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7章 我才十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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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让简司随等太久，傅临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p>
简司随确认过不会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后，就再次将工作一扔，安排好岳盈书和路云罗，带着路与浓消失了。</p>
当天，梁先生父女甚至还在简家，梁斯斯在简立明面前撒娇卖痴，好不容易说动简立明，让他命令简司随陪她几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说简司随不见了——带着路与浓一起。</p>
梁斯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p>
旁边同样被留下的傅慕贞却幸灾乐祸地一笑，虽然她也生气，但是看着情敌比她更气，她就好受了许多。</p>
至少她隐约知道简司随干什么去了。</p>
至少简司随对她比对梁斯斯好多了。</p>
简立明简直在老友面前丢尽了颜面。但到底有多年的情分在，梁先生虽然不高兴，却也知道简司随不是简立明能随便管得了的。对那个年轻人欣赏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他这小女儿，在他心里是千好万好，怎么简司随就瞧不上呢？</p>
他倒不认为路与浓是简司随拒绝梁斯斯的理由，那多半也只是个幌子而已。梁先生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他不信简司随如今这种身份这种处境。还会将情情爱爱放在心上，之所以拒绝梁斯斯，大概还是因为看不上。</p>
这就有些不能理解了，简司随的眼光是得有多高？</p>
简立明看明白梁先生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十分抱歉地说：“是我莽撞了，那小子一开始就表示不想要别人，我还以为他开玩笑的，毕竟斯斯这么优秀，他看了也该动心，谁知道……”</p>
梁先生连忙摇头，调侃说：“我们都老了，那还能管得了他们？再说是斯斯仰慕司随，非要跑过来的，不是你的过错。当不成亲家也没什么，我们这多么年的情分还是在的。”虽是这样说，到底还是有些心塞不甘。</p>
梁先生也听明白，简立明现在这语气，像是认命了，不打算在婚姻上强迫简司随了。</p>
梁斯斯听着，脸上挂着遗憾落寞的笑容，眼神中深藏着不甘和坚定。</p>
……</p>
“他今天好些了吗？”齐夫人提着自己亲自熬的粥，站在病房外，看着里面略显清瘦的身影，眉宇间满是心疼。</p>
戴医生刚从里面出来，唰唰地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才抬起头，有些忧虑地道：“今天和前几天比起来，我竟然没发现什么不同。”没等齐夫人露出喜色，他又说：“齐夫人，我不想瞒你，三少他不是没问题，只是……我可能没那本事，三少心防很重，性格也……总之，我拿他没办法。”</p>
齐夫人听着，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p>
戴医生又说：“您该早一些将他送过来的。”他摇头，“当初我应您的约去里城，就察觉到三少他的情况不简单，但是您似乎存了侥幸心理，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虽然探不清三少的具体情况，但也能看得出来，他和当初比起来，严重多了。想来这期间肯定出了什么对三少影响甚大的事。”其他的戴医生没再说。之前他已经暗示了不止一次，想从齐夫人口中探听这期间齐靖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知道那些，他肯定就能对症下药，继而摸清齐靖州的心结。</p>
但是齐夫人每次都三缄其口，不愿意说。</p>
病房里齐靖州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一下。</p>
齐夫人只能看到儿子已经失去了往日坚毅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脸，却也能猜想到，他的脸色会有多难看。</p>
她来那么多次，三次有两次看见齐靖州在发呆。眼神之中都没有多少色彩。</p>
嘴唇翕动，好半晌，齐夫人终于开口，嗓音干涩地道：“我也想早些将他送过来啊，我一直都在跟家里争取的。”可是费了那么大的劲，终究还是有些晚了。这里可以说是权贵圈中最负盛名的疗养院，齐家其他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松口，让她将齐靖州送到这里来？</p>
要知道，但凡让别人知道消息，齐家将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p>
最后要不是她豁出去，将所有隐瞒的内情都说清楚，齐老爷子根本不可能松口。</p>
也因为她说出了那些事，暴露出了长子齐靖云身亡的真相，她现在根本不敢再进齐家的门。</p>
她的丈夫，大概不会原谅她了。</p>
齐夫人眼眶一热，悔恨的眼泪将落未落，“戴医生，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靖州他怎么了啊。”她哽咽着说，“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再有他的消息，已经是在重症监护室，他身命垂危，他身边的人不得不赶紧联系我。他胸口上添了一道伤，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是靖州变成这样，和那道伤的来源，必定脱不了干系！”</p>
齐靖州身边的保镖队长刘先生不可能对内情一无所知，然而齐靖州早早就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能泄露任何消息，所以不管齐夫人怎么问，齐靖州身边那几个人都不肯说，于是她至今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来的。</p>
她也猜想过，齐靖州现在这模样，就跟心死了一样，会不会和路与浓有关系。但是转念一想，路与浓已经死了，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再活过来。</p>
戴医生脸色凝重，“不知道三少的情况为什么突然加重，就只能再观察一段时间了，希望能找到突破口吧。”</p>
说着，他又说：“对了，席少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您可以将他接回去了。”</p>
齐夫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p>
戴医生离开，齐夫人捧着食盒走了进去，“靖州，妈来给你送粥，是我亲自熬的，多年没动手了，手艺有些生，你不要嫌弃。”她语气故作轻快。</p>
齐靖州缓缓放下覆在心口的手，没有回头。</p>
齐夫人的心高高提起，小心地走过去，看他脸上神色。见和昨日没什么区别，几分空茫，几分死寂，忍不住有些失望，也感到心疼。</p>
“靖州。”沉默良久，齐夫人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我让你们三兄弟降生到这世上，却没能让你们跟正常人一样，你恨不恨我？”</p>
齐靖州没说话，她兀自呜呜地哭了起来，以手掩面。“自从你大哥因此身故，我就一直在担惊受怕，怕你和靖杭也步他后尘……可是我的靖州性格一直那样乖，不爱大喜大怒，妈一直都是放心你的，以为你可以一辈子平平顺顺……”却没想到到头来，终究没能躲过。</p>
她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家族的怪毛病——家里的女孩子，成家生子，生下来的儿子，都会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受不得刺激。可以大喜，却不能大悲大怒，否则极其容易失去理智，做出事后无法挽回的事情来。</p>
当初的齐靖云，就是在一次缉毒过程中，目睹好友的死亡，陷入狂化，让毒贩有机可乘，要了他命。</p>
嫁给齐浩中之前，齐夫人自然是知道自己的问题的，但是她心存侥幸——也许之前的例子都只是意外呢？</p>
之后长子的死亡，她也极力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呢？直到了解到真相，她才开始害怕起来，更加坚定了隐瞒的心思，害怕承担长子身亡的罪孽。</p>
这么多年来，齐家每一个人察觉到不对，直到齐靖州出现了问题，她才不得不坦白。</p>
“……靖州。”齐夫人抬头看儿子，却见他又在发呆，放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覆在了胸膛那个已经愈合的伤口上，她试探着问道：“靖州，是谁让你受的伤？”</p>
齐靖州眼底终于出现了波澜，那是一种带着绝望的不解，他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齐夫人：“她……就那样恨我？”</p>
他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当初插入他身体的那把小刀，是带着多森寒的凉意，和路与浓的体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p>
彼时路与浓眼中的决绝，至今还深刻地刻印在他脑海里。</p>
他一直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她是真的想让他死。</p>
可事实就是。她真的那样恨他，恨不得他死！</p>
伤口的疼痛，不及心脏疼痛的万分之一！</p>
“妈。”在齐夫人担忧不已的目光中，齐靖州轻轻开口，“让戴医生过来吧，我配合他的治疗。”</p>
齐夫人眼睛蓦地一亮，几乎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他！”说完转身就跑。</p>
戴医生听到齐夫人的传话，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急急忙忙去了齐靖州的病房。</p>
……</p>
几个小时后，戴医生一脸凝重地走出来，对等候在外面的齐夫人说：“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但是很抱歉，我答应了三少不能跟别人说。”</p>
齐夫人也不在意，只问：“戴医生，你有治愈他的办法吗？”</p>
戴医生遗憾地摇头，“夫人，您不要为难我了，没法治愈，只能缓解，席少的情况您不是都知道的吗？不过只要控制得好，十几年不复发不成问题。至于治疗的法子，请您再等一等，我要和其他人讨论一下。”</p>
……</p>
两天后，戴医生拿着刚讨论出来的治疗方案，亲自去问齐靖州的意见，“我们的意思是，您的情况和席少很不一样——比他严重得多，所以不能用席少的方法，我们都一致认为，最好的方案，就是丢掉和您妻子有关的所有记忆，不知道您是什么想法？”</p>
戴医生问得很谨慎。从齐靖州的叙述，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路与浓在齐靖州心里已经占了大半位置，是绝对与众不同的存在，必须慎重对待，他可不敢自作主张。</p>
“丢掉记忆？”齐靖州轻轻合着眼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起伏。</p>
“是的。”戴医生眼中流露出自信。“我们团队和另一个团队有合作，那边刚刚完成了一项研究，可以自由选择摘除人体大脑中的某一段记忆。只要您同意，我们就立即和那边的人联系，请他们过来帮您做这个记忆摘除手术。”</p>
齐靖州脸上依旧波澜不兴，只淡淡反问：“彻底清除？”</p>
戴医生点头，“是的，彻底清除，只要摘除，那些记忆就再也不会出现，届时您也不会再因那些记忆而受苦。”</p>
却见齐靖州忽然睁开了眼，道：“你们还有其他法子的吧？比如催眠。”</p>
本来还想继续夸一番那个手术的好处，听见这话，戴医生刚到嗓子眼的声音又吞了回去，沉默数秒，他迟疑道：“催眠也不是不可以，但您应该知道，催眠的确可以让你忘掉想忘的事，但并不能消除记忆，只能将记忆埋藏，之后遭遇的某些意外，很可能让催眠失去效用。到时候您会重新想起那些不好的事。”</p>
齐靖州却说：“如果催眠可以，就用催眠。”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如果不行，就不用治了。”</p>
戴医生错愕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只无声叹了一口气。</p>
他还以为齐靖州会说，如果催眠不行，再采用手术的法子。</p>
……</p>
与此同时，路与浓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p>
傅临根本没给她两个选择，因为简司随已经帮她做了决定。</p>
再说。她的情况，要是催眠可以成功，之前也没必要一直吊着了。</p>
……</p>
简司随带着路与浓这一消失，又是半年时间。</p>
这次却不是带着人游玩，而是路与浓的术后修复，的确花了半年时间。</p>
半年以来，简司随几乎每天都守在路与浓身边，离开的时间就没超过三个小时过。</p>
旁观的傅临看得叹为观止，眼神越来越复杂。</p>
路与浓面前的简司随，和路与浓不在时候的简司随，根本就是两个人。</p>
因为手术的事，傅临多问了几句，知道了一些简司随和路与浓的过往。他之前还以为这两个人就跟别人猜的一样，因为年少时相识相知相恋，所以再见时又旧情复燃。</p>
他自信地将自己的猜测当事实说出来的时候，简司随跟看智障一样看着他。</p>
“……好歹那么多年的朋友，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简司随说，“你看我跟她像是在恋爱？”</p>
傅临抽抽嘴角，“每天都在撒狗粮，还敢说没在恋爱？”</p>
简司随却没针对他这句话来反驳，而是瞬间陷入自己的回忆似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他摇头说：“你这种没有过那种经历的人，是无法理解我的感情的。”</p>
“……我刚见她的时候，她才五岁，傻乎乎的一个，在自己家门口都能被人贩子给拐走。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从人贩子手里弄出来，但是只用了一颗糖，就将人哄住了……”</p>
“她那个爹，根本就没时间管她，她妈也整天抱着青春疼痛小说以泪洗面，我就天天带着糖去她就读的幼儿园门口，冒充她哥哥将她从老师那里带出来……”其实也不算冒充。</p>
转头看见傅临神色古怪。看他的眼神跟看变态似的，满脸都写着“人家才那么小你竟然就下手了？！”，简司随就不想跟他多说了，只冷飕飕地看着他，简单地概括道：“从她读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她初中毕业，我一直都在她身边，她跟我养大的有什么区别？”</p>
他说他尽的责任比岳盈书和路昊麟多，不是假话，如果说这世上要选一个最了解路与浓的人，那么肯定非他莫属——他对路与浓的了解，连路与浓自己都比不上。</p>
曾经中二的时候，他甚至给她洗脑，跟她说：“如果这世上要选出一个最爱你的人，那一定是我。”</p>
之后经历过许多事情，背叛、死亡、失去、阴谋、构陷，路与浓一直都在他身边，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唯一的温暖来源——他对她几乎不能控制的占有欲，不是没有缘由。</p>
傅临沉默了数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所以，她跟你……是什么关系？”</p>
简司随没有说话。在傅临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却忽然听他说：“岳盈书——是我的母亲。”</p>
傅临猛然瞪大了眼睛，“那你——”</p>
简司随还没等他说完，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凉凉地道：“我已经和他做过亲子鉴定了，你以后他会随随便便将公司交给一个还没确定是不是他种的人？”指的自然是简立明。</p>
傅临仍旧一副震惊表情，“岳盈书……如果我记忆没出错，你说的，是与浓的妈吧？就是你关起来的那个？”</p>
“对。你也知道，我之所以有今天，靠的不仅仅是能力。大半是因为我的嫡子身份。”但是都是假的，他只是和简立明的原配做了一个交易，那是一个两个儿子都死在那些私生子手里的可怜女人，他们之间各取所需。简司随帮她报仇，她给简司随一个高于其他私生子的身份。</p>
“所以你也该猜到我为什么要把岳盈书给关起来了——她不能暴露在简立明眼前，否则……”</p>
简司随没说完，但是傅临已经听明白了，岳盈书出现在简立明面前，保不准会扯出简司随的伪嫡子身份，到时候他这一切可都完了。</p>
“也不一定会完。”简司随说，“他的嫡子就两个，都被其他人给弄死了，剩下的都是私生子，大家都没什么区别，就算我身份暴露，我也有把握，他不敢将权力再移交给旁人。”这也是他放下公司不管，四处扩张自己势力的原因之一。</p>
他需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让简立明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不敢拿他如何。</p>
傅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头疼地挠着脑袋。怪他嘴贱，现在好了。知道了这些，就不可能置身事外。</p>
“简少！”佣人急急忙忙地跑来，“小姐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p>
简司随好笑地问：“她又闹起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p>
佣人语气艰难地说：“小姐拿您的手机玩游戏，无意间翻到了小少爷的照片，然后她就问是谁……”说起来简直一言难尽，“我们说了实话，但是小姐她不相信，认为我们是骗她的。”</p>
简司随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p>
他已经听到了路与浓拔高的声音：“……我儿子？！你有种给我再说一遍？这娃都三四岁了吧？我才十六岁！”最后一句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p>
傅临愧疚地低下了头，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p>
简司随反倒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本来手术前说好的，摘除近五年来的记忆就好，但是说和做终究是不一样的，手术的时候并不能这样精确，傅临一个不小心，出了岔子，路与浓竟然只剩下前十六年的记忆。</p>
不过这样挺好，很合他意。</p>
“这意外我很喜欢。”简司随说。</p>
迈步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路与浓就一个旋风似的冲了上来，脸色扭曲地将手机屏幕凑到他面前。“这是谁？！”</p>
这种事情根本不能瞒，简司随道：“你儿子。”</p>
路与浓眼中的侥幸瞬间荡然无存，“不，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才十六岁，连个男朋友都没有……”</p>
看着她露出憋屈的表情，简司随觉得好笑，将鸵鸟似的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抬起来，“好好看看，你十六岁的时候，我有这么老吗？我现在都三十岁了。”</p>
路与浓脸色变了再变，最后恍惚地道：“我只是在考试的时候睡了一觉而已，竟然就重生到了……九年后？”</p>
简司随：“……”</p>
傅临抽抽嘴角，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p>
路与浓恍然大悟似的，又说：“怪不得我之前照镜子，发现我老了不少。”</p>
十六岁的路与浓，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满目的朝气，永远过剩的精力，从来不晓得烦恼的什么。</p>
简司随忍笑忍得辛苦，将人拖到一边教育去了，“你只是失忆了而已，不是什么重生，我都告诉过你了，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你是不是又偷偷摸摸地看了？还有，这个是你儿子，他叫云罗……”</p>
半小时后，路与浓一脸的震惊。</p>
简司随无语地扳过她脑袋，“这都几个月了，你才发现不对？”就这脑子，的确像她十六岁的时候，没有他在，估计还能被人贩子拐走。</p>
并没有让简司随等太久，傅临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p>
简司随确认过不会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后，就再次将工作一扔，安排好岳盈书和路云罗，带着路与浓消失了。</p>
当天，梁先生父女甚至还在简家，梁斯斯在简立明面前撒娇卖痴，好不容易说动简立明，让他命令简司随陪她几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说简司随不见了——带着路与浓一起。</p>
梁斯斯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p>
旁边同样被留下的傅慕贞却幸灾乐祸地一笑，虽然她也生气，但是看着情敌比她更气，她就好受了许多。</p>
至少她隐约知道简司随干什么去了。</p>
至少简司随对她比对梁斯斯好多了。</p>
简立明简直在老友面前丢尽了颜面。但到底有多年的情分在，梁先生虽然不高兴，却也知道简司随不是简立明能随便管得了的。对那个年轻人欣赏的同时，又有些遗憾，他这小女儿，在他心里是千好万好，怎么简司随就瞧不上呢？</p>
他倒不认为路与浓是简司随拒绝梁斯斯的理由，那多半也只是个幌子而已。梁先生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他不信简司随如今这种身份这种处境。还会将情情爱爱放在心上，之所以拒绝梁斯斯，大概还是因为看不上。</p>
这就有些不能理解了，简司随的眼光是得有多高？</p>
简立明看明白梁先生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十分抱歉地说：“是我莽撞了，那小子一开始就表示不想要别人，我还以为他开玩笑的，毕竟斯斯这么优秀，他看了也该动心，谁知道……”</p>
梁先生连忙摇头，调侃说：“我们都老了，那还能管得了他们？再说是斯斯仰慕司随，非要跑过来的，不是你的过错。当不成亲家也没什么，我们这多么年的情分还是在的。”虽是这样说，到底还是有些心塞不甘。</p>
梁先生也听明白，简立明现在这语气，像是认命了，不打算在婚姻上强迫简司随了。</p>
梁斯斯听着，脸上挂着遗憾落寞的笑容，眼神中深藏着不甘和坚定。</p>
……</p>
“他今天好些了吗？”齐夫人提着自己亲自熬的粥，站在病房外，看着里面略显清瘦的身影，眉宇间满是心疼。</p>
戴医生刚从里面出来，唰唰地在本子上写了几行字，才抬起头，有些忧虑地道：“今天和前几天比起来，我竟然没发现什么不同。”没等齐夫人露出喜色，他又说：“齐夫人，我不想瞒你，三少他不是没问题，只是……我可能没那本事，三少心防很重，性格也……总之，我拿他没办法。”</p>
齐夫人听着，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p>
戴医生又说：“您该早一些将他送过来的。”他摇头，“当初我应您的约去里城，就察觉到三少他的情况不简单，但是您似乎存了侥幸心理，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虽然探不清三少的具体情况，但也能看得出来，他和当初比起来，严重多了。想来这期间肯定出了什么对三少影响甚大的事。”其他的戴医生没再说。之前他已经暗示了不止一次，想从齐夫人口中探听这期间齐靖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要知道那些，他肯定就能对症下药，继而摸清齐靖州的心结。</p>
但是齐夫人每次都三缄其口，不愿意说。</p>
病房里齐靖州站在窗前，久久没有动一下。</p>
齐夫人只能看到儿子已经失去了往日坚毅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脸，却也能猜想到，他的脸色会有多难看。</p>
她来那么多次，三次有两次看见齐靖州在发呆。眼神之中都没有多少色彩。</p>
嘴唇翕动，好半晌，齐夫人终于开口，嗓音干涩地道：“我也想早些将他送过来啊，我一直都在跟家里争取的。”可是费了那么大的劲，终究还是有些晚了。这里可以说是权贵圈中最负盛名的疗养院，齐家其他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松口，让她将齐靖州送到这里来？</p>
要知道，但凡让别人知道消息，齐家将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p>
最后要不是她豁出去，将所有隐瞒的内情都说清楚，齐老爷子根本不可能松口。</p>
也因为她说出了那些事，暴露出了长子齐靖云身亡的真相，她现在根本不敢再进齐家的门。</p>
她的丈夫，大概不会原谅她了。</p>
齐夫人眼眶一热，悔恨的眼泪将落未落，“戴医生，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靖州他怎么了啊。”她哽咽着说，“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再有他的消息，已经是在重症监护室，他身命垂危，他身边的人不得不赶紧联系我。他胸口上添了一道伤，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是靖州变成这样，和那道伤的来源，必定脱不了干系！”</p>
齐靖州身边的保镖队长刘先生不可能对内情一无所知，然而齐靖州早早就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能泄露任何消息，所以不管齐夫人怎么问，齐靖州身边那几个人都不肯说，于是她至今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来的。</p>
她也猜想过，齐靖州现在这模样，就跟心死了一样，会不会和路与浓有关系。但是转念一想，路与浓已经死了，在那种情况下，不可能再活过来。</p>
戴医生脸色凝重，“不知道三少的情况为什么突然加重，就只能再观察一段时间了，希望能找到突破口吧。”</p>
说着，他又说：“对了，席少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您可以将他接回去了。”</p>
齐夫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p>
戴医生离开，齐夫人捧着食盒走了进去，“靖州，妈来给你送粥，是我亲自熬的，多年没动手了，手艺有些生，你不要嫌弃。”她语气故作轻快。</p>
齐靖州缓缓放下覆在心口的手，没有回头。</p>
齐夫人的心高高提起，小心地走过去，看他脸上神色。见和昨日没什么区别，几分空茫，几分死寂，忍不住有些失望，也感到心疼。</p>
“靖州。”沉默良久，齐夫人带着鼻音的声音响起，“我让你们三兄弟降生到这世上，却没能让你们跟正常人一样，你恨不恨我？”</p>
齐靖州没说话，她兀自呜呜地哭了起来，以手掩面。“自从你大哥因此身故，我就一直在担惊受怕，怕你和靖杭也步他后尘……可是我的靖州性格一直那样乖，不爱大喜大怒，妈一直都是放心你的，以为你可以一辈子平平顺顺……”却没想到到头来，终究没能躲过。</p>
她是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家族的怪毛病——家里的女孩子，成家生子，生下来的儿子，都会和普通人不太一样。受不得刺激。可以大喜，却不能大悲大怒，否则极其容易失去理智，做出事后无法挽回的事情来。</p>
当初的齐靖云，就是在一次缉毒过程中，目睹好友的死亡，陷入狂化，让毒贩有机可乘，要了他命。</p>
嫁给齐浩中之前，齐夫人自然是知道自己的问题的，但是她心存侥幸——也许之前的例子都只是意外呢？</p>
之后长子的死亡，她也极力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呢？直到了解到真相，她才开始害怕起来，更加坚定了隐瞒的心思，害怕承担长子身亡的罪孽。</p>
这么多年来，齐家每一个人察觉到不对，直到齐靖州出现了问题，她才不得不坦白。</p>
“……靖州。”齐夫人抬头看儿子，却见他又在发呆，放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覆在了胸膛那个已经愈合的伤口上，她试探着问道：“靖州，是谁让你受的伤？”</p>
齐靖州眼底终于出现了波澜，那是一种带着绝望的不解，他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齐夫人：“她……就那样恨我？”</p>
他到现在，都还清晰地记得，当初插入他身体的那把小刀，是带着多森寒的凉意，和路与浓的体温形成了强烈的反差。</p>
彼时路与浓眼中的决绝，至今还深刻地刻印在他脑海里。</p>
他一直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她是真的想让他死。</p>
可事实就是。她真的那样恨他，恨不得他死！</p>
伤口的疼痛，不及心脏疼痛的万分之一！</p>
“妈。”在齐夫人担忧不已的目光中，齐靖州轻轻开口，“让戴医生过来吧，我配合他的治疗。”</p>
齐夫人眼睛蓦地一亮，几乎喜极而泣，连连点头，“好，好，你等着，我这就去叫他！”说完转身就跑。</p>
戴医生听到齐夫人的传话，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急急忙忙去了齐靖州的病房。</p>
……</p>
几个小时后，戴医生一脸凝重地走出来，对等候在外面的齐夫人说：“事情我已经了解了，但是很抱歉，我答应了三少不能跟别人说。”</p>
齐夫人也不在意，只问：“戴医生，你有治愈他的办法吗？”</p>
戴医生遗憾地摇头，“夫人，您不要为难我了，没法治愈，只能缓解，席少的情况您不是都知道的吗？不过只要控制得好，十几年不复发不成问题。至于治疗的法子，请您再等一等，我要和其他人讨论一下。”</p>
……</p>
两天后，戴医生拿着刚讨论出来的治疗方案，亲自去问齐靖州的意见，“我们的意思是，您的情况和席少很不一样——比他严重得多，所以不能用席少的方法，我们都一致认为，最好的方案，就是丢掉和您妻子有关的所有记忆，不知道您是什么想法？”</p>
戴医生问得很谨慎。从齐靖州的叙述，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路与浓在齐靖州心里已经占了大半位置，是绝对与众不同的存在，必须慎重对待，他可不敢自作主张。</p>
“丢掉记忆？”齐靖州轻轻合着眼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起伏。</p>
“是的。”戴医生眼中流露出自信。“我们团队和另一个团队有合作，那边刚刚完成了一项研究，可以自由选择摘除人体大脑中的某一段记忆。只要您同意，我们就立即和那边的人联系，请他们过来帮您做这个记忆摘除手术。”</p>
齐靖州脸上依旧波澜不兴，只淡淡反问：“彻底清除？”</p>
戴医生点头，“是的，彻底清除，只要摘除，那些记忆就再也不会出现，届时您也不会再因那些记忆而受苦。”</p>
却见齐靖州忽然睁开了眼，道：“你们还有其他法子的吧？比如催眠。”</p>
本来还想继续夸一番那个手术的好处，听见这话，戴医生刚到嗓子眼的声音又吞了回去，沉默数秒，他迟疑道：“催眠也不是不可以，但您应该知道，催眠的确可以让你忘掉想忘的事，但并不能消除记忆，只能将记忆埋藏，之后遭遇的某些意外，很可能让催眠失去效用。到时候您会重新想起那些不好的事。”</p>
齐靖州却说：“如果催眠可以，就用催眠。”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如果不行，就不用治了。”</p>
戴医生错愕地看着他，许久之后，只无声叹了一口气。</p>
他还以为齐靖州会说，如果催眠不行，再采用手术的法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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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路与浓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p>
傅临根本没给她两个选择，因为简司随已经帮她做了决定。</p>
再说。她的情况，要是催眠可以成功，之前也没必要一直吊着了。</p>
……</p>
简司随带着路与浓这一消失，又是半年时间。</p>
这次却不是带着人游玩，而是路与浓的术后修复，的确花了半年时间。</p>
半年以来，简司随几乎每天都守在路与浓身边，离开的时间就没超过三个小时过。</p>
旁观的傅临看得叹为观止，眼神越来越复杂。</p>
路与浓面前的简司随，和路与浓不在时候的简司随，根本就是两个人。</p>
因为手术的事，傅临多问了几句，知道了一些简司随和路与浓的过往。他之前还以为这两个人就跟别人猜的一样，因为年少时相识相知相恋，所以再见时又旧情复燃。</p>
他自信地将自己的猜测当事实说出来的时候，简司随跟看智障一样看着他。</p>
“……好歹那么多年的朋友，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简司随说，“你看我跟她像是在恋爱？”</p>
傅临抽抽嘴角，“每天都在撒狗粮，还敢说没在恋爱？”</p>
简司随却没针对他这句话来反驳，而是瞬间陷入自己的回忆似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他摇头说：“你这种没有过那种经历的人，是无法理解我的感情的。”</p>
“……我刚见她的时候，她才五岁，傻乎乎的一个，在自己家门口都能被人贩子给拐走。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从人贩子手里弄出来，但是只用了一颗糖，就将人哄住了……”</p>
“她那个爹，根本就没时间管她，她妈也整天抱着青春疼痛小说以泪洗面，我就天天带着糖去她就读的幼儿园门口，冒充她哥哥将她从老师那里带出来……”其实也不算冒充。</p>
转头看见傅临神色古怪。看他的眼神跟看变态似的，满脸都写着“人家才那么小你竟然就下手了？！”，简司随就不想跟他多说了，只冷飕飕地看着他，简单地概括道：“从她读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她初中毕业，我一直都在她身边，她跟我养大的有什么区别？”</p>
他说他尽的责任比岳盈书和路昊麟多，不是假话，如果说这世上要选一个最了解路与浓的人，那么肯定非他莫属——他对路与浓的了解，连路与浓自己都比不上。</p>
曾经中二的时候，他甚至给她洗脑，跟她说：“如果这世上要选出一个最爱你的人，那一定是我。”</p>
之后经历过许多事情，背叛、死亡、失去、阴谋、构陷，路与浓一直都在他身边，成了他唯一的慰藉，唯一的温暖来源——他对她几乎不能控制的占有欲，不是没有缘由。</p>
傅临沉默了数秒，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所以，她跟你……是什么关系？”</p>
简司随没有说话。在傅临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却忽然听他说：“岳盈书——是我的母亲。”</p>
傅临猛然瞪大了眼睛，“那你——”</p>
简司随还没等他说完，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凉凉地道：“我已经和他做过亲子鉴定了，你以后他会随随便便将公司交给一个还没确定是不是他种的人？”指的自然是简立明。</p>
傅临仍旧一副震惊表情，“岳盈书……如果我记忆没出错，你说的，是与浓的妈吧？就是你关起来的那个？”</p>
“对。你也知道，我之所以有今天，靠的不仅仅是能力。大半是因为我的嫡子身份。”但是都是假的，他只是和简立明的原配做了一个交易，那是一个两个儿子都死在那些私生子手里的可怜女人，他们之间各取所需。简司随帮她报仇，她给简司随一个高于其他私生子的身份。</p>
“所以你也该猜到我为什么要把岳盈书给关起来了——她不能暴露在简立明眼前，否则……”</p>
简司随没说完，但是傅临已经听明白了，岳盈书出现在简立明面前，保不准会扯出简司随的伪嫡子身份，到时候他这一切可都完了。</p>
“也不一定会完。”简司随说，“他的嫡子就两个，都被其他人给弄死了，剩下的都是私生子，大家都没什么区别，就算我身份暴露，我也有把握，他不敢将权力再移交给旁人。”这也是他放下公司不管，四处扩张自己势力的原因之一。</p>
他需要让自己强大起来，让简立明即使知道了真相，也不敢拿他如何。</p>
傅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头疼地挠着脑袋。怪他嘴贱，现在好了。知道了这些，就不可能置身事外。</p>
“简少！”佣人急急忙忙地跑来，“小姐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p>
简司随好笑地问：“她又闹起来了？”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p>
佣人语气艰难地说：“小姐拿您的手机玩游戏，无意间翻到了小少爷的照片，然后她就问是谁……”说起来简直一言难尽，“我们说了实话，但是小姐她不相信，认为我们是骗她的。”</p>
简司随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了。</p>
他已经听到了路与浓拔高的声音：“……我儿子？！你有种给我再说一遍？这娃都三四岁了吧？我才十六岁！”最后一句话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p>
傅临愧疚地低下了头，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错。</p>
简司随反倒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本来手术前说好的，摘除近五年来的记忆就好，但是说和做终究是不一样的，手术的时候并不能这样精确，傅临一个不小心，出了岔子，路与浓竟然只剩下前十六年的记忆。</p>
不过这样挺好，很合他意。</p>
“这意外我很喜欢。”简司随说。</p>
迈步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路与浓就一个旋风似的冲了上来，脸色扭曲地将手机屏幕凑到他面前。“这是谁？！”</p>
这种事情根本不能瞒，简司随道：“你儿子。”</p>
路与浓眼中的侥幸瞬间荡然无存，“不，你一定是在开玩笑，我才十六岁，连个男朋友都没有……”</p>
看着她露出憋屈的表情，简司随觉得好笑，将鸵鸟似的埋在他怀里的脑袋抬起来，“好好看看，你十六岁的时候，我有这么老吗？我现在都三十岁了。”</p>
路与浓脸色变了再变，最后恍惚地道：“我只是在考试的时候睡了一觉而已，竟然就重生到了……九年后？”</p>
简司随：“……”</p>
傅临抽抽嘴角，不忍直视地扭过了头。</p>
路与浓恍然大悟似的，又说：“怪不得我之前照镜子，发现我老了不少。”</p>
十六岁的路与浓，就该是这个样子的，满目的朝气，永远过剩的精力，从来不晓得烦恼的什么。</p>
简司随忍笑忍得辛苦，将人拖到一边教育去了，“你只是失忆了而已，不是什么重生，我都告诉过你了，别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你是不是又偷偷摸摸地看了？还有，这个是你儿子，他叫云罗……”</p>
半小时后，路与浓一脸的震惊。</p>
简司随无语地扳过她脑袋，“这都几个月了，你才发现不对？”就这脑子，的确像她十六岁的时候，没有他在，估计还能被人贩子拐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