安，把人困在自己胸膛前，还不忘在她脸上偷个香吻，毫不顾忌不远处还有人在观战……</p>
是啊，这不是**又是什么？</p>
“陆统领，你怎么不说话啊？我瞧着娘娘有几招以前没见过啊，该不会是你教她的吧？”慎行又笑，凑到常年表情冷肃的陆青铜身边去。</p>
陆青铜心无波澜地看着，说话的功夫，秦长安已经从龙厉怀中解脱，被龙厉亲了一口的脸颊，滚烫发热，但她动作更快，掏出怀中几根银针，飞射出去。</p>
他眼神猛地一紧，脸上已有变化。</p>
“这是边家娘子军教的。”</p>
“还对皇上使暗器，娘娘怎么动真格啦？”慎行大惊失色。</p>
“这是比武，比武自然要认真。”陆青铜一板一眼地说，满脑子都是两人风格迥异的拳脚功夫。</p>
慎行急的跳脚。“娘娘认真，咱们爷可不认真啊。”</p>
果不其然，龙厉不单躲过了三枚银针，还用双腿夹住秦长安的身子，一手困住她的双手，在她耳畔低语。“这是谋杀亲夫吗？”</p>
“哇，大哥，咱们爷学了武，变坏了啊……”慎行摇着头，这下子，皇后娘娘还不是要被爷吃的死死的。“不过呀，能让爷在动手的时候还不忘讨上一点便宜，可见心里多疼娘娘了。”</p>
陆青铜哼了一眼，“慎行兄可是羡慕了？”</p>
“我羡慕什么啊，我可是有媳妇的，要羡慕，也该是陆统领啊。你看了这么久，可不伤眼睛？难道还不想讨一房媳妇吗？”慎行笑着说。</p>
谨言实在看不过去了，压低声音。“陆统领下回别再教娘娘这些解脱术了。”</p>
三人一道望过去，果不其然，刚才还是龙厉占了上风，如今秦长安又处于主动进攻的位置，显然已经化险为夷，不愿随意被人吃嫩豆腐，就算是自家丈夫也不成。</p>
陆青铜看的满心爽快，他们陆家子女，做事就是认真，说比武就是比武，可不是打着比武的幌子打情骂俏的，不管输赢，都是出全力的。</p>
两人的比试，比三人想象中来的更久，约莫交手了二十招，十分精彩，当然，最后还是龙厉险胜。</p>
双手被他制住，手掌将她双手锁在腰后，接着手中使力，她就被牢牢地困在他的怀里，她动弹不得，一抬起下巴，就被那双幽深似海的黑眸盯上。</p>
“还打吗？”</p>
“我虽输了，却也输的心服口服，还能输不起吗？”秦长安回以一笑，十分洒脱豁达。</p>
他满意地抱着她，两人在草地上坐下，暂时歇息片刻。</p>
女人要美，容貌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自信和风华，才能让一个人的眼神发亮。</p>
草原上的风中，是清新的青草香气，闻着让人心旷神怡，这两日经过针灸和冰敷，肩膀上不再红肿疼痛，就连刚才跟龙厉动手，也没发觉任何不适。</p>
在草原上又拖了两日，这两天过的舒心，但她很清楚，他们不可能一直留恋在宫外生活，该来的，迟早要来。</p>
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并未梳着繁杂的发髻，简简单单束起长发，以一枚白玉环箍住，年轻的脸庞有着几分令人动心的英气逼人。</p>
柔美和坚强共存，那是龙厉不陌生的美景，此刻正在他眼前展现，比武时，她是不遑多让，招招紧迫，而比试完了，她又成了他的妻子，犹如一朵开放在草原上的野花，不必招摇，清风自来。</p>
“若还不想回去，我们再多留几天。”他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将一缕发丝勾到她的耳后。</p>
身子微微一震，望向阳光下俊美的人神共愤的男子，秦长安紧抿着红唇，已经是五月中旬，阳光有些**刺眼。她蓦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头晕目眩，胸口处犹如烈酒在晃荡发酵，从最初的温和，到最后的辛辣，像是一坛上好的佳酿，每每打开，就有醉人的香味。</p>
“不碍事，回去吧。”她闭上眼，国不可一日无君，一场春猎，来回花上二十天时间，她一路上散了心，若还不想回去，怕是心都野了。</p>
“朕为何要强化内阁，你应该明白这背后的意义。”他意味深长地丢出一句。</p>
“我明白，三郎。”她笑了。</p>
“明白就好。”免除那些繁复冗长的时间，耗费在每日的上早朝、批阅奏折上头，还不如把一国天子解放了，抽空去做他爱做的事，见他喜爱的人。</p>
以前不当天子就算了，如今既然当了，他没必要走祖祖辈辈留下来的老路，他是龙厉，一切都要顺着他的心意来。</p>
另辟蹊径，哪怕当下无人理解，等百年后，后人又当如何评价他这位独树一帜的帝王？到时候，那也是后话了。</p>
一回到京城，满朝文武全都在宫门外迎接春猎回来的帝后。</p>
龙厉先行下了马车，继而秦长安搭着他的手，盈盈走下，换上一袭红色夏装的秦长安，除了满身贵气，更是风华正茂，矜贵优雅。</p>
当然，更重要的是，单薄柔软的夏装，已经无法遮挡她腰际的线条，五个月的身孕，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众人的眼光。</p>
各位臣子自然知道了皇后有孕，但大家都不傻，皇后本是学医之人，还能粗心到这般田地吗？不过，无论为何原因，是夫妻俩闹了口角，皇后故意隐瞒，还是别的，至少一场春猎后，帝后看上去重归于好了。再者，皇后有孕，是一个王朝的大喜事。</p>
也有人在心里偷偷想，这人啊，还真是不能比，太上皇登基五年，都不曾盼到一个健全强壮的皇子。但这位北漠来的皇后则是个有福的，虽然性子跋扈善妒了点，但那肚皮也着实争气，跟那些动辄就要小产难产的后妃，当真有着云泥之别。</p>
虽然怀孕，但没有世间寻常孕妇的面如菜色，相反，身子圆润了点，娇颜白里透红，气色很好，站在俊美却稍显阴沉的帝王身畔，竟然毫不违和。</p>
龙厉握住秦长安的手，站在众位官员面前，浑身散发着君王的威严，眼底甚至还有一丝不容错认的得意。</p>
“众卿家，朕很快就要迎来第二个孩子。”</p>
闻言，众人跪在地上，道喜声响彻天际。</p>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p>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p>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p>
……</p>
日子若是这么平静，必然是不成的。</p>
就在秦长安回宫的第五日，白银就面色凝重地走回栖凤宫，低声说道。</p>
“娘娘，今日上早朝的时候，礼部尚书韩大人提议让皇上考虑选妃事宜……”</p>
秦长安正坐在榻上，榻上有两个孩子，龙羽趴在如意的膝盖上，如意的小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虽然他们兄弟俩不能日日见面，但绝不妨碍他们的兄弟情深。</p>
按理说，这两个孩子都听不懂白银话语内的含义，不过，当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的心里还是咯噔一声。</p>
“啊啊啊啊呜呜拉拉凉……”胖小子正处在牙牙学语的时候，乱七八糟胡乱说上一通，似乎玩累了，朝着秦长安伸出圆乎乎的双臂。</p>
她心中一软，把龙羽抱了过来，一边朝着如意说道。“如意，跟翡翠姑姑走，去隔壁书房练字。”</p>
“娘，我走了。”如意依旧瘦小，但五官清俊，是个懂事乖巧的男孩，最听自家娘亲的话，两个月前，娘给他找了师傅，教他认字，他学的很认真。</p>
孩子虽小，但生性敏锐，他知道自己跟弟弟的不同，虽然没有任何大人明确地告诉他，但他就是能感觉得到。</p>
娘亲对他很好，但能得到爹娘更多关注的人，不是他，而是弟弟龙羽。</p>
“礼部尚书韩晁啊，他的胆子倒是不小。”等翡翠把如意带走之后，秦长安才沉下脸，她知道，担心的事情一定会发生，因此，不算太过意外。</p>
“张大人第一个站出来，说当今圣上是情深之人，帝后感情深厚，膝下已有大皇子龙羽，皇后娘娘如今身怀六甲，韩大人这么说，正是唯恐天下不乱。”</p>
白银口中的张大人，正是原本的大卿寺少卿，龙厉登基之后，升了张开的官，正是看中此人性子刚硬正直，做事一丝不苟的态度，如今的他，已经是刑部尚书。</p>
对于张开一连升了两级，秦长安却觉得张开实至名归，这人在大卿寺多年，论才能实干，绝不比当今任何一个官员逊色，再者，当初在栖凤宫，她始终记得张开带人前来捉拿银辉的场景。其实，她很清楚，张开是猜到银辉下毒是她动的手，但张开避重就轻，在断案所有的细节里，唯独漏掉这一条。</p>
此人刚正不阿，从不结党营私，但也有洞察情势的远见，在少卿的位子上多年，若把他放在更高的位置上，对金雁王朝而言，也是一件好事。</p>
这么看来，龙厉提拔了张开，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信培养，因此，张开无需靠近朝内的任何党派，他唯一要靠近的人，就是当今帝后。</p>
因此，张开站出来跟韩大人对抗，并无任何私人恩怨……她的心情稍稍转好，她相信自己跟龙厉，都不曾错看张开。</p>
“后来怎么着？”她拨了拨龙羽柔软的头发，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p>
“一派人支持皇上选妃，充盈后宫，但几乎都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想把自家的闺女送到宫里来。”白银嗤之以鼻地说道，常常没有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义愤填膺。“说到底，哪里是为了皇上考虑，为了国家着想，谁不是掺杂了私心呢？”</p>
秦长安轻哼了声。“恐怕他们在皇上登基的那一日，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碍于皇上的威严，日思夜想，苦于没有最好的时机，如今我怀孕了，他们就不愿再等了。毕竟，皇上身边总得有女人服侍，哪怕能空出一个位子，也足够他们蠢蠢欲动，挤破脑袋了。”</p>
“主子，您就不好奇皇上是怎么说的？”</p>
她沉默了半响，眸光清澈如水，语气极为平静。“我相信皇上，不会让我失望，否则，我何必对他死心塌地，一门心思给他生孩子？”</p>
她的主子，果然不是一般女人，听着这般随性豪迈的话语，白银笑了。“主子果然了解皇上。皇上任由他们争执了许久，才说，只要他还在皇位上一日，身边的女人就只有皇后一人，再者，皇后又不是不能生，天家子嗣必定要从皇后肚子里出来，他们可以死了这条心。”</p>
“这话等于堵住了悠悠之口，不过，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法子。”秦长安听了这一番话，心里自然生出一阵暖流。</p>
女人出嫁之后，最怕遇人不淑，或许她跟世间女子的确不太一样，她要的不是权势财富，要的只是一个男人全心全意的情意。</p>
这样的情意，哪怕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浅变淡，从炙热强烈变得温和平淡，但直到两人变老，这其中也不会再有一个女人，来跟她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p>
“白银不懂。”白银皱了下眉头，明明皇上说的很笃定，那些臣子吃饱了撑的，还能做什么妖？</p>
“只要我不再是皇后，或者，我不在人世，那么，他们必定还会劝说皇上选妃——”她一笑置之。</p>
白银听了，心里发寒，不再说话了。</p>
“我早已预料到了，无妨，至少如今后宫还是空无一人，不是吗？”秦长安的唇畔再度浮现淡然超脱的笑意。</p>
她相信，龙厉个性强硬，他的强势作风，在还是靖王爷的时候，就可见一斑。一国天子都发话了，那些臣子是该管好自己的嘴了。</p>
但是，不见得因为他的一席话，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世事无常，变数太多，她从不轻敌。</p>
“娘娘，御膳房刚做的玫瑰冻——”</p>
翡翠刚进屋，却感受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秦长安跟白银对视一眼，眼神里已有要对方保持缄默的意思，她浅浅一笑，仿佛无事发生般，说道。</p>
“快拿来吧，天气闷热，玫瑰冻最能解暑了。我想了好几天了，翡翠，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虫啊。”</p>
见自家主子表情无异，笑容可亲，甚至还不忘调侃自己，想来是自己多心了。</p>
因为秦长安有孕，翡翠在饮食之上花了几倍心思，无论是一日三餐，还是点心上头，全都考量的极为仔细。</p>
秦长安笑着接了过来，翡翠从一等大丫鬟，到一等大宫女，越来越清楚自己的喜好，随着年纪的增长，翡翠也成熟稳重多了，她很庆幸，当初多多磨练了一下翡翠，否则，如今也找不到用着如此顺手顺心的侍女了。</p>
“待会儿，也给如意送一碗去。”她舀了一勺，玫瑰冻是用玫瑰汁水染红的膏状甜点，吃上去带着几分沁人凉意，不过分甜腻，吃起来清爽可口，最适合这般闷热的夏日。</p>
“啊凉啊啊啊呜呜……”胖小子龙羽砸吧砸吧着红嫩的小嘴儿，眼巴巴地看着娘亲吃着香喷喷的甜品，小手忍不住抓住秦长安胸口衣裳，仰着脸，几乎要将脸贴上她手里的描金瓷碗。</p>
“瞧你这幅馋相，小孩子不能吃，太凉了。”秦长安轻笑出声，故意把瓷碗端到另一旁，而自己则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津津有味。</p>
看着这一幕，翡翠忍不住失笑，她倒是觉得自家主子逗弄起儿子来，一点也不留情面啊。</p>
“想吃吗？”吃了一半，秦长安看着直流口水的儿子，看似心软地挖了一小勺玫瑰冻，凑到儿子的面前，故意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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