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 李莲英

正文 第 50 章

    李莲英 作者:斯仁

    第 50 章

    在这种环境下,小灵杰之所以能撑这么久的理由就是他一直想见懿贵妃,他降低了原先的要求,那怕就只是见见,远远地看一眼,那怕懿贵妃再让人给他老大的耳刮子他都不怕。

    可是他一次也没见着,他所在的那块地方正是懿贵妃的寝宫。

    他一天到晚都在外面忙活,一抬眼就可以看见寝宫门口出出入入的宫女。可是就是没再见过懿贵妃,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过,希望在流逝的岁月中渐渐被淡薄,但内心深处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明白。小灵杰依旧毫不倦怠地守候在长春宫里辛勤劳作,依旧不时在心中泛起懿贵妃容颜的涟漪。这一天他歇班,歇班对小太监而言是大喜的日子,要不是特别被看得起的,根本就没有这种机会,小灵杰苦熬了好几个月才熬到这么一天,可以睡个好觉。于是一直睡下去,太阳晒着屁股了也不起身,快中午时,同住的一个小太监告诉他,说崔总管找他来了。

    他到这儿后崔总管还没有过来过,据说他忙得手忙脚乱。

    内廷总管手下有好几百号大小太监,他虽然不是懿贵妃的第一个大红人,但琐碎繁杂,事无巨细都得要他出来露面去交涉解决。因为大总管权势熏天,忙着献媚渔利,实事当然得由他这个二总管来照应。崔玉贵在内廷中很有威信,他为人老成持重,大事小事、难事易事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百无遗漏;人前人后又从不对任何人说长道短。谁要是犯个啥错误,如果轮到他管,该放的他肯定会放,就是不该放的他也会视具体情况处置,只要不是伤天害理,做得太让人看不过去,崔总管一律会从轻发落,就是不该他职权之内的,他也会尽量去替你说情。因而内廷上下对崔玉贵那声总管叫得无不是心服口服,谁提起他谁竖大拇指。不像大总管安德海,按理说安德海也算是小灵杰的老乡,京南青县人,他是懿贵妃入宫之始即随侍其左右的贴身侍监,随着懿贵妃步步得宠,安德海也渐渐地灸手可热起来,据说他为懿贵妃的得宠立下过汗马功劳。所以他在内廷外朝呼风唤雨,很是飞扬跋扈,然而,小太监们私下里对安总管的评价简直是差劲透顶,说他狗肚里装不下二两油。别看现在气焰嚣张,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小灵杰只见过安德海一面,是一次随其他小太监一块到园子里玩耍,大家伙儿当时都很开心,正欢呼雀跃,忽然有一个小太监面色如土地冲过来,告诉他们安总管过来了,一群人立刻作鸟兽散。他不害怕,躲到树后边偷看了两眼,安德海本人没啥可看的地方,平平常常,只是眼睛里有一股阴森之气。他认定安总管对下人绝对特别毒辣,果不其然,他们附近的一个老太监九天以后忽然失了踪,尸首后来在一眼枯井里找到,大家闹得沸沸扬扬,说是他不小心冲撞了安总管,被安总管逼着吃了一瓢大粪,受辱不过,才寻了死。自此以后,小灵杰对安总长也产生了深深的忌惮,生怕那一天忽然被他逮住,也灌他吃大粪。

    崔总管过来的目的是想找他聊聊,贷真价实的老乡再加上沾亲带故,按崔玉贵的为人处世,要不过来看看才是怪事。

    崔玉贵给人的印象是一个忠厚长者,和其他装腔作势的太监不一样。他眉宇间有股勃发的英气。崔玉贵先问了小灵杰的家庭情况,当然大多数他都晓得了,问一问只是为了客套。

    这一次崔玉贵对李莲英说了不少知心话,教会了他不少东西。他说:

    “眼下你就得当奴才,要想当主子首先得学会当奴才,首先得学会怎样去讨主子欢心。这门学问很深,很有灵气才行,否则深宫禁地,奴才的命去一个还不如你在外边踩死的一只蚂蚁值钱。今儿还好好的明儿说不定就得受气毙。大清圣明皇上体恤咱们已挨过一刀,对太监没有制定挨刀的刑罚,只有气毙,就是用湿草纸蒙脸,没法出气憋死。

    当小太监要往上爬,必须得、心灵,这就足够了。譬如说进宫后,得先认一个老太监为师傅,能当师傅的都是地位高、年纪大的太监,在深宫锤炼了几十年,里里外外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像总管太监、首领太监之类。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弟跟师傅学习礼法,师傅就可以明正言顺用徒弟做自己的仆役。这是礼法,这时候你就得聪明一些,尽量把师傅侍候好,天亮了给师傅准备漱口水,洗脸水,到钟点时要轻轻走到师傅炕边,轻轻地把他叫醒,侍候师傅穿好衣裳;夜里,师傅睡下去后,你自己才能休息。但是休息也要休息得机灵些,听见师傅那边一传唤,要立刻应声,一点也不能耽搁,然后就赶快过去问师傅到底有啥事!别以为这是小事情,关系着你的终身是否发达。因为太监的品级不一,大小有别,一层压一层,一层制一层,徒弟是最末一层,你要想一步一步一层一层往上升,这时就显出师傅的作用了。因为你是徒弟,你干好干坏他晓得,到以后要升迁时他说你两句好话,你就能升上去。他要黑你两闷棍,得,你就老老实实呆着受人气吧,一辈子也别想翻身。因而侍候好师傅最是至关重要,但侍候好师傅也是最难的,能混到当上师傅的太监都不是易处之辈。再说了,太监由于有自身缺隐,自然而然心理上也有些不大对头,在外廷有些事可能马马虎虎就可以过去,到内廷,尔虞我诈,你防我,我防你,你整我,我整你,从外头可能看不出啥端倪,风平浪静的,大家伙儿谁干谁的事。其实不然,对任何人都是时时处处存在陷阱,你只能小心翼翼、忧心忡忡地往前试探着走,一步也不许出错,一步错之后你以后就再没错的机会了,死路一条。要想不错就得认清形势,趋利避害,可这只是说说,刚进宫时谁都是混沌少年,如果能侥幸不死,如果再能折腾两下子,那这个人就非同小可了。能活到告老的太监不多,自大清开国以来有名有姓的太监活着出宫的屈指可数,因为宫廷之间到处都隐藏着刀光剑影,妃嫔争宠,数宫争端,不管因何而闹,不管闹成啥样儿,有一个结果都是一样的,谁败下来谁的太监就得做替罪羊丢掉小命。因而,这些存在着一个择主而事的问题。择主而事并不是找温柔善良、端庄美貌的妃子去托付终身,这样是蠢才!你得看那个妃子或者主子比较厉害,能弄权,有眼光,日后不难控制局势,助你飞黄腾达的。你别管她现在咋样,不名一文,只要有机会,她终会上去。如今这大清的皇宫里面,恐怕在这方面就数懿贵妃了。安总管当初投靠懿贵妃时,懿贵妃还是一个小小的秀女,他们俩也算是同舟共济,同甘共苦了。安总管为人不管咋样,他能混到这一步绝对与他的深远眼光有关,你能被懿贵妃选上,说明你有了从天而降的大好时机,一定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再说师傅,褒扬一点说,当上师傅的都是刀尖上滚过来的,每个人都有无数次身临陷阱边上,有些时候甚至是因为一念之差逃得性命,因而,在这种环境下熏陶出来的人你可以想想,疑心是很大的,你稍有不对他就会怀疑你别有用心,他就有可能整得你生不能死不得。这就体现出察颜观色之重要性,看师傅啥时不高兴了,有心事,你别废话,先老老实实呆着,师傅要你干啥你就像往常一样干。同时还得看师傅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人再善于隐瞒自己,情愿之下也会露出一些的,如果你看准了师傅确实是因为某件事烦忧,你才能小心翼翼地帮师傅出个点子,宽宽心,消消气,要是有一点吃不准,千万一句话别吭,干你的实事就成。记住一句,在师傅手下,乃至天伦在任何时候,宁肯被人认做笨蛋傻瓜庸人也不要强做出头鸟,要多看,多想,少说话,多做实事。

    更不要不明就里地上去瞎胡推测,你的用心可能是好的,想替师傅分忧解难,可是方式不对。师傅有啥事解决不了需要安静环境自己推测,不需要你多嘴多舌,这也是招师傅讨厌徒弟的一个原因。再有,要尽量把自己表现得别那么出头露面还有一个原因,内宫的职官都是一定数量的,上去一个必然要下来一个。任何人,不管谁对谁再推心置腹也总有一时疏忽照顾不到的地方,太监在内宫熏陶日久,更是善于从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分析出一个天大的窟窿来,一方面聪明人容易遭忌妒,另一方面,你如果要是表现得太聪明,师傅是你师傅时都几乎玩不住你,送你上去岂不是无异于养虎贻患,他等着你爬上去后整治他呀!因而师傅选择衣钵传人都是找老实可靠的,玲珑乖巧的往往会聪明反被聪明误。不要认为我是危言耸听,事实如此。你可以推己及人想一下,你要是当上大官,你愿意提拔上去一个比你强的官员吗?这个官员你还记得很清楚曾经得罪过他,你那会儿肯定会宁肯要个大笨蛋也不会要他。大笨蛋可能会办不成事,但是绝对不会对你倒咬一口,因为他笨,因为他是你一手提拔,他晓得他玩不过你,这样的笨蛋你可以牢牢将他控制住,作为自己手中的一枚棋子。

    侍候好师傅难也就难在这儿,人心隔肚皮,你要想卖乖取宠要冒大风险,因为人总不能把啥事都考虑的周周全全,总会或多或少出现纰漏,这就成了。你干一百件好事可能就因为干错一件坏事触怒师傅,以后他只会记着你干的坏事而不会记住你干的好事,坏印象就留下了,你以后咋想洗脱都洗不了,只要做一次贼,一辈子的贼名你就背定了,掉到黄河里都洗不清。因此,想讨师傅欢心只有少说废话,多干实事,别让他看出你比他强,别让他察觉你了解他,师傅说的话你应该一句不漏全铭记心里,要是迫不得已需要取宠卖乖最好以其原话应答,他就是再恼火也会从心眼里对你刮目相看,师傅随便说句话你都记着,师傅不高兴才是怪事呢!

    仅仅只讨好师傅还不行,讨好师傅只能说你算是走出了一小步,宫内人很多,每个人随时都可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置你于死地。每年宫中要进来几百号太监填补空缺,缺出的太监大多都是死于非命的,死得不明不白,临死之前甚至都搞不懂自己怎么可能会死。因而,我不是要刻意把你变成坏人,想在宫内安身立命,不容易呀!你必须得把自己培养成一只笑面虎,笑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得罪人,让人对你放松警惕,让人觉得你不值一提或者说不会威胁他的利益。虎咬死别人,说到底,主动进攻去咬死别人的目的最终还是为了保存自己。在皇宫中,防人之心不可缺,害人之心也不可缺,仅仅学会防人远远不够,被动挨打是最蠢笨的人才干的事。防御的最佳手段就是主动进攻,要想往上爬就得一步一步清理掉拌脚石,凡是阻住你去路的,或者凡有可能危及你利益的,一律要瞅准时机干掉他。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成功和失败之间的差别有时往往就决定在谁先动手的那短短瞬间,要想治人,不能心慈手软,更不能拖泥带水,要一击成功,不留后患,斩草务须除根。

    在皇宫里我混的年数也不少了,总认为自己缺些什么,要是只有在棍子敲到头上时才忽然明白是被人治了,到那时就的主和,武的主战,争吵不休。但是行之有效的防御措施却是谁也没提出。英法势如破竹,把紫禁城困得水泄不通,即使是飞鸟也难以插翅飞入。六王爷正急得团团转时,败报已来,说是海滨守兵不战自溃,圆明园失守。六王爷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英法进入圆明园,烧杀抢掠,把一个藏满奇珍异宝的万园之园化为一片废墟和灰烬。圆明园余烬未熄,《北京条约》签订,也不晓得又拱手让出了多少国家主权和大好河山。咸丰帝闻说圆明园被烧,再加之太平军为患,江南两营土崩瓦解,内患外侵,烽烟四起,咸丰帝感伤自己在皇位上时,弄的国不象国,家不象家,祖宗费尽心血打下的大好江山弄得七零八落,支离破碎,一气之下,害了场大病。咸丰本来就贪色过度,身子极虚,这几下往中间一夹攻,咸丰帝吃不消了,竟没能再回北京城看一眼,就在承德避暑山庄归了天。咸丰帝临死留下遗诏,立六岁的载淳为皇太子,载垣、端华等八大臣协理赞襄政务。

    咸丰一旦呜呼哀哉,顾命八大臣理所当然里里外外主持朝政,载淳即位,年号同治,这下可好,载淳生母原懿贵妃叶赫那拉氏于风云变幻中异车突起,联络恭亲王奕䜣,一举揣了顾命八大臣的老窝。这八位开始还蒙在鼓里,意欲借机铲除叶赫那拉氏,熟料无道无亲,常遇恶人,八位梦醒之后劳燕分飞,下地狱的下了地狱,作死鬼的作了死鬼。于是懿贵妃,即圣母皇太后叶赫那拉氏与东宫太后慈安合称东西两宫太后,垂帘听政,把持国家大政方针,因慈安素来柔顺,不喜与人争强比胜,事事处处尽皆让慈禧几分,故而朝政实为慈禧一人把持。

    李莲英在几次大的政治争斗中没起啥大的作用。风起云涌之时,根本轮不上他插手,宫廷之中,大小太监成千上百,像他这么大一点的也就只有隔岸观火的份儿,不过隔岸观火也好,没有危险,但这并不代表他对事情真相一点不懂,相反,他懂得还不少,懿贵妃随咸丰逃往承德,小李子有幸随侍,亲眼目睹了顾命八大臣和懿贵妃之间明枪暗箭,各显神通的交火。在战火中最能学习战争,从承德再回到北京城,人是物非,沧桑感顿生之余,小李子不自觉成熟得更多,回想入宫后的一幕一幕,对如今的慈禧太后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颗关系着身后大事的棋子他义无反顾地押到了慈禧太后——当年的懿贵妃身上。

    可惜,他再蹦跶,人微言轻,连太后的面都见不着。这可咋办呢?宫禁中寸功未建地忽忽呆了十年,他觉得该时来运转了。李莲英虽然脸上依旧嘻嘻哈哈,见人逗乐子,心里那个着急,可真像是猴子烧着了屁股。这可咋办呢?李莲英苦思冥想,无有主张。

    天缘凑巧,正当李莲英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时,命运之神却主动向他垂青,给他抛起媚眼来了。这天早上,他扫完院子,没事可干,和其他当差的在闼闼房边喝水边闲聊。闼闼房是供太监工作之余休息娱乐的公共场所。在这里太监可以啥都不顾忌地无拘无束闲聊。谈天说地,磨牙斗嘴,下下象棋,动动手脚都行,就像农村的光棍堂一样,在戒备森严,不小心说错一个字就会危及生命的宫廷内院之中,另是一番天地。李莲英正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太监说笑之间,沈玉兰进来了。沈玉兰是长春宫的主事内监,也是个没有实权,专管乱七八糟的事却又分毫怠慢不得的苦主儿。老头儿是直隶河间人,李莲英的嫡系老乡,无人处看见可以不顾名节,坐一块说笑逗乐的。今儿进来满脸愁容,浑身上下穿得整整齐齐,头上是金色顶戴身上是鹌鹑褂子,兰袍子,色调暗淡,更衬出脸上愁容的阴森。大家伙儿都挺讷闷,沈师傅一向是很达观的,今儿个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沈玉兰平时为人和善谨慎,对小太监又比较体贴,因而在内监中颇有几分威信,一群小太监看他这样,又看他穿着朝服,想必是在太后那儿碰了钉子。这时候大家再不敢说笑了,师傅再没师傅架子也是师傅,况且,大家看沈师傅不高兴,心里也蛮不是滋味儿,哪儿还有说笑的心情。沈玉兰进来后一声不响地蹲到角落的小凳子上抽了两袋旱烟,还待要抽,人群里一个年纪较大的太监忍不住了,他本来就是沈玉兰的徒弟,所以师傅两字叫得特别甜:

    “师傅,怎么啦?又使主子不高兴了。”

    沈玉兰不抬头,喟然长叹:

    “唉!我这碗饭很快就吃不上了。”

    大家伙儿益发感到不好意思,看他的徒弟开了个头,于是一窝蜂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沈师傅,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玉兰唉声叹气不止,满脸沮丧:

    “你不是不晓得,这主子越来越难伺候了。”接着他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给大家伙儿说了一遍,要大家伙儿看在他一把老骨头份上,帮他拿个主意。

    原来懿贵妃一旦贵为大权在握的慈禧太后之后,更加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宫中有“母以子而贵”的风气,她是同治皇帝载淳的生身之母,自然又凭空增添几分身份。咸丰驾崩承德,载淳即位,说是两宫垂帘听政,其实慈安淳厚、善良,可做贤妻良母,却不是能驾驭政治的好手,遇事老拿不出主意,久而久之大权即在慈禧太后掌握之中了。再说,小载淳即位时才几岁大的毛孩子,就是再天生圣明,年龄在那放着,吃屎都几乎不晓得香臭。慈禧太后自然更是如鱼得水。

    俗话说的好,“寡妇老婆没个正形儿”,咸丰死时慈禧才三十不到,正如狼似虎的年龄,一腔欲望没处发泄,她又本来就有不少不待见人的地方。这样一来,生活小事上便更加斤斤计较,小太监动辄即被痛打,天长日久,大家伙儿去给慈禧太后当班时都准备了一套特殊的器材,用大块牛皮制成护膝,防止长跪,以大块棉布双成几层,垫到屁股上,防止挨打。因为太监挨打不像宫女,是不脱中衣的,当然,脸上自然没法保护,所以,去给慈禧太后当班的小太监仍有不少回去时是脸上巴掌印摞巴掌印,嘴唇沁血,齿豁牙落着的。西太后平时有爱美、爱打扮的癖好,这没啥奇怪的,像她那样的女人要不爱打扮才是咄咄怪事。西太后有一头长长的黑发,散下来如小瀑布一般,西太后对她那头黑发特别珍爱,她一珍爱不打紧,专司负责给她梳头的梳头房的太监吃不消了。每次梳头她都找碴儿揍人,不是这儿不对,就是那儿不对,反正就是合不了她的心意。不合她心意当然得惩罚,西太后一声令下,梳头的太监战兢兢就得匍匐在地,任她指挥人痛打一顿出气。因为太监都在屁股上垫有护身法宝况且又都晓得西太后有看人被打着屁股杀猪也似嚎的嗜好,所以尽管心里发怵还能每天都抽出几个人当班,去了之后就做好臀部挨打的准备,只等西太后粉脸一寒,立刻便一下子马趴在地上,掏出蘸过辣椒水的手帕,搞得眼泪汪汪的,并且杀猪般地嚎,嚎得声音越大西太后就越高兴,心情一转好说不定还能赏你一点稀奇玩意儿。不过这都只是在没碰掉头发的前提下讲的。太监们每天当班以后,梳头房剩余的太监静坐喝茶,一听见长春宫正房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叫,便会高兴得眉开眼笑,因为一挨打命至少是保住了。死罪免去、活罪难逃一向是执法的准则,大家伙儿在梳头房听着长一声短一声的嘶叫甚至还会轻轻地打着拍子相和。可是,万一一整天没听见长春宫有动静,大家伙儿就开始提心吊胆了,西太后没有那天不打人的,除了她那天杀人了。所以此时十之八九这几位太监的命就不明不白葬进去了。因梳头而获死罪的大多是因为梳掉了头发。

    其实掉头发很正常的生理现象,你就是保养再得法,也没法避免头发中的一部分老化脱落,再高明的梳头师他也得梳下几根断了的头发。想想这些根断头发真够得上尊贵,一根就是一条人命。断头发倒也没啥,梳头房的小太监个个练出来的,一旦发现有断发立刻会趁西太后不注意而把它藏起来。真万一被逮住那是该你阳寿已尽,也无怨言。可是最后,西太后脾气突然又变了,不喜欢看打人屁股,又喜欢上了打人嘴巴,这下惨了,十多天来每次去梳头的太监回来后都成了猪八戒。人有脸,树有皮,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西太后把这些太监一个个打得脸上胖出好几圈,连门都没法出。大家伙儿当然不愿再去梳头。

    沈玉兰长汉一口气道:“我兼管着梳头房,没有人给西太后梳头,她从鼻孔里‘哼’一口气我这条老命就没了。这不,前天,我求爷爷告奶奶好话说了几箩筐一个姓刘的太监实在磨不开面子。勉勉强强去了,刘太监去了之后再没回来,他不小心碰掉了西太后两根头发,自然是受了气毙。昨天我以老命担保,派了个姓王的去,姓王的梳到正中看西太后脸一耷拉,神经质地手下一用力,碰疼了些,立刻被拖下去打了四十宫杖,他的命保住了,我的老命也保住了,可是那苦他得自己受啊!这会儿可能还躺在房中连声哎哟呢!今儿的差役是我豁出老命不要,自己去梳的,别的人实在找不来,梳头房是我冲谁瞅一眼谁立马就把一雪亮的菜刀横自己脖里,横鼻子竖眼对我大叫:‘沈师傅您老儿今儿要再派我的差使我就死给你看。’我是实在没办法,战战兢兢去了长春宫,说今儿由我来侍候太后梳头,西太后没有问别的,再说原先我干过这一行,尽管有些老眼昏花,手脚还算灵便,也没梳疼,也没掉头发,我正庆幸老天有眼,老天立刻就有眼没了眼珠,给了我个颜色看看。西太后嫌我梳的‘旗头’平板难看,把我轰出了宫门,天哪!‘旗头’是宫廷的老例,别的样式一则没人会梳,二则与祖宗家法似有不妥。怎奈我百般解释,主子一点不听,最后把她惹急了,臭骂我是不中用的老东西,还说若不是看我上了几岁年纪,定要打我个筋断骨折。这算是小事,她要我在短时间内寻觅一个称心的梳头房役,否则,我这条老命……”

    沈玉兰说到此处不胜唏嘘,竟然老泪纵横起来。大家伙儿很想替他分忧解难,可又想不出适当的办法。不多会儿人群渐渐散去,沈玉兰无可奈何地连连摇头叹息不已,斜歪在太师椅上苦苦思忖。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件事打动了一个人,就是年纪轻轻的李莲英,他在心里拨弄小算盘:“只有难办的事办好了才能显出本事。这样才能接近西太后,才有可能出人头地。我苦苦想了多年要找机会,这难道不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吗?虽然我现在对梳头也是一窍不通,可是还有半个多月时间可以去学吧!将近一个月时间要是连梳头都学不会,我李莲英还活个啥?别说出人头地,平平庸庸地活一辈子恐怕都办不到。”

    李莲英打定主意,俟众人散去后,独个和沈玉兰聊了一会儿子天,觉得时机差不多好了。于是凑上去毕恭毕敬地问道:

    第 50 章

    恋耽美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