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亚 第7节
波西米亚 BL 作者:甜梅星
波西米亚 第7节
谢修南梦游似的点开视频，从来没觉得自己长得这么傻，表情也傻，还他妈在新石器里面疯狂烤r_ou_。
底下的评论全都是清一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求认识，感觉两人好萌呀！”“官博，他们是我们学校的？？？”“果然帅哥都是去搞基了。”
谢修南面无表情地看着评论，内心已经没什么想法了。
完了完了，这要给严奂看到，他是不是又得挨骂。
最后，微博里面竟然开始猜测严奂和谢修南到底是哪个大学的，北京一溜圈大学的人都来认领了，纷纷表示自己从没见过严奂和谢修南。
谢修南急得头疼，正好这时严奂也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说：“怎么了？你这什么表情啊。”
谢修南想了想，委婉地问道：“……你之前有考虑过出道吗？”
“……啊？”严奂茫然地看着他。
“我们好像红了。”谢修南说。
“你没睡醒吗？再睡会儿。”严奂打了个哈欠。
谢修南急死了，掏出手机给严奂看，说：“真的！你看！”
严奂看了半天，抬起头来，认真地说：“谢修南。”
“我在。”
“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跑路吧。”
第十九章
谢修南说：“去哪儿？”
严奂看着他，说：“不知道，先走再说。”
谢修南本来不紧张的，不知道为什么给严奂这么一说，也开始跟着紧张起来。
他们去了前台，严奂正在疯狂给嘉嘉发微信，谢修南在他旁边就觉得严奂的杀气很重。
到前台退房，严奂把身份证递给那阿姨，谢修南大气也不敢出。
阿姨给他们办好手续，抬头看了看两个人，忽然道：“哎你们不是……”
严奂想，c,ao，现在的阿姨也刷微博的？这么潮？
阿姨一边打量他们，一边说：“还真是……现在的年轻人到底不像从前的我们了……哎，回家吧，家里父母总会谅解你们的。”
严奂简直要晕倒了，一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去吃早饭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一对情侣，那姑娘啃了个煎饼果子，看见谢修南以后睁大眼睛，她男朋友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唔唔唔……新石器……”姑娘手舞足蹈。
“你好好吃饭。”男朋友无奈地说道。
严奂：“……”
谢修南：“……”
这他妈也太奇怪了吧？！
“走。”严奂当机立断地说。
谢修南面无表情地拿着煎饼果子，两人一路低着头，跟两个江洋大盗过马路一样。
半小时后，严奂和谢修南一人买了一个口罩，又把帽子给戴上了，这才感觉安全一点。
谢修南感叹道：“原来做明星是这种感觉啊。”
严奂头疼，说：“你拉倒吧，你还明星呢，你顶多是个网红。”
“网红也行啊，不过我到底是靠着什么红起来的呢？”谢修南纳闷。
严奂说：“可能是蠢吧……”
谢修南：“……”
严奂的手机响了，是嘉嘉，他赶紧接了语音通话，一开口就是责问：“喂，嘉嘉！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嘉嘉那边听起来也有点不知所措，她道：“我我我……我真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啊，怎么连带着我们官博都涨了好几千粉丝。”
严奂实在摸不清这是什么套路，就说：“麻烦你们不要搞营销了啊！”
嘉嘉冤枉死了，说：“我没有啊！我们最后的钱都请你们吃饭了！”
严奂：“……现在怎么办？”
嘉嘉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吧，网上的消息都会很快过去的……你看之前莫高窟有只狗还吸了一大波粉呢！不对不对，我不是说你和谢修南是狗啊。”
简直是越抹越黑。
“嗯。”严奂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那行，就这样吧。”
“哎……”嘉嘉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真对不起。”
严奂这下也不好再说人家小姑娘什么了，说：“没事儿。”
“等等。”嘉嘉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哪个学校的吗？我特好奇。”
严奂：“……再见。”
谢修南戴着口罩，他本来脸就不大，再戴个黑色的口罩，就剩下鼻梁和眼睛在外面了，看起来又无辜又可笑。
“怎么说？”谢修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严奂看了看他，心想，就谢修南这样的，还出道呢，又蠢又傻的，算了算了……
严奂叹了口气，用脚在地上踢了踢小石子。今天北京的天气挺糟糕，yin沉沉的，两人在路边上找了家奶茶店。奶茶店里很温暖，也许是因为位置有点偏远，里面没什么人。做奶茶的也不是妹子，是个看上去很瞌睡的小哥。
“丝袜。”严奂说，“两杯，要热的。”
“好的。”小哥点点头，“请稍等。”
严奂和谢修南坐到了二楼，这里就只有一张桌子，两人面对面，把口罩给摘掉了。
“先避一避吧。”严奂说。
谢修南想了想，说道：“青旅人挺多的，很容易被认出来。”
严奂嗤笑了一声，道：“你还真以为人人都认识你？”
谢修南道：“那今天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严奂纠结道：“我们来复习一下，那天我是怎么说的？人设是什么？”
“嗯……”谢修南努力回忆道，“我是学艺术的，你是学哲学的。”
“很好。”严奂说，“还有什么？”
谢修南又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等一下，我看下视频。”
视频是剪辑过的，他们也不能再问嘉嘉要原片，如此严奂只能尽量回忆那天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此时，小哥走上来给他们送丝袜奶茶。
严奂和谢修南又动作迅速地把口罩给戴上了。
小哥：“……”
等他走后，两人又把口罩给拿下来，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奶茶。
严奂觉得心累，说：“所以说，东西还是不能白吃啊。”
谢修南干脆说：“红了也好啊，不如我们自己做自媒体吧，还能赚钱。”
严奂脑袋上的灯泡忽然一亮，问：“什么自媒体？”
谢修南说：“就是那些微信公众号，微博什么的……美妆博主啊，养生博主啊，宠物博主啊什么都有……现在的人可无聊了。”
严奂想了想，说：“那不也得要有持续的产出吗？还得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我……和你，擅长什么？！”
“我们是……恋爱博主？”谢修南憋了半天，说道。
严奂简直不想理他了。
“专业烹制狗粮。”谢修南越说越放飞自我，想的美的不行。
“切。”严奂说，“谁他妈整天无聊，喜欢看人家秀恩爱找虐啊？”
他想错了，还真有。
因为世界上的人真的很无聊。
但是，严奂还是不会做的……原因无他，是因为他不想再跟谢修南假扮这种关系了。
谢修南很危险，和他说话很危险，更何况是跟他装成情侣。
严奂觉得自己会分不清的。所以……不要。
但是摆在他们面前最主要的就是钱，谢修南给他打开了一种思路，严奂隐隐觉得，这或许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说不定。
可以改变他，改变他的生活。
严奂喝完奶茶，说道：“再说吧，现在不着急。”
“……哦。”谢修南点点头。
走出奶茶店，又是一阵寒风吹来，严奂忍不住说了一句：“c,ao，怎么这么冷啊。”
谢修南默默地走到他的面前，严奂抬头看他，谢修南笑了一下，说道：“我给你挡风。”
严奂心里跳了一下，说：“算了，走开点儿，跟个门神一样。”
谢修南走在他的身边，说道：“严奂，我们牵手吧？”
“……滚。”严奂实在是无力吐槽了。
“我的口袋很暖和。”谢修南说。
他心一横，拉过严奂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严奂还没反应过来，他自己又把手给伸进去了。
“你有病吧……”严奂目瞪口呆。
谢修南摸了摸他的指尖，说道：“你手好冷。”
严奂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力气没谢修南大。
谢修南往前快速走了几步，严奂被他带着走。
“喂。”
谢修南在斑马线那儿停下来，忽然说：“怎么就没有持续的产出了？我觉得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我就想让大家看看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开心。”
“因为什么？”严奂好奇地问。
谢修南说：“因为你啊。”
严奂沉默了下来，觉得北京刚刚还在肆虐的北风一瞬间停了下来，有股热量从他身体深处缓慢地经过他的心脏，再一路流向他的胃里。
谢修南以为他生气了，过了马路之后就认怂地松开了严奂的手。
严奂说：“那我们试试看吧。”
第二十章
卡尔文说，克里斯，你一定要找到自己热爱的东西，学习并不代表全部的人生，只有热爱才是。
谢修南小时候刚到西雅图的时候，其实是很害怕的。
他小学刚刚毕业，身体没有长开，个子相比较那些外国的男孩子来说有点孱弱。
谢小雨一年回不了几次国，自己的那个外国老爸更是神出鬼没，谢修南跟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相处起来也很别扭。
他表面上不说，装作开开心心地跟外公告别，想着终于要脱离外公的魔爪了。
但是……
一直到飞机真的起飞了，谢修南感觉身体在空中有一瞬间的失重，他才觉得，自己要离开的不是外公，而是要告别从前的生活。
生活这个词太沉重啦，对于小小的谢修南来说，他还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谢修南还记得第一次坐飞机时的怅然若失，以及……没出息地晕机了。
到了西雅图，他的胃里翻滚到了极致，第一时间去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谢小雨差点儿给他叫了救护车。
再然后，回家，见到卡尔文，见到各式各样的人。除了……自己的英语水平实在是有点堪忧以外，其他的还算顺利。
学语言是挺痛苦的。
谢小雨规定在家只能说英语，不能说中文，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谢修南竟然也慢慢适应了。
他在家里发现了很多自己的照片。渐渐觉得，卡尔文和谢小雨不是不爱他，只是真的没有时间。
他们都在大学里做研究，卡尔文的家境不错，人也努力上进。爱上一个中国姑娘，也是他没想到的事情。再接着，谢修南的出生让他们有点不知所措。家庭和事业如何平衡，这也是一个恒久不变的问题。
不管怎样，卡尔文和谢小雨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他们让谢修南在小的时候尽量接触中国文化，在中国成长。等他大了以后，他们才决定把他接回美国。
谢修南有了一间超大的房间，有了一只叫做派对的拉布拉多，一只叫做毛毛的英短。卡尔文给他买了足球，游戏机，带他去看木奉球赛，穿越科罗拉多大峡谷。谢修南完全进入到了另一种生活，但是外公和那个苏州的小院子，却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一开始很痛，后来变成了想念，最后是挥散不去的温暖。
每年放假，谢修南都会回苏州看外公，一住就是很久。外公要考他题目，谢修南两眼发黑，什么都不会。最后祖孙两人吵吵闹闹，外公给他做酒酿圆子和八宝饭，谢修南眼巴巴地趴在桌子上等着吃。
苏州菜口味偏甜，谢修南一直都很喜欢吃甜，再也没有把习惯改过来。
然而他很少有真正热爱的东西，这让他觉得有点儿辜负了卡尔文对他的宽容。
卡尔文同意让谢修南在上大学之前可以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所以他才会回到这里，认识了严奂。
现在……
严奂问他是否有擅长的领域和持续的产出。
谢修南想，他有，他想把在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想把严奂记录下来。
在奶茶店的时候只是灵光一闪，等到他和严奂走到旅店，谢修南就觉得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做这件事情了。
两人身上的钱不够用，所以只开了一间大床房。谢修南看了看发霉严重的墙角，觉得除此以外也还能接受。
严奂先去洗澡了。
谢修南就窝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涂涂改改。
之前的恋爱博主只是他随口一说，谢修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知如何定义自己，只能先暂定为旅行记录向。
人在思考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过了一会儿，谢修南就听到严奂说：“我洗好了，你洗不洗？”
“洗洗洗！”谢修南合上笔记本，去洗澡。
他在洗澡的时候又畅想了许多，心情很好，仿佛下一秒就能带着严奂走向人生巅峰，甚至连如果以后开粉丝见面会要不要签名，签名的字体都想了许多……果然，洗澡的时候最适合的就是脑补。
谢修南开开心心地洗完澡，走出浴室，看见严奂已经睡到被子里。他背对着自己，正在玩手机。谢修南看见严奂毛茸茸的后脑勺，还有肤色白皙的耳朵和脖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水在桌子上。”严奂头也没回。
“嗯？……好。”谢修南回过神来，说道。
怎么办……今天是一张床啊，谢修南想，不能胡思乱想，不能胡思乱想。
嗯，一定不能胡思乱想。
谢修南整整喝了半瓶的矿泉水，也睡到床上去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发现严奂还在看嘉嘉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转发的热度还在，并且有人表示今天好像偶然遇见了严奂跟谢修南。
严奂忽然问道：“谢修南，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谢修南平躺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努力平静地说道：“嗯，做旅行记录向的吧……拍拍vlog什么的。”
“拍什么？”严奂说。
“拍风景啊，做攻略。”谢修南说，“顺便，拍你吧。”
严奂放下手机，转了个身，笑道：“你拍我干什么？”
谢修南胡说八道：“这市场摆在这儿呢，何况你又那么好看，那么上镜，我就拍你。”
严奂不说话了。
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热气足够，过了一会儿，谢修南甚至都觉得自己出汗了。背后出汗，手心也出汗。他都不敢动，稍微抬抬手好像就能碰到严奂。谢修南在心里郁闷起来，为什么严奂不让他打地铺呢？！
谢修南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晃，都快翻车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严奂平缓的呼吸声。
谢修南心里舒了一口气，悄悄转过头看着他。
睡着了吗？累吗？困吗？哎……怎么这么容易就睡着的。
严奂闭着眼睛，他的睫毛很长，闭起眼睛的时候特别好看。谢修南觉得严奂白天跟晚上就像两个人，晚上的严奂要乖很多。
谢修南看着他，觉得心里有一种情感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很喜欢严奂，已经快要超出好奇了。谢修南觉得这似乎是一种迷恋，但又说不准。
只有身体是最诚实的。
谢修南轻轻地道：“严奂？”
严奂没有回应。
“睡着了吗？”谢修南凑近了一点，眼睛在黑暗里亮亮的，“喂？hello？少侠还在吗？”
他自己一个人念叨，看来严奂是真的睡着了。
谢修南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天人交战。
他有段时间没有冲动过。第一是太累，第二是生活里每天都被其他新鲜的事情所填满，压根就想不到那一块儿。
但是今天有点不太一样。今天的他……有一点点邪恶。
谢修南快纠结死了，脖子和脸都热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放进了蒸笼里，不敢喘气，又必须大口呼吸。
变态，你真是个变态。谢修南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可他总能闻到严奂身上的味道……让他觉得有点失控。
谢修南难受地动了动腿，严奂忽然说：“你在这儿扭来扭去干什么呢？”
“我……c,ao。”谢修南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快被吓软了，马上挪到床的边缘，“你也太ji贼了吧严奂，没睡着？”
“睡了一会儿。” 严奂打了个呵欠，“又被你弄醒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谢修南翻了个身，心跳的飞快。
“嗯。”严奂轻轻笑了笑，好像不打算拆穿，“你也没胆子。”
谢修南强行冷静了一会儿，问：“严奂，我能不能叫你别的啊？叫全名感觉太见外了。”
严奂说：“随你。”
谢修南想了半天，说道：“我叫你多多可以吗？”
严奂没说话，谢修南背对着他，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严奂脸上古怪的表情。
谢修南继续说：“多多，希望你快乐多多，幸福多多，反正什么好的都有，一辈子顺顺利利。”
严奂艰难地开口，说道：“……睡吧。”
“嗯。”
谢修南闭上眼睛，欲望下去了，他觉得幸好没有被严奂发现自己的窘迫。
卡尔文还告诉过自己，真的喜欢的东西，不要着急。
第二十一章
谢修南说做就做，第二天起来把手机里不要的照片全给删了，说要留下空间来拍视频。
顺便，他自己偷偷地建了个频道，叫多多观察日记，就是没胆子让严奂看见。
谢修南兴高采烈，说：“走吧，拍点好玩的。”
严奂之前说要试试，但是睡了一觉之后又觉得，试个屁啊，哪里能那么快地变成网红，就算红了之后，怎么变现也是一个问题。
想想就很麻烦，也很天方夜谭。
只有谢修南一个人很有干劲。
谢修南还专门去看了拍vlog的教程，记了一大堆在他的笔记本上。
“多多。”谢修南说了一句，“看这里。”
“你手不抖吗？”严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有，什么多多……你正常一点。”
谢修南打开镜头，看见严奂站在他的对面，表情有点无奈。 在镜头里面的严奂又有一点不一样，谢修南喜欢他的眼睛和酒窝，就是要想办法逗严奂开心才行。
谢修南说：“你昨天答应我的，可以喊你外号。”
严奂对他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了，他手cha在口袋里，谢修南说：“走，出去吃早饭。”
“吃早饭，你想吃什么……”严奂拉开旅店的门，然后进了电梯，谢修南跟着进去，看见严奂打了个哈欠。
谢修南把手机对准电梯的反光镜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还自恋地打了个招呼，“嗨。”
旁边严奂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谢修南把镜头对准他，说：“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严奂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最后还是笑了一下。
谢修南说：“哇，你终于笑了。”
“你别……你离我远点。”严奂说，用手摸了摸头发。
严奂在前面走，谢修南就在后面拍他的背影。严奂虽然比他要矮一点，但是放在大街上也是一个腿长的小哥哥。谢修南拍了半天，严奂回过头，说：“吃什么……你别拍了啊！”
谢修南说：“好好好，我不拍了。”
“吃个炒肝儿吧。”严奂想了想，说。
“行。”谢修南说。
严奂点了两碗炒肝儿，谢修南说：“够了吗？再来两个包子吧？”
严奂想也没想，说：“没钱。”
谢修南说：“哦，等我以后给你买。”
“那我要吃十个。”严奂在那儿拿餐具，谢修南坐在位子上等他。他又打开了镜头，严奂一只手拿了勺子，另一只手对他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谢修南小声说：“我死了。”
炒肝儿这东西，看起来还挺黏糊糊的，谢修南不是北方人，吃不习惯，但一口咬下去，就觉得香。
“严奂，这里面都是什么啊？”
“猪肝啊。”严奂说，“猪大肠。”
谢修南说：“我想吃猪脑了。”
严奂忍不住说：“吃哪儿补哪儿。”
谢修南知道他又开始情不自禁地怼自己了，也不生气，反而说：“那我们等会儿中午去吃烤ji翅吧，吃翅膀补点翅膀。”
严奂嗤笑了一声，说：“吃你的吧，闭嘴。”
谢修南根本不闭嘴，反而开始对着一碗炒肝儿开始拍，一边拍一边吃，还要讲解。
严奂看见对面坐着的那个大爷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可能是觉得谢修南脑子有病。
谢修南之前也觉得走大街上拿个手机到处拍挺尬的，但是后来在外面久了，他就发现，其实有很多时候没人会注意其他的事物。
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安全区域，每个人也只会专注于此，他自以为做了很多糗事，可实际上却很少有人关心。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
自我总是如此珍贵又难寻。
严奂吃完炒肝儿，谢修南还剩了一半，严奂说：“你先吃东西好不好？快点儿。”
谢修南只好闭嘴了，把手机给关上。他快速吃完，问严奂：“我们接着去哪儿？”
“随便。”严奂没什么目的，“走走吧，不行过两天就转移阵地。”
“嗯。”谢修南拿纸巾擦了擦嘴巴，“走。”
因为一直在拍小视频，所以谢修南的手机电量只剩一半了。两人路过一个天桥，上面有人在卖自拍杆。
“哎，等会儿。”谢修南拉住严奂的手，“我买个自拍杆。”
严奂：“……”
他终于觉得谢修南好像不是一时的热情，这是要死磕到底了。
“你买吧。”严奂说。
“这个。”谢修南选了一个黑色的。
两人晃晃悠悠，走到了故宫那儿。
“故宫。”谢修南打开手机，让镜头对准自己，“但我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吧，要门票的活动都不适合我们。”
严奂在旁边听着都笑了，谢修南赶紧把镜头对准他，严奂看了一眼，说：“你这不是旅游vlog，我觉得你就是在直播自己到底有多穷。”
“穷游是一种选择。”谢修南装模作样地说。
严奂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允许你再拍十秒钟。”
“十、九、八、七……”谢修南笑着说。
路过故宫，又到了严奂最喜欢的坐车环节。
谢修南第一次知道严奂喜欢坐公交车的时候，还挺诧异的。他压根就不去想严奂为什么喜欢，但只要是他想要的，谢修南都想陪着他。
严奂坐公交车，从来不看地图，要坐后排靠窗的位置，要戴耳机听歌，还不让谢修南跟他说话。
两人在路边上随便上了一辆有座的车，谢修南坐在他的身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严奂说：“小时候我在苏州……”
“嗯。”严奂看着窗外，“然后呢？”
谢修南说：“有一次坐公交车，上来了一个挑着担子的老爷爷，车上没人给他让座，我坐在前排，那座位不是靠在一块儿吗？我就把座位让给他了……但是后来旁边有一个女人脸上就露出了一种很嫌恶的表情……我至今还记得她的样子。”
严奂转过头，说：“你想说什么？”
“没。”谢修南说，“就觉得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太冷漠了。”
“嗯。”严奂笑了一下，“其实我也很冷漠。”
“没呀。”谢修南看着他，认真地说，“我觉得你挺好的。”
“我之前不是骗了你吗？”严奂有点儿奇怪地说。
谢修南笑了笑，低头摆弄着手机，说：“我知道。”
严奂更奇怪了，说：“你知道你还能把钱给我？”
“你不懂。”谢修南抬起头看了看他，最后只能这么说。
严奂是真的不懂，谢修南根本不缺钱，那一千多块钱对于他来说什么也不是。那时候他就是想接近严奂，所以才装得那么惨。
“反正你就是不懂。”谢修南小声重复了一遍。
“好吧。”严奂举手投降。
他戴上耳机，看着窗外。公交车停了又走，严奂似乎很享受坐在车上的这种感觉。谢修南又偷偷打开手机，录了严奂的侧脸。
他越来越喜欢和严奂待在一块儿，因为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让谢修南觉得很舒服。不用费尽心思去讨好谁，想说什么都可以，饿了吃东西，困了睡大觉，其余时间就到处走走。没有目的，没有尽头。
只是单纯地在城市里穿梭，行走，漫游。
谢修南对这种生活太着迷了，觉得自己快被严奂和这个世界所慢慢侵蚀。
晚上的时候，他和严奂吃过饭，谢修南说：“我要去网吧。”
“怎么了？”严奂问。
谢修南说：“我想去……剪视频。”
严奂愣了一下，说：“我看你是真的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是啊是啊。”谢修南说，“去吧，一大堆素材呢。”
“行吧。”严奂说，“那我去玩会儿游戏。”
说起来，严奂对游戏并不沉迷，谢修南和他去了网吧，严奂随便开了一把守望先锋，谢修南就坐他旁边折腾那一大堆视频。
到了十一点钟，严奂说：“不行，我困死了。”
谢修南说：“那你先回去吧。”
“你不回啊？”严奂看了他屏幕一眼。
谢修南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电脑上，只是说：“嗯，我过会儿回去。”
“那好吧。”严奂说。
谢修南越弄越ji,ng神，视频做好之后已经将近凌晨四点钟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老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专注于一件事情。
好了……
上传！
看看效果如何。
谢修南美滋滋地看了又看，觉得自己他娘的就是个天才。
他干脆在网吧通宵了，第二天回去的时候还给严奂买了早餐。
但是谢修南没想到，自己辛苦了一晚上，vlog的点击率却寥寥无几。
理想遇上现实，立刻给了谢修南当头一木奉。
第二十二章
严奂又做梦了。
他穿过那间昏暗的房间，看见墙上的墙纸开始不断地脱落。他迈出脚步，向那个小小的阳台走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被困在原地，严奂慢慢地走到阳台门口。
“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
严奂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他睁开眼睛，看见谢修南站在门口，按亮了灯光。
波西米亚 第7节
波西米亚 第7节
谢修南梦游似的点开视频，从来没觉得自己长得这么傻，表情也傻，还他妈在新石器里面疯狂烤r_ou_。
底下的评论全都是清一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求认识，感觉两人好萌呀！”“官博，他们是我们学校的？？？”“果然帅哥都是去搞基了。”
谢修南面无表情地看着评论，内心已经没什么想法了。
完了完了，这要给严奂看到，他是不是又得挨骂。
最后，微博里面竟然开始猜测严奂和谢修南到底是哪个大学的，北京一溜圈大学的人都来认领了，纷纷表示自己从没见过严奂和谢修南。
谢修南急得头疼，正好这时严奂也醒了。
他揉了揉眼睛，说：“怎么了？你这什么表情啊。”
谢修南想了想，委婉地问道：“……你之前有考虑过出道吗？”
“……啊？”严奂茫然地看着他。
“我们好像红了。”谢修南说。
“你没睡醒吗？再睡会儿。”严奂打了个哈欠。
谢修南急死了，掏出手机给严奂看，说：“真的！你看！”
严奂看了半天，抬起头来，认真地说：“谢修南。”
“我在。”
“收拾一下东西，准备跑路吧。”
第十九章
谢修南说：“去哪儿？”
严奂看着他，说：“不知道，先走再说。”
谢修南本来不紧张的，不知道为什么给严奂这么一说，也开始跟着紧张起来。
他们去了前台，严奂正在疯狂给嘉嘉发微信，谢修南在他旁边就觉得严奂的杀气很重。
到前台退房，严奂把身份证递给那阿姨，谢修南大气也不敢出。
阿姨给他们办好手续，抬头看了看两个人，忽然道：“哎你们不是……”
严奂想，c,ao，现在的阿姨也刷微博的？这么潮？
阿姨一边打量他们，一边说：“还真是……现在的年轻人到底不像从前的我们了……哎，回家吧，家里父母总会谅解你们的。”
严奂简直要晕倒了，一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去吃早饭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一对情侣，那姑娘啃了个煎饼果子，看见谢修南以后睁大眼睛，她男朋友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唔唔唔……新石器……”姑娘手舞足蹈。
“你好好吃饭。”男朋友无奈地说道。
严奂：“……”
谢修南：“……”
这他妈也太奇怪了吧？！
“走。”严奂当机立断地说。
谢修南面无表情地拿着煎饼果子，两人一路低着头，跟两个江洋大盗过马路一样。
半小时后，严奂和谢修南一人买了一个口罩，又把帽子给戴上了，这才感觉安全一点。
谢修南感叹道：“原来做明星是这种感觉啊。”
严奂头疼，说：“你拉倒吧，你还明星呢，你顶多是个网红。”
“网红也行啊，不过我到底是靠着什么红起来的呢？”谢修南纳闷。
严奂说：“可能是蠢吧……”
谢修南：“……”
严奂的手机响了，是嘉嘉，他赶紧接了语音通话，一开口就是责问：“喂，嘉嘉！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嘉嘉那边听起来也有点不知所措，她道：“我我我……我真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啊，怎么连带着我们官博都涨了好几千粉丝。”
严奂实在摸不清这是什么套路，就说：“麻烦你们不要搞营销了啊！”
嘉嘉冤枉死了，说：“我没有啊！我们最后的钱都请你们吃饭了！”
严奂：“……现在怎么办？”
嘉嘉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吧，网上的消息都会很快过去的……你看之前莫高窟有只狗还吸了一大波粉呢！不对不对，我不是说你和谢修南是狗啊。”
简直是越抹越黑。
“嗯。”严奂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那行，就这样吧。”
“哎……”嘉嘉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真对不起。”
严奂这下也不好再说人家小姑娘什么了，说：“没事儿。”
“等等。”嘉嘉突然想起了什么，“你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是哪个学校的吗？我特好奇。”
严奂：“……再见。”
谢修南戴着口罩，他本来脸就不大，再戴个黑色的口罩，就剩下鼻梁和眼睛在外面了，看起来又无辜又可笑。
“怎么说？”谢修南小心翼翼地问道。
严奂看了看他，心想，就谢修南这样的，还出道呢，又蠢又傻的，算了算了……
严奂叹了口气，用脚在地上踢了踢小石子。今天北京的天气挺糟糕，yin沉沉的，两人在路边上找了家奶茶店。奶茶店里很温暖，也许是因为位置有点偏远，里面没什么人。做奶茶的也不是妹子，是个看上去很瞌睡的小哥。
“丝袜。”严奂说，“两杯，要热的。”
“好的。”小哥点点头，“请稍等。”
严奂和谢修南坐到了二楼，这里就只有一张桌子，两人面对面，把口罩给摘掉了。
“先避一避吧。”严奂说。
谢修南想了想，说道：“青旅人挺多的，很容易被认出来。”
严奂嗤笑了一声，道：“你还真以为人人都认识你？”
谢修南道：“那今天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严奂纠结道：“我们来复习一下，那天我是怎么说的？人设是什么？”
“嗯……”谢修南努力回忆道，“我是学艺术的，你是学哲学的。”
“很好。”严奂说，“还有什么？”
谢修南又想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等一下，我看下视频。”
视频是剪辑过的，他们也不能再问嘉嘉要原片，如此严奂只能尽量回忆那天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此时，小哥走上来给他们送丝袜奶茶。
严奂和谢修南又动作迅速地把口罩给戴上了。
小哥：“……”
等他走后，两人又把口罩给拿下来，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奶茶。
严奂觉得心累，说：“所以说，东西还是不能白吃啊。”
谢修南干脆说：“红了也好啊，不如我们自己做自媒体吧，还能赚钱。”
严奂脑袋上的灯泡忽然一亮，问：“什么自媒体？”
谢修南说：“就是那些微信公众号，微博什么的……美妆博主啊，养生博主啊，宠物博主啊什么都有……现在的人可无聊了。”
严奂想了想，说：“那不也得要有持续的产出吗？还得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我……和你，擅长什么？！”
“我们是……恋爱博主？”谢修南憋了半天，说道。
严奂简直不想理他了。
“专业烹制狗粮。”谢修南越说越放飞自我，想的美的不行。
“切。”严奂说，“谁他妈整天无聊，喜欢看人家秀恩爱找虐啊？”
他想错了，还真有。
因为世界上的人真的很无聊。
但是，严奂还是不会做的……原因无他，是因为他不想再跟谢修南假扮这种关系了。
谢修南很危险，和他说话很危险，更何况是跟他装成情侣。
严奂觉得自己会分不清的。所以……不要。
但是摆在他们面前最主要的就是钱，谢修南给他打开了一种思路，严奂隐隐觉得，这或许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说不定。
可以改变他，改变他的生活。
严奂喝完奶茶，说道：“再说吧，现在不着急。”
“……哦。”谢修南点点头。
走出奶茶店，又是一阵寒风吹来，严奂忍不住说了一句：“c,ao，怎么这么冷啊。”
谢修南默默地走到他的面前，严奂抬头看他，谢修南笑了一下，说道：“我给你挡风。”
严奂心里跳了一下，说：“算了，走开点儿，跟个门神一样。”
谢修南走在他的身边，说道：“严奂，我们牵手吧？”
“……滚。”严奂实在是无力吐槽了。
“我的口袋很暖和。”谢修南说。
他心一横，拉过严奂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严奂还没反应过来，他自己又把手给伸进去了。
“你有病吧……”严奂目瞪口呆。
谢修南摸了摸他的指尖，说道：“你手好冷。”
严奂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力气没谢修南大。
谢修南往前快速走了几步，严奂被他带着走。
“喂。”
谢修南在斑马线那儿停下来，忽然说：“怎么就没有持续的产出了？我觉得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我就想让大家看看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开心。”
“因为什么？”严奂好奇地问。
谢修南说：“因为你啊。”
严奂沉默了下来，觉得北京刚刚还在肆虐的北风一瞬间停了下来，有股热量从他身体深处缓慢地经过他的心脏，再一路流向他的胃里。
谢修南以为他生气了，过了马路之后就认怂地松开了严奂的手。
严奂说：“那我们试试看吧。”
第二十章
卡尔文说，克里斯，你一定要找到自己热爱的东西，学习并不代表全部的人生，只有热爱才是。
谢修南小时候刚到西雅图的时候，其实是很害怕的。
他小学刚刚毕业，身体没有长开，个子相比较那些外国的男孩子来说有点孱弱。
谢小雨一年回不了几次国，自己的那个外国老爸更是神出鬼没，谢修南跟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相处起来也很别扭。
他表面上不说，装作开开心心地跟外公告别，想着终于要脱离外公的魔爪了。
但是……
一直到飞机真的起飞了，谢修南感觉身体在空中有一瞬间的失重，他才觉得，自己要离开的不是外公，而是要告别从前的生活。
生活这个词太沉重啦，对于小小的谢修南来说，他还不知道其中的含义。
谢修南还记得第一次坐飞机时的怅然若失，以及……没出息地晕机了。
到了西雅图，他的胃里翻滚到了极致，第一时间去洗手间吐了个天昏地暗，谢小雨差点儿给他叫了救护车。
再然后，回家，见到卡尔文，见到各式各样的人。除了……自己的英语水平实在是有点堪忧以外，其他的还算顺利。
学语言是挺痛苦的。
谢小雨规定在家只能说英语，不能说中文，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谢修南竟然也慢慢适应了。
他在家里发现了很多自己的照片。渐渐觉得，卡尔文和谢小雨不是不爱他，只是真的没有时间。
他们都在大学里做研究，卡尔文的家境不错，人也努力上进。爱上一个中国姑娘，也是他没想到的事情。再接着，谢修南的出生让他们有点不知所措。家庭和事业如何平衡，这也是一个恒久不变的问题。
不管怎样，卡尔文和谢小雨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他们让谢修南在小的时候尽量接触中国文化，在中国成长。等他大了以后，他们才决定把他接回美国。
谢修南有了一间超大的房间，有了一只叫做派对的拉布拉多，一只叫做毛毛的英短。卡尔文给他买了足球，游戏机，带他去看木奉球赛，穿越科罗拉多大峡谷。谢修南完全进入到了另一种生活，但是外公和那个苏州的小院子，却反复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一开始很痛，后来变成了想念，最后是挥散不去的温暖。
每年放假，谢修南都会回苏州看外公，一住就是很久。外公要考他题目，谢修南两眼发黑，什么都不会。最后祖孙两人吵吵闹闹，外公给他做酒酿圆子和八宝饭，谢修南眼巴巴地趴在桌子上等着吃。
苏州菜口味偏甜，谢修南一直都很喜欢吃甜，再也没有把习惯改过来。
然而他很少有真正热爱的东西，这让他觉得有点儿辜负了卡尔文对他的宽容。
卡尔文同意让谢修南在上大学之前可以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期，所以他才会回到这里，认识了严奂。
现在……
严奂问他是否有擅长的领域和持续的产出。
谢修南想，他有，他想把在路上的所见所闻都记录下来，想把严奂记录下来。
在奶茶店的时候只是灵光一闪，等到他和严奂走到旅店，谢修南就觉得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做这件事情了。
两人身上的钱不够用，所以只开了一间大床房。谢修南看了看发霉严重的墙角，觉得除此以外也还能接受。
严奂先去洗澡了。
谢修南就窝在床上，怀里抱着枕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涂涂改改。
之前的恋爱博主只是他随口一说，谢修南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知如何定义自己，只能先暂定为旅行记录向。
人在思考的时候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过了一会儿，谢修南就听到严奂说：“我洗好了，你洗不洗？”
“洗洗洗！”谢修南合上笔记本，去洗澡。
他在洗澡的时候又畅想了许多，心情很好，仿佛下一秒就能带着严奂走向人生巅峰，甚至连如果以后开粉丝见面会要不要签名，签名的字体都想了许多……果然，洗澡的时候最适合的就是脑补。
谢修南开开心心地洗完澡，走出浴室，看见严奂已经睡到被子里。他背对着自己，正在玩手机。谢修南看见严奂毛茸茸的后脑勺，还有肤色白皙的耳朵和脖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水在桌子上。”严奂头也没回。
“嗯？……好。”谢修南回过神来，说道。
怎么办……今天是一张床啊，谢修南想，不能胡思乱想，不能胡思乱想。
嗯，一定不能胡思乱想。
谢修南整整喝了半瓶的矿泉水，也睡到床上去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发现严奂还在看嘉嘉那条视频下面的评论。转发的热度还在，并且有人表示今天好像偶然遇见了严奂跟谢修南。
严奂忽然问道：“谢修南，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谢修南平躺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努力平静地说道：“嗯，做旅行记录向的吧……拍拍vlog什么的。”
“拍什么？”严奂说。
“拍风景啊，做攻略。”谢修南说，“顺便，拍你吧。”
严奂放下手机，转了个身，笑道：“你拍我干什么？”
谢修南胡说八道：“这市场摆在这儿呢，何况你又那么好看，那么上镜，我就拍你。”
严奂不说话了。
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热气足够，过了一会儿，谢修南甚至都觉得自己出汗了。背后出汗，手心也出汗。他都不敢动，稍微抬抬手好像就能碰到严奂。谢修南在心里郁闷起来，为什么严奂不让他打地铺呢？！
谢修南心里的天平左右摇晃，都快翻车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严奂平缓的呼吸声。
谢修南心里舒了一口气，悄悄转过头看着他。
睡着了吗？累吗？困吗？哎……怎么这么容易就睡着的。
严奂闭着眼睛，他的睫毛很长，闭起眼睛的时候特别好看。谢修南觉得严奂白天跟晚上就像两个人，晚上的严奂要乖很多。
谢修南看着他，觉得心里有一种情感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很喜欢严奂，已经快要超出好奇了。谢修南觉得这似乎是一种迷恋，但又说不准。
只有身体是最诚实的。
谢修南轻轻地道：“严奂？”
严奂没有回应。
“睡着了吗？”谢修南凑近了一点，眼睛在黑暗里亮亮的，“喂？hello？少侠还在吗？”
他自己一个人念叨，看来严奂是真的睡着了。
谢修南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天人交战。
他有段时间没有冲动过。第一是太累，第二是生活里每天都被其他新鲜的事情所填满，压根就想不到那一块儿。
但是今天有点不太一样。今天的他……有一点点邪恶。
谢修南快纠结死了，脖子和脸都热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像被放进了蒸笼里，不敢喘气，又必须大口呼吸。
变态，你真是个变态。谢修南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可他总能闻到严奂身上的味道……让他觉得有点失控。
谢修南难受地动了动腿，严奂忽然说：“你在这儿扭来扭去干什么呢？”
“我……c,ao。”谢修南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快被吓软了，马上挪到床的边缘，“你也太ji贼了吧严奂，没睡着？”
“睡了一会儿。” 严奂打了个呵欠，“又被你弄醒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谢修南翻了个身，心跳的飞快。
“嗯。”严奂轻轻笑了笑，好像不打算拆穿，“你也没胆子。”
谢修南强行冷静了一会儿，问：“严奂，我能不能叫你别的啊？叫全名感觉太见外了。”
严奂说：“随你。”
谢修南想了半天，说道：“我叫你多多可以吗？”
严奂没说话，谢修南背对着他，一点儿也没察觉到严奂脸上古怪的表情。
谢修南继续说：“多多，希望你快乐多多，幸福多多，反正什么好的都有，一辈子顺顺利利。”
严奂艰难地开口，说道：“……睡吧。”
“嗯。”
谢修南闭上眼睛，欲望下去了，他觉得幸好没有被严奂发现自己的窘迫。
卡尔文还告诉过自己，真的喜欢的东西，不要着急。
第二十一章
谢修南说做就做，第二天起来把手机里不要的照片全给删了，说要留下空间来拍视频。
顺便，他自己偷偷地建了个频道，叫多多观察日记，就是没胆子让严奂看见。
谢修南兴高采烈，说：“走吧，拍点好玩的。”
严奂之前说要试试，但是睡了一觉之后又觉得，试个屁啊，哪里能那么快地变成网红，就算红了之后，怎么变现也是一个问题。
想想就很麻烦，也很天方夜谭。
只有谢修南一个人很有干劲。
谢修南还专门去看了拍vlog的教程，记了一大堆在他的笔记本上。
“多多。”谢修南说了一句，“看这里。”
“你手不抖吗？”严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还有，什么多多……你正常一点。”
谢修南打开镜头，看见严奂站在他的对面，表情有点无奈。 在镜头里面的严奂又有一点不一样，谢修南喜欢他的眼睛和酒窝，就是要想办法逗严奂开心才行。
谢修南说：“你昨天答应我的，可以喊你外号。”
严奂对他挑了挑眉，算是默认了，他手cha在口袋里，谢修南说：“走，出去吃早饭。”
“吃早饭，你想吃什么……”严奂拉开旅店的门，然后进了电梯，谢修南跟着进去，看见严奂打了个哈欠。
谢修南把手机对准电梯的反光镜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还自恋地打了个招呼，“嗨。”
旁边严奂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他。
谢修南把镜头对准他，说：“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严奂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最后还是笑了一下。
谢修南说：“哇，你终于笑了。”
“你别……你离我远点。”严奂说，用手摸了摸头发。
严奂在前面走，谢修南就在后面拍他的背影。严奂虽然比他要矮一点，但是放在大街上也是一个腿长的小哥哥。谢修南拍了半天，严奂回过头，说：“吃什么……你别拍了啊！”
谢修南说：“好好好，我不拍了。”
“吃个炒肝儿吧。”严奂想了想，说。
“行。”谢修南说。
严奂点了两碗炒肝儿，谢修南说：“够了吗？再来两个包子吧？”
严奂想也没想，说：“没钱。”
谢修南说：“哦，等我以后给你买。”
“那我要吃十个。”严奂在那儿拿餐具，谢修南坐在位子上等他。他又打开了镜头，严奂一只手拿了勺子，另一只手对他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谢修南小声说：“我死了。”
炒肝儿这东西，看起来还挺黏糊糊的，谢修南不是北方人，吃不习惯，但一口咬下去，就觉得香。
“严奂，这里面都是什么啊？”
“猪肝啊。”严奂说，“猪大肠。”
谢修南说：“我想吃猪脑了。”
严奂忍不住说：“吃哪儿补哪儿。”
谢修南知道他又开始情不自禁地怼自己了，也不生气，反而说：“那我们等会儿中午去吃烤ji翅吧，吃翅膀补点翅膀。”
严奂嗤笑了一声，说：“吃你的吧，闭嘴。”
谢修南根本不闭嘴，反而开始对着一碗炒肝儿开始拍，一边拍一边吃，还要讲解。
严奂看见对面坐着的那个大爷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们，可能是觉得谢修南脑子有病。
谢修南之前也觉得走大街上拿个手机到处拍挺尬的，但是后来在外面久了，他就发现，其实有很多时候没人会注意其他的事物。
世上的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安全区域，每个人也只会专注于此，他自以为做了很多糗事，可实际上却很少有人关心。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
自我总是如此珍贵又难寻。
严奂吃完炒肝儿，谢修南还剩了一半，严奂说：“你先吃东西好不好？快点儿。”
谢修南只好闭嘴了，把手机给关上。他快速吃完，问严奂：“我们接着去哪儿？”
“随便。”严奂没什么目的，“走走吧，不行过两天就转移阵地。”
“嗯。”谢修南拿纸巾擦了擦嘴巴，“走。”
因为一直在拍小视频，所以谢修南的手机电量只剩一半了。两人路过一个天桥，上面有人在卖自拍杆。
“哎，等会儿。”谢修南拉住严奂的手，“我买个自拍杆。”
严奂：“……”
他终于觉得谢修南好像不是一时的热情，这是要死磕到底了。
“你买吧。”严奂说。
“这个。”谢修南选了一个黑色的。
两人晃晃悠悠，走到了故宫那儿。
“故宫。”谢修南打开手机，让镜头对准自己，“但我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吧，要门票的活动都不适合我们。”
严奂在旁边听着都笑了，谢修南赶紧把镜头对准他，严奂看了一眼，说：“你这不是旅游vlog，我觉得你就是在直播自己到底有多穷。”
“穷游是一种选择。”谢修南装模作样地说。
严奂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脑袋，说：“允许你再拍十秒钟。”
“十、九、八、七……”谢修南笑着说。
路过故宫，又到了严奂最喜欢的坐车环节。
谢修南第一次知道严奂喜欢坐公交车的时候，还挺诧异的。他压根就不去想严奂为什么喜欢，但只要是他想要的，谢修南都想陪着他。
严奂坐公交车，从来不看地图，要坐后排靠窗的位置，要戴耳机听歌，还不让谢修南跟他说话。
两人在路边上随便上了一辆有座的车，谢修南坐在他的身边，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严奂说：“小时候我在苏州……”
“嗯。”严奂看着窗外，“然后呢？”
谢修南说：“有一次坐公交车，上来了一个挑着担子的老爷爷，车上没人给他让座，我坐在前排，那座位不是靠在一块儿吗？我就把座位让给他了……但是后来旁边有一个女人脸上就露出了一种很嫌恶的表情……我至今还记得她的样子。”
严奂转过头，说：“你想说什么？”
“没。”谢修南说，“就觉得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太冷漠了。”
“嗯。”严奂笑了一下，“其实我也很冷漠。”
“没呀。”谢修南看着他，认真地说，“我觉得你挺好的。”
“我之前不是骗了你吗？”严奂有点儿奇怪地说。
谢修南笑了笑，低头摆弄着手机，说：“我知道。”
严奂更奇怪了，说：“你知道你还能把钱给我？”
“你不懂。”谢修南抬起头看了看他，最后只能这么说。
严奂是真的不懂，谢修南根本不缺钱，那一千多块钱对于他来说什么也不是。那时候他就是想接近严奂，所以才装得那么惨。
“反正你就是不懂。”谢修南小声重复了一遍。
“好吧。”严奂举手投降。
他戴上耳机，看着窗外。公交车停了又走，严奂似乎很享受坐在车上的这种感觉。谢修南又偷偷打开手机，录了严奂的侧脸。
他越来越喜欢和严奂待在一块儿，因为和他在一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让谢修南觉得很舒服。不用费尽心思去讨好谁，想说什么都可以，饿了吃东西，困了睡大觉，其余时间就到处走走。没有目的，没有尽头。
只是单纯地在城市里穿梭，行走，漫游。
谢修南对这种生活太着迷了，觉得自己快被严奂和这个世界所慢慢侵蚀。
晚上的时候，他和严奂吃过饭，谢修南说：“我要去网吧。”
“怎么了？”严奂问。
谢修南说：“我想去……剪视频。”
严奂愣了一下，说：“我看你是真的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是啊是啊。”谢修南说，“去吧，一大堆素材呢。”
“行吧。”严奂说，“那我去玩会儿游戏。”
说起来，严奂对游戏并不沉迷，谢修南和他去了网吧，严奂随便开了一把守望先锋，谢修南就坐他旁边折腾那一大堆视频。
到了十一点钟，严奂说：“不行，我困死了。”
谢修南说：“那你先回去吧。”
“你不回啊？”严奂看了他屏幕一眼。
谢修南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电脑上，只是说：“嗯，我过会儿回去。”
“那好吧。”严奂说。
谢修南越弄越ji,ng神，视频做好之后已经将近凌晨四点钟了。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老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专注于一件事情。
好了……
上传！
看看效果如何。
谢修南美滋滋地看了又看，觉得自己他娘的就是个天才。
他干脆在网吧通宵了，第二天回去的时候还给严奂买了早餐。
但是谢修南没想到，自己辛苦了一晚上，vlog的点击率却寥寥无几。
理想遇上现实，立刻给了谢修南当头一木奉。
第二十二章
严奂又做梦了。
他穿过那间昏暗的房间，看见墙上的墙纸开始不断地脱落。他迈出脚步，向那个小小的阳台走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被困在原地，严奂慢慢地走到阳台门口。
“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
严奂的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他睁开眼睛，看见谢修南站在门口，按亮了灯光。
波西米亚 第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