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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心形蜡烛(一)

    谜情深似海 作者:颜灼灼

    心形蜡烛(一)

    后来尉迟弘拜章天葆为师,学以致用。现在他所有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基本都是章天葆传授的。尉迟弘一直很感激章天葆,视他为恩人。

    章天葆前些年在市区海边的观海住宅小区买了一套高档公寓,把他的母亲,也就是韦依珊的外婆从老家接到海都一起生活。

    尉迟弘如约准时到达章天葆家,刚摁响门铃,章天葆就开了门,可见已等候多时。

    章天葆身材瘦长,背脊挺直,脸型方正。一头浓密的黑发梳得油光齐整。他戴着一副近视眼镜,镜片后的眼光奕奕有神,外表文质彬彬而潇洒自如。

    章天葆的母亲在客厅看电视,老太太身材瘦小,花白头发挽在脑后,她起身和尉迟弘打招呼,面庞上堆满了慈祥而温和的微笑。

    “妈,你坐,我们到阳台上去泡茶。”章天葆显然是要避开母亲,和尉迟弘私聊。

    公寓装修豪华、温馨舒适。10多平米的观景阳台是封闭式的,装上无框推拉玻璃,丝毫不影响观赏远处的海景。章天葆的母亲在阳台上栽种了吊兰、蟹爪莲、彩叶草等许多绿化植物,一簇簇芳姿绰约、迎风摇曳。一方复古实木手工雕花茶桌和配套的雕花茶凳陈设其间,十分典雅宜人。

    章天葆和尉迟弘围着茶桌坐下。尉迟弘透过玻璃窗眺望,不远处便是大海,海面上散布的渔火是夜色中最好的点缀,明明灭灭的,带着梦幻似的色彩,把夜衬托得生动而柔和。

    “古语有云,寒夜客来茶当酒。我今晚也效仿古人,以茶代酒招待尉迟警官。”章天葆文绉绉地笑言。他取出一包铁观音茶叶,待水壶里的水烧开后,用开水烫洗盖瓯和茶杯,将铁观音茶叶放入盖杯中。而后悬壶高冲,使茶叶在盖瓯中翻滚,促使早出香韵。再用杯盖轻轻刮去茶叶表面的浮沫。

    “安溪铁观音素有‘绿叶红镶边,七泡有余香’的美称,是茶中的极品。种植环境得天独厚,采制技艺十分精湛,是天、地、人、种四者的有机结合。茶叶入瓯冲泡,必须等待一至两分钟,才能斟茶。”章天葆不急于进入正题,慢悠悠地为尉迟弘讲解茶道。尉迟弘也饶有兴趣地听着。

    等待的时间到后,章天葆用右手的拇指、中指夹紧盖瓯边沿,食指压住瓯盖顶端,便于出水。他提起盖瓯,循托盘边沿绕一周,让在瓯底附近的水滴落。茶盘上事先准备好两个茶杯,他

    端起盖瓯,按序低斟入杯。最后将瓯中的茶水点斟各杯。“最后这两道工序分别叫做‘观音出海’和‘点水流香’,是为了保持每杯茶水的浓淡均匀,也是为了表达对品茗者的平等和尊敬。”

    章天葆解说完毕,把手一挥。“请喝茶!”

    尉迟弘端起茶杯,浅浅地细抿一口,在口中稍作留歇,再缓缓咽下。一时间,唇齿留香,口舌生津,一天来的疲乏似乎也随之顿逝。

    “怎么样?”章天葆问。

    “确实是好茶。”尉迟弘由衷称赞。

    两人泡茶品茗,闲聊了好一阵子,章天葆才笑了笑,有些碍口似地说:“我今晚请你来,除了一起品茶外,也想问问,珊珊的情况怎么样了。”

    尉迟弘早已料到他会问及此事,除了如实相告,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她被羁押在看守所,等候法院审判,直到法院作出生效判决。”

    “珊珊上次被他们学校那个变态凶手抓走后,受到很大的惊吓和刺激,之后精神状况一直不太好,换言之,她有精神疾病。”章天葆试探着问,“根据我国《刑法》第十八条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我说的没错吧?”

    尉迟弘怎么会听不出章天葆的言下之意,他是想以精神病为由,让韦依珊逃避刑事责任。

    “精神病人是否承担刑事责任能力有三种情况。”他耐心作了说明,“当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的,不负刑事责任;间歇性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在发病期间犯罪的,不负刑事责任;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

    但无论是否承担刑事责任,民事责任是一定要承担的。造成他人损害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由监护人承担民事责任。造成他人损害的有财产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从本人财产中支付赔偿费用。不足部分由监护人适当赔偿,但单位担任监护人的除外。”

    “民事责任我们肯定会承担的。”章天葆迅速的抬起眼睛来,紧紧的注视着尉迟弘,仿佛看到了希望的亮光,“只要不用判刑,其他都好说。”

    尉迟弘补充说:“对精神病的医学鉴定,应当由省级人民政府指定的医院进行。如果犯罪嫌疑人、被害人提出申请,可以补充鉴定或者重新鉴定。”

    章天葆微笑了,那笑容几乎是和煦的。“只要你愿意帮我,医学鉴定肯定不是问题。”

    尉迟弘严肃而带着歉意地摇了摇头。“很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上。”他心里已经很清楚,如果韦依珊是真正的精神病人,章天葆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你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行了,医院那边,我都会安排好,保证不会连累了你。”章天葆的语气变得急迫起来,“我也不想这么做,但是,我的大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母亲也非常疼爱她,这件事情没敢告诉老人家,她今天还念叨着,珊珊这周末怎么不来看外婆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作为执法者,必须忠实于法律。绝对不可以徇私枉法,作假舞弊,这是原则问题,也是不能触碰的忠诚底线。”尉迟弘说完,带着点哀愁,默然的瞅着章天葆。他完全知道,他坚持的原则和底线,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甚至会被认为不近人情。

    “如果……犯法的是你的家人,你也会坚持原则和底线吗?”章天葆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变得冷淡而疏远了。

    “会的,”尉迟弘说得斩钉截铁,“不管是谁,我都一视同仁,包括我的家人。”茶桌上的水壶正“滋滋”往外冒着热气,他很悲哀地想着,也许他们之间这么多年来的那份恩情和友谊,也如这水蒸气一般,升腾到空中,化作了虚无。

    “我很抱歉。”他再次无奈地表示了歉意,“我……”

    “好吧,我明白你的苦衷,你是个秉公执法的好警察。”章天葆用一句话,堵住了尉迟弘的口。关掉电磁炉的开关,他抬起头来,用一种已结束谈话的姿态看着对方。尉迟弘知道,他有送客的意思了。他不能不随着他的注视,勉强的站起身来,有些不安的说:“那么,我不打扰你了,再见,章博士。”

    章天葆没有挽留,也没有客套,只是默默的将尉迟弘送到大门口。尉迟弘站在门口,再看了章天葆一眼,后者脸上有一份萧索和倦怠,这使他心头涌上一股近乎激动的歉意。他想说什么,但是,他毕竟没有说,转过头,走了。

    尉迟弘没有开车回家,而是走出观海小区,沿着海岸线,毫无目的的、慢吞吞的向前走着。寒冬的海滩上只有他一个人,月光把他的影子长长的投射在沙滩上。他走了很久,在那凄厉的海风呼啸声中,在那月亮的光晕中,他的每根神经都紧绷着,心灵陷进一种苦涩和酸楚的状态中。

    他不知不觉地走到海湾处,爬上一块大岩石,他站在岩石上,燃起一支烟,狠狠地喷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居高临下的对那湾中的沙滩看去。一瞬间,他被一幅奇异的景象所惊呆了。

    那湾内并非像他所预料的那样空旷无人,月光将平坦的沙滩照耀得十分清晰,那里点燃了许多蜡烛,围成一个大大的心形,那“心”里面有个黑色的人影,是个长头发的女人,看那背影应该很年轻。风很大,蜡烛不断被风吹熄,她不断重新点上,那黑发的头前后摆动着,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飞舞起来。她的影子在那细细的沙上晃动,充满了某种妖异的色彩。

    尉迟弘十分诧异,这样寒冷的夜晚,这个奇怪的女人跑到海边来点蜡烛,这样的举动太过奇怪了。点心形的蜡烛,这不是大学校园里那些小男生向女生示爱惯用的把戏吗,难道她也是来向某个男人示爱的?可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他就站在那儿,呆呆的看着那情景,看得完全出神了。

    心形蜡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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