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0章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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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靖州不敢继续刺激路与浓，在察觉到她要醒来之前，就不舍地下了床，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坐到了监控前。</p>
他透过屏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熟睡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眼睛已经撑不住地感到疲惫，可是床上的人没有动弹一下。不安地皱起眉头，齐靖州给下面的保姆打了个内线电话。</p>
昨晚的动静保姆都听见了，冲出来却被刘先生拦住，于是也知道了路与浓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而是那位一直不愿意见路与浓的先生终于出现了。</p>
早上的时候她早早地按照之前得到的食谱，给路与浓做好了早餐，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见路与浓下楼来。因为顾忌着那位神秘的雇主可能还在上面，她抬头往上面望了无数次，也不敢上楼去叫人。</p>
直到接到电话，她才忙不迭跑上楼。先试探着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保姆慌了神，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备用钥匙。直接开了门。</p>
还以为路与浓出了什么事，然而一进去，却看见路与浓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迷糊地望向门口，好半天才确认她的身份，“……有什么事吗？”路与浓迟疑地问道。</p>
保姆直觉有什么不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回答道：“没事没事，就是您一直没起，我担心您饿着，所以来叫您下去吃早饭。”早餐时间可是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了。</p>
“早饭？”路与浓脸色有些茫然，迟缓地往窗边望了望，而后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原来已经是早上了啊……”</p>
她掀开被子爬起来，往浴室那边走，快要进去的时候，忽然又停下来，扭头望着保姆，有些不安地说：“我……我昨晚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p>
保姆神色茫然，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p>
她听不懂路与浓的真实意思，就顺着安慰了几句，“只是一个噩梦而已，现在您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您看外面天已经亮了。噩梦里的东西也不在了。”天知道，说完这话她有多想咬舌头，这些都是平时哄家里五六岁的小孙子的，怎么就在路与浓面前说出来了？</p>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路与浓听了，竟然懵懂地点了点头，而后露出一个浅淡单纯的笑容，“你说得对。”</p>
说完就进了浴室。</p>
保姆神色更加茫然，怎么觉得这位今天不太对劲呢？</p>
不敢耽搁，出了房间，保姆连忙照着刚才那个号码拨回去。然后将自己听见看见的都详细讲了一遍。</p>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保姆敏锐地听见那边的呼吸时而凌乱时而沉重，似乎主人正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保姆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说，老老实实等着那边发话。</p>
许久之后，她听见电话里传来男人有些艰涩的声音：“她只是做了一个噩梦。”</p>
保姆脑子转得极快，结合昨晚听到的猜到的，立即就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p>
等路与浓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p>
保姆恭敬地将早餐端到桌上，悄悄观察着路与浓的脸色，见她脸色苍白精神恍惚，打好腹稿开口道：“您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p>
路与浓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困惑地望过去。</p>
保姆说：“看您这段时间脸色都不太好，平时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晚上是不是也睡得不太安稳？您年纪还这么小呢，看起来只比我家孙女大几岁，怎么过得跟我那几个要费劲养家的儿女似的？”</p>
保姆的语气很慈和，带着些开玩笑的意味。</p>
路与浓今早的精神出离地差，脑子也异常地迟钝，保姆说的话这样简单，她都花了比平日多了几倍的时间才理解过来，然后虚无地笑了笑。</p>
保姆又说：“您这样可不行啊，虽然我不知道您平时都在想些什么，但是无疑都是些没有办法解决，只能让人愁闷的问题。您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所以才会失眠，怪不得您昨晚会做噩梦，这都是压力太大的原因。”</p>
路与浓怔住，脑海中一直交缠翻腾的思绪忽然就停了下来。在听到保姆的话之前，她一直在疑惑，昨晚真的是噩梦？在听到这些话后，她迫不及待地松开了那口气——真的只是个噩梦而已，她只是因为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才会做出那样可怕的噩梦来。</p>
对，就只是个噩梦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p>
路与浓释然一笑，忽然就有了胃口，搅了半天都没吃一口的粥忽然变得很香。</p>
……</p>
饭后路与浓心情好了许多，她叫来刘先生，说：“我想去那天那个酒吧玩。”</p>
刘先生倏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天那个酒吧”？不是昨天才去过吗？为什么这样称呼？</p>
尽管心里疑惑，但是刚刚接到了通知，说满足路与浓的一切愿望，刘先生知道自己没用质疑的权力。</p>
……</p>
周历山仿佛是住在酒吧里一样，路与浓一过去，就遇上了人。</p>
“好巧啊，与浓，你今天又来玩了？”</p>
“我不能来吗？”她不是才来过一次吗？路与浓皱着眉头回了一句，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离周历山远了一些。心里想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这语气，好像他们关系很好一样。</p>
周历山看见她这反应，扬了扬眉，暗示性地提了提昨天的事，路与浓却无动于衷，根本就没有听懂。</p>
周历山心头微微一跳。</p>
听着周历山跟路与浓说话，刘先生越听越觉得怪异，路与浓似乎……是忘记了昨天发生了什么？</p>
周历山也发现了，路与浓对昨天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印象，但是提起她第一次来“彷徨”酒吧的事情，她却都记得清清楚楚。周历山不信路与浓是失忆了什么的，他只当路与浓不相信他，所以在装傻。</p>
笑容一分不减，却少了几分真诚和热切。周历山没和路与浓说多，见路与浓态度敷衍，随意扯了几句就走了。他得将情况都告诉简少。</p>
刘先生跟在路与浓身后，也悄悄给齐靖州发了一条信息，将路与浓状似失忆，忘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的事情说了。</p>
……</p>
“忘了？”听到这个消息，齐靖州一时竟然难以分辨自己是什么心情。昨晚路与浓的反应如同一盆冷水在他头上浇下，让他愧疚无比的同时又感到难以接受——她怎么能那样害怕他呢？</p>
他服从理智违背感情，做出一个决定，而那个决定还没有开始实行，却忽然有人跟他说，她忘了于她而言噩梦一般的昨天。</p>
这是不是说，他还有机会将她留在身边？</p>
手机忽然又震动了一下。他连忙拿起来，却发现根本不是下属发来的信息，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几张照片。</p>
每一张都是路与浓。</p>
虽然发信人有意将能透露背景地址的东西给打了码，但是齐靖州是知道路与浓现在在哪里的，几乎是一看就知道了，照片是在“彷徨”酒吧里拍的。</p>
发信人在最后附上了一个银行卡账号，要求他出钱买这些照片，并表示这样的照片之后还会有。</p>
联系之前查到的信息，不难想到这是谁做的。齐靖州神色冰冷又不耐烦，直截了当地打了一个电话出去：“把汪雅贝母女给解决掉！”</p>
他最后回复了之前的短信：试探一下她忘记的，是不是仅有昨天。</p>
……</p>
“齐靖州？”路与浓抬起眸子。望向刘先生，“我当然记得。”她语气平静地说，“那是我之前的丈夫。”</p>
说完，口罩之下，她面容浮上些许迷惘。她清晰地记得她和齐靖州相处的一点一滴，记得那个男人是如何辜负她伤害她，可是想起这些，她心里竟然一丝波澜都没有起，好像那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样。</p>
为什么会这样？</p>
路与浓抬手摸着心脏，仍旧在跳动，身体也还是温热的。她还好好的活着。</p>
可是为什么，突然间，好像失去了感知情感的能力？</p>
她记得自己爱过那个人，恨过那个人，可是爱恨在她心里仿佛只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只是两个状态。她翻出脑海中尚且清晰的记忆，却发现，她已经感受不到开心喜悦，也感受不到愤怒悲伤。</p>
可是想起汪雅贝，她心底涌起的是厌恶，想起简司随，她脑海中就全是依赖和想念。</p>
那种奇怪的症状，似乎只针对齐靖州一个人而已。</p>
路与浓不解又惊慌地皱起眉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p>
刘先生仔细地观察着路与浓的神色，发现她说起这句话，就跟说起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心里的怪异感觉就跟之前发现她忘掉昨天一样。</p>
心里念头一闪，刘先生试探着问了一句：“少爷说会尊重您的想法，那么，如果您之前的丈夫找来，您会跟他回去吗？”</p>
路与浓沉默着，似乎是在思索，眉宇间并没有类似激动的情绪。许久之后，她心不在焉地开口：“不回去……回去做什么？”</p>
刘先生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急忙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p>
走的时候，路与浓发现有人在偷拍她。一扭头，就看见了路君君。路君君眼神里全是怨恨，恨不得冲过来将她撕碎一样。</p>
路与浓皱了一下眉头，没搭理她。</p>
出了酒吧，一直在外等着的保镖给路与浓拉开了车门，路与浓正要上车，却忽然看见不远拐角处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p>
她眼眸蓦地睁大，转身就往那边跑。</p>
心跳倏地开始加快——不是因为跑动，而是因为那个身影太过熟悉，像极了多年前那个远去的背影。</p>
刘先生在后面叫了她几声，路与浓没有搭理，头都没回，于是他带着人追了上来。</p>
路与浓跑到那个拐角，入眼空无一人。看向远处，怎么都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还想往前，却被刘先生拦住。</p>
“让开！”路与浓有些焦躁地瞪着眼前的人。</p>
刘先生正准备开口，忽然就瞧见路与浓身后来了人。他一惊，下意识喊了一声：“齐总？”</p>
路与浓蓦地闭了嘴。</p>
齐靖州慢步走来。在和路与浓一步之隔的地方停下。路与浓没有回头，他看不见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心里的忐忑仿佛要从喉咙口溢出来。</p>
“浓浓。”他轻轻喊了一声。</p>
路与浓回头，望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唯一的情绪大概是皱起的眉头，可是这时候，齐靖州根本猜不出来她为什么皱眉，是讨厌他吗？是……把他给忘记了吗？</p>
这时候路与浓开口，打断了他开始疯狂滋长的某种情绪，“你怎么在这里？”</p>
生长到一半的藤蔓倏地就枯萎了下去，然后一点点萎缩，最后消失不见。</p>
齐靖州明白了，皱眉是因为不耐烦。</p>
“你……”他眼神先是惊异，而后又变得复杂，这是什么情况？她没忘记他，可是看见他，竟然能够这样心平气和？</p>
路与浓也觉得奇怪，她垂下眼帘，挡住眼中的茫然。她怎么能这样平静呢？她明明那样恨他！</p>
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惊慌，路与浓一把推开忽然靠近的齐靖州，转身就跑。</p>
齐靖州连忙将她从身后抱住，“浓浓，跟我回家。”</p>
路与浓狠狠挣开，怒道：“你有病啊！”她还记得的，他对她不好，她不可能跟他回去！</p>
这样想着，当即愣住，路与浓忽然意识到，她不是对他失去了感知情感的能力，只是对那段过往失去了感觉，仿佛那一切都跟她无关。</p>
拔脚又要跑，这次齐靖州没有再废话，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上了车。</p>
他不能欺骗自己，他的心里是喜悦的——她还记得他，可是忘了恨他。</p>
这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结果，因为这意味着，他不需要违心的让她离开，可以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p>
……</p>
在齐靖州强行带着路与浓离开后，不远处，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从遮挡物之后走了出来，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暗沉得可怕。</p>
“齐、靖、州。”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名字，仿佛是将人在口中狠狠嚼了一遍一样。</p>
周历山走上来，“路小姐的状态很奇怪……”接着他将刚才试探到的东西跟男人说了。又忍不住道：“齐靖州在这之前一直都没有和路小姐见面，似乎……是冒充您的名义。”</p>
简司随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p>
如果不是他派出的监控路与浓动向的人被齐靖州给收买胁迫，他就不会现在才出现在这里，也不会……让她被人那样欺瞒伤害。</p>
……</p>
被带回公寓，路与浓大吵大闹，抓起东西就砸，齐靖州却视线不离她身，像是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一样，他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柔声问她：“我们今天就回去，好不好？”</p>
“哗啦——”回应他的是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p>
“小心一些！别伤到自己……”他担忧地说。</p>
路与浓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也知道齐靖州在打算什么，可是她能因为他的出现和强制而愤怒，却如何也没法因为曾经而怨恨他。</p>
“你滚！你为什么在这里？”</p>
“一直都是我。”齐靖州紧盯着她的眼睛，“我害怕你知道是我，会不愿意留在这里，会悄悄逃跑，所以才一直不敢说——其实一直都是我。你将我当成了别人。”</p>
路与浓脸色煞白，飞快地转身朝楼上跑去，进了房间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任齐靖州在外头说什么都不愿意开。</p>
她艰难地搬过书桌，挡在门后，又将房间里所有能阻挡他开门的东西都搬到了桌子上，然后爬到床上，将自己藏在了被子里，双手还紧紧捂着耳朵。</p>
齐靖州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推动的时候发现了门后的情况。本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门推开——那些东西根本挡不住他，但是路与浓能以这样的态度面对他，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是以他又关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监控。</p>
他想，没关系，他马上就带她回去，以后还有那么长时间，可以让她慢慢接受，他可以慢慢地哄。</p>
一开始的时候，看见路与浓整个人都在被子里，他有点担心，害怕她出什么事，但是后来，路与浓似乎自己也觉得闷。就将脑袋伸了出来。从监控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尚且美丽的侧脸，齐靖州能看见她睡过去了，于是松了口气，放了心。</p>
晚上的时候，齐靖州下楼开了路与浓的房门，没等她清醒，就将她抱了起来。</p>
路与浓竟然没被弄醒。</p>
一下楼，保镖队长刘先生就来汇报：“齐总，都准备好了。”</p>
齐靖州淡淡颔首，“那就走吧。”</p>
他要带她回家。</p>
然而他还没踏出公寓的门，怀中的人忽然挣扎了起来。</p>
齐靖州连忙低头，却发现路与浓脸色青白，满脸的冷汗。她挣扎着，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流出来，一个劲地喊：“不要……不要……我不跟你回去！我求你……放过我……”</p>
齐靖州忽然觉得浑身冰凉。</p>
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就像昨晚一样。</p>
“快叫医生！”脚步一转又走了回去。</p>
下属急忙去联系医生。</p>
离得最近的医生只五分钟就到了，刚进门就被齐靖州身边骇人的低气压吓得脸色苍白，看过路与浓的情况后，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哆哆嗦嗦地道：“这位……这位先生，我只是个小诊所的医生！没什么本事的！这位小姐的情况，我……我……”</p>
齐靖州抬起变得猩红地眼眸。医生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保镖连忙将人拖出去。</p>
十分钟后，又来一个医生，刘先生小心地道：“这位是有本事的，从城镇上最好的医院来的。”</p>
而后这位医生看过之后，冒着冷汗对齐靖州说：“恕我直言，这位……需要的大概是心理医生。”</p>
没等齐靖州有所反应，刘先生已经将人带了出去。</p>
最后一次终于找来一个心理医生，似乎有些真本事，是来这地方度假的，大概也没想到竟然被被人急吼吼地抓来治病。</p>
被齐靖州的气势震慑到，年轻的心理医生看过路与浓的情况后，顶着莫大的压力问了问路与浓这几天的情况——遇上了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还有曾经是否遭遇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伤害。</p>
刘先生等人自觉这些不敢听，自觉地低着脑袋，装作听不见。</p>
齐靖州只沉默了须臾，就一五一十地说了。</p>
心理医生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大着胆子说：“我刚毕业从国外回来，大概没办法——”</p>
才说到这。齐靖州的目光倏地变得冷厉。心理医生毫不怀疑，他要是继续说下去，说他无能为力，这男人大概会直接弄死他！</p>
于是他干巴巴地说：“她现在还是能听见外界的声音的，我能用催眠的办法将她唤醒，之后的事情，这位先生，很抱歉，我才疏学浅，是真的没办法，但是我可以向您推荐我的老师。”</p>
从路与浓出现异常到现在。齐靖州一直都在想办法将人弄醒，可是没有一次成功。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沉浸在噩梦里，像是永远都醒不过来，心痛到无以复加。</p>
心理医生说有办法，他是有些怀疑的，但是这时候除了相信，他还能怎么办？</p>
之后花了约莫十分钟时间，路与浓睫毛终于轻微地颤了颤。</p>
齐靖州激动地将她抱紧，“浓浓……”</p>
路与浓睁开眼睛，隔着一层眼泪，她不太看得清东西。听见有人叫她，她也没反应，只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p>
齐靖州动作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p>
年轻的心理医生得到了心怀感激的齐靖州的重金酬谢，整颗心都飘起来了。离开的时候，却收到了保镖队长的警告：“今晚的事情要多谢这位先生，但是有些事情不能说，想必您是知道的。”</p>
心理医生一颗心又凉了下来，知道这些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自然不敢在外面多嘴，当即连连保证。临了又忍不住回头，欲言又止好半天，对保镖说：“那个……您家这位小姐？还是夫人？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失去感知感情的能力这种事，不会每天都发生的。或许她今天这样，明天又恢复以前的样子了。不过她白天有多轻松，晚上大概就有多痛苦……”顶着保镖越来越冷的眼神，他秉着昨为一位医生要对患者负责的精神，继续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她懂得逃避痛苦，可是存在的东西，终究是躲不过的。就像今天这样。”</p>
说完拔脚就跑。</p>
保镖回去，踌躇着将这些话都跟刘先生说了。</p>
刘先生皱着眉头，想要去告诉齐靖州，然而终究已经晚了。</p>
看见里面的情形，刘先生的脸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刚才那位心理医生似乎一点没说错。</p>
“你滚！！！”路与浓头发散乱，衣着凌乱，狠狠挠了齐靖州一把，然后扭身就往齐靖州的相反方向爬，“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我恨你！我好恨你啊！”她声音都破了，其中绝望谁都能听出来。</p>
齐靖州一动不动，就站在原地。他手背上是几道深深的抓痕，正往外渗着血。他静静地望着地上爬动的爱人，清晰地看见她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大幅度地颤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悲哀的神色。</p>
“浓浓。”他喊。</p>
地上的人似乎没听见，动作却更快了一分。她像是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拼命地往前爬，最后到了墙边，前方没路了，才停下来，然后身体缩成了一团，蹲坐在墙角，瑟瑟发抖。</p>
隐约间似乎有牙齿打颤的声音。</p>
齐靖州上前一步，她立即就僵住了身体，接着将脑袋都埋进了膝盖里。</p>
她呜咽着，似乎在说话，似乎在叫谁的名字，齐靖州细细地听，听出来她是在说：“简司随……”</p>
齐靖州将口袋里刚才那心理医生留下的名片扔出去，声音无波无澜地说：“去联系这个人。”</p>
保镖队长诧异了一瞬，路与浓现如今的情况，他看在眼里都觉得震惊，他以为齐靖州会将人交给简司随的……</p>
齐靖州忽然回头，异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p>
保镖队长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连忙过去将名片捡起来，“是。”刚才那个眼神，给了他一种他下一秒就会死亡的错觉。</p>
齐靖州不敢继续刺激路与浓，在察觉到她要醒来之前，就不舍地下了床，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坐到了监控前。</p>
他透过屏幕，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熟睡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眼睛已经撑不住地感到疲惫，可是床上的人没有动弹一下。不安地皱起眉头，齐靖州给下面的保姆打了个内线电话。</p>
昨晚的动静保姆都听见了，冲出来却被刘先生拦住，于是也知道了路与浓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而是那位一直不愿意见路与浓的先生终于出现了。</p>
早上的时候她早早地按照之前得到的食谱，给路与浓做好了早餐，然而等了许久，都没见路与浓下楼来。因为顾忌着那位神秘的雇主可能还在上面，她抬头往上面望了无数次，也不敢上楼去叫人。</p>
直到接到电话，她才忙不迭跑上楼。先试探着敲了敲门，没人回应，保姆慌了神，连忙从口袋里拿出备用钥匙。直接开了门。</p>
还以为路与浓出了什么事，然而一进去，却看见路与浓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有些迷糊地望向门口，好半天才确认她的身份，“……有什么事吗？”路与浓迟疑地问道。</p>
保姆直觉有什么不对，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回答道：“没事没事，就是您一直没起，我担心您饿着，所以来叫您下去吃早饭。”早餐时间可是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了。</p>
“早饭？”路与浓脸色有些茫然，迟缓地往窗边望了望，而后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原来已经是早上了啊……”</p>
她掀开被子爬起来，往浴室那边走，快要进去的时候，忽然又停下来，扭头望着保姆，有些不安地说：“我……我昨晚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p>
保姆神色茫然，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p>
她听不懂路与浓的真实意思，就顺着安慰了几句，“只是一个噩梦而已，现在您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您看外面天已经亮了。噩梦里的东西也不在了。”天知道，说完这话她有多想咬舌头，这些都是平时哄家里五六岁的小孙子的，怎么就在路与浓面前说出来了？</p>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路与浓听了，竟然懵懂地点了点头，而后露出一个浅淡单纯的笑容，“你说得对。”</p>
说完就进了浴室。</p>
保姆神色更加茫然，怎么觉得这位今天不太对劲呢？</p>
不敢耽搁，出了房间，保姆连忙照着刚才那个号码拨回去。然后将自己听见看见的都详细讲了一遍。</p>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保姆敏锐地听见那边的呼吸时而凌乱时而沉重，似乎主人正在承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保姆噤若寒蝉，一个字也不敢说，老老实实等着那边发话。</p>
许久之后，她听见电话里传来男人有些艰涩的声音：“她只是做了一个噩梦。”</p>
保姆脑子转得极快，结合昨晚听到的猜到的，立即就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p>
等路与浓下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p>
保姆恭敬地将早餐端到桌上，悄悄观察着路与浓的脸色，见她脸色苍白精神恍惚，打好腹稿开口道：“您最近是不是压力很大？”</p>
路与浓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困惑地望过去。</p>
保姆说：“看您这段时间脸色都不太好，平时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晚上是不是也睡得不太安稳？您年纪还这么小呢，看起来只比我家孙女大几岁，怎么过得跟我那几个要费劲养家的儿女似的？”</p>
保姆的语气很慈和，带着些开玩笑的意味。</p>
路与浓今早的精神出离地差，脑子也异常地迟钝，保姆说的话这样简单，她都花了比平日多了几倍的时间才理解过来，然后虚无地笑了笑。</p>
保姆又说：“您这样可不行啊，虽然我不知道您平时都在想些什么，但是无疑都是些没有办法解决，只能让人愁闷的问题。您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所以才会失眠，怪不得您昨晚会做噩梦，这都是压力太大的原因。”</p>
路与浓怔住，脑海中一直交缠翻腾的思绪忽然就停了下来。在听到保姆的话之前，她一直在疑惑，昨晚真的是噩梦？在听到这些话后，她迫不及待地松开了那口气——真的只是个噩梦而已，她只是因为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才会做出那样可怕的噩梦来。</p>
对，就只是个噩梦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p>
路与浓释然一笑，忽然就有了胃口，搅了半天都没吃一口的粥忽然变得很香。</p>
……</p>
饭后路与浓心情好了许多，她叫来刘先生，说：“我想去那天那个酒吧玩。”</p>
刘先生倏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天那个酒吧”？不是昨天才去过吗？为什么这样称呼？</p>
尽管心里疑惑，但是刚刚接到了通知，说满足路与浓的一切愿望，刘先生知道自己没用质疑的权力。</p>
……</p>
周历山仿佛是住在酒吧里一样，路与浓一过去，就遇上了人。</p>
“好巧啊，与浓，你今天又来玩了？”</p>
“我不能来吗？”她不是才来过一次吗？路与浓皱着眉头回了一句，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离周历山远了一些。心里想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这语气，好像他们关系很好一样。</p>
周历山看见她这反应，扬了扬眉，暗示性地提了提昨天的事，路与浓却无动于衷，根本就没有听懂。</p>
周历山心头微微一跳。</p>
听着周历山跟路与浓说话，刘先生越听越觉得怪异，路与浓似乎……是忘记了昨天发生了什么？</p>
周历山也发现了，路与浓对昨天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印象，但是提起她第一次来“彷徨”酒吧的事情，她却都记得清清楚楚。周历山不信路与浓是失忆了什么的，他只当路与浓不相信他，所以在装傻。</p>
笑容一分不减，却少了几分真诚和热切。周历山没和路与浓说多，见路与浓态度敷衍，随意扯了几句就走了。他得将情况都告诉简少。</p>
刘先生跟在路与浓身后，也悄悄给齐靖州发了一条信息，将路与浓状似失忆，忘了昨天发生了什么事的事情说了。</p>
……</p>
“忘了？”听到这个消息，齐靖州一时竟然难以分辨自己是什么心情。昨晚路与浓的反应如同一盆冷水在他头上浇下，让他愧疚无比的同时又感到难以接受——她怎么能那样害怕他呢？</p>
他服从理智违背感情，做出一个决定，而那个决定还没有开始实行，却忽然有人跟他说，她忘了于她而言噩梦一般的昨天。</p>
这是不是说，他还有机会将她留在身边？</p>
手机忽然又震动了一下。他连忙拿起来，却发现根本不是下属发来的信息，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几张照片。</p>
每一张都是路与浓。</p>
虽然发信人有意将能透露背景地址的东西给打了码，但是齐靖州是知道路与浓现在在哪里的，几乎是一看就知道了，照片是在“彷徨”酒吧里拍的。</p>
发信人在最后附上了一个银行卡账号，要求他出钱买这些照片，并表示这样的照片之后还会有。</p>
联系之前查到的信息，不难想到这是谁做的。齐靖州神色冰冷又不耐烦，直截了当地打了一个电话出去：“把汪雅贝母女给解决掉！”</p>
他最后回复了之前的短信：试探一下她忘记的，是不是仅有昨天。</p>
……</p>
“齐靖州？”路与浓抬起眸子。望向刘先生，“我当然记得。”她语气平静地说，“那是我之前的丈夫。”</p>
说完，口罩之下，她面容浮上些许迷惘。她清晰地记得她和齐靖州相处的一点一滴，记得那个男人是如何辜负她伤害她，可是想起这些，她心里竟然一丝波澜都没有起，好像那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样。</p>
为什么会这样？</p>
路与浓抬手摸着心脏，仍旧在跳动，身体也还是温热的。她还好好的活着。</p>
可是为什么，突然间，好像失去了感知情感的能力？</p>
她记得自己爱过那个人，恨过那个人，可是爱恨在她心里仿佛只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只是两个状态。她翻出脑海中尚且清晰的记忆，却发现，她已经感受不到开心喜悦，也感受不到愤怒悲伤。</p>
可是想起汪雅贝，她心底涌起的是厌恶，想起简司随，她脑海中就全是依赖和想念。</p>
那种奇怪的症状，似乎只针对齐靖州一个人而已。</p>
路与浓不解又惊慌地皱起眉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p>
刘先生仔细地观察着路与浓的神色，发现她说起这句话，就跟说起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两样，心里的怪异感觉就跟之前发现她忘掉昨天一样。</p>
心里念头一闪，刘先生试探着问了一句：“少爷说会尊重您的想法，那么，如果您之前的丈夫找来，您会跟他回去吗？”</p>
路与浓沉默着，似乎是在思索，眉宇间并没有类似激动的情绪。许久之后，她心不在焉地开口：“不回去……回去做什么？”</p>
刘先生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急忙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p>
走的时候，路与浓发现有人在偷拍她。一扭头，就看见了路君君。路君君眼神里全是怨恨，恨不得冲过来将她撕碎一样。</p>
路与浓皱了一下眉头，没搭理她。</p>
出了酒吧，一直在外等着的保镖给路与浓拉开了车门，路与浓正要上车，却忽然看见不远拐角处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p>
她眼眸蓦地睁大，转身就往那边跑。</p>
心跳倏地开始加快——不是因为跑动，而是因为那个身影太过熟悉，像极了多年前那个远去的背影。</p>
刘先生在后面叫了她几声，路与浓没有搭理，头都没回，于是他带着人追了上来。</p>
路与浓跑到那个拐角，入眼空无一人。看向远处，怎么都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还想往前，却被刘先生拦住。</p>
“让开！”路与浓有些焦躁地瞪着眼前的人。</p>
刘先生正准备开口，忽然就瞧见路与浓身后来了人。他一惊，下意识喊了一声：“齐总？”</p>
路与浓蓦地闭了嘴。</p>
齐靖州慢步走来。在和路与浓一步之隔的地方停下。路与浓没有回头，他看不见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心里的忐忑仿佛要从喉咙口溢出来。</p>
“浓浓。”他轻轻喊了一声。</p>
路与浓回头，望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唯一的情绪大概是皱起的眉头，可是这时候，齐靖州根本猜不出来她为什么皱眉，是讨厌他吗？是……把他给忘记了吗？</p>
这时候路与浓开口，打断了他开始疯狂滋长的某种情绪，“你怎么在这里？”</p>
生长到一半的藤蔓倏地就枯萎了下去，然后一点点萎缩，最后消失不见。</p>
齐靖州明白了，皱眉是因为不耐烦。</p>
“你……”他眼神先是惊异，而后又变得复杂，这是什么情况？她没忘记他，可是看见他，竟然能够这样心平气和？</p>
路与浓也觉得奇怪，她垂下眼帘，挡住眼中的茫然。她怎么能这样平静呢？她明明那样恨他！</p>
心底忽然生出了一股惊慌，路与浓一把推开忽然靠近的齐靖州，转身就跑。</p>
齐靖州连忙将她从身后抱住，“浓浓，跟我回家。”</p>
路与浓狠狠挣开，怒道：“你有病啊！”她还记得的，他对她不好，她不可能跟他回去！</p>
这样想着，当即愣住，路与浓忽然意识到，她不是对他失去了感知情感的能力，只是对那段过往失去了感觉，仿佛那一切都跟她无关。</p>
拔脚又要跑，这次齐靖州没有再废话，直接将她拦腰抱起上了车。</p>
他不能欺骗自己，他的心里是喜悦的——她还记得他，可是忘了恨他。</p>
这是他做梦都想要的结果，因为这意味着，他不需要违心的让她离开，可以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p>
……</p>
在齐靖州强行带着路与浓离开后，不远处，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从遮挡物之后走了出来，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暗沉得可怕。</p>
“齐、靖、州。”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名字，仿佛是将人在口中狠狠嚼了一遍一样。</p>
周历山走上来，“路小姐的状态很奇怪……”接着他将刚才试探到的东西跟男人说了。又忍不住道：“齐靖州在这之前一直都没有和路小姐见面，似乎……是冒充您的名义。”</p>
简司随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p>
如果不是他派出的监控路与浓动向的人被齐靖州给收买胁迫，他就不会现在才出现在这里，也不会……让她被人那样欺瞒伤害。</p>
……</p>
被带回公寓，路与浓大吵大闹，抓起东西就砸，齐靖州却视线不离她身，像是没听见她在说什么一样，他嘴角挂着满足的笑容，柔声问她：“我们今天就回去，好不好？”</p>
“哗啦——”回应他的是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p>
“小心一些！别伤到自己……”他担忧地说。</p>
路与浓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也知道齐靖州在打算什么，可是她能因为他的出现和强制而愤怒，却如何也没法因为曾经而怨恨他。</p>
“你滚！你为什么在这里？”</p>
“一直都是我。”齐靖州紧盯着她的眼睛，“我害怕你知道是我，会不愿意留在这里，会悄悄逃跑，所以才一直不敢说——其实一直都是我。你将我当成了别人。”</p>
路与浓脸色煞白，飞快地转身朝楼上跑去，进了房间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任齐靖州在外头说什么都不愿意开。</p>
她艰难地搬过书桌，挡在门后，又将房间里所有能阻挡他开门的东西都搬到了桌子上，然后爬到床上，将自己藏在了被子里，双手还紧紧捂着耳朵。</p>
齐靖州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推动的时候发现了门后的情况。本来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门推开——那些东西根本挡不住他，但是路与浓能以这样的态度面对他，已经足够让他满意了，是以他又关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监控。</p>
他想，没关系，他马上就带她回去，以后还有那么长时间，可以让她慢慢接受，他可以慢慢地哄。</p>
一开始的时候，看见路与浓整个人都在被子里，他有点担心，害怕她出什么事，但是后来，路与浓似乎自己也觉得闷。就将脑袋伸了出来。从监控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她尚且美丽的侧脸，齐靖州能看见她睡过去了，于是松了口气，放了心。</p>
晚上的时候，齐靖州下楼开了路与浓的房门，没等她清醒，就将她抱了起来。</p>
路与浓竟然没被弄醒。</p>
一下楼，保镖队长刘先生就来汇报：“齐总，都准备好了。”</p>
齐靖州淡淡颔首，“那就走吧。”</p>
他要带她回家。</p>
然而他还没踏出公寓的门，怀中的人忽然挣扎了起来。</p>
齐靖州连忙低头，却发现路与浓脸色青白，满脸的冷汗。她挣扎着，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角流出来，一个劲地喊：“不要……不要……我不跟你回去！我求你……放过我……”</p>
齐靖州忽然觉得浑身冰凉。</p>
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就像昨晚一样。</p>
“快叫医生！”脚步一转又走了回去。</p>
下属急忙去联系医生。</p>
离得最近的医生只五分钟就到了，刚进门就被齐靖州身边骇人的低气压吓得脸色苍白，看过路与浓的情况后，一边擦着冷汗，一边哆哆嗦嗦地道：“这位……这位先生，我只是个小诊所的医生！没什么本事的！这位小姐的情况，我……我……”</p>
齐靖州抬起变得猩红地眼眸。医生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保镖连忙将人拖出去。</p>
十分钟后，又来一个医生，刘先生小心地道：“这位是有本事的，从城镇上最好的医院来的。”</p>
而后这位医生看过之后，冒着冷汗对齐靖州说：“恕我直言，这位……需要的大概是心理医生。”</p>
没等齐靖州有所反应，刘先生已经将人带了出去。</p>
最后一次终于找来一个心理医生，似乎有些真本事，是来这地方度假的，大概也没想到竟然被被人急吼吼地抓来治病。</p>
被齐靖州的气势震慑到，年轻的心理医生看过路与浓的情况后，顶着莫大的压力问了问路与浓这几天的情况——遇上了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还有曾经是否遭遇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伤害。</p>
刘先生等人自觉这些不敢听，自觉地低着脑袋，装作听不见。</p>
齐靖州只沉默了须臾，就一五一十地说了。</p>
心理医生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大着胆子说：“我刚毕业从国外回来，大概没办法——”</p>
才说到这。齐靖州的目光倏地变得冷厉。心理医生毫不怀疑，他要是继续说下去，说他无能为力，这男人大概会直接弄死他！</p>
于是他干巴巴地说：“她现在还是能听见外界的声音的，我能用催眠的办法将她唤醒，之后的事情，这位先生，很抱歉，我才疏学浅，是真的没办法，但是我可以向您推荐我的老师。”</p>
从路与浓出现异常到现在。齐靖州一直都在想办法将人弄醒，可是没有一次成功。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沉浸在噩梦里，像是永远都醒不过来，心痛到无以复加。</p>
心理医生说有办法，他是有些怀疑的，但是这时候除了相信，他还能怎么办？</p>
之后花了约莫十分钟时间，路与浓睫毛终于轻微地颤了颤。</p>
齐靖州激动地将她抱紧，“浓浓……”</p>
路与浓睁开眼睛，隔着一层眼泪，她不太看得清东西。听见有人叫她，她也没反应，只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p>
齐靖州动作轻柔地为她擦去眼泪。</p>
年轻的心理医生得到了心怀感激的齐靖州的重金酬谢，整颗心都飘起来了。离开的时候，却收到了保镖队长的警告：“今晚的事情要多谢这位先生，但是有些事情不能说，想必您是知道的。”</p>
心理医生一颗心又凉了下来，知道这些人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自然不敢在外面多嘴，当即连连保证。临了又忍不住回头，欲言又止好半天，对保镖说：“那个……您家这位小姐？还是夫人？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失去感知感情的能力这种事，不会每天都发生的。或许她今天这样，明天又恢复以前的样子了。不过她白天有多轻松，晚上大概就有多痛苦……”顶着保镖越来越冷的眼神，他秉着昨为一位医生要对患者负责的精神，继续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她懂得逃避痛苦，可是存在的东西，终究是躲不过的。就像今天这样。”</p>
说完拔脚就跑。</p>
保镖回去，踌躇着将这些话都跟刘先生说了。</p>
刘先生皱着眉头，想要去告诉齐靖州，然而终究已经晚了。</p>
看见里面的情形，刘先生的脸色不禁变得凝重起来——刚才那位心理医生似乎一点没说错。</p>
“你滚！！！”路与浓头发散乱，衣着凌乱，狠狠挠了齐靖州一把，然后扭身就往齐靖州的相反方向爬，“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我恨你！我好恨你啊！”她声音都破了，其中绝望谁都能听出来。</p>
齐靖州一动不动，就站在原地。他手背上是几道深深的抓痕，正往外渗着血。他静静地望着地上爬动的爱人，清晰地看见她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大幅度地颤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露出了悲哀的神色。</p>
“浓浓。”他喊。</p>
地上的人似乎没听见，动作却更快了一分。她像是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拼命地往前爬，最后到了墙边，前方没路了，才停下来，然后身体缩成了一团，蹲坐在墙角，瑟瑟发抖。</p>
隐约间似乎有牙齿打颤的声音。</p>
齐靖州上前一步，她立即就僵住了身体，接着将脑袋都埋进了膝盖里。</p>
她呜咽着，似乎在说话，似乎在叫谁的名字，齐靖州细细地听，听出来她是在说：“简司随……”</p>
齐靖州将口袋里刚才那心理医生留下的名片扔出去，声音无波无澜地说：“去联系这个人。”</p>
保镖队长诧异了一瞬，路与浓现如今的情况，他看在眼里都觉得震惊，他以为齐靖州会将人交给简司随的……</p>
齐靖州忽然回头，异常平静地看了他一眼。</p>
保镖队长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连忙过去将名片捡起来，“是。”刚才那个眼神，给了他一种他下一秒就会死亡的错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