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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53章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07)

    萧笙从未见过洛天晴哭。</p>

    洛天晴的性格,别人咬她一口,她可以还别人十口,从来不肯示弱,也不肯认输。</p>

    心脏蓦然一滞,她抬起双臂,紧紧抱住天晴,双眼也跟着湿润了起来。</p>

    “天晴……”</p>

    “笙笙……”天晴把头紧紧埋在萧笙的肩膀之中,声音染着湿意,如同江南的伶仃小雨,“我不爱他,我一点也不爱他,他只是我的一条狗而已,他还是我的杀父仇人,我弟弟现在还被困在外面有家不能回,我怎么可能会爱他呢……”</p>

    萧笙心脏缩了又缩,张口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p>

    高傲如洛天晴,从小到大,她一直把季沉西当做洛家的一条狗,从来没给过季沉西一个好脸色。</p>

    爱上季沉西,对她来讲就是一个耻辱。</p>

    她从未承认自己爱上了季沉西,自欺欺人的人,其实才最辛苦。</p>

    过了好大一会儿,她抬起头来,抬起胳膊用力把脸上的泪抹去,抬头往楼上看去,“我想带念一回家。”</p>

    萧笙抿了抿唇,“念一恐怕……”</p>

    念一才刚满三岁,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看到亲生父母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太令人恐惧。</p>

    她刚刚把念一带回来的时候,念一一整天不吃不喝,躲在角落里不肯说话,有妮妮和宁宁陪着,他才慢慢的肯吃些东西。</p>

    “天晴,你和季沉西之间的恩怨不能影响到孩子,这次的事对念一打击很大,他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你……”</p>

    “那我能不能住这里一段时间?”</p>

    洛公馆对她来讲实在太大了,她所有的噩梦都发生在那里,空落落的感觉令她恐惧。</p>

    她的视线紧紧落在萧笙的身上,略带着一丝乞求,何曾见过这样的洛天晴,萧笙心脏颤了颤,轻轻咬住下唇,抬头往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p>

    “我不会对念一怎么样,笙笙,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可……”她看着萧笙的神色,声音哽噎了一下,紧咬住下唇,“你知道什么是爱恨两难吗?”</p>

    她不可能不爱她唯一的儿子,可偏偏念一又是她最恨的人的儿子,两种情绪在她的心底深处不断的碰撞交缠,所衍生出的爱恨情仇折磨着她的理智。</p>

    萧笙咬了咬唇,抬起手臂,轻轻抱住她颤抖的身体,“天晴,你和季沉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p>

    天晴一愣,密密麻麻的颤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却忍住没再掉泪。</p>

    她和季沉西之间发生过什么?</p>

    本来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如同剧烈翻滚的浪潮一样,猝不及防的朝着她打过来。</p>

    一切都那么的清晰,清晰到令她难以回避,“笙笙,我很讨厌季沉西,真的很讨厌。”</p>

    ……</p>

    记忆翻转,那年她不过八岁。</p>

    季沉西第一天到洛家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泛着小雨。她是极不喜欢这样的天气的,爸爸说,因为她出生的那天天气晴朗,所以给她取名叫天晴。</p>

    从小被洛远山娇纵着长大的她性格跋扈,把所有对天气的不满全都发泄在了这个刚刚被带进洛家的少年身上。</p>

    “天晴,过来。”洛远山看着她露出宠溺是笑容,把少年拉至她的面前,“这是你沉西哥哥,以后会和我们生活在一起。”</p>

    她把视线落在那个有些沉闷的少年身上,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琉璃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裹着些许的厌恶和不屑,脸上透漏的,是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和凌厉。</p>

    她撇了撇嘴,抬起头看着洛远山,“爸爸,我不喜欢这个宠物。”</p>

    那个时候,家里养的一只阿拉斯加刚刚离开。</p>

    季沉西冷嗤了一声,缓缓低下头去。</p>

    洛远山微微变了脸色,语气稍稍加重,“天晴,这不是宠物,这是沉西哥哥……”</p>

    “我才没有哥哥。”她扬起头,不屑的看着季沉西,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他就是宠物,我的宠物!”</p>

    洛远山紧紧拧着眉梢,想要出口训斥,却被季沉西打断,“算了。”</p>

    洛远山抿了抿唇,视线在天晴身上扫了又扫,最终无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季沉西,“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天晴有些任性,你让着她点。”</p>

    季沉西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转,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点头。</p>

    季沉西的卧室被安排在她的隔壁,她站在门口,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少年。</p>

    他的行李,不过是几件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和破旧的白衬衫,寒酸的令人可笑。</p>

    “喂!”她朝着他走过去,“你是我爸爸从哪里买回来的?”</p>

    她在他的面前停住,那双晶亮的眸如同闪耀的星星,璀璨的光芒令人沉迷,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窖。</p>

    季沉西收拾东西的顿住轻轻一顿,修长的手指颤了颤,微愣了片刻,他垂下眸,不理会她继续自己刚刚的动作。</p>

    洛天晴第一次被人忽视,心里愤愤难平,随手抓起他的白衬衫扔在地上,“你为什么要带一些垃圾到我家?”</p>

    季沉西蓦然直起头,幽深的眸里泛着冷芒,冷冷看了她一眼,弯腰将衬衫捡了起来。</p>

    接连两次被忽视,她气得跳脚,两只小手抓起他刚刚叠好的衣服狠狠摔在地上,又接连在上面踩了好几脚,然后扬起头有恃无恐的看着他,“你凭什么不理我?”</p>

    季沉西看着地上变脏变皱的白衬衫,缓缓的直起头来,目光深而凉,“我为什么要理你?”</p>

    她愣住了,眨眨眼睛,有些难以理解,“你是我爸爸买回来给我的,我让你理我你就要理我。”</p>

    “那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季沉西微微弯下腰,将被她扔在地上的白衬衫捡了起来,看着上面留下的小脚印,手有些颤抖。</p>

    他冷淡的话语激起了天晴的不满,“我会告诉我爸爸把你赶出去的。”</p>

    季沉西冷笑了一声,抬头看她,“求之不得。”</p>

    ……</p>

    八岁的她并不懂求之不得是什么意思,只知道这个少年和别人不一样,从未有过的不平衡感从心底深处开始蔓延,她对季沉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p>

    季沉西被安排和她同一所学校,她在念小学,他在念初中。</p>

    除却上课的时间外,她跟在季沉西的身后,季沉西的同学嘲笑他身后跟了个小尾巴,她反驳,“季沉西是我爸爸买给我的宠物。”</p>

    自此之后,季沉西多了个“宠物”的外号。</p>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洛远山带回去哄洛天晴开心的宠物。季沉西对此永远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态度。</p>

    时间一晃便是四年,天晴升入初中,褪去的小时候的懵懂无知,刚刚步入青春的少女发生了改变,她不再将兴趣放在季沉西的身上,在她的眼里,季沉西就像是个机器人一般,没有情绪,也没有感情,远不如诙谐幽默的小男生给她带来的新奇和快感。</p>

    可她渐渐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季沉西跟在她的身后,寸步不离,并且一次又一次对他管东管西。</p>

    在一次洛天晴逃课被季沉西抓回来之后,她积郁的情绪终于爆发,回家之后将书包重重摔在沙发上,“爸爸!”</p>

    洛远山抬头看她,放下手中的文件,视线落在她身后的季沉西身上片刻,又回过头来,把慈爱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怎么了?”</p>

    “季沉西他欺负我。”</p>

    洛远山噗嗤一声笑了,“一定是你又做了什么事惹沉西生气了,一会儿你还有钢琴课,让沉西送你过去。”</p>

    “你偏心。”天晴狠狠在地板上跺了两脚,回头冷冷看了季沉西一眼,“我才不让他送我过去,他凭什么管我的事,他只不过是洛家的下人而已。”</p>

    十岁的晴风在一旁附和,“爸爸偏心。”</p>

    洛远山拧起眉,“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沉西是你们的哥哥,天晴,你再胡闹就把你关进阁楼里去。”</p>

    天晴跺脚,狠狠瞪了一眼季沉西,朝着楼上跑去,回到房间便将自己埋在了被窝里,诅咒着季沉西会有报应的。</p>

    不多时,传来敲门的声音,她以为是洛远山过来了,站起身来打开房门,“你都不疼我了,还来干什……”</p>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她看着门外的季沉西陡然一愣,随手便要甩上房门。</p>

    他出手制止,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你上钢琴课的时间到了,我送你过去。”</p>

    “我说了,不要你送。”</p>

    他拧了拧眉,抬眸看了她一眼,一只手捏住她的手腕,力道一重将她抱了起来。</p>

    她惊呼了一声,“季沉西,你干什么?”</p>

    “送你去上课!”</p>

    他声音冷沉。</p>

    “野蛮人,你放开我,你信不信我告诉我爸……”</p>

    “叔叔去了公司,走之前说把你交给我了。”季沉西沉沉的回答,接着不管她再骂什么都一言不发,直至把她送到钢琴班。</p>

    弹钢琴的洛天晴和平时是不一样的,季沉西站在教室外面,透着玻璃看着一脸怒气的女孩,手下的琴键遭了殃,发出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p>

    他唇角微微一勾,淡漠的脸色稍有缓和。</p>

    余光扫到他的变化,天晴想,自己不开心,他一定很开心,卑鄙小人。</p>

    回去的路上她气嘟嘟的,季沉西坐在她的身边闭目养神,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在天晴的眼里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得意。</p>

    她咬牙,“季沉西,你不会是我爸爸的私生子吧?不然他为什么要把你带回洛家?为什么要对你言听计从?”</p>

    季沉西猛一拧眉,睁开眼睛看着她,里面的凌厉如同冬日刺骨的寒风,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后,又垂了下去。</p>

    她最讨厌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一转身跨坐在他的双腿上,双手揪起他的白衬衫,“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凭什么给我脸子看?季沉西,你应该讨好我,不然我迟早有一天把你赶出洛家。”</p>

    季沉西沉沉看着她,脸上似有愠怒闪现,捏着她的手腕甩开她的手,另一只手捏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旁边一提,“坐好,洛天晴,你不是小孩子了。”</p>

    “我是什么关你什么事?季沉西,我最讨厌你每天像狗皮膏药一样跟在我后面。”她瞪他,往车门的位置挪了又挪,“识相你就自己离开洛家。”</p>

    季沉西看了她一眼,再度闭上眼睛闭目养神,懒得理她。</p>

    没过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抬头看了天晴一眼。</p>

    天晴倚在车窗上,回头睨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p>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眉梢紧拧着,思忖了片刻,他对着司机道,“停车。”</p>

    天晴猛地睁开眼睛,“你干什么?”</p>

    他视线从她身上扫过,没回答她的话,下了车看着司机继续道,“安全把小姐送回去,告诉叔叔,我晚点回去。”</p>

    “季沉西!”</p>

    他没理会,在路旁拦了一辆车子。</p>

    天晴咬牙,对着司机道,“跟上他,我倒要看看他要干什么。”</p>

    “可季少说……”</p>

    “我是洛小姐还是他是洛小姐?我说了,跟上他!”</p>

    深知这位大小姐的跋扈和人性,司机不敢多言,急忙调转了车头跟在季沉西的车子后面,直到医院才停下来。</p>

    她下了车跟着季沉西,尾随他一路到了病房。</p>

    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抱住他,躲在他怀里低低的哭,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插着氧气管,奄奄一息。</p>

    他轻轻拍着女孩的背,动作是从未对她有过的温润。</p>

    天晴握拳,趴在门外,静静看着。</p>

    过了一会儿,季沉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到女孩的手里,“这个你先拿着,不够再管我要。”</p>

    天晴认得那张卡,是爸爸给季沉西的生活费。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朝着电梯口走去。</p>

    不多时,季沉西从病房里出来,看到她在电梯口微微一愣,“你怎么在这儿?”</p>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天晴抬头,趾高气昂,“那里面的人是谁?”</p>

    季沉西抿唇,“我一个朋友。”</p>

    “一个朋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季沉西,我要告诉我爸爸,你把我们洛家的钱给了陌生的女人,你是个小偷。”</p>

    季沉西眼睛一红,一手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在墙上,“你敢!”</p>

    这是第一次,她看到季沉西发怒,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和小女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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