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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二十六节 温言在口(1)

    阳信侯刘中意,下相候冷慎,高陵候王行,三个加起来食邑足足有六千三百户的列侯,被刚刚走马上任的执金吾郅都逮捕。

    这个事情立刻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丢进了平静的湖面,泛起无数涟漪。

    在汉室六十年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在承平时期,一次性有三位列侯被下狱的故事。

    更别说,还有舞阳侯樊市人被廷尉衙门叫去喝茶,安平侯谔寄家被一大堆太医占领,拿着天子手诏的太医署的医官们告诉旁观者:安平侯经诊治,确实是个精神病!

    他要不是精神病的话,为何会屡屡干出那么多的夸张事情呢?

    谔寄顿时就哗了狗了。

    他只是有些个性,爱张扬而已,怎么就成了精神病了?

    但,太医官们言之凿凿,天子拳拳爱护之心,没办法,谔寄只能搬到太医署去养病。

    因其疾病不能行使封君的权力,所以,安平侯国被少府接管。

    这跟宣布废除安平侯国已经没有太多的区别了。

    五个列侯,同时出事。

    顿时就吓坏了其他人。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了——天子这针对的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列侯串联。

    所有参与其中的列侯,一下子就噤若寒蝉。

    但事情还没完。

    执金吾郅都紧接着,又在原中尉的体系里,开展一次轰轰烈烈的反腐运动。

    包括京辅都尉薛泽在内的五个部门主官在三天内全部落马,被赶回家种田。

    当然,为了维护朝廷的颜面和高冷的贵族体面。

    对外只是说‘京辅都尉泽等,乞骸骨,退位让贤,高风亮节’。

    但在实际上。在执金吾上奏和下发给丞相府和九卿其他衙门的邸报里,郅都半点面子也没有给他们留,将他们受贿、贪污、渎职的罪证全部公开。

    这些人这辈子也别想做官了!

    京辅都尉广平侯薛泽更是在回家后,立即选择自杀。

    一旦获罪,即自杀。这是汉室列侯们长久以来默认的游戏规则。同时也是保护自己家人和亲朋的最佳办法。

    薛泽的自杀,震动了整个列侯阶级。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很多人都担心,这次风暴的打击面扩大化。

    但他们却又不好明着站出来说话。

    毕竟,这次栽了的六个列侯,每一个都是证据确凿。

    尤其是下相候跟高陵候,更是坐死了谋反罪!——说起来也是搞笑,六十年了。列侯们造反的模式。一点也没变。

    积蓄甲兵,结交匪类,最关键的是,他们毫无保密意识。

    很多人都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自己的谋反计划……

    别说列侯,诸侯王造反也是这样。

    譬如三年前吴楚叛乱。

    但在其叛乱前的一年,全天下就都知道了,吴楚要反。

    吴王刘濞和他的使者们。穿梭天下,联系同盟。几乎是公开的……

    于是,绣衣卫的探子甚至都不需要去调查,只要有心,蹲在这些家伙常出没的地方,带个耳朵,就能带回大量‘图谋不轨,阴谋叛乱’的证据。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于是,在例行的常朝的前一天。

    刘彻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此人姓刘名礼,乃楚元王刘交的次子,受封为平陆候,也是前世被皇帝老爹封为楚王的男人。

    楚元王刘交,这是老刘家的一面旗帜。

    这个刘邦的异母从弟,跟他的哥哥们完全不同。

    刘交善于诗赋,文采横竖都溢。

    他师从荀子的弟子浮丘伯,封为楚王后,积极整理和收集《诗经》篇章,并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儒家派系——楚诗派。

    刘交和他的儿子刘郢在位的二十七年里,受到这两位诸侯王资助的儒家学者,将中国的文化和典籍,向着四面八方传播。

    三越、西南夷,甚至中南半岛的不毛之地,长袖善舞的儒家学者,将他们的脚步遍及已知世界。

    他们就像后世十七、十八世纪,欧罗巴的传教牧师一样,勤勤恳恳,专注的将他们的理念传播到世界。

    现在三越国内,一半以上的亲汉派,是他们培养的。

    更重要的是,吴楚齐鲁地区,存在着大量的曾经受惠于楚元王父子的地主、贵族、富商。

    而且,汉室成立六十年,有三位宗正,出自楚元王一系(刘交自己,他儿子刘郢,现在的刘礼)。

    这就是为什么,楚国必须要用一个刘交的子嗣来传系的原因。

    作为现任宗正,监督诸侯王及其子弟以及列侯的九卿,刘礼来找刘彻,完全合理,也完全正常。

    “宗正来找朕,是因为执金吾的原因吗?”刘彻对刘礼这个长辈还是很尊重的,经过吴楚叛乱,淮南,赵王谋逆的事情后,老刘家现在迫切的需要的向天下人证明:刘氏是一个团结的大家族,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相亲相爱。

    所以,刘彻也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跟刘礼玩猜谜游戏。

    “圣明无过陛下,老臣此来,确实如此!”刘礼有些意外的低头道:“陛下即以当头棒喝,群臣已经知错了,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施以恩泽雨露,安定人心!”刘礼在政坛上混了几十年,看过了无数的政变,见识过无数的血雨腥风,他非常清楚,该怎样把握分寸,同时刷好声望。

    就像三年前,吴楚叛乱,他的侄子刘戊的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跟着刘濞胡闹。

    刘礼第一时间就站出来发声,并且紧随其弟弟刘富上交自己的列侯印玺以及全部财产,在先帝面前磕头痛哭。

    正因为这个关键的选择,楚王一系,不至于断绝,而且,很快就能重新恢复。

    这次的风波,刘礼同样看的很清楚。

    天子震怒,那是一定的!

    刘氏天子,从来都不会在这样软绵绵,且无力的所谓串联下屈服、退让。

    他们就像一根弹簧,你越施加压力,反弹起来的杀伤力就越大。

    老刘家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刘礼知道,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了。

    天子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将所有涉事列侯全部一网打尽,这样做,风险太大,且得不偿失。

    而且,离开列侯们的支持和辅佐,天子也很难统治天下。

    因此,刘礼确信,他这次出现的时机是恰到好处的。

    而且也能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利益。(未 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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