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互不相欠
在上方，常芸只在跃下的一瞬感觉到了一丝恐惧，继而便是浓浓的战意。</p>
然而，不管她如何调节身形、调动巫灵，她仍然是抵不过那磅礴的重力。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仿佛变成了一个重约千斤的巨石，狠狠地往地面砸去。</p>
要死了？</p>
她有些自嘲地想到。</p>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瞧见本已奔出老远的拉草车停了下来，然后，一个急转调头，直冲她的方向而来！</p>
毫不迟疑，甚至比之前逃跑的速度更快。</p>
俨然……就是一副来接她的模样！</p>
她心中疑惑顿起，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推车之人的面庞。</p>
就在这个时候，她心窝一疼，那股比之前还要汹涌的怪力猛地激射在身体各个角落，如同有人打开了她的天灵盖，将滚滚岩浆倒入了她的身体！</p>
啊，热！</p>
要热死了！</p>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一道人形迷雾悬在半空，那人沉沉对她低笑，口中说着“你啊你啊，非得以死相逼干嘛……”</p>
话音刚落，她一直在空中胡乱扑棱的双腿仿佛踩上了一块坚硬的隐形巨石，她借力一蹬，身体便如有神力，竟然腾了起来！</p>
刹那间，耳边呼呼的风，身体里的热浪，全都消失不见——她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自己那千万次奔跑在山路上的双脚，如今，竟真的乘风踏云，御风而行！</p>
巨大的震动让常芸睁大了双眼，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如痴如醉、如癫如狂地看着眼前快速变化的景象。</p>
“哈哈哈……”</p>
狂喜涌上心头，她畅笑起来，眼睛亮若明星！</p>
她的笑声清脆动人，那个早已落地的守城卫呆呆地站在地上，抬头间，似看到了天外飞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p>
而那辆拉草车，缓缓地停下，然后，再次调转车身狂奔而去！</p>
“想逃？”常芸冷喝。</p>
她无师自通，双腿在空中大大交错迈开，如若空气有形，定会被她震得支离破碎。她抽出长剑，直直地往那推车之人而去！</p>
……</p>
咦？</p>
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瑟缩了一下。</p>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那辆拉草车。</p>
那个小小的、扎着白色头衣的身影，那个一边推着车一边颤抖着肩膀的人儿，那个感觉到她的停顿而慢慢缓下身形的小孩，竟，像极了牧之……</p>
一时间，过往的种种扯着风呼啸而来。</p>
为何每日都会来巫学院里，为何消息总是那么灵通，为何会看着她说那些奇怪的话……</p>
种种疑惑，此时此刻，全都有了答案。</p>
常芸扯扯嘴角，想笑，却是徒劳。</p>
车停了。</p>
牧之慢慢地转过头，小脸煞白，满脸是泪。</p>
“小姐姐……”</p>
话还没说完，一把长剑就抵在了她的咽喉。</p>
……</p>
*</p>
夜深了。</p>
常芸走在巫学院漆黑一片的小道上。</p>
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微微地喘着粗气。</p>
白天的一切似乎掏空了她的体力，让她感觉到她现在脆弱得，仿佛跟普通婴孩无异。</p>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脚步。</p>
她再次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白天那一幕。</p>
炽热的阳光下，空旷的大地上，一辆车，四个人。</p>
她拿着剑，死死地抵住牧之的脖子。</p>
曾经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女孩，却在那个时候，哭得像个猫儿。</p>
“小姐姐……”</p>
“别这样叫我。”常芸手上用了力，剑尖划破她的脖子。</p>
“他要杀我，而你，和他是一伙的。”她的声音很冷。</p>
“不、不是的……”牧之哭道。</p>
“不是？”常芸笑了，“我自认为，我并不瞎。”</p>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苦等了这么多天，等来的却是这一出好戏。</p>
而这好戏的上演者之一，却是那个陪伴她数个清冷之夜的、那个总是露出两个酒窝，唤她“小姐姐”的女孩。</p>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箭毒发作仍一瘸一拐地赶来的守城卫。</p>
冷笑一声，她已下了决心。</p>
可就在她蕴足力气，马上就要刺去的那刻——</p>
“不可！”</p>
那个躺在草堆上，伤痕累累、苟延残喘的男人，却吃力地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里血红一片。</p>
“你凭什么杀她！你知不知道……”</p>
“白狐，别说！”牧之叫道。</p>
“我凭什么不说？姑娘，我告诉你，你的命是她给你的！你以为那日在祭坛前就死了那老头一人，而你还能安然无事是因为什么？她为了救你，被关进暗室里整整一月，你知道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有，你刚刚不要命地跳下来，她放着大好的撤退时机不要，居然想着回来接住你！她几次三番想要救你的命，而你居然还想杀她？！”</p>
他剧烈地咳血。</p>
他实在想不通，这丫头到底是为了什么！</p>
明明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独独怕这少女殒命！</p>
常芸没说话。</p>
她一双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p>
她突然记起那个月光盈盈的夜里，这个女孩也是这般泪意朦胧地看着自己，说着“跟她走吧”的话语……</p>
她在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那不是一句孩童的玩笑。</p>
她放下已被鲜血弄脏的剑。</p>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p>
常芸转过头，看向狂奔而来的守城卫队伍，声音飘渺。</p>
“你们走吧。”</p>
“小姐姐！”牧之大叫。</p>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从此，我们互不相欠。”常芸落下最后一句话，调头往回走去。</p>
她瘦削而笔直的背影，看在牧之通红的眼里，却好似永别。</p>
“呜……”她哭出声来。</p>
“荆棘！快去救青姐！”白惊宇忍着痛大声提醒。</p>
牧之抬眼看去，只见到那个守城卫面色铁青地趴在地上，显然是箭毒发作了！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咬牙跑去，将守城卫拖回到车上。</p>
“快走！”白惊宇喝道。</p>
牧之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回头，握紧了车把，用尽全力，向城外的密林逃去。</p>
……</p>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常芸已经走到了容依院长的书房门口。</p>
她微叹一口气，抬起有些酸痛的手臂，轻轻叩门。</p>
“进来吧。”房内传来一道略显冷淡的声音。</p>
常芸推门而入，将门仔细关好，看向冷眼看着她的容依。</p>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院长对她流露出这般的神情。她不由得苦笑。</p>
“院长大人，学生……”</p>
话还没说完，容依面色不虞地一拍书桌，喝道：“你就是这么办事的？”</p>
然而，不管她如何调节身形、调动巫灵，她仍然是抵不过那磅礴的重力。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仿佛变成了一个重约千斤的巨石，狠狠地往地面砸去。</p>
要死了？</p>
她有些自嘲地想到。</p>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瞧见本已奔出老远的拉草车停了下来，然后，一个急转调头，直冲她的方向而来！</p>
毫不迟疑，甚至比之前逃跑的速度更快。</p>
俨然……就是一副来接她的模样！</p>
她心中疑惑顿起，拼命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推车之人的面庞。</p>
就在这个时候，她心窝一疼，那股比之前还要汹涌的怪力猛地激射在身体各个角落，如同有人打开了她的天灵盖，将滚滚岩浆倒入了她的身体！</p>
啊，热！</p>
要热死了！</p>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一道人形迷雾悬在半空，那人沉沉对她低笑，口中说着“你啊你啊，非得以死相逼干嘛……”</p>
话音刚落，她一直在空中胡乱扑棱的双腿仿佛踩上了一块坚硬的隐形巨石，她借力一蹬，身体便如有神力，竟然腾了起来！</p>
刹那间，耳边呼呼的风，身体里的热浪，全都消失不见——她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自己那千万次奔跑在山路上的双脚，如今，竟真的乘风踏云，御风而行！</p>
巨大的震动让常芸睁大了双眼，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如痴如醉、如癫如狂地看着眼前快速变化的景象。</p>
“哈哈哈……”</p>
狂喜涌上心头，她畅笑起来，眼睛亮若明星！</p>
她的笑声清脆动人，那个早已落地的守城卫呆呆地站在地上，抬头间，似看到了天外飞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p>
而那辆拉草车，缓缓地停下，然后，再次调转车身狂奔而去！</p>
“想逃？”常芸冷喝。</p>
她无师自通，双腿在空中大大交错迈开，如若空气有形，定会被她震得支离破碎。她抽出长剑，直直地往那推车之人而去！</p>
……</p>
咦？</p>
她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瑟缩了一下。</p>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那辆拉草车。</p>
那个小小的、扎着白色头衣的身影，那个一边推着车一边颤抖着肩膀的人儿，那个感觉到她的停顿而慢慢缓下身形的小孩，竟，像极了牧之……</p>
一时间，过往的种种扯着风呼啸而来。</p>
为何每日都会来巫学院里，为何消息总是那么灵通，为何会看着她说那些奇怪的话……</p>
种种疑惑，此时此刻，全都有了答案。</p>
常芸扯扯嘴角，想笑，却是徒劳。</p>
车停了。</p>
牧之慢慢地转过头，小脸煞白，满脸是泪。</p>
“小姐姐……”</p>
话还没说完，一把长剑就抵在了她的咽喉。</p>
……</p>
*</p>
夜深了。</p>
常芸走在巫学院漆黑一片的小道上。</p>
她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微微地喘着粗气。</p>
白天的一切似乎掏空了她的体力，让她感觉到她现在脆弱得，仿佛跟普通婴孩无异。</p>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脚步。</p>
她再次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白天那一幕。</p>
炽热的阳光下，空旷的大地上，一辆车，四个人。</p>
她拿着剑，死死地抵住牧之的脖子。</p>
曾经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女孩，却在那个时候，哭得像个猫儿。</p>
“小姐姐……”</p>
“别这样叫我。”常芸手上用了力，剑尖划破她的脖子。</p>
“他要杀我，而你，和他是一伙的。”她的声音很冷。</p>
“不、不是的……”牧之哭道。</p>
“不是？”常芸笑了，“我自认为，我并不瞎。”</p>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苦等了这么多天，等来的却是这一出好戏。</p>
而这好戏的上演者之一，却是那个陪伴她数个清冷之夜的、那个总是露出两个酒窝，唤她“小姐姐”的女孩。</p>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箭毒发作仍一瘸一拐地赶来的守城卫。</p>
冷笑一声，她已下了决心。</p>
可就在她蕴足力气，马上就要刺去的那刻——</p>
“不可！”</p>
那个躺在草堆上，伤痕累累、苟延残喘的男人，却吃力地坐了起来，一双眼睛里血红一片。</p>
“你凭什么杀她！你知不知道……”</p>
“白狐，别说！”牧之叫道。</p>
“我凭什么不说？姑娘，我告诉你，你的命是她给你的！你以为那日在祭坛前就死了那老头一人，而你还能安然无事是因为什么？她为了救你，被关进暗室里整整一月，你知道那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有，你刚刚不要命地跳下来，她放着大好的撤退时机不要，居然想着回来接住你！她几次三番想要救你的命，而你居然还想杀她？！”</p>
他剧烈地咳血。</p>
他实在想不通，这丫头到底是为了什么！</p>
明明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独独怕这少女殒命！</p>
常芸没说话。</p>
她一双黑眸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p>
她突然记起那个月光盈盈的夜里，这个女孩也是这般泪意朦胧地看着自己，说着“跟她走吧”的话语……</p>
她在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那不是一句孩童的玩笑。</p>
她放下已被鲜血弄脏的剑。</p>
“你救我一命。我还你。”</p>
常芸转过头，看向狂奔而来的守城卫队伍，声音飘渺。</p>
“你们走吧。”</p>
“小姐姐！”牧之大叫。</p>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所以从此，我们互不相欠。”常芸落下最后一句话，调头往回走去。</p>
她瘦削而笔直的背影，看在牧之通红的眼里，却好似永别。</p>
“呜……”她哭出声来。</p>
“荆棘！快去救青姐！”白惊宇忍着痛大声提醒。</p>
牧之抬眼看去，只见到那个守城卫面色铁青地趴在地上，显然是箭毒发作了！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咬牙跑去，将守城卫拖回到车上。</p>
“快走！”白惊宇喝道。</p>
牧之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越来越小的背影，回头，握紧了车把，用尽全力，向城外的密林逃去。</p>
……</p>
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常芸已经走到了容依院长的书房门口。</p>
她微叹一口气，抬起有些酸痛的手臂，轻轻叩门。</p>
“进来吧。”房内传来一道略显冷淡的声音。</p>
常芸推门而入，将门仔细关好，看向冷眼看着她的容依。</p>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院长对她流露出这般的神情。她不由得苦笑。</p>
“院长大人，学生……”</p>
话还没说完，容依面色不虞地一拍书桌，喝道：“你就是这么办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