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无怨无悔
毒啊贩都是没人性不怕死的。他们做事，从来不需要藏着掖着。</p>
想让谁死，真刀真枪、光明正大地来，成功了，杀鸡儆猴的目的达到，失败了，也得让别人知道，他们都不是好惹的。惹了他们，跟捅马蜂窝没有本质区别，早早晚晚，不死不休！</p>
纪宏图年轻的时候跟他们打过多年交道，自然对他们的脾气秉性有十足了解。那一边混乱的无人监管地带，再加上外国的武装势力本就靠着贩啊毒挣来的钱养兵，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去禁？每一次争斗都是利益博弈的结果。</p>
不是纪宏图多有本事，能掌控全局，是他很擅长揣测人心，见缝插针，明白这些混乱的小势力之间如何才能争斗起来，又如果能借刀杀人，借力打力。所以他才能混得风生水起。</p>
但也仅仅是在所有的小势力没反应过来之前，只要他们之中真正管事的人通通气，必然知道有人在背后搞鬼。可以说每一次纪宏图的胜利都是刀尖上跳舞，充满了危险，被发现是铁板钉钉的事，不过早晚问题。</p>
一转眼距离当初腥风血雨的生活，已经十几年过去了，他心安理得地隐姓埋名也已经足足九年，与社会脱节太久太久......</p>
虽最初并不情愿。哪个男人不想有一番成就，明明他做了那么多事，表彰唾手可得，却因为身份败露，想要回归警界，恢复名誉都成了奢望，被迫踏上逃亡之路，还美其名曰异地安置。</p>
他及他的家人都得到了一个官方发放的假的真实身份，从此世上再无纪宏图此人，他变成了别人，没有学历，没有经验，没有钱，没有亲人的别人。</p>
再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以后过得好与不好，全靠他们自己奋斗。</p>
骨肉离散他忍了，四处流亡他忍了，父母生不养死不葬他还是忍了，可当九年之后，他的噩梦终于变成现实，他忍无可忍了。</p>
父母永远不应该比自己的孩子活得更长啊。失子之痛，甚至还不能用白发人送黑发人来形容，他的头发还没白，他的孩子连人生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p>
凭什么？就因为他的爸爸是纪宏图，就该早夭吗？</p>
铁骨铮铮的汉子，自己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会像个懦夫一般叫苦叫累，可是他也不过天底下最平凡的父亲，失去了从生出到死亡他连抱都没抱过的儿子，如何不悲？不痛？不伤？不恨？</p>
他悲，自己当初没有抗争到底，或者坚持带着孩子一起走；</p>
他痛，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之一，到死都没见过父亲一眼；</p>
他伤，明明自己才是靶子，为什么死的却不是他;</p>
他恨，恨不得手刃凶手，为子报仇！</p>
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他今天站到了x市这片土地上，与儿子共同呼吸同一方空气。</p>
但他有冤、有怨，却从来不曾言悔。不后悔曾经的职业选择，如果时间重来一次，他依然还会义无返顾。</p>
傻吗？是傻的吧。可无论什么样的工作总得有人做，不是他，也会有千千万万个像他一样的人，他们都有父母妻儿，活着亦或死去，不改初衷。</p>
因为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总得有人负重前行，总得有人做出牺牲。</p>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站在车站前发呆。这双手早已不再年轻，曾经的柔软已经被大大小小的茧子代替，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留下的风霜。</p>
纪宏图突然平静下来，喷薄而出的思绪被压下，他转过身，从妻子手中接过女儿，轻声道：“我没事，你放心。”</p>
整整十个小时的硬座，人挤人的车厢，充斥着脚臭味、泡面味和烟味的空气，都让人无端烦躁。可张雨萌神态平和，除了眼眶微红外，看不出任何不妥。她就那么静静站着，便有种神奇的安定人心神的能力。</p>
纪宏图认识张雨萌多年，夫妻两个风雨同舟，真正意义上生死相随，很多次，搬家躲避身后烦人的尾巴时，她都比他更镇定。</p>
只要他们一家还能相守在一起，每天一起迎接太阳升起，每天一起进入梦乡，可以享受平凡的幸福，张雨萌别无所求。得妻如此，夫复何求？</p>
所以说，这个家能一直维持下来，张雨萌功不可没。</p>
早在五年前，当他们又有了一个女儿之后，纪宏图就一直设法想要找回儿子，一家团聚。为了达到目的，他这些年来都跟原来的老同事秘密联系着，希望能寻到岳母的踪迹。</p>
可没想到，岳母藏得比谁都严实，多年来更是从来不曾与人联系过，让纪宏图从芒芒人海里，如何能找到他们呢？</p>
本来想着即使现在找不到，他们耐心点，再有原来的老同事帮忙，早早晚晚，总还有相见的一天。</p>
没想过，转过年来，他最近一次再跟老同事联系的时候，得到的就是岳母与儿子双双遇害的消息！</p>
骗人的吧？他们找人找了五年多了，连毛都没抓着，毒啊贩又是怎么找到他们的？</p>
视频里岳母生命中最后一刻的倔强与惨状，让从来和风细雨的张雨萌哭得好几次昏死过去，求他来认尸。</p>
老人家辛苦一辈子了，临了临了，别说安享晚年，还得为着他们奔波，承担起他们应该承担的责任，更是最后被他们连累得命都丢了，不得善终！</p>
他们西南地区的风俗，人死了，必是要送回老家，入土为安的。张雨萌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母亲死后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纪宏图自己就是警察，哪怕一直都是卧底的身份，也不可能不知道警方对于无主尸体最后会如何处理。</p>
送去直接火化，骨灰随便找个地方一扔，从此灰飞湮灭，世间再无此人。</p>
所以现在他们来了，来见多年未见的亲人最后一面。</p>
纪宏图从下了火车就开始紧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知道，那些人杀了岳母和儿子不是目的，他们真正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当然，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为了达到杀了他的目的，会有多少人被牵连受伤害。</p>
x市此时于他来说绝对不安全，他本应该带着一家人离得远远的，而不是送上门来自投罗网。可是妻子泪眼婆娑的模样，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这么多年，她从不抱怨，从不后悔，现在就这么点要求，他怎么忍心不帮忙。</p>
所以，即使x市是龙潭虎穴，他还是来了，因为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家，便连她也一块带上了。也好，怎么也得来看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姥姥和哥哥，如果真出什么事，一家人，黄泉路上还有个照应。</p>
宾馆中，文沫躺在床上拿着袋薯片吃，程功则聚精会神地在看监控，安静的房间里不时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像进了只老鼠。</p>
躺在床上，看别人忙碌，自己悠闲，别提多幸福了。文沫边吃边偷看，嗯，认真的男人最帅，果然不假。</p>
保持一个动作三小时不变也是本事，程功还真不愧是专业人士，定力十足，耐心更足，在纷乱繁杂的监控视频中寻来寻去，还真让他寻到了几张相同的面孔。</p>
赵蔓青被人询问的画面没拍到，只拍到她离开超市时，有四个男人在她身后不远处，两人一组，不能确定这四个人是否是一伙人。赵蔓青本人也无法辨认出到底是哪两个人跟她问认不认识纪宏图来着，只记得确实只有两个人。</p>
拿这四个人的截图跟案发现场所在的小区路口监控录像对比，终于发现前面两个人在案发前两日和案发当日，都由小区北出口两次出入小区，作案嫌疑很大！</p>
这两个男人看身高不超过1米7，剃着相似的平头，体貌特征被监控拍得很清楚，只要他们还停留在x市，应该不难寻找。</p>
但寻人好寻的前提是，整个市的同行们行动起来。</p>
程功不能暴露，郭建峰去了西南，文沫一个挂着名的文职，哪怕在重案一组呆着，也没办法自己发内部通报。一不符合规定，二让郭建峰回来之后脸往哪搁？</p>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把郭建峰绕过去。文沫从来没有想欺瞒他跟程功搞坚定的地下工作。放着现成的资源不利用才是傻，别的人能不能相信两说，但文沫相信，重案一组的每一个同事都是值得信任的。</p>
难得的相聚，一对情侣却在这一点上起了争执，谁都说服不了谁。</p>
程功是坚定的保密派，他的任务，牵扯文沫进来已是不该，再扩大知悉范围，真走漏风声，后者谁都承担不起。但不是说在自己的国家的领土上不信任自己人，实在是人命关天，责任太过重大。</p>
与其承担风险，还不如缓下步伐来慢慢查慢慢找，反正人已经死了，纪宏图这么多年一直潜藏得很好，他们没必要着急。</p>
可文沫不希望郭建峰一直被蒙在鼓里，放着现成的资源不利用，非要自己去钻牛角尖是愚蠢的行为。之前他们曾分析过，纪宏图也许会因为儿子出事而现身，到那时候，冲着他来的人一定会死死盯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只等他一出现，便除之而后快。</p>
留给他们的时间没有想象中充足啊！他们本来就在明，对方在暗，真碰上对方有心算无心，别到时候阴沟里翻船，还孤立无援，可就真的被动了。</p>
一方面认为保密是原则问题，一方面认为不应该把同盟当贼来防，这一场争执旷日持久，一直到郭建峰风尘扑扑地从外地回来，都没争论出个结果。</p>
好在，他们真正争执的时间极少，绝大多数时间还是用在找人上，虽然仍然没有进展，但x市整体上算风平浪静，不幸中的万幸。</p>
一趟西南之行当然无功而返。张敏婷的身份不出意料是假的。真正的张敏婷是个孤老婆子，丈夫死得比她早得多，而且两人也没有孩子，她多年并未再婚，一直一个人生活。八年前因病死亡，却不知道为什么户口没有注销，还被冒名顶替，名下更是莫名其妙多出个孩子。</p>
当地同行表现得十分配合，却一问三不知，态度热情得让你连气都生不出来，两人无功而返，憋了一肚子气，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文沫监控录像看出什么疑点来没。</p>
好不容易跟程功争取到不说出死者的真实身份，更不提纪宏图的事，只把他们认为很可疑的两个男子的监控截图交上去，借助警方的力量寻人，两人才算勉强达成共识。</p>
因此文沫编了几条看似很合理的理由。两人在作案前进的小区，生面孔，作案后又被拍到仓皇离开，嫌疑颇大。</p>
案发后唯一不错的线索，自然要细细地查，只要这两人还在x市，总要先找出人来再说。</p>
为防打草惊蛇，协查通报仅限于本市公安内部发布，相比较发动广大人民群众自然要慢上一些，却比程功自己没头苍蝇似的乱找要强得多。</p>
全分局派出所紧锣密鼓开始排查，内紧外松，全市范围还处于年后刚刚上班的一片慵懒中。</p>
此时谁都不知道，纪宏图已经来了，x市一场疾风骤雨是躲也躲不开了。</p>
某破旧的网吧内，两名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已经在这上了好几个通宵，开两台机子却从不玩游戏看电影，每次进来倒头就睡，还真是奇怪。</p>
虽然他们网吧也常常都有一时缺钱过来花个十几块买个睡觉地儿的人，但这两位穿着挺不错，怎么看也不像缺钱的主儿，还真是爱好奇特，难道趴在桌子上睡得比较舒服？</p>
不过这年头，谁会去管别人的私事，尤其是这两位每次钱都交得足，也从不惹事生非，就安安静静睡觉，网管才懒得管他们为什么会来网吧包夜呢。</p>
这一天，如往常一般，他们继续开了两台机子，准备休息。做为土生土长的亚热带地区人，还真有点受不了这边的寒冷，好在网吧里人不少，暖风开得足，还能熬得住。</p>
刚随便凑合一口夜宵，最后一口汤还没咽下，其中一人的手机里收到消息：纪宏图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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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让谁死，真刀真枪、光明正大地来，成功了，杀鸡儆猴的目的达到，失败了，也得让别人知道，他们都不是好惹的。惹了他们，跟捅马蜂窝没有本质区别，早早晚晚，不死不休！</p>
纪宏图年轻的时候跟他们打过多年交道，自然对他们的脾气秉性有十足了解。那一边混乱的无人监管地带，再加上外国的武装势力本就靠着贩啊毒挣来的钱养兵，又怎么会真心实意去禁？每一次争斗都是利益博弈的结果。</p>
不是纪宏图多有本事，能掌控全局，是他很擅长揣测人心，见缝插针，明白这些混乱的小势力之间如何才能争斗起来，又如果能借刀杀人，借力打力。所以他才能混得风生水起。</p>
但也仅仅是在所有的小势力没反应过来之前，只要他们之中真正管事的人通通气，必然知道有人在背后搞鬼。可以说每一次纪宏图的胜利都是刀尖上跳舞，充满了危险，被发现是铁板钉钉的事，不过早晚问题。</p>
一转眼距离当初腥风血雨的生活，已经十几年过去了，他心安理得地隐姓埋名也已经足足九年，与社会脱节太久太久......</p>
虽最初并不情愿。哪个男人不想有一番成就，明明他做了那么多事，表彰唾手可得，却因为身份败露，想要回归警界，恢复名誉都成了奢望，被迫踏上逃亡之路，还美其名曰异地安置。</p>
他及他的家人都得到了一个官方发放的假的真实身份，从此世上再无纪宏图此人，他变成了别人，没有学历，没有经验，没有钱，没有亲人的别人。</p>
再没有人管他们的死活，以后过得好与不好，全靠他们自己奋斗。</p>
骨肉离散他忍了，四处流亡他忍了，父母生不养死不葬他还是忍了，可当九年之后，他的噩梦终于变成现实，他忍无可忍了。</p>
父母永远不应该比自己的孩子活得更长啊。失子之痛，甚至还不能用白发人送黑发人来形容，他的头发还没白，他的孩子连人生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p>
凭什么？就因为他的爸爸是纪宏图，就该早夭吗？</p>
铁骨铮铮的汉子，自己可以流尽最后一滴血，也绝不会像个懦夫一般叫苦叫累，可是他也不过天底下最平凡的父亲，失去了从生出到死亡他连抱都没抱过的儿子，如何不悲？不痛？不伤？不恨？</p>
他悲，自己当初没有抗争到底，或者坚持带着孩子一起走；</p>
他痛，世界上最亲近的亲人之一，到死都没见过父亲一眼；</p>
他伤，明明自己才是靶子，为什么死的却不是他;</p>
他恨，恨不得手刃凶手，为子报仇！</p>
种种复杂的情绪，让他今天站到了x市这片土地上，与儿子共同呼吸同一方空气。</p>
但他有冤、有怨，却从来不曾言悔。不后悔曾经的职业选择，如果时间重来一次，他依然还会义无返顾。</p>
傻吗？是傻的吧。可无论什么样的工作总得有人做，不是他，也会有千千万万个像他一样的人，他们都有父母妻儿，活着亦或死去，不改初衷。</p>
因为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总得有人负重前行，总得有人做出牺牲。</p>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站在车站前发呆。这双手早已不再年轻，曾经的柔软已经被大大小小的茧子代替，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留下的风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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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十个小时的硬座，人挤人的车厢，充斥着脚臭味、泡面味和烟味的空气，都让人无端烦躁。可张雨萌神态平和，除了眼眶微红外，看不出任何不妥。她就那么静静站着，便有种神奇的安定人心神的能力。</p>
纪宏图认识张雨萌多年，夫妻两个风雨同舟，真正意义上生死相随，很多次，搬家躲避身后烦人的尾巴时，她都比他更镇定。</p>
只要他们一家还能相守在一起，每天一起迎接太阳升起，每天一起进入梦乡，可以享受平凡的幸福，张雨萌别无所求。得妻如此，夫复何求？</p>
所以说，这个家能一直维持下来，张雨萌功不可没。</p>
早在五年前，当他们又有了一个女儿之后，纪宏图就一直设法想要找回儿子，一家团聚。为了达到目的，他这些年来都跟原来的老同事秘密联系着，希望能寻到岳母的踪迹。</p>
可没想到，岳母藏得比谁都严实，多年来更是从来不曾与人联系过，让纪宏图从芒芒人海里，如何能找到他们呢？</p>
本来想着即使现在找不到，他们耐心点，再有原来的老同事帮忙，早早晚晚，总还有相见的一天。</p>
没想过，转过年来，他最近一次再跟老同事联系的时候，得到的就是岳母与儿子双双遇害的消息！</p>
骗人的吧？他们找人找了五年多了，连毛都没抓着，毒啊贩又是怎么找到他们的？</p>
视频里岳母生命中最后一刻的倔强与惨状，让从来和风细雨的张雨萌哭得好几次昏死过去，求他来认尸。</p>
老人家辛苦一辈子了，临了临了，别说安享晚年，还得为着他们奔波，承担起他们应该承担的责任，更是最后被他们连累得命都丢了，不得善终！</p>
他们西南地区的风俗，人死了，必是要送回老家，入土为安的。张雨萌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母亲死后连个容身之处都没有。纪宏图自己就是警察，哪怕一直都是卧底的身份，也不可能不知道警方对于无主尸体最后会如何处理。</p>
送去直接火化，骨灰随便找个地方一扔，从此灰飞湮灭，世间再无此人。</p>
所以现在他们来了，来见多年未见的亲人最后一面。</p>
纪宏图从下了火车就开始紧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知道，那些人杀了岳母和儿子不是目的，他们真正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当然，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为了达到杀了他的目的，会有多少人被牵连受伤害。</p>
x市此时于他来说绝对不安全，他本应该带着一家人离得远远的，而不是送上门来自投罗网。可是妻子泪眼婆娑的模样，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这么多年，她从不抱怨，从不后悔，现在就这么点要求，他怎么忍心不帮忙。</p>
所以，即使x市是龙潭虎穴，他还是来了，因为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在家，便连她也一块带上了。也好，怎么也得来看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姥姥和哥哥，如果真出什么事，一家人，黄泉路上还有个照应。</p>
宾馆中，文沫躺在床上拿着袋薯片吃，程功则聚精会神地在看监控，安静的房间里不时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像进了只老鼠。</p>
躺在床上，看别人忙碌，自己悠闲，别提多幸福了。文沫边吃边偷看，嗯，认真的男人最帅，果然不假。</p>
保持一个动作三小时不变也是本事，程功还真不愧是专业人士，定力十足，耐心更足，在纷乱繁杂的监控视频中寻来寻去，还真让他寻到了几张相同的面孔。</p>
赵蔓青被人询问的画面没拍到，只拍到她离开超市时，有四个男人在她身后不远处，两人一组，不能确定这四个人是否是一伙人。赵蔓青本人也无法辨认出到底是哪两个人跟她问认不认识纪宏图来着，只记得确实只有两个人。</p>
拿这四个人的截图跟案发现场所在的小区路口监控录像对比，终于发现前面两个人在案发前两日和案发当日，都由小区北出口两次出入小区，作案嫌疑很大！</p>
这两个男人看身高不超过1米7，剃着相似的平头，体貌特征被监控拍得很清楚，只要他们还停留在x市，应该不难寻找。</p>
但寻人好寻的前提是，整个市的同行们行动起来。</p>
程功不能暴露，郭建峰去了西南，文沫一个挂着名的文职，哪怕在重案一组呆着，也没办法自己发内部通报。一不符合规定，二让郭建峰回来之后脸往哪搁？</p>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把郭建峰绕过去。文沫从来没有想欺瞒他跟程功搞坚定的地下工作。放着现成的资源不利用才是傻，别的人能不能相信两说，但文沫相信，重案一组的每一个同事都是值得信任的。</p>
难得的相聚，一对情侣却在这一点上起了争执，谁都说服不了谁。</p>
程功是坚定的保密派，他的任务，牵扯文沫进来已是不该，再扩大知悉范围，真走漏风声，后者谁都承担不起。但不是说在自己的国家的领土上不信任自己人，实在是人命关天，责任太过重大。</p>
与其承担风险，还不如缓下步伐来慢慢查慢慢找，反正人已经死了，纪宏图这么多年一直潜藏得很好，他们没必要着急。</p>
可文沫不希望郭建峰一直被蒙在鼓里，放着现成的资源不利用，非要自己去钻牛角尖是愚蠢的行为。之前他们曾分析过，纪宏图也许会因为儿子出事而现身，到那时候，冲着他来的人一定会死死盯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只等他一出现，便除之而后快。</p>
留给他们的时间没有想象中充足啊！他们本来就在明，对方在暗，真碰上对方有心算无心，别到时候阴沟里翻船，还孤立无援，可就真的被动了。</p>
一方面认为保密是原则问题，一方面认为不应该把同盟当贼来防，这一场争执旷日持久，一直到郭建峰风尘扑扑地从外地回来，都没争论出个结果。</p>
好在，他们真正争执的时间极少，绝大多数时间还是用在找人上，虽然仍然没有进展，但x市整体上算风平浪静，不幸中的万幸。</p>
一趟西南之行当然无功而返。张敏婷的身份不出意料是假的。真正的张敏婷是个孤老婆子，丈夫死得比她早得多，而且两人也没有孩子，她多年并未再婚，一直一个人生活。八年前因病死亡，却不知道为什么户口没有注销，还被冒名顶替，名下更是莫名其妙多出个孩子。</p>
当地同行表现得十分配合，却一问三不知，态度热情得让你连气都生不出来，两人无功而返，憋了一肚子气，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文沫监控录像看出什么疑点来没。</p>
好不容易跟程功争取到不说出死者的真实身份，更不提纪宏图的事，只把他们认为很可疑的两个男子的监控截图交上去，借助警方的力量寻人，两人才算勉强达成共识。</p>
因此文沫编了几条看似很合理的理由。两人在作案前进的小区，生面孔，作案后又被拍到仓皇离开，嫌疑颇大。</p>
案发后唯一不错的线索，自然要细细地查，只要这两人还在x市，总要先找出人来再说。</p>
为防打草惊蛇，协查通报仅限于本市公安内部发布，相比较发动广大人民群众自然要慢上一些，却比程功自己没头苍蝇似的乱找要强得多。</p>
全分局派出所紧锣密鼓开始排查，内紧外松，全市范围还处于年后刚刚上班的一片慵懒中。</p>
此时谁都不知道，纪宏图已经来了，x市一场疾风骤雨是躲也躲不开了。</p>
某破旧的网吧内，两名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已经在这上了好几个通宵，开两台机子却从不玩游戏看电影，每次进来倒头就睡，还真是奇怪。</p>
虽然他们网吧也常常都有一时缺钱过来花个十几块买个睡觉地儿的人，但这两位穿着挺不错，怎么看也不像缺钱的主儿，还真是爱好奇特，难道趴在桌子上睡得比较舒服？</p>
不过这年头，谁会去管别人的私事，尤其是这两位每次钱都交得足，也从不惹事生非，就安安静静睡觉，网管才懒得管他们为什么会来网吧包夜呢。</p>
这一天，如往常一般，他们继续开了两台机子，准备休息。做为土生土长的亚热带地区人，还真有点受不了这边的寒冷，好在网吧里人不少，暖风开得足，还能熬得住。</p>
刚随便凑合一口夜宵，最后一口汤还没咽下，其中一人的手机里收到消息：纪宏图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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