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7章 钱途
</p>
第167章 钱途</p>
天色黑下来之前，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p>
宋家从上到下，全都累瘫了。恨不得立马摊在床上，睡他个三天三夜。</p>
别人可以去休息，唯独宋安然不能。</p>
侯府的三位舅母，表兄表姐们还在等着她。更别说侯府的那几十个下人，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她。</p>
宋安然先去了花厅，面对侯府的人，深深鞠躬，郑重感谢侯府帮忙。要是没有侯府，今日这场宴席，就算将她分成三个半，她也应付不过来。</p>
此时此刻，宋安然再次理解了人多力量大这句话。</p>
在现代，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工具代劳。但是在古代，做任何事情都人离不开人力。</p>
这么多年，宋家吃亏就吃亏在人口太少。以至于办一场宴席，不得不从侯府借人。如今就是宋安然还人情的时候。</p>
宋安然笑着说道：“今儿多谢三位舅母，诸位表兄表姐表妹帮忙。我准备了一点礼物，还请笑纳。”</p>
宋安然示意喜秋，喜秋一拍手，一溜的丫鬟端着托盘从外面走进来。每个托盘上都放着一份礼单。</p>
宋安然笑道：“礼物有些多，拿来拿去的又怕弄坏了，所以我先命人将礼物送到侯府。这是礼单，还请大家先过目。”</p>
方氏几人拿起礼单翻开一看，好丰盛的礼物啊。方氏粗粗估算了一下，宋家送给她的礼物，少说也值两百两。</p>
方氏又朝高氏的礼单看去，高氏的礼单和她的有点区别，不过区别不大。</p>
方氏又将蒋菲儿的礼单拿过来。蒋菲儿的礼单和她的比起来少了很多。粗略估算了一下，大约价值一百多两。</p>
方氏暗自咋舌，宋家果然豪富。答谢礼都这么贵重，更别说今日宴席开销。没个几千两，绝对办不下来。</p>
方氏笑道：“安然做事就是周到。你的谢礼我们都收下了，时辰不早，我们就不耽误你们，我们先回去了。”</p>
“今日多谢舅母表兄表姐帮忙，我送你们出门。”宋安然含笑说道，亲自将侯府的人送出大门，这才返回。</p>
宋安然回到内院，又问喜秋，“马婆子那边处理完了吗？”</p>
“启禀姑娘，马婆子那里还在忙。有侯府下人对赏钱不满意，正在和马婆子闹。”</p>
宋安然大皱眉头，“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p>
喜秋说道：“马婆子派人监督侯府的下人，今天有十一个人分别打破了两套餐具酒杯茶杯，有五个人打破了一套餐具。</p>
另有八个人上错了菜，幸好及时改正过来。还有人弄错了客人的称呼，差点得罪了客人。马婆子的意思是，这二十几个人，每个人只能拿一两到二两的赏银。</p>
其他人都拿五两的赏银，就他们拿得最少，那二十几个人因此不满，这会正在挑拨侯府和宋家的关系，围攻马婆子。”</p>
宋安然轻声一笑，“瞧你一脸轻松，显然事情还在控制中。你和我说说，马婆子打算怎么处置那些闹事的侯府下人？”</p>
喜秋笑了起来，说道：“马婆子请了白一帮忙。谁敢闹事，白一就收拾谁。估计这会白一正在大发威风。</p>
侯府下人来帮忙之前，马婆子就将规矩和他们说清楚了。凡是做得好的，没犯错的，都有五两的赏银。凡是犯了错的，都要扣钱。”</p>
宋安然点点头，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犯错的人和没犯错的人拿一样的赏银，那以后谁还会认认真真做事。马婆子这么处置是对的。</p>
你去告诉马婆子，就按照规矩来。凡是闹事的人，将名字记录下来，登记在黑名单上。以后这些人不准踏进宋家，也别想从宋家拿到一文钱的赏银。”</p>
“奴婢遵命！”</p>
喜春和喜夏抬着一箩筐的礼单进门。</p>
“姑娘，这是今日收到的礼单。账房那边已经做了初步统计。按照姑娘的吩咐，奴婢和喜秋还要做一次统计。</p>
另外，客人们送来的礼物，暂时都放在外院库房内，就等着姑娘带着奴婢们去盘账。”</p>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盘账的事情明天再说。现在大家都去洗漱休息。”</p>
“奴婢遵命！”</p>
宋安然坐在书房里，她翻出颜宓送来的那张信纸，上面果然多了几个字。</p>
“我已入魔。”这是颜宓写的。</p>
“有病得治。”这是宋安然写下的。</p>
在有病得治的下面，颜宓留下了四个字：“你就是药。”</p>
宋安然嗤笑一声，同她玩暧昧，哼哼！</p>
宋安然提笔就写下：“贱人就是矫情。”</p>
然后将信纸丢在书桌上就不管了，直接回卧房休息。</p>
夜深人静，颜宓犹如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来到千墨院，翻窗进入书房。信纸就放在书桌上面，颜宓一进来就看见了。</p>
只是那上面的内容，着实有些刺目。</p>
贱人就是矫情！</p>
宋安然这是在骂他贱人，还是骂他矫情！</p>
颜宓盯着信纸上的六个字，许久都没动弹一下，仿佛整个人已经变成了雕塑，和黑夜融为一体。</p>
许久许久之后，颜宓突然咧嘴一笑。笑得极为诡异。</p>
他提笔在信纸上写下：“思你所思，念你所念。相思入骨，甘愿沉迷。”</p>
之后，颜宓放下毛笔，吹干信纸上的墨水，然后将信纸折叠起来，整整齐齐的压在书本下面。</p>
颜宓忙完了这一切，没有急着离开。</p>
他坐在宋安然平常坐的椅子上面，感受着宋安然的味道。之后，摊开画纸，开始作画。</p>
夜色如水，颜宓内心平静。</p>
几笔勾勒出一个仕女轮廓。再画几笔，人物形象已经跃然纸上。画中的人分明就是宋安然。</p>
是宋安然歪躺在没人榻上的模样，神情慵懒，嘴角一勾，一抹笑容出现在脸上。眉眼弯弯的，正翻看着手中的书本。她的脚尖高高的翘起来，放在美人榻的扶手上面。</p>
手边小几上有一杯清茶，两个丫鬟站在身边伺候。一个正在打扇，一个正拿着金算盘算账。还有个丫鬟坐在远处，正做着针线活。</p>
挨着美人榻书桌上，放着两碟点心，已经被吃了三块。</p>
一方手绢落在地上，正好盖住了宋安然的绣花鞋。</p>
这一幕描绘的正是宋安然在侯府的生活片段。</p>
颜宓简单几笔，就勾勒出宋安然主仆几人的生活状态。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尤其是宋安然那双眼睛，似笑似嗔，绝对起到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p>
颜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然后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画作放在书桌上，以便宋安然一进门就能看到。</p>
颜宓无声一笑，他都能想象出宋安然见到画作的反应。一定又气又恨，却又不受控制的被他撩得春心意动。</p>
可以说颜宓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宋安然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动宋安然。</p>
颜宓半夜钻入书房作画的举动，实在不够君子。这种事情如果换做别的姑娘，一大早起来看到书房里突然出现的画作，画的还是自己的生活状态，肯定会被吓得半死。</p>
但是颜宓知道，宋安然不会被吓住。宋安然会先好奇地打量画作，评判一下画作的水准，然后会在心里头大骂颜宓不是个玩意，之后又会冒出各种想法。</p>
颜宓猜测着宋安然反应，不知不觉表情已经变得柔和，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p>
他和宋安然就是天生一对，无论历经多少波折和坎坷，他们最终都会走在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生几个包子来养。</p>
天色快亮了，颜宓终于舍得离开宋安然的书房，离开宋家。飞身闯入晨曦中，消失在天边。</p>
宋安然一大早起来，感觉精神还不错。昨晚睡得很好，疲惫的身体得到了恢复。</p>
宋安然洗漱过后，用完早饭，就带着丫鬟们，还有一箩筐的礼单去书房做账。</p>
走进书房，宋安然就看到书桌上的画作。</p>
丫鬟们也都看见了。</p>
喜春“啊”的大叫起来，“天啦，这是姑娘画的吗？画得真好。这是在侯府的时候吧。”</p>
喜秋也在一旁附和道：“画得真像。看，这是在侯府的小书房内，装点心的碟子上面还刻着侯府的徽记。”</p>
两个丫鬟议论着画作上的各处细节，她们都以为这是宋安然画的，都说宋安然的画技有进步。</p>
宋安然脸上肌肉连着抽搐了两下，她好想大骂一声，混账王八蛋。</p>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肯定是颜宓的杰作。</p>
宋安然冷哼一声，一边用挑剔地眼光欣赏画作，一边吐槽，观察得挺仔细的嘛，连细微之处都画了出来。尤其是她脸上的表情，尤其传神。</p>
大男人整天不干正事，就专门偷窥姑娘家，这得多不要脸才做得出来。</p>
宋安然转念又想，当时颜宓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又盯着她看了多久。</p>
想到颜宓的执着，几乎等同于变态，宋安然就忍不住微蹙眉头。她招惹上颜宓这尊大佛，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p>
宋安然命喜秋将画作收起来。然后她就翻着书桌，寻找那张信纸。</p>
信纸被压在书下，宋安然没着急着看。</p>
等到喜春和喜秋开始登记礼单，宋安然才展开信纸。</p>
入目就是那句话：“思你所思，念你所念。相思入骨，甘愿沉迷。”</p>
宋安然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漏跳了半拍，脸颊微微发烫，</p>
她有些心虚，急忙扫了眼喜春喜秋，见两个丫鬟正在忙活，根本就没留意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p>
宋安然冷笑一声，冲动之下，她差点在信纸上写下神经病三个字。</p>
想了想，宋安然最后写道：“梁上君子，无耻小人。”</p>
将信纸折好，压在书本下。</p>
宋安然平息了一下心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翻开一本书看起来。</p>
到了中午，礼单登记完毕。用过中午饭，略微休整一番，宋安然就拿着账本册子，带着喜秋她们去库房清点礼物。</p>
礼物很多，很杂。不过杂而不乱。宋家的下人很能干，将礼物放入库房的时候，就已经分了类别。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宋安然她们不少事情。</p>
对照账本一样样的检查，情愿辛苦一点，也不能因为马虎大意出现错误。</p>
这不是单纯的对账，这还关系到将来回礼的事情。</p>
打个比方，古家送了一方砚台，还有两尊玉器。宋家按照砚台玉器的品质和价值做登记，分别将砚台登记为中品，将玉器登记为上品，后面再写上估值。</p>
等将来古家请客的时候，宋家就会翻出账本，翻到记录古家礼单的这一页，按照古家的送礼的价值回礼。如果古家的礼物价值一千两，那么宋家回礼，就回价值一千零五十两，或者一千一百两的礼物。</p>
这样一来，古家宋家皆大欢喜。宋家也不至于失礼。</p>
所以登记礼单，清点礼物是一件不能马虎的事情。要是将别人的上品玉器登记为中品，将来回礼的时候按照中品的价值回礼，那绝对会得罪人。</p>
得罪了人，自己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这才是最大的悲剧。</p>
一个半时辰过去，礼物已经清点了大半。</p>
喜秋拿起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一颗南珠，挺名贵的。对照一下账本，没有错误，然后就打算在品级那一栏写一个上。</p>
刚提笔，喜秋又觉着匣子有点不对劲。</p>
喜秋放下账本，炭笔，仔细打量匣子。这匣子貌似比较厚实，比常见的装东珠的匣子厚了两寸左右。</p>
喜秋心头很是疑惑，她神情一动，想到了什么。赶紧小心翼翼地取出东珠，又取出衬布，果然在下面找到了一个暗层。</p>
揭开一开，顿时就将喜秋给惊住了。</p>
“姑娘，你过来看看。”</p>
“怎么啦？”宋安然来到喜秋身边，朝匣子里看了眼，嘴角一抽，笑了起来。</p>
匣子的夹层里面放着银票，都是一百两的面额，总共有两百张，共计两万两。</p>
喜秋有些紧张，第一次遇到一次性送两万两银票，而且还是放在夹层里面的主。喜秋问宋安然：“这些银票该怎么办。”</p>
宋安然笑了笑，“这些肯定是送给老爷的。东珠你照常登记，银票就当做没看见。等老爷回来后，我会请示老爷。”</p>
“奴婢遵命。”</p>
这是一件小插曲，却让喜秋她们个个紧张兮兮。之后清点礼物的时候，都要特意检查一下包装盒有没有夹层，有没有多余的东西出现。</p>
好在像这么神秘兮兮送钱的人只有一个，喜秋她们总算松了一口气。</p>
礼物清点完毕，然后粉们别类的放入各个库房。</p>
宋安然让喜秋抄写了两分账本，一份她保留，一份则是交给宋子期。</p>
等到傍晚宋子期回来后，宋安然就拿着抄写的账本还有那两万两银票去见宋子期。</p>
宋子期在外院书房，见到宋安然送来的两万两银票，他连眉眼都没动一下。</p>
宋子期一边翻着账本，一边问宋子期：“知道这些钱是谁送来的吗？”</p>
宋安然说道：“礼单上写的是张老爷，同户部郎中的礼物一起送来。女儿问了门房，又让白一调查了一番，要是没出错的话，这位张老爷应该是一位盐商。”</p>
宋子期嘲讽一笑，似乎是在嘲笑张老爷的吃香太难看。</p>
宋子期示意宋安然继续说下去，宋安然从众多礼单中拿出一份烫金的礼单，“父亲，这份礼物需要你亲自处置，女儿不敢做主。”</p>
宋子期微蹙眉头，盯着宋安然手中的礼单，有些疑惑。</p>
宋安然没做解释。</p>
宋子期接过礼单翻开一看，礼单上面没有写送礼人的名字，只花了一支插花簪子。反过来看，就是簪花夫人。</p>
宋子期心头一动，他顿时明白过来，宋安然为什么说这份礼物需要他亲自处置。这是簪花夫人特意派人送给他的乔迁礼物。想到簪花夫人，宋子期心头一痛，又觉烦闷。</p>
宋子期沉吟片刻，面无表情的问宋安然，“送礼物的人呢？有谁见到吗？”</p>
宋安然摇摇头，“女儿问过门房和管事，都说只见礼物，没见送礼的人。或许是有人趁着门房忙乱的时候，悄悄送上这份礼物，然后又悄悄的离开。”</p>
宋子期拿着烫金的礼单，只觉着烫手。他犹豫了片刻，干脆将礼单放入抽屉里锁起来，然后对宋安然说道：“将礼单上的礼物送到我的书房，我会仔细检查。”</p>
“女儿遵命。”</p>
宋安然没有多说一个字，没有过问一句话。宋子期也没打算解释，一切尽在不言中。</p>
宋安然说道：“女儿见父亲这几日愁眉不展，莫非是在为差事烦心？昨日在宴席上，女儿听人说，陛下给父亲安排了重任，要求父亲一年内多收几百万两的税。陛下此举，实在是太为难父亲了。”</p>
宋子期摆摆手，“陛下委我重任，既是压力也是动力。目前我已经有点思路了。”</p>
宋安然笑了起来，“父亲，女儿操持商业多年，其实对税收还是有一点心得的。父亲要不要听听女儿的想法？”</p>
宋子期饶有兴趣地看着宋安然，鼓励地说道：“说来听听。如果说得好，为父有重赏。”</p>
“女儿不要赏赐，女儿只希望能替父亲分忧解难。”</p>
宋子期含笑点头，一脸骄傲。“先将你的想法说来听听。”</p>
“女儿遵命。”</p>
宋安然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户部要收税，目前只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农税，一个是商税。这两个税，每年的数目几乎都固定了。</p>
最多也就是几十万两的差别。想要增加户部的收税，目前看来，貌似只能加税。可是一旦增加农税，老百姓就没了活路，那就是在逼迫老百姓造反。</p>
增加商税，又会触动大商人和天下官员的利益，肯定困难重重，几乎办不到。</p>
既然加收农税和商税的办法行不通，干脆就在海贸和盐商身上想办法。”</p>
“海贸和盐商？”宋子期点点头，“要说天下的商人谁最有钱，莫过于海商和盐商，只是我想了几天还没有具体的思路，户部也没人懂海贸。”</p>
“户部没人懂海贸，父亲可以问我啊。”宋安然笑了起来。</p>
接着宋安然又说道：“海贸这方面很简单，每个港口城市，朝廷都设有市舶司。父亲只要说服陛下，对所有进入港口的货物征收三倍以上，十倍以下的重税，一年就能增加七八百万两的收入。”</p>
“这么高的税收？”宋子期吃了一惊。商税三十税一，都有无数人在叫苦。征收三倍到十倍的税，那些人岂不是要翻天。</p>
到时候无数的弹劾折子飞向金銮殿，宋子期纵然有金刚不坏之身，也吃不消众人的围攻。</p>
宋安然大笑起来，“父亲放心，就算对海商征收三倍到十倍的重税，他们的货物依旧有十倍二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润。</p>
父亲别忘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海商的货物全都是卖给富贵人家。就算一件货物贵个五十两银子，父亲认为那些富贵人家，京城的世家勋贵真的会在意吗？</p>
可是一件货物，朝廷若是征收三倍到十倍的说，父亲想一想，全天下七八个港口城市，这将是一笔多大的收入。到时候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p>
宋子期听得很认真，他示意宋安然继续说下去。</p>
宋安然说道：“据女儿所知，官员参与海贸的，只是极少数人。这些人在朝堂上根本无法形成有力的反对力量。</p>
只要陛下肯支持，再从宫里面派出能干的内侍太监到市舶司负责收税，这项政策最多一年就能见到成效。</p>
关于海贸，女儿还有个生财的办法献给父亲。这个办法不仅能赚钱，还能平息朝中的反对声浪。</p>
办法就是由陛下牵头，水师组建船队，朝中官员和户部兵部等等部门一起入股，参与到海贸中。”</p>
接着，宋安然提笔在画纸上开始描绘大周朝的海域线，以及海外地貌特征。</p>
宋安然指着北边的一块大岛，说道：“父亲，这里是倭国，古称扶桑。倭国没特产，没资源，唯有铜矿。他们的铜矿储备几乎是我大周的数倍。只要陛下组建船队，女儿可以提供向导，运一船棉布纸张到倭国，就可以换回一船的黄铜。”</p>
宋子期大吃一惊，“当真如此？”</p>
宋安然压低声音说道：“父亲，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几个大海商。他们每年都要从倭国运回来十几船的铜矿。父亲想一想，那是一笔多大的财富。”</p>
宋子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不过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倭国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带走他们的铜矿。”</p>
宋安然轻声说道：“父亲说的没错，所以要以伐木的名义遮掩开矿的事实。将铜矿藏于木头中，然后运上船，再运回国内。比起棉布纸张，这就是几十倍的利润。只要陛下肯组建船队，倭国的铜矿，就没有海盗的份。一年来回两三趟，运个十条船，到时候户部还会缺钱吗？”</p>
宋子期盯着宋安然，“安然，到倭国挖铜矿的大海商中，是不是有你一个？”</p>
宋安然笑而不语，她的手指慢慢下移，来到南方一大片岛上，“父亲，这岛上已经查明，不仅有铜矿，还有丰富的金矿。当然，当地的土人也极为野蛮。</p>
杀人投毒，无恶不作。没有军队护航，一般人还真不敢上岛挖金矿。如果陛下有决心，派遣几千战士上岛，将岛上的土人全部解决，那么岛上的金矿都将是朝廷和陛下的。”</p>
宋安然的手指，沿着海岸想又朝西边移动。最后停在一大片大陆上，“父亲，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天竺，以前又叫身毒。这里就是财富天堂，遍地黄金。</p>
这里的有钱人都用玉石盖房子，用黄金铺地。金矿就裸露在地面上，需要的时候直接去金矿边上走一圈，就能捡到一箩筐的金子。</p>
而且这里的人特别懒惰，他们也只臣服强者。谁是强者，他们就奉谁为主子。如果陛下的军队能来到这里，能在这里扎根，将这里的财富源源不断的运回国内，大周三百年都不愁没钱。”</p>
宋安然指着海上的一大片地方说道：“父亲，海外有无数的金银财宝，有无数的机遇。可是我们这片土地上的王朝统治者，他们的目光永远盯着国内，永远盯着小老百姓。</p>
没钱了找小老百姓收税，打仗了找小老百姓出人。从来没想过要掠食于外，从海外找钱找粮食养活自己的子民。</p>
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或许父亲可以改变传承了千年的恶习，让这片土地上的小老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p>
宋子期一直认真听着宋安然的述说，他以前竟然不知道，原来海外的世界这么大，会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只等着他们去拿去抢去夺。</p>
宋子期长叹一声，“安然，你的想法很好。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慎重。最好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这样一来，你就无法再继续躲在为父身后。到时候陛下可能会对你……会让你进宫，纳你为妃。这是为父不愿意看到的。”</p>
宋安然笑了起来，“父亲的担心，女儿都明白。女儿从来没打算在人前露面。父亲想要证据，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直接让陛下下旨，将市舶司的官员召回京城仔细询问。</p>
市舶司的官员长年累月和海商们打交道，对海外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的都知道一些。女儿刚才和父亲说的三个地方，市舶司的官员肯定都听说过。</p>
而且女儿可以肯定，市舶司的官员手中，都有完整的海图。如果陛下想要组建船队出海，那么这些官员都要委以重任。”</p>
宋子期面上一喜，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你刚才说的，的确是个办法。之前你说，除了海贸外还有盐商。盐商这方面，你又有什么办法？”</p>
宋安然笑着问道：“父亲，户部手里面是不是捏着一百多张盐引。”</p>
宋子期挑眉，笑着问道：“怎么？你想要盐引。”</p>
宋安然摇头，“女儿才不要做盐商，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女儿是想让父亲利用户部手中这一百多张闲散的盐引赚钱。”</p>
“怎么个赚钱法，你说来听听。”</p>
宋安然随口说道：“组织一个盐商大聚会，然后将一百多张盐引拿出来竞拍。价高者得，时限三年。打个比方，一张盐引，竞拍价格一万两，一共三年。</p>
那么盐商每年都要支付一万两给户部，合计三万两。如果一次性付清三万两，户部不妨大方一点，给盐商打个九五折。三年后，户部收回盐引，重新竞拍。</p>
周而复始，这一百多张盐引，一年也能给户部带去几十万上百万的收入。而且挣盐商的钱，没人好意思说户部是在与民争利吧。”</p>
宋子期哈哈大笑起来，“安然，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应该由你来坐。户部如果有你这样的人才，朝廷何愁没钱，陛下何愁没钱，军队何愁没钱。”</p>
宋安然得意一笑，“女儿给父亲当谋士，替父亲出谋划策也一样啊。”</p>
宋子期感慨道：“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想出这么多主意，知道那么多海外知识。</p>
只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你若是身为男儿身，二十年后，朝堂将由你独领风骚。什么沈玉江之流，统统都是你的手下败将，他们都要听你的差遣。”</p>
宋子期一脸遗憾地看着宋安然，老天爷给了他一个聪明的孩子，可惜却生错了性别，以至于不能出仕为官。</p>
面对这个无法更改的事实，宋子期很清楚，他势必会抱憾终身。</p>
宋安然抿唇一笑，“女儿虽然不能出仕为官，但是女儿依旧可以给父亲出谋划策。而且女儿也不喜欢官场上的风气，更不喜欢和那些整天掉书袋的老头子一起做事。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女儿会少活十年的。”</p>
宋子期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你啊，真拿你没办法。那些老大人，个个才高八斗，就是陛下见了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什么掉书袋，那是骂人的话。”</p>
宋安然不好意思的笑笑，“女儿知道啦，女儿以后不会乱说的。反正以后父亲有为难的事情，不妨问问女儿。</p>
女儿不在朝堂，不受束缚，所以想法会比朝堂上的官员更灵活。说不定女儿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能给父亲带去灵感和启发。”</p>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宋子期笑道。</p>
宋安然昂着头，笑道：“在父亲面前，女儿自然用不着谦虚。因为女儿的本事，父亲全都知道。父亲也为女儿骄傲，不是吗？”</p>
“哈哈……你说的没错。这些年，为父一直在为你骄傲。”</p>
顿了顿，宋子期又说道：“今日，你给父亲出的两个主意，都很好。我会写在题本上，交给陛下过目。如果标下同意组建船队出海贸易，将来肯定还需要你在我身边出谋划策。</p>
至于盐引竞拍的事情，问题应该不大。陛下早就看那帮盐商不顺眼了，有机会从盐商手上敲一笔，陛下肯定乐见其成。”</p>
“那女儿就先祝贺父亲马到功成，事事顺利。”</p>
宋子期提笔书写题本，宋安然在旁边补充细节。父女两人一直忙碌到三更时分。</p>
宋安然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千墨院。</p>
丫鬟们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宋安然将全身泡在热水里，舒服得发出一声＂shen yin＂声。</p>
忙碌了一天，在入睡之前洗一个热水澡，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p>
泡完澡，穿上衣服。头发还是半湿，没办法立即上床睡觉。</p>
于是宋安然干脆跑到书房，打算找一本话本传奇作为消遣。</p>
刚走进书房门，宋安然猛地醒过神来，她脸色一红，想起那张信纸。</p>
宋安然的心，不争气的乱跳。宋安然捂住心口，做深呼吸状。无论如何，不能被颜宓牵着鼻子走。</p>
宋安然来到书桌前，翻开书本，拿起压在书本下面的信纸，展开一看，上面果然有了新的内容。</p>
“君子求婚，小人求心。”</p>
这是什么鬼！宋安然分明理解了颜宓的意思，可是她却故意装糊涂，心里头大骂颜宓厚脸皮，越来越流氓。</p>
什么婚啊，什么心啊，这分明是在调戏她。</p>
宋安然咬牙，她要不要调戏回去。</p>
犹豫了又犹豫，宋安然一提笔，干脆写道：“美男投怀送抱，岂能拒绝。明日黄昏后，水榭前。”</p>
写完了，宋安有又有些后悔。可是她又不忍心破坏这张信纸，不愿意在这张信纸上留下任何的污渍。</p>
宋安然揉揉眉心，她果然被颜宓乱了心神。颜宓就是个祸害，大祸害。</p>
宋安然干脆将信纸折叠起来，依旧压在书本下。既然已经写了，那就没什么好后悔的。</p>
接下来颜宓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钻进书房，找到信纸，给她回复。说不定还会再做一幅画，放在书桌上，好吓唬她。</p>
宋安然想到这里，笑了起来。之后，宋安然随意挑选了一本传奇小说，回卧房看书睡觉。</p>
宋安然惦记着颜宓的反应，一大早起来就急匆匆地往书房跑去。矜持掩饰全都被她丢在地上，再踩上两脚。</p>
她这几天，已经快被颜宓弄成了神经病。宋安然在心里头告诉自己，只准发这一次疯，下次再也不能跟着颜宓一起发疯。一定要彻底无视颜宓的各种神经病行为。</p>
喜春喜秋都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宋安然在弄什么名堂。</p>
问白一，白一表示不知道。</p>
宋安然将书房门关起来，独自一人。</p>
她有些紧张的找到压在书本下面的信纸，然后展开信纸，结果脸色瞬间变得僵硬。</p>
不是因为颜宓在信纸上写了不堪入目的话，也不是因为颜宓拒绝了她，而是因为信纸上没有新增加的内容。一切就和昨晚她将信纸压在书本下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多一个字。</p>
宋安然发愣，难道颜宓昨晚没钻她的书房，难道颜宓是出了意外吗？</p>
宋安然想不明白，心里面有点替颜宓担心。</p>
宋安然突然狠狠抽打自己的手背。既然已经决定和颜宓划清界限，为什么还要替颜宓担心，为什么还在想颜宓昨晚为什么没来？</p>
她这是怎么了？是被颜宓蛊惑了吗？难道她真就忘不了颜宓？</p>
颜飞飞害了宋子期，颜飞飞是宋家的仇人，颜家同样是宋家的仇人。她应该仇恨颜宓，而不是和颜宓私下里来往。如果颜宓出事，她应该高兴，而不是担忧。</p>
宋安然跌坐在椅子上，她的脑子很乱。</p>
颜宓果然是她的克星，颜宓出现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被颜宓影响。颜宓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同样被颜宓影响。这就是活生生的孽缘。</p>
宋安然暗叹一声，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在抽屉里。她以后不需要和颜宓继续用写信的方式对话。</p>
她和颜宓之间的关系，应该在宋子期被下诏狱的时候就画上了句话。</p>
书房房门被敲响，宋安然回过神来，对门外喊道：“进来！”</p>
喜秋和白一走了进来。</p>
喜秋对宋安然说道：“姑娘，大姑娘来了。”</p>
宋安然收起纷乱的心思，说道：“请大姐姐进来。”</p>
“奴婢遵命。”</p>
喜秋出去了。白一还留在书房内。</p>
宋安然问白一，“你有什么事？”</p>
“姑娘，奴婢打听到一件事情，是关于颜宓的。”</p>
宋安然挑眉，“说吧。关于颜宓的什么事情。”</p>
“奴婢打听到，原来颜宓已经有举人功名。奴婢还挺说，明年的大比他会下场参加考试。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能考上两榜进士。”</p>
宋安然大惊失色，不是被吓的，而是太过震惊。</p>
“颜宓有举人功名？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为什么京城内从来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传闻？”</p>
白一说道：“颜宓没在京城参加科举。颜家祖籍在江南，颜宓是在江南参加的科举。江南文风荟萃，相貌出众，才学出众，家世出众的学子，在江南比比皆是。</p>
颜宓去了江南，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引起众人的关注。回到京城后，他又从来不对外宣称他有功名的事情，奴婢估计国公府知道此事的人都没几个。</p>
若非听说颜宓要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奴婢也不会知道颜宓竟然已经有举人功名。”</p>
宋安然呵呵笑了起来，颜宓还真是深藏不露。</p>
宋安然问道：“颜宓既然有功名在身，为什么还要去军中当差？”</p>
白一摇头，“奴婢不知道。姑娘下次见了颜公子，不妨亲自问问颜公子。颜公子肯定会告诉姑娘真相。”( )</p>
</p>
第167章 钱途</p>
天色黑下来之前，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p>
宋家从上到下，全都累瘫了。恨不得立马摊在床上，睡他个三天三夜。</p>
别人可以去休息，唯独宋安然不能。</p>
侯府的三位舅母，表兄表姐们还在等着她。更别说侯府的那几十个下人，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她。</p>
宋安然先去了花厅，面对侯府的人，深深鞠躬，郑重感谢侯府帮忙。要是没有侯府，今日这场宴席，就算将她分成三个半，她也应付不过来。</p>
此时此刻，宋安然再次理解了人多力量大这句话。</p>
在现代，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工具代劳。但是在古代，做任何事情都人离不开人力。</p>
这么多年，宋家吃亏就吃亏在人口太少。以至于办一场宴席，不得不从侯府借人。如今就是宋安然还人情的时候。</p>
宋安然笑着说道：“今儿多谢三位舅母，诸位表兄表姐表妹帮忙。我准备了一点礼物，还请笑纳。”</p>
宋安然示意喜秋，喜秋一拍手，一溜的丫鬟端着托盘从外面走进来。每个托盘上都放着一份礼单。</p>
宋安然笑道：“礼物有些多，拿来拿去的又怕弄坏了，所以我先命人将礼物送到侯府。这是礼单，还请大家先过目。”</p>
方氏几人拿起礼单翻开一看，好丰盛的礼物啊。方氏粗粗估算了一下，宋家送给她的礼物，少说也值两百两。</p>
方氏又朝高氏的礼单看去，高氏的礼单和她的有点区别，不过区别不大。</p>
方氏又将蒋菲儿的礼单拿过来。蒋菲儿的礼单和她的比起来少了很多。粗略估算了一下，大约价值一百多两。</p>
方氏暗自咋舌，宋家果然豪富。答谢礼都这么贵重，更别说今日宴席开销。没个几千两，绝对办不下来。</p>
方氏笑道：“安然做事就是周到。你的谢礼我们都收下了，时辰不早，我们就不耽误你们，我们先回去了。”</p>
“今日多谢舅母表兄表姐帮忙，我送你们出门。”宋安然含笑说道，亲自将侯府的人送出大门，这才返回。</p>
宋安然回到内院，又问喜秋，“马婆子那边处理完了吗？”</p>
“启禀姑娘，马婆子那里还在忙。有侯府下人对赏钱不满意，正在和马婆子闹。”</p>
宋安然大皱眉头，“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p>
喜秋说道：“马婆子派人监督侯府的下人，今天有十一个人分别打破了两套餐具酒杯茶杯，有五个人打破了一套餐具。</p>
另有八个人上错了菜，幸好及时改正过来。还有人弄错了客人的称呼，差点得罪了客人。马婆子的意思是，这二十几个人，每个人只能拿一两到二两的赏银。</p>
其他人都拿五两的赏银，就他们拿得最少，那二十几个人因此不满，这会正在挑拨侯府和宋家的关系，围攻马婆子。”</p>
宋安然轻声一笑，“瞧你一脸轻松，显然事情还在控制中。你和我说说，马婆子打算怎么处置那些闹事的侯府下人？”</p>
喜秋笑了起来，说道：“马婆子请了白一帮忙。谁敢闹事，白一就收拾谁。估计这会白一正在大发威风。</p>
侯府下人来帮忙之前，马婆子就将规矩和他们说清楚了。凡是做得好的，没犯错的，都有五两的赏银。凡是犯了错的，都要扣钱。”</p>
宋安然点点头，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犯错的人和没犯错的人拿一样的赏银，那以后谁还会认认真真做事。马婆子这么处置是对的。</p>
你去告诉马婆子，就按照规矩来。凡是闹事的人，将名字记录下来，登记在黑名单上。以后这些人不准踏进宋家，也别想从宋家拿到一文钱的赏银。”</p>
“奴婢遵命！”</p>
喜春和喜夏抬着一箩筐的礼单进门。</p>
“姑娘，这是今日收到的礼单。账房那边已经做了初步统计。按照姑娘的吩咐，奴婢和喜秋还要做一次统计。</p>
另外，客人们送来的礼物，暂时都放在外院库房内，就等着姑娘带着奴婢们去盘账。”</p>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盘账的事情明天再说。现在大家都去洗漱休息。”</p>
“奴婢遵命！”</p>
宋安然坐在书房里，她翻出颜宓送来的那张信纸，上面果然多了几个字。</p>
“我已入魔。”这是颜宓写的。</p>
“有病得治。”这是宋安然写下的。</p>
在有病得治的下面，颜宓留下了四个字：“你就是药。”</p>
宋安然嗤笑一声，同她玩暧昧，哼哼！</p>
宋安然提笔就写下：“贱人就是矫情。”</p>
然后将信纸丢在书桌上就不管了，直接回卧房休息。</p>
夜深人静，颜宓犹如幽灵一样，悄无声息的来到千墨院，翻窗进入书房。信纸就放在书桌上面，颜宓一进来就看见了。</p>
只是那上面的内容，着实有些刺目。</p>
贱人就是矫情！</p>
宋安然这是在骂他贱人，还是骂他矫情！</p>
颜宓盯着信纸上的六个字，许久都没动弹一下，仿佛整个人已经变成了雕塑，和黑夜融为一体。</p>
许久许久之后，颜宓突然咧嘴一笑。笑得极为诡异。</p>
他提笔在信纸上写下：“思你所思，念你所念。相思入骨，甘愿沉迷。”</p>
之后，颜宓放下毛笔，吹干信纸上的墨水，然后将信纸折叠起来，整整齐齐的压在书本下面。</p>
颜宓忙完了这一切，没有急着离开。</p>
他坐在宋安然平常坐的椅子上面，感受着宋安然的味道。之后，摊开画纸，开始作画。</p>
夜色如水，颜宓内心平静。</p>
几笔勾勒出一个仕女轮廓。再画几笔，人物形象已经跃然纸上。画中的人分明就是宋安然。</p>
是宋安然歪躺在没人榻上的模样，神情慵懒，嘴角一勾，一抹笑容出现在脸上。眉眼弯弯的，正翻看着手中的书本。她的脚尖高高的翘起来，放在美人榻的扶手上面。</p>
手边小几上有一杯清茶，两个丫鬟站在身边伺候。一个正在打扇，一个正拿着金算盘算账。还有个丫鬟坐在远处，正做着针线活。</p>
挨着美人榻书桌上，放着两碟点心，已经被吃了三块。</p>
一方手绢落在地上，正好盖住了宋安然的绣花鞋。</p>
这一幕描绘的正是宋安然在侯府的生活片段。</p>
颜宓简单几笔，就勾勒出宋安然主仆几人的生活状态。人物形象栩栩如生。尤其是宋安然那双眼睛，似笑似嗔，绝对起到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p>
颜宓满意地看着自己的画作。然后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画作放在书桌上，以便宋安然一进门就能看到。</p>
颜宓无声一笑，他都能想象出宋安然见到画作的反应。一定又气又恨，却又不受控制的被他撩得春心意动。</p>
可以说颜宓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宋安然的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打动宋安然。</p>
颜宓半夜钻入书房作画的举动，实在不够君子。这种事情如果换做别的姑娘，一大早起来看到书房里突然出现的画作，画的还是自己的生活状态，肯定会被吓得半死。</p>
但是颜宓知道，宋安然不会被吓住。宋安然会先好奇地打量画作，评判一下画作的水准，然后会在心里头大骂颜宓不是个玩意，之后又会冒出各种想法。</p>
颜宓猜测着宋安然反应，不知不觉表情已经变得柔和，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p>
他和宋安然就是天生一对，无论历经多少波折和坎坷，他们最终都会走在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生几个包子来养。</p>
天色快亮了，颜宓终于舍得离开宋安然的书房，离开宋家。飞身闯入晨曦中，消失在天边。</p>
宋安然一大早起来，感觉精神还不错。昨晚睡得很好，疲惫的身体得到了恢复。</p>
宋安然洗漱过后，用完早饭，就带着丫鬟们，还有一箩筐的礼单去书房做账。</p>
走进书房，宋安然就看到书桌上的画作。</p>
丫鬟们也都看见了。</p>
喜春“啊”的大叫起来，“天啦，这是姑娘画的吗？画得真好。这是在侯府的时候吧。”</p>
喜秋也在一旁附和道：“画得真像。看，这是在侯府的小书房内，装点心的碟子上面还刻着侯府的徽记。”</p>
两个丫鬟议论着画作上的各处细节，她们都以为这是宋安然画的，都说宋安然的画技有进步。</p>
宋安然脸上肌肉连着抽搐了两下，她好想大骂一声，混账王八蛋。</p>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肯定是颜宓的杰作。</p>
宋安然冷哼一声，一边用挑剔地眼光欣赏画作，一边吐槽，观察得挺仔细的嘛，连细微之处都画了出来。尤其是她脸上的表情，尤其传神。</p>
大男人整天不干正事，就专门偷窥姑娘家，这得多不要脸才做得出来。</p>
宋安然转念又想，当时颜宓究竟躲在什么地方，又盯着她看了多久。</p>
想到颜宓的执着，几乎等同于变态，宋安然就忍不住微蹙眉头。她招惹上颜宓这尊大佛，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p>
宋安然命喜秋将画作收起来。然后她就翻着书桌，寻找那张信纸。</p>
信纸被压在书下，宋安然没着急着看。</p>
等到喜春和喜秋开始登记礼单，宋安然才展开信纸。</p>
入目就是那句话：“思你所思，念你所念。相思入骨，甘愿沉迷。”</p>
宋安然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漏跳了半拍，脸颊微微发烫，</p>
她有些心虚，急忙扫了眼喜春喜秋，见两个丫鬟正在忙活，根本就没留意到她，这才松了一口气。</p>
宋安然冷笑一声，冲动之下，她差点在信纸上写下神经病三个字。</p>
想了想，宋安然最后写道：“梁上君子，无耻小人。”</p>
将信纸折好，压在书本下。</p>
宋安然平息了一下心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翻开一本书看起来。</p>
到了中午，礼单登记完毕。用过中午饭，略微休整一番，宋安然就拿着账本册子，带着喜秋她们去库房清点礼物。</p>
礼物很多，很杂。不过杂而不乱。宋家的下人很能干，将礼物放入库房的时候，就已经分了类别。如此一来，倒是省了宋安然她们不少事情。</p>
对照账本一样样的检查，情愿辛苦一点，也不能因为马虎大意出现错误。</p>
这不是单纯的对账，这还关系到将来回礼的事情。</p>
打个比方，古家送了一方砚台，还有两尊玉器。宋家按照砚台玉器的品质和价值做登记，分别将砚台登记为中品，将玉器登记为上品，后面再写上估值。</p>
等将来古家请客的时候，宋家就会翻出账本，翻到记录古家礼单的这一页，按照古家的送礼的价值回礼。如果古家的礼物价值一千两，那么宋家回礼，就回价值一千零五十两，或者一千一百两的礼物。</p>
这样一来，古家宋家皆大欢喜。宋家也不至于失礼。</p>
所以登记礼单，清点礼物是一件不能马虎的事情。要是将别人的上品玉器登记为中品，将来回礼的时候按照中品的价值回礼，那绝对会得罪人。</p>
得罪了人，自己还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这才是最大的悲剧。</p>
一个半时辰过去，礼物已经清点了大半。</p>
喜秋拿起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一颗南珠，挺名贵的。对照一下账本，没有错误，然后就打算在品级那一栏写一个上。</p>
刚提笔，喜秋又觉着匣子有点不对劲。</p>
喜秋放下账本，炭笔，仔细打量匣子。这匣子貌似比较厚实，比常见的装东珠的匣子厚了两寸左右。</p>
喜秋心头很是疑惑，她神情一动，想到了什么。赶紧小心翼翼地取出东珠，又取出衬布，果然在下面找到了一个暗层。</p>
揭开一开，顿时就将喜秋给惊住了。</p>
“姑娘，你过来看看。”</p>
“怎么啦？”宋安然来到喜秋身边，朝匣子里看了眼，嘴角一抽，笑了起来。</p>
匣子的夹层里面放着银票，都是一百两的面额，总共有两百张，共计两万两。</p>
喜秋有些紧张，第一次遇到一次性送两万两银票，而且还是放在夹层里面的主。喜秋问宋安然：“这些银票该怎么办。”</p>
宋安然笑了笑，“这些肯定是送给老爷的。东珠你照常登记，银票就当做没看见。等老爷回来后，我会请示老爷。”</p>
“奴婢遵命。”</p>
这是一件小插曲，却让喜秋她们个个紧张兮兮。之后清点礼物的时候，都要特意检查一下包装盒有没有夹层，有没有多余的东西出现。</p>
好在像这么神秘兮兮送钱的人只有一个，喜秋她们总算松了一口气。</p>
礼物清点完毕，然后粉们别类的放入各个库房。</p>
宋安然让喜秋抄写了两分账本，一份她保留，一份则是交给宋子期。</p>
等到傍晚宋子期回来后，宋安然就拿着抄写的账本还有那两万两银票去见宋子期。</p>
宋子期在外院书房，见到宋安然送来的两万两银票，他连眉眼都没动一下。</p>
宋子期一边翻着账本，一边问宋子期：“知道这些钱是谁送来的吗？”</p>
宋安然说道：“礼单上写的是张老爷，同户部郎中的礼物一起送来。女儿问了门房，又让白一调查了一番，要是没出错的话，这位张老爷应该是一位盐商。”</p>
宋子期嘲讽一笑，似乎是在嘲笑张老爷的吃香太难看。</p>
宋子期示意宋安然继续说下去，宋安然从众多礼单中拿出一份烫金的礼单，“父亲，这份礼物需要你亲自处置，女儿不敢做主。”</p>
宋子期微蹙眉头，盯着宋安然手中的礼单，有些疑惑。</p>
宋安然没做解释。</p>
宋子期接过礼单翻开一看，礼单上面没有写送礼人的名字，只花了一支插花簪子。反过来看，就是簪花夫人。</p>
宋子期心头一动，他顿时明白过来，宋安然为什么说这份礼物需要他亲自处置。这是簪花夫人特意派人送给他的乔迁礼物。想到簪花夫人，宋子期心头一痛，又觉烦闷。</p>
宋子期沉吟片刻，面无表情的问宋安然，“送礼物的人呢？有谁见到吗？”</p>
宋安然摇摇头，“女儿问过门房和管事，都说只见礼物，没见送礼的人。或许是有人趁着门房忙乱的时候，悄悄送上这份礼物，然后又悄悄的离开。”</p>
宋子期拿着烫金的礼单，只觉着烫手。他犹豫了片刻，干脆将礼单放入抽屉里锁起来，然后对宋安然说道：“将礼单上的礼物送到我的书房，我会仔细检查。”</p>
“女儿遵命。”</p>
宋安然没有多说一个字，没有过问一句话。宋子期也没打算解释，一切尽在不言中。</p>
宋安然说道：“女儿见父亲这几日愁眉不展，莫非是在为差事烦心？昨日在宴席上，女儿听人说，陛下给父亲安排了重任，要求父亲一年内多收几百万两的税。陛下此举，实在是太为难父亲了。”</p>
宋子期摆摆手，“陛下委我重任，既是压力也是动力。目前我已经有点思路了。”</p>
宋安然笑了起来，“父亲，女儿操持商业多年，其实对税收还是有一点心得的。父亲要不要听听女儿的想法？”</p>
宋子期饶有兴趣地看着宋安然，鼓励地说道：“说来听听。如果说得好，为父有重赏。”</p>
“女儿不要赏赐，女儿只希望能替父亲分忧解难。”</p>
宋子期含笑点头，一脸骄傲。“先将你的想法说来听听。”</p>
“女儿遵命。”</p>
宋安然斟酌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户部要收税，目前只有两个途径，一个是农税，一个是商税。这两个税，每年的数目几乎都固定了。</p>
最多也就是几十万两的差别。想要增加户部的收税，目前看来，貌似只能加税。可是一旦增加农税，老百姓就没了活路，那就是在逼迫老百姓造反。</p>
增加商税，又会触动大商人和天下官员的利益，肯定困难重重，几乎办不到。</p>
既然加收农税和商税的办法行不通，干脆就在海贸和盐商身上想办法。”</p>
“海贸和盐商？”宋子期点点头，“要说天下的商人谁最有钱，莫过于海商和盐商，只是我想了几天还没有具体的思路，户部也没人懂海贸。”</p>
“户部没人懂海贸，父亲可以问我啊。”宋安然笑了起来。</p>
接着宋安然又说道：“海贸这方面很简单，每个港口城市，朝廷都设有市舶司。父亲只要说服陛下，对所有进入港口的货物征收三倍以上，十倍以下的重税，一年就能增加七八百万两的收入。”</p>
“这么高的税收？”宋子期吃了一惊。商税三十税一，都有无数人在叫苦。征收三倍到十倍的税，那些人岂不是要翻天。</p>
到时候无数的弹劾折子飞向金銮殿，宋子期纵然有金刚不坏之身，也吃不消众人的围攻。</p>
宋安然大笑起来，“父亲放心，就算对海商征收三倍到十倍的重税，他们的货物依旧有十倍二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润。</p>
父亲别忘了，羊毛出在羊身上，海商的货物全都是卖给富贵人家。就算一件货物贵个五十两银子，父亲认为那些富贵人家，京城的世家勋贵真的会在意吗？</p>
可是一件货物，朝廷若是征收三倍到十倍的说，父亲想一想，全天下七八个港口城市，这将是一笔多大的收入。到时候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p>
宋子期听得很认真，他示意宋安然继续说下去。</p>
宋安然说道：“据女儿所知，官员参与海贸的，只是极少数人。这些人在朝堂上根本无法形成有力的反对力量。</p>
只要陛下肯支持，再从宫里面派出能干的内侍太监到市舶司负责收税，这项政策最多一年就能见到成效。</p>
关于海贸，女儿还有个生财的办法献给父亲。这个办法不仅能赚钱，还能平息朝中的反对声浪。</p>
办法就是由陛下牵头，水师组建船队，朝中官员和户部兵部等等部门一起入股，参与到海贸中。”</p>
接着，宋安然提笔在画纸上开始描绘大周朝的海域线，以及海外地貌特征。</p>
宋安然指着北边的一块大岛，说道：“父亲，这里是倭国，古称扶桑。倭国没特产，没资源，唯有铜矿。他们的铜矿储备几乎是我大周的数倍。只要陛下组建船队，女儿可以提供向导，运一船棉布纸张到倭国，就可以换回一船的黄铜。”</p>
宋子期大吃一惊，“当真如此？”</p>
宋安然压低声音说道：“父亲，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只有几个大海商。他们每年都要从倭国运回来十几船的铜矿。父亲想一想，那是一笔多大的财富。”</p>
宋子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不过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倭国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带走他们的铜矿。”</p>
宋安然轻声说道：“父亲说的没错，所以要以伐木的名义遮掩开矿的事实。将铜矿藏于木头中，然后运上船，再运回国内。比起棉布纸张，这就是几十倍的利润。只要陛下肯组建船队，倭国的铜矿，就没有海盗的份。一年来回两三趟，运个十条船，到时候户部还会缺钱吗？”</p>
宋子期盯着宋安然，“安然，到倭国挖铜矿的大海商中，是不是有你一个？”</p>
宋安然笑而不语，她的手指慢慢下移，来到南方一大片岛上，“父亲，这岛上已经查明，不仅有铜矿，还有丰富的金矿。当然，当地的土人也极为野蛮。</p>
杀人投毒，无恶不作。没有军队护航，一般人还真不敢上岛挖金矿。如果陛下有决心，派遣几千战士上岛，将岛上的土人全部解决，那么岛上的金矿都将是朝廷和陛下的。”</p>
宋安然的手指，沿着海岸想又朝西边移动。最后停在一大片大陆上，“父亲，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天竺，以前又叫身毒。这里就是财富天堂，遍地黄金。</p>
这里的有钱人都用玉石盖房子，用黄金铺地。金矿就裸露在地面上，需要的时候直接去金矿边上走一圈，就能捡到一箩筐的金子。</p>
而且这里的人特别懒惰，他们也只臣服强者。谁是强者，他们就奉谁为主子。如果陛下的军队能来到这里，能在这里扎根，将这里的财富源源不断的运回国内，大周三百年都不愁没钱。”</p>
宋安然指着海上的一大片地方说道：“父亲，海外有无数的金银财宝，有无数的机遇。可是我们这片土地上的王朝统治者，他们的目光永远盯着国内，永远盯着小老百姓。</p>
没钱了找小老百姓收税，打仗了找小老百姓出人。从来没想过要掠食于外，从海外找钱找粮食养活自己的子民。</p>
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或许父亲可以改变传承了千年的恶习，让这片土地上的小老百姓真正过上好日子。”</p>
宋子期一直认真听着宋安然的述说，他以前竟然不知道，原来海外的世界这么大，会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只等着他们去拿去抢去夺。</p>
宋子期长叹一声，“安然，你的想法很好。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慎重。最好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这样一来，你就无法再继续躲在为父身后。到时候陛下可能会对你……会让你进宫，纳你为妃。这是为父不愿意看到的。”</p>
宋安然笑了起来，“父亲的担心，女儿都明白。女儿从来没打算在人前露面。父亲想要证据，其实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直接让陛下下旨，将市舶司的官员召回京城仔细询问。</p>
市舶司的官员长年累月和海商们打交道，对海外的事情，他们多多少少的都知道一些。女儿刚才和父亲说的三个地方，市舶司的官员肯定都听说过。</p>
而且女儿可以肯定，市舶司的官员手中，都有完整的海图。如果陛下想要组建船队出海，那么这些官员都要委以重任。”</p>
宋子期面上一喜，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你刚才说的，的确是个办法。之前你说，除了海贸外还有盐商。盐商这方面，你又有什么办法？”</p>
宋安然笑着问道：“父亲，户部手里面是不是捏着一百多张盐引。”</p>
宋子期挑眉，笑着问道：“怎么？你想要盐引。”</p>
宋安然摇头，“女儿才不要做盐商，免得坏了自己的名声。女儿是想让父亲利用户部手中这一百多张闲散的盐引赚钱。”</p>
“怎么个赚钱法，你说来听听。”</p>
宋安然随口说道：“组织一个盐商大聚会，然后将一百多张盐引拿出来竞拍。价高者得，时限三年。打个比方，一张盐引，竞拍价格一万两，一共三年。</p>
那么盐商每年都要支付一万两给户部，合计三万两。如果一次性付清三万两，户部不妨大方一点，给盐商打个九五折。三年后，户部收回盐引，重新竞拍。</p>
周而复始，这一百多张盐引，一年也能给户部带去几十万上百万的收入。而且挣盐商的钱，没人好意思说户部是在与民争利吧。”</p>
宋子期哈哈大笑起来，“安然，这个户部尚书的位置应该由你来坐。户部如果有你这样的人才，朝廷何愁没钱，陛下何愁没钱，军队何愁没钱。”</p>
宋安然得意一笑，“女儿给父亲当谋士，替父亲出谋划策也一样啊。”</p>
宋子期感慨道：“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想出这么多主意，知道那么多海外知识。</p>
只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你若是身为男儿身，二十年后，朝堂将由你独领风骚。什么沈玉江之流，统统都是你的手下败将，他们都要听你的差遣。”</p>
宋子期一脸遗憾地看着宋安然，老天爷给了他一个聪明的孩子，可惜却生错了性别，以至于不能出仕为官。</p>
面对这个无法更改的事实，宋子期很清楚，他势必会抱憾终身。</p>
宋安然抿唇一笑，“女儿虽然不能出仕为官，但是女儿依旧可以给父亲出谋划策。而且女儿也不喜欢官场上的风气，更不喜欢和那些整天掉书袋的老头子一起做事。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女儿会少活十年的。”</p>
宋子期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你啊，真拿你没办法。那些老大人，个个才高八斗，就是陛下见了他们，也得客客气气的。以后不准再胡说八道，什么掉书袋，那是骂人的话。”</p>
宋安然不好意思的笑笑，“女儿知道啦，女儿以后不会乱说的。反正以后父亲有为难的事情，不妨问问女儿。</p>
女儿不在朝堂，不受束缚，所以想法会比朝堂上的官员更灵活。说不定女儿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能给父亲带去灵感和启发。”</p>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宋子期笑道。</p>
宋安然昂着头，笑道：“在父亲面前，女儿自然用不着谦虚。因为女儿的本事，父亲全都知道。父亲也为女儿骄傲，不是吗？”</p>
“哈哈……你说的没错。这些年，为父一直在为你骄傲。”</p>
顿了顿，宋子期又说道：“今日，你给父亲出的两个主意，都很好。我会写在题本上，交给陛下过目。如果标下同意组建船队出海贸易，将来肯定还需要你在我身边出谋划策。</p>
至于盐引竞拍的事情，问题应该不大。陛下早就看那帮盐商不顺眼了，有机会从盐商手上敲一笔，陛下肯定乐见其成。”</p>
“那女儿就先祝贺父亲马到功成，事事顺利。”</p>
宋子期提笔书写题本，宋安然在旁边补充细节。父女两人一直忙碌到三更时分。</p>
宋安然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千墨院。</p>
丫鬟们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宋安然将全身泡在热水里，舒服得发出一声＂shen yin＂声。</p>
忙碌了一天，在入睡之前洗一个热水澡，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p>
泡完澡，穿上衣服。头发还是半湿，没办法立即上床睡觉。</p>
于是宋安然干脆跑到书房，打算找一本话本传奇作为消遣。</p>
刚走进书房门，宋安然猛地醒过神来，她脸色一红，想起那张信纸。</p>
宋安然的心，不争气的乱跳。宋安然捂住心口，做深呼吸状。无论如何，不能被颜宓牵着鼻子走。</p>
宋安然来到书桌前，翻开书本，拿起压在书本下面的信纸，展开一看，上面果然有了新的内容。</p>
“君子求婚，小人求心。”</p>
这是什么鬼！宋安然分明理解了颜宓的意思，可是她却故意装糊涂，心里头大骂颜宓厚脸皮，越来越流氓。</p>
什么婚啊，什么心啊，这分明是在调戏她。</p>
宋安然咬牙，她要不要调戏回去。</p>
犹豫了又犹豫，宋安然一提笔，干脆写道：“美男投怀送抱，岂能拒绝。明日黄昏后，水榭前。”</p>
写完了，宋安有又有些后悔。可是她又不忍心破坏这张信纸，不愿意在这张信纸上留下任何的污渍。</p>
宋安然揉揉眉心，她果然被颜宓乱了心神。颜宓就是个祸害，大祸害。</p>
宋安然干脆将信纸折叠起来，依旧压在书本下。既然已经写了，那就没什么好后悔的。</p>
接下来颜宓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钻进书房，找到信纸，给她回复。说不定还会再做一幅画，放在书桌上，好吓唬她。</p>
宋安然想到这里，笑了起来。之后，宋安然随意挑选了一本传奇小说，回卧房看书睡觉。</p>
宋安然惦记着颜宓的反应，一大早起来就急匆匆地往书房跑去。矜持掩饰全都被她丢在地上，再踩上两脚。</p>
她这几天，已经快被颜宓弄成了神经病。宋安然在心里头告诉自己，只准发这一次疯，下次再也不能跟着颜宓一起发疯。一定要彻底无视颜宓的各种神经病行为。</p>
喜春喜秋都面面相觑，搞不清楚宋安然在弄什么名堂。</p>
问白一，白一表示不知道。</p>
宋安然将书房门关起来，独自一人。</p>
她有些紧张的找到压在书本下面的信纸，然后展开信纸，结果脸色瞬间变得僵硬。</p>
不是因为颜宓在信纸上写了不堪入目的话，也不是因为颜宓拒绝了她，而是因为信纸上没有新增加的内容。一切就和昨晚她将信纸压在书本下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多一个字。</p>
宋安然发愣，难道颜宓昨晚没钻她的书房，难道颜宓是出了意外吗？</p>
宋安然想不明白，心里面有点替颜宓担心。</p>
宋安然突然狠狠抽打自己的手背。既然已经决定和颜宓划清界限，为什么还要替颜宓担心，为什么还在想颜宓昨晚为什么没来？</p>
她这是怎么了？是被颜宓蛊惑了吗？难道她真就忘不了颜宓？</p>
颜飞飞害了宋子期，颜飞飞是宋家的仇人，颜家同样是宋家的仇人。她应该仇恨颜宓，而不是和颜宓私下里来往。如果颜宓出事，她应该高兴，而不是担忧。</p>
宋安然跌坐在椅子上，她的脑子很乱。</p>
颜宓果然是她的克星，颜宓出现的时候，她不由自主的被颜宓影响。颜宓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同样被颜宓影响。这就是活生生的孽缘。</p>
宋安然暗叹一声，将信纸折叠起来，放在抽屉里。她以后不需要和颜宓继续用写信的方式对话。</p>
她和颜宓之间的关系，应该在宋子期被下诏狱的时候就画上了句话。</p>
书房房门被敲响，宋安然回过神来，对门外喊道：“进来！”</p>
喜秋和白一走了进来。</p>
喜秋对宋安然说道：“姑娘，大姑娘来了。”</p>
宋安然收起纷乱的心思，说道：“请大姐姐进来。”</p>
“奴婢遵命。”</p>
喜秋出去了。白一还留在书房内。</p>
宋安然问白一，“你有什么事？”</p>
“姑娘，奴婢打听到一件事情，是关于颜宓的。”</p>
宋安然挑眉，“说吧。关于颜宓的什么事情。”</p>
“奴婢打听到，原来颜宓已经有举人功名。奴婢还挺说，明年的大比他会下场参加考试。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能考上两榜进士。”</p>
宋安然大惊失色，不是被吓的，而是太过震惊。</p>
“颜宓有举人功名？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为什么京城内从来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传闻？”</p>
白一说道：“颜宓没在京城参加科举。颜家祖籍在江南，颜宓是在江南参加的科举。江南文风荟萃，相貌出众，才学出众，家世出众的学子，在江南比比皆是。</p>
颜宓去了江南，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自然不会引起众人的关注。回到京城后，他又从来不对外宣称他有功名的事情，奴婢估计国公府知道此事的人都没几个。</p>
若非听说颜宓要参加明年二月的会试，奴婢也不会知道颜宓竟然已经有举人功名。”</p>
宋安然呵呵笑了起来，颜宓还真是深藏不露。</p>
宋安然问道：“颜宓既然有功名在身，为什么还要去军中当差？”</p>
白一摇头，“奴婢不知道。姑娘下次见了颜公子，不妨亲自问问颜公子。颜公子肯定会告诉姑娘真相。”(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