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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 我的前半生 我的后半生第23部分阅读

    鸾 我的前半生 我的后半生 作者:未知

    鸾 我的前半生 我的后半生第23部分阅读

    翠青石板的地面。

    老太后见我来了罢罢手,让我先侧立一旁。

    “御史陈紫芝参劾湖广巡抚张?行贿受贿,你说其实他矛头直指向的是明珠。可为何会拉你父亲下水!”

    “陈紫芝御史大人是索额图相国大人的门生,如果直接与明珠大人对杠怕担以党争之名,所以就拿奴婢父亲动刀子,老祖宗明鉴,父亲是冤枉的啊……说什么科场舞弊,山东这次父亲并未监考,这卖官舞弊从何说起呀。”她哭一阵说一阵,雨水夹杂着泪水模样甚是狼狈。

    “这些你都可告诉了皇帝?”

    “皇上……”她大大的眼睛明显地瞬了一瞬,似不解。

    “这一年里除了病中的皇贵妃皇上常去照顾走动,翻牌子最多的可就是你了。见皇帝的机会很多为何不亲口说给皇帝听呢?”老祖宗轻咳一声说道,带着慈祥地笑。

    “皇上虽常来,可……”她些微不自然地瞅了我一眼。

    “茉儿只是宫里的女官,不是外人但说不妨。”

    嘿……老祖宗满足了我小小的愿望。此刻正尖着耳朵聆听下面的呢,烨儿翻她牌子我是知道的,可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我可不知道,正也好奇着呢……

    “宫里都认为我这些日子独占圣宠,可……”她欲言又止,目光泫然。“可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

    怎么样啊,说啊,怎么又不说了……此刻我的好奇比猫还甚。

    “皇上从来不和我说丁点政事,连这父亲出事的消息还是同乡托一个公公转告的。前些日子问过皇上,皇上只是说他会处理,可是,却下折子说:‘科道职在纠参。张?贪婪,无人敢言。陈紫芝独能参劾,甚为可嘉。’皇上给御史如此批复不就……所以奴婢冒死求老祖宗救救家父!”

    她却不再说我敢兴趣的事情转言入正题为她父亲继续求情。

    “你是怎么知道这批复的?”老太后奇道。

    “是……是明珠大人托人带话……”她嗫嚅着小声回答。

    “哼,明珠的玲珑果不虚传。你父亲湖广巡抚张?做这巡抚前可是明珠的门生?”老太后微眯下眼,很快地理出重点。

    她长长的手指甲此刻飞快地捻拨起那串金色的蜜蜡佛珠,烨儿也果真象他祖母,他们思考的时候手上都爱有小动作。

    “嗯。”

    “皇帝自十四岁亲政以后哀家就不管他的事了,皇帝既然批复定然有他的道理。今日也乏了,你也陪我淋了雨,可怜见儿的,这就跪安回去罢。”

    她行完礼临别前不死心地又回头。

    “告诉你父亲,人生祸区福境,皆念想造成。蛾扑火,火焦蛾,莫谓祸生无本;果种花,花结果,须知福至有因。”

    “老祖宗?”

    “做官要铭记轻重二字。要把这官帽看轻,轻的是欲;也要把这官帽看重,重的是人心。不戴这顶帽子焉知不是无福?人身难得比帽子重要。”她罢罢手示意送客,再不看向那若有所思的张贵人。

    仔细玩味着老祖宗的最后一句话,“人身难得比帽子重要”,这不就已经是给她指出了结局了么。张巡抚估计官位不保,但是至少还能保命……不知这个结果张贵人是满意与否了。

    “茉儿……谢谢你的汤。”

    啊……不是让兰儿他们告诉是皇上交代煲的么。

    “皇帝再心理缜密可是毕竟不若女儿家细腻。”她笑着抿了口茶润了下嗓子:“最近皇帝烦着呢,明珠贪贿,但是又不能尽除,以免索额图坐大。”

    原来她从来没有停止过一刻为这个帝国的大小事情操心。侧眼看她已经银白的华发,她……已经七十多的老人了,她……这个为扶孙子坐上皇位又为孙子的江山操心了半辈子又从不出头的睿智老人,时间在她身上一点点流逝……她真的老了,该纵容自己休息休息了。

    “我最近觉得真是心力不济……唉,老了,不中用了!趁着自己还清醒,很多事现在给你说一下,以免将来来不及了。”

    “怎么可能,老祖宗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实在不解,我望着她。

    “呵呵,万岁,万岁,你看古今的皇帝哪个能万岁?百岁的都没有!人啊,向来是因缘聚合而生,有生就有死,这些我看得透。我的身体我知道。”

    炯炯有神深凹的眼睛,刚刚走进来都不需要人搀扶的矍铄样子,她今日怎么说此话来?

    “西北抚远大将军图海说葛尔丹最近虽然年年上贡貌似诚恳,可实怀狼子野心,图谋不轨,窥视中原,现正在招兵买马。罗刹国又在东北屡屡犯境,近年连连招灾,今年刚过春就遇旱情。农民们收成不好,国力就无法恢复。没有民生做底,别说是西北和东北同时用兵了,就算是应付一场战争也没有银子啊!国家前十几年都在打仗,国库犹虚,要应付战争只能加赋……可今年又遇大旱,做皇帝苦啊……”

    见她说得激动都咳嗽起来,我走过去端下她的茶杯,帮她顺顺气。

    鸾2第三部分第5章丁酉(3)

    章节字数:3800更新时间:07071909:54

    她按下我的手,叫蒙娃收拾了杯子退下后,示意我听她说完。

    “前些年我叫内务府慎刑司毒死了那几个当时给你会诊的被皇上养在汤泉行宫的太医,因为他们知道你的死因,而我却不能让皇帝这么早就知道!”老太后闭了下眼,喘着气骤然说起那日她告诉我的……

    虽然此刻阁室里熏得有暖香,可我怎么就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漫到了心里。

    “知道为什么吗?”

    不让烨儿知道就是保索额图,为什么要保他呢?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太子?”

    “因为社稷!”她坚定道,眼中带光。

    “眼下这大清的江山又经历风雨,朝纲受明珠、索额图两党左右。而这西北蒙古我看一时半会儿不会太平,国家今年灾害频频,民生不济岂能动这朝纲,朝纲动,人心就散。唉……现在最怕的就是人心不齐啊。”

    嗯……老祖宗说的正是目前玄烨忧虑的,对一个经过曲折政治斗争好不容易才夺回实权的皇帝来说,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权利被架空,而目前明、索二人党徒众多,大有左右朝廷的架势。不过不是不想动他们,是得慢慢来,一个一个来,御史不是正在对明珠落井下石么,虽然表面看来是惩治科举舞弊贪贿的那几个官员,譬如那个湖广巡抚张汧。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首选了拿明珠一党先开刀,那索额图目前是不能大动了,如果老祖宗担心的是这个……担心我告诉皇帝我那本不是难产的死因……

    “茉儿定将皇祖母今日这番深意铭记于心。”就象多年前我和她在御花园“连理树”下签定的终身守护、保护皇上的契约一样,我跪在她面前,直视她的眼睛。

    如果说当年的我还有些许的无奈,此刻我却感觉我和她心心相连,因为……社稷目前对我而言,不过就是那个和我也和她血脉相通的人……康熙皇帝。

    她满意地轻执起我的手,放在她微烫的手心里抚着:“孩子,我今天对你说这些是因为你和我是皇帝心中最重要的女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我就把他托付给你了,还是那句话,你要以爱护自己的眼珠子一样爱护他、关心他。”

    她是在交代遗言么?我想说点什么她却罢手,仿佛今日只打算让我做个听众。

    “但是,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女人,你跟我一样,有一点必须要学会,那就是……牺牲。”

    牺牲……瞅着她那刻满岁月的脸,那睿智坚毅的眼……我小有若悟。

    夜了……尽情挥霍了一个下午的滂沱大雨此刻收起了恣意,变得淅淅沥沥缠绵起来。

    初更起就辗转反侧,刚已敲过四更,却始终无法成眠。

    也许是因为这场至今还连绵不断的雨,畅春园的今夜我倍感凄清,拉了拉身上的薄绒夹丝的单被。

    怎么就觉得冷呢……是因为今夜不再能依靠在那个温暖的身子入眠么。

    以前就知道自己恋床,恋的还是……“龙床”,现在又发现还多了个他惯出来的坏毛病……恋他……他的身子,好想念那五行属火的人儿那。

    快五更了,估计他今日回不了畅春园了,这里离天坛好几十里地呢。唉……抱个旁边还带着他气息的枕头过来,权当是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唔……”

    “嘘!”

    外室当值的小宫女迷迷糊糊的声音,后面那声是……

    一具还带着外界湿冷的身体靠了过来,坐在了床侧。床幔被轻轻撩起,忽来地一股子冷意让我浑身一颤。

    “哦……原来你醒着,你相公回来了呢。”

    低低的嗓音微带嘶哑……是不是今日祭天给冻着了?不再装睡了,转头起身仔细端详他。

    看我凑过身来,他嘴角轻勾,看似心情愉悦。我上上下下打量他,衣服已经换成宝蓝色的便服,微有湿意,抚着他脸,见他眼里泛出点点血丝让我极是心疼,累了吧,今天。

    “傻看什么,还不给你相公更衣,傻茉茉。”他刮了我下鼻子。

    “都五更了呢,天都要亮了,本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嘴里半嗔半怨地说着,手里却不闲着,利落地给他换上舒适的中衣。

    “早知道某人如此没心没肺,不知道心疼自己相公……唉,枉我连夜仅带几个侍卫快马赶回。”

    他瞅我一眼继续:“夜多长就有多凉,就怕某人夜凉多梦,我本已经回宫睡下了……可这一夜的分离都无法忍受。”换好中衣的他此刻把我圈进他温暖的怀里:“你定是对我下蛊了……从我八岁开始。”

    呵……此刻他铁定在笑……就如同现在的我。我用脸贴上他的,在他脸上轻轻摩挲。

    “茉茉……下雨了。”窗外滴滴答答的雨点声是今夜最好的音乐。

    “是你求来的!心诚则灵,诚定感天!烨儿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我一直知道。”微笑着在他脸上献上一个轻吻。

    “你真的如此信任我?”轻抿着唇不确定地反问一如他孩提时。

    “当然!”

    见他笑容缓缓绽开……皇帝不是神,虽然他的臣民乐于把他当做神,一个无所不能的万能之神。走下神坛的他不过也是个有情感的普通人,一个正常的男人,也需要休息,需要人不断鼓励……虽然作为皇帝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身边的人更是极少把他当作普通的“人”。

    “你定是对我下蛊了,你说什么我都信。”贴在他胸前和他斜依在床侧,他轻声道。

    真的么?既然这人号称什么都信,我就捞点福利吧……

    “我说明天会天晴!”

    “恩……信。”

    “我说喜儿可以来园子里。”

    “恩……准,哦,信!”

    “我说我的宫廷学堂可以重新在畅春园开张!”畅春园是上等的户外教学的地方。

    “信。”回答得丝毫不犹豫,看来他今天真的开心。

    “我的小末子明天要重出江湖!”

    “恩?扮小太监?你又对什么好奇?”良久,他鼻孔里哼出一句话,瞥我一眼懒洋洋地。

    “好奇的多着呢,譬如……某人常翻某贵人的牌子。”属猫的女人趴在这男人身上用鼻子磨蹭着他下巴……刮得光光滑滑地,微微泛青。

    他修长的两指捻起我搭在脸庞两侧的几绺鬓发,平整地顺在我背后。

    “夫人,除了那次该死的‘大别’这一年多里,哪次超过三更我才回宫的?”

    这个倒是哦……现在是他看我比较紧,时时监控着我的行踪。每每稍微和我那几个“学生”出去晚回来一点,定有“好事者”打小报告,晚上我铁定挨训。呵……不过这脸皮嘛,被他数落惯了,也变皮实了,那愤怒的天颜在我面前行同虚设,让某人实在无奈得很。

    “哼……怕我看到你们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的样子么?”

    斜斜地睨来一眼象看一个不讲理的顽童,微微侧身,他居然缓缓阖上了眼睛……这就……睡了?

    沮丧……看着他平静的睡颜,今日他已经很累,现在也该困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明明是在逃避重点问题嘛。

    “烨儿……”我摇摇那死沉的身子,见他不语,又在他身上往上爬去想去看看他是否在装睡。

    “茉茉……天,别在我身上扭。”他咬着牙状似痛苦。

    果真装睡……权把自己当作恋树的小毛虫,爬得更开心了……往上爬会儿,再往下爬会儿,在下爬……

    啊哦……小毛虫遇到了山,那陡峭的山峰笔直笔直。伸出绵软嫩滑的小手,轻轻抚上那平空出现的“山”。

    “啊……茉茉,乖,我今日乏了明天玩,恩?”那是从牙齿缝里逼出来的声音。

    “那小末子明天可以重出江湖?”甜蜜地笑着,纯真可爱的模样也许象个圣女,可我的手正干着不圣洁的事情。

    “君子威武不能屈……”他睁开眼,炽热的颜色火辣辣地瞅着我,嘴里却轻轻说着箴言,不知道想说服我还是说服他自己,哼,君子富贵还不能滛呢!虽然彼滛非此滛。

    还有闲情背《孟子》,看来还不是很“乏”,于是我……以口就手……

    “天……茉茉,你哪学来的?”那“火山”原来真是“活火山”,会动哎。

    “嘿嘿……a片学的。”

    “那是什么东西?”万能的皇帝其实并不是万能全知之神。

    “就是……画片啊,你喜欢我这样对你么?”轻轻爱抚了下那还微微跳动的“山”。

    “你说呢?”他熟练地拉开我腰侧的袢扣,飞快地除掉彼此多余的累赘,把我固定在他身下再不准移动须臾。

    “不乏了?”

    “乏!但……你是解药。”

    清楚地感受到他此刻深深的进入到我体内的最里面,那逐渐充满的真实结合,让我满足得轻叹一声……他,也是我的解药,呵。

    由他制造的波涛汹涌的情潮席卷而来,一次又一次,虽强烈但又轻柔,正如此刻窗外那温柔的细雨……今夜虽长,可今夜不凉。

    翌日。

    我发现我终于成功地做了一次“祸水”。因为……一向勤政的康熙皇帝破天荒地没有早朝,睡过头了。

    全公公去“九经三事”殿宣布皇上昨日祈雨染寒小恙,为民操劳过度而染恙的皇帝陛下引来各大臣的连连感叹和真心的诚服……不是瞎掰,有证据的,澹宁居东厢房我的“书房”此刻正摆满了中午就呈上来的各位“有心”的王公大臣府里送来的珍奇补品、灵药等。

    唔……都是些忠臣啊,我叫额真抄好册子记档后让万福都给老祖宗那头送去,皇帝假恙,可老太后那边可是真恙,许是昨日淋雨,微受风寒。

    除了太皇太后有恙外,据说另外一个人也“微感风寒”,睇向那案上红漆盒子里黄缎包好的两只七品老参……这两棵山参年龄少说也有五百多年,从脖颈到根须梢全长一尺半,已成|人形。

    我换好了一身簇新的藏蓝色太监制服,对着镜子拉低了帽沿,轻踮着脚尖并微躬着身子。恩,很好,这卑微的模样已与这职业特征有八分神似。

    现在就等天黑……等那午后“带病”去前殿处理政务的伟大的皇帝,来带走我这个新上任的小太监。

    威武……嘿嘿……原来并不是不能屈啊!

    鸾2第三部分第6章芝兰

    章节字数:3757更新时间:07072010:12

    畅春园的夏夜是非常宜人的。

    雨后的清润空气夹杂着湖堤两旁遍植的早桂蜜香,不断钻鼻而入,真是清风拂柳柳随风,处处馥郁香气袭人。

    园里庭院大都沿前、后两个主湖而建。一路迤俪行来,湖边拂柳班驳的树影在晶莹的水晶玻璃宫灯罩子上若隐若现;两旁幽黑的花影里偶尔飞出几只荧光点点的萤火虫和这皎洁的宫灯衬托起来时明时暗,煞是好看。

    芝兰堤位于西路后湖,是个前后两进带园子的三合院。临湖的花园里植满香草幽兰而得名……这里,是最近甚受皇帝宠幸的张贵人在畅春园里度夏的临时居所。

    芝兰,传说中的仙草……这么美的名字,大概是因为这园子里的主人认为她兰心惠质,清丽脱俗有这芝兰之资才让住这里的吧。

    当值的小太监眼尖地瞅到向这方远远鱼贯而来的两排执灯宫人,兴奋地往院里通报。离他几十米远都能听得到他那拉长的嗓音。

    可御驾亲临,这芝兰主人并未迎驾……

    两个宫娥打起了夹纱门帘,好大一股子药味……对着门口西侧正跪着一个太医。

    半卷的蝶影薄纱帘幔下,脸色惨淡的张贵人正在两个宫人的搀扶下准备起身迎驾。

    “皇上,请恕臣妾未及时迎驾之罪。”自打皇帝进屋起张贵人脸上象是多了几分血色,眼神也带出光来。

    “罢了,你就靠在榻上吧,不必起来了。”玄烨和颜悦色地又朝那太医问起了病情。

    “回皇上,贵主子寒热已退,脉象平和。现在臣已经在方子里撤去温中散寒,发汗解表几味药,那个……改,改为……”没有料到皇帝会这个时候到来,这太医战战兢兢地说着口齿稍微带点结巴。

    “行了,朕知道了。这里没你事了,你这就跪安吧。”

    结巴的太医走了,却留下了那碗刚刚熬好的药,那正在夏夜的凉爽空气中冒着丝丝白气的褐色药汁……药不是该趁热吃么?

    我瞧瞧这碗,再瞧了下纱幔后那个半躺的身影,嘴巴一努,给玄烨做了个鬼脸。不是该你展现爱心的时候到了么……

    他却毫不领情地冷冷瞥来一眼,那眼神是……警告。

    “皇上,臣妾今夜没想到你会来……所以……”娇弱的软音因病轻轻发喘,更显得我见犹怜。

    他端起那青瓷碗,走向那纱幔,稍稍犹豫了下把碗递给了床边的一个嬷嬷:“好生侍侯你家主子先喝了药再说话罢,喝药……得趁热。”温温的语气,淡淡的微笑,体贴的话意。看得我鼻头微酸,该死的变色龙,那日我生病了你却是派个比猴还贼精的喜儿看着我吃东西。哼!我狠狠地瞪了下他的侧颜。

    “皇上,你待臣妾真好,可……今日臣妾无法为你抚琴和对奕了,你不会马上就要走了吧,我……”她喝完药又急急地说着,眼睛波光莹莹,面色渐渐生绯。

    他轻拍她的手,坐到床边的软凳上,温言安抚:“今日我既不是来听琴也不是来和你下棋,只是来看看你的身子,你别多想。”说到这里他咳嗽一声,微微侧头瞄我一眼。

    啊……什么什么?他说的意思是敢情以前翻张贵人牌子是来听小曲儿下围棋?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和赫舍里皇后少年夫妻情深意笃,而我长得并不象她,她们都说皇上不过是对我偶敢新鲜,皇上对那几个神色发肤貌似皇后的妃主子嫔主子才会长久的眷恋……可我知道,皇上待我不比她们,臣妾希望能做皇上的知己,哪怕只是琴棋而已。”

    玄烨使了下眼色,全公公立刻清场,诺大的阁室眨眼间走得个干净,惟留下皇帝和病榻上的美女……还有我这个一直伫立在皇帝后面影子一样的小跟班。

    “你很聪明……不单单只是琴技棋艺上的聪明。”呆在他身后,只听得他轻轻说道。

    “但是在这宫里自作聪明和太过聪明都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他瞅着张贵人的丽颜说的很缓很轻。

    张如妍甫升起来的红润霎地吓得惨白:“皇上是疑虑臣妾装病?”眼里陡升的水气就快要凝结成珠泪。

    见皇帝静坐沉默不语,不知道哪里生来的力气,她撑着床沿立起身来,微打一个锒锵跪了下来,玉般的黛发从脸颊两旁披散如瀑,露出张梨花带雨的可怜娇颜委屈地嘤嘤哀哭。

    一个真正的美人让人怎么看都会觉得美的,连哭态也只会让人心生怜惜。她……今年才十几岁吧,比喜儿都大不了多少呢……我本是好奇看看烨儿平日是怎么“宠幸”她的,可不是来看“窦娥冤”的。而且,唉……昨天她真的淋雨我亲眼所见……我悄悄伸出手去在玄烨腰后掐了一把。

    “以后不该你操心的就别去动脑筋,朕指的是什么,以你的聪明定能想通。”

    “臣妾只是担心老父……求皇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眨出几滴清泪,似有不甘向上直视着这个手操天下人生死的万能之人……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的男人。

    “这园子里虽然不若宫里规矩繁琐,但基本的几条你应该还是知道的吧。”玄烨微微正色言道。

    “嗯。”

    “今日朕身体也有不适,天不早了,该回了。你也好生将养,歇息去吧。朕特选了两只老参赐你,小末子?”

    我从皇帝身后转出,蜷着腰半鞠着身,双手捧着金漆大盘,低着头猫步,给这贵主子呈上这宝贝老参。

    “臣妾谢皇上隆恩!”她跪地谢恩后,起身就要接过我手上的盘子……

    半晌……不见她接过去,我的手就这么托着盘就架在空中,她在做什么?“

    “唔……你……你抬起头来。”

    如葱的手蓦地扣住我的,那么那么的凉,如冰似玉。我心一惊,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想躲开她灼人的视线,却被她抓住了手……宫里蓄甲成风,虽未带指套但她那时常保养修剪得尖圆的指甲把我大手指处掐得生疼。

    “啊……”听到我的轻呼,身后环来一只臂膀,掰开了她的手和我的手,把托盘收走放到了旁边的案上。

    “皇上!皇上!”玄烨回过身来正准备说话,门口处传来全公公焦急的声音,这位多年来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宫闱大事怪事秘事的总管太监,身上带有他主子的某些品格,甚少见他如此惊惶。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惊慌如此!你这老奴的规矩哪去了!”全公公平白撞在这当口挨皇帝一通训斥,脸憋得通红,啪嗒一下跪地上,粗喘着说:“是……凝春堂……老……”

    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只见皇帝一甩衣袂疾步匆匆已经快出了屋门,又停了下来:“小末子……”

    老祖宗出事了?毫不迟疑,我跟着玄烨的脚步往外走去,临出门时转头瞥见……张贵人苍白的脸,和那哀怨的似狐疑又带点了然的眼……

    风很大,凉飕飕的,一出得芝兰堤我就连打几个喷嚏,在前面疾步的那人放慢了脚步,斜里横过来一只温暖的手执起了我的。

    我现在穿的可是太监服饰呢,这么和他走着有点怪异吧……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往前后左右看了下,两对宫娥执灯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万福万安两兄弟,旁边是全公公,好象就我觉得不自在似的,他们都视若无睹。

    凝春堂。

    原来最朴素寂静的凝春堂此刻灯火通明,高挂起的宫灯下站着肃穆的宫人,连躲在重重荷叶下一直聒噪不已的蛙鸣今日听来也小声了许多。

    那日是个不眠之夜,玄烨整晚陪着一直在昏睡的老祖宗未曾合过眼。在畅春园当值的几个太医那夜也是提着心口一直侍侯着。

    “太皇太后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这次因昨日祈雨而感风寒,应无大碍,但是现在的身体不比当年,哪怕一点小病也怕引出大祸。所以……臣等请陛下尽快护送太皇太后回宫,毕竟太医院在皇城,另外园子里水多风大……”几个太医搽着汗水委婉的建议。

    他们说得也有道理,太医院毕竟在紫禁城,而畅春园就这两三个平日里号平安脉的御医。老太后的病到底是在皇宫里诊治方便些……另外,我瞅着那几个御医发白的脸,他们也有顾虑吧……这老祖宗的病好则好矣,如果不好,让太医院众医官集体诊治也可以降低自己掉脑袋的风险。

    天际已经卷起了破晓的灰白,见老祖宗呼吸顺畅,面色不再潮红,玄烨才允许自己回去小睡会儿。昨日已经未能早朝,勤政的他不会连续放纵自己两天的。

    靠在他怀里陪着假寐的他,轻轻地给他按摩着颈处的僵硬。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时间就要早朝,他睡眠一向浅估计是不能入睡了,眯下眼睛养神也是好的。

    “疼么?”他抚着我左手那处还留着一道青紫色的指甲掐痕。

    呀……他醒着的么,斜眼瞅去,见他病未睁眼,要不是他手摸着那处正是今晚我被掐的地方,我还以为他说的梦话呢。

    “不疼……你快别说话了,赶紧睡会儿,看着你憔悴我才会心疼。”见他眉毛微颦又在想什么心事的模样,我用手给他抚平了,轻轻说道。

    “这会儿怎么睡都睡不着的,我闭着眼睛,你陪我说说话就行。”

    噢……他不困啊,我可是有点乏了呢,说些什么好呢……哦,对了……

    “烨儿,今天张贵人说你怀疑她是装病?她的病应该不是装的!我昨日看到她在老祖宗那也淋了雨来着。”

    “病是真的,就算是不下那场雨她也会得病。”他眼皮抖了下,轻道。

    什么意思……他意思是说张如妍苦肉计,故意设计自己得病……

    “哪有自己想得病的,又没有什么好处。”我嘴巴哧道,心里却很明白……的确有好处,皇帝陛下不是去探病去了么,只是她错估了玄烨,也高估了自己。

    听我这话,他微启眼睑,泛着血丝的星眸幽幽地看我半晌,拉住我手不再让我为他按摩,把我人固定在怀里,久久不语。

    “茉儿……傻丫头……”耳边传来他轻飘飘的声音。

    他在叹息……在我梦里?唉……连做梦这个人都不说点好听的啊,等我醒了要好好和他理论。翻了个身,在他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让自己贴他更紧,真的困了……

    鸾2第三部分第7章己巳

    章节字数:6582更新时间:07072010:13

    冬十月癸丑,上巡幸畿甸。

    乾清宫东暖阁的书案上插着几只金色的稻穗,鼓鼓囊囊的稻粒簇生着接在那象剑翎一样的穗子下,暗示着今年虽旱却仍有好收成。

    这是两江总督于成龙八百里急件给送进宫的嘉禾。除了这几只稻穗外还有一封例信,奏章里不外是“天降祥瑞”对皇帝陛下歌功颂德云云。

    玄烨在批示折子里虽说“今夏乾旱,幸而得雨,未足为瑞。”但是我看他心里却是高兴,受用得很,不然也不会叫我把这几只稻穗代替当令的金桂,权当作花插进他书房里朝夕相对,爱不释手。前些日,皇帝陛下更是趁兴起驾巡幸京畿。

    “奴才奉旨回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并转交宛仪皇上御笔亲书一封,附带特产若干。”

    “起来吧,辛苦你了。”不爱他们叫我夫人,我和烨儿身边几个贴心近侍都仍叫我早年女官的封号。笑着看着这曾经准备做女婿的文武双全的青年,比当日“传胪”时晒黑了些儿,不过近距离看更高大威武。

    唉……缘分啦,喜儿看不上的人,她老子可欢喜得紧呢,才一年功夫这小子已经是御前二等侍卫,皇帝亲近之人,前途不可斗量啊。

    “皇上命奴才转交信后得尽快回去复命。奴才这就告辞。”他行个扣礼,笑道。

    “皇上后日应该在卢沟桥阅兵了吧,快回了呢。”因他有军令在身,赶紧叫万福打赏了他……轻轻抖开这用朱砂封鉴的笺纸,只见上面写道:

    “天寂月静明,冷风犹自清。穿云嫦娥怨,衣单不解寒。小别飞天羿,心系前尘情,风起云涌处,寒桥霜枫迎。”是首咏月宫娥娘的诗?见字迹如行云,意气之作吧,不过真看不懂他写这个的用意。先不想了,接着看下面的。

    “初到京畿,见良田金穗,今年遇旱却丰,果真瑞相。欣喜之余,亲手网得鲢、鳙等鱼,用羊汤浸泡保鲜。又有当地特产林中榛果、山核桃、柿饼、栗子、银杏等,一并派素伦带回,一份留你自用,一份代我转献皇祖母品尝,望能博祖母一笑。”后面单起一行我微笑着继续看下去:“乾清宫一品女官叶茉……朕想你,着你替朕照顾好祖母,数日即回。钦此!”

    哈,最后那句官腔是打给我听的,让我开怀。信中看来,今年果真如地方官说的虽旱仍是个大好的丰收年啊,百姓能够康宁,他自然十分开心吧。现在摸不透的就是前面那诗文,也忑烂了点,按理以他性格不会写这些云里雾里的废话的。顿时脑海里微光闪过,再把那信拿来仔细端详一遍。

    呵呵……果然看出点门道,是守藏头诗嘛。“天冷穿衣,小心风寒。”各句起头一字连起来就是这句叮嘱,我说这诗怎么这么怪那,定是临时凑的!这人……

    顷刻间,只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心田如有一股暖风吹过。

    不过……圣谕里叫我这几日照顾好老祖宗这句戏言,没想到,我竟然没有做到。

    自畅春园回宫后太皇太后就不大怎么活动了,昏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候多。因为没现发烧等寒症表象,饮食也较正常,虽然平日里大家都担心牵挂,但起码不至于象今天这样慌乱。

    一早,天刚擦亮,老祖宗身边的侍女蒙娃就来了,那平日里黑白分别的大眼睛通红通红的,看似哭了一宿。

    “别的宫里都知道了么?”

    “张公公和绣姑嬷嬷说,先来乾清宫找您去商议。”她抽了下鼻子道。

    老祖宗又出状况了?忙不达迭地跟她去了慈宁宫,见刚被侍侯喝下一碗汤药的太皇太后满脸潮红,嘴唇干裂,闭着眼睛喃喃自语着谁也听不懂的话。当值的几位太医正在太后寝宫外轻声讨论着方子上的用药,脸色肃穆。

    “老祖宗自昨日中午睡后就再叫不醒,留守当值的几位御医什么方子都使了,一晚上了都还没有退烧,老祖宗年纪大了,皇上又不在宫里,这要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叫奴才们怎么活啊。”满脸皱纹的慈宁宫总管太监张公公在那急得唉声叹气。

    “太医都说是什么病?”

    “风寒、寒症。”蒙娃答道。

    如果说畅春园那场风寒是外因,是导火线,那现在好好在宫里养着却不见好,寒症也反反复,非一两副药就可以凑效。老祖宗怕是天命到了……

    烨儿一直都是个至孝的孙儿,去巡察畿甸前最担心的就是老祖母的身体,看来不得不提前叫他回来了。

    “等宫禁开了,万福你去宣太医院院判、院使各位大人速速来慈宁宫会诊。”

    “张公公,请去南书房告知当值的大人,即刻起奏章,以六百里加急奏闻皇上。”见他还有疑虑,我轻抿着嘴道:“我们乾清宫总管全公公随皇上巡视在外,在这后宫嘛,就属张公公德高望重,我虽是一品,但却是女官,不能去前朝。现在这重任只能托付给您去做了。另外,如果现在不通知皇上,难道等着出什么事情再去通知么?”

    能做上总管的太监都是对这世事人情千锤百炼过的人精,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肯定很清楚,叫我来商议无非是为自己留个后路而已。我现在说的其实是他想过百千回的东西,不过,偏要我的口帮他说出来。这……就是宫廷里的风险投资,就算真出了什么大事,他这次垫上了我,死也不会太难看。

    我也知道他的顾虑,他是掌管慈宁宫的总管大太监,老太后出个什么病痛都和他离不了干系。他是想这次如果能象以前,拖几日几副药下去就好……可是,我却是知道,现在已经是康熙二十六年冬,经历三朝风云的老祖宗的身子,是拖不下去的了……

    一心想博祖宗一笑的皇帝三日后策马回京。回宫后还未来得及换下行服,直奔慈宁宫。

    慈宁宫东边老太后的寝宫前那些曾经倍受主人娇惯的花草,此刻也无精打彩地垂着枝叶。记得老祖宗给我说过:“花儿,草儿,除了不会说话,它们什么都知道,也有情感。所以我平日里说话唱歌给它们听,它们呢,就开出最艳丽的颜色给我看。”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菩提,草木皆有情,何况人呢……

    跟着玄烨的步子,很快就进了慈宁宫。刚进宫门,就进一宫女双手捧着药罐子,可能太烫,那宫女边跑边呻吟,一脸的痛苦,走走停停。心思满满装着祖母的玄烨见状,忙上前双手接过药,许是很烫,我见他轻哼一声,但并未松手,而是快步进殿,放在茶几上,“啪”地一声。

    殿内正站着几个太医,听声转头正准备呵斥这不知道是哪个手脚不利索在太皇太后病榻前发出响声的宫人。吓……原来是早归的皇上,吓得慌跪一团。

    我见那跟着进来的宫女站着那儿直发楞,赶紧悄悄拧了她下,她刚才被烫的晕头转向,不知谁帮了自己,这时随着我的眼光定神一看,早吓的魂飞魄散。她自己怕烫,竟然把药交给了皇上,若烫伤了皇上,那就是灭门之灾,忙伏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幸运地是皇帝陛下此刻心思完全无暇顾及其他,径直走进东暖阁里室太皇太后的病榻前,不一会儿屏风后响起他的声音:“拿药来。”

    旁边侍药的宫女听到,战战兢兢地起身端起那还滚烫的药罐,倒了一小碗深褐色的药汁进桌上一个薄瓷带碟的小碗里。

    许是因为刚刚的虚惊,心里害怕,我见她端个碗慢慢地晃悠悠地走过来,两手微微发抖,走上前去托下她手上的药碗:“我来吧。”她僵白着脸挤出一丝笑退下了。

    玄烨端起碗,小心地舀了一勺放在嘴前吹吹,用舌尖试了下汤药的温度,等到凉了再亲手放到祖母嘴畔……可老祖宗一直在昏睡,嘴角溢出的汤药总是比咽下的多,等玄烨慢慢喂完这一小碗药,帮老祖宗搽嘴的蒙娃手上的绢帕已经换了五、六块了。

    他再看了眼脸色潮红的祖母,很安详,没有一丝痛苦,只是发烧,气息不匀,胸口起伏不定,典型的寒热症状。

    “刘胜芳、李颖滋,太皇太后病情如何?”喂完药,眼已是红了一圈的玄烨,隔着屏风轻问这两个新上任太医院左、右院判。

    “回皇上,臣等认为太皇太后染上的确是风寒症。如果……不过……”

    “但说无妨!是什么就是什么,朕要听真话,讲!”

    “太皇太后已经是七十多岁的高龄,最近病症反复,每每高热退去又有另一个高热来临,太皇太后身子已经不起……”刘太医这时顿了一下,也许是在斟酌言辞语句,我瞥眼见玄烨的左手死捏着那薄瓷药碗,紧张得手已起筋。

    “能康复么?”他问得很小心,很轻很轻。

    “奴才无能,对此苦无良策。眼下奴才能做的,只有稳定病情,延续时日,至于太皇太后能否康复,奴才实在没有把握。”

    “咯嚓”一声脆响,我只见玄烨左手紧捏成拳,血丝汩汩从指缝中涌出。

    “皇上!”

    “烨儿!”

    见他泛着红丝的双眼现在正聚集起快决堤的炽金光芒,他就要发作……眼中那让我熟悉的绝决光芒正如十几年以前,记得那天太医也同样在至尊的皇帝面前宣告对一个人病情的无奈,只不过,病榻上的人现在却不是当年的我。

    “太医只能治病,不能续命,烨儿。”轻轻地摊开他的手,把一块一块还带着他温热的鲜血的破瓷片小心地拈出。我的泪也犹如那最晶莹的珠,在他掌心滚落,霎时和他的鲜血融合在一起。

    他瞅瞅我的泪眼,再望向祖母的病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虽克制了自己的怒意,但那更深切的悲痛继而袭来,那早已通红的眼眶不禁澘然泪

    鸾 我的前半生 我的后半生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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