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云笙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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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回到家中，便看到母亲焦急的神色，又见方文氏抱着孩子也在我家，眼睛有些红肿，我的心顿时紧张起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p>
方文氏依旧止不住泪，哭泣着，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来，然而我听到第一句话就懵了：</p>
方云笙下狱了！</p>
原来，年底各大区掌柜的回来和当家的汇报生意上的事情时，元存劭发现了药行里面有一些珍稀的药物被卖，结果调查了一圈，发现是方云笙假借了东家的意思，擅自把药卖了出去。尽管售出对象没有明确到王家，但是以元存劭之精明，他自然不会轻易晃过这个幕后的“得药人”。</p>
那些药便是大哥所用的苗药。价格并非多么昂贵，分量也不算太多，但是方云笙逾越了他的权责。</p>
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元存劭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的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违背他意思的事？而且为的还是自己生意上的敌人：王家！</p>
虽然如此，却没有想到来得这样快，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元存劭正是这样一个出其不意、招式逼人的杀手。他既然出招，必然要见血方罢。</p>
“下人们回说，元存劭已经派人查处了这些药的来龙去脉，盘问了许多人，手里人证物证都翻了一堆，口口声声说绝不放过云笙——”</p>
方文氏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母亲和大嫂好言劝慰，脸上却也是掩不住的惊讶和着急。</p>
理清楚这件事的头尾并不难，烦难的是怎么把方云笙救出来。或者说，怎么才能让元存劭放人？</p>
方家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方云笙目前正被关在烂泥渡。</p>
烂泥渡是民国二十六年上海市大道政府警察局的所在地，后来警察局屡屡改名，先是叫做“上海特别市警察局东昌路分局“，后来又改成隶属于上海特别市第二警察局，再后来又重新划片分区，等等。虽然很多人搞不清楚这地方的警察局到底是什么大名，但是没有人不知道“烂泥渡”这三个字，因为那是日本人控制的地盘，是全上海最为严酷、恐怖的“死人谷”之一。</p>
“怎么会关到那里？”母亲和大嫂听了，脸色顿时煞白。</p>
“听出去打听的人说，是因为元存劭和烂泥渡警察局的局长很熟，有点什么关系……要真是这样，这不分明是要置云笙于——”</p>
方文氏说到一半，便住了口，又忍不住滴下泪来。</p>
“去看过他了吗？”我问。这是昨天的事，今天才得着消息，不知道方家有没有见过方云笙的面。</p>
“我让我爹托了一个旧相识问了，那人说警察局长下了死命令，不让见——”</p>
“嗯，恐怕元存劭早已经打过招呼了。”我说道。</p>
“为什么——云笙好歹也给元家做过事，为什么要这样害他？”</p>
如果云笙只是一个普通的主事，就算犯了有损东家利益的错，只要就钱说钱就行了，决不至于投到狱中；而今日元存劭故意这么做，分明是在针对王家。</p>
母亲和大嫂何尝看不出这层意思，只是不好说破。见此情态，只有劝方文氏暂且宽心，然后合诸家之力，想想办法。</p>
第七十四章证据凿凿</p>
为今之计，只有亲自去找元存劭，看他到底是想怎么解决这件事。他的目的绝对不是要方云笙的命，而是要拿方云笙的命换取更重要的东西。</p>
元存劭算准了我会求他。我和小杨、长生连续去了三次元家公馆，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也许，他正是想用这种“碰壁”来磨磨我的锐气，顺便考验一下我的耐心。</p>
如果说一年前的自己没有耐心，锐如新锋，那么现在的我，甘愿做卷了刃的钝刀，沉沉的压住自己原本的锋利。</p>
到第三日中午，再度拜访元公馆，他们的管家依然不肯让我们进去，说元存劭外出不在，我强硬起来，和小杨、长生一起破门而入。守门的几个人知道我是王家的二小姐，又见我等来势汹汹，便也不再阻拦。</p>
我便叫小杨、长生在门外等候，自己则一个人在客厅里干等，从日中等到日落。</p>
许久，元存劭才回来，穿着一袭长袍，优哉游哉的踱到客厅。</p>
他肯定早已从仆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因此一开口，便带了几分嘲弄的语气说道，“二小姐真有耐性，久等了。看看，这半天也没人上茶招待一下，都怪家里的下人缺乏管教——”说着便骂下人，“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茶？”</p>
“不必了。虽然等了半天功夫，但一句话也没有说，所以不渴。”我淡然道。</p>
“原来二小姐是怪没人陪话。早知道我真应该在家等等才是。真是失敬失敬！”元存劭一脸伪笑。</p>
“闲话不必多说。元大少爷，你究竟想把方云笙怎么样？”我不想再和他周旋，便直入正题。</p>
“哦——还以为你等这么久是为了我，原来是别有缘故啊！”</p>
元存劭点了烟袋，用力的吸着，只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我，不怀好意的笑着，语气里竭尽调侃与讽刺。</p>
我没有计较他的言语，继续说，“我知道是你处心积虑做了这么一个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p>
“那你说说，怎么个‘意在沛公’呢？”</p>
“你利用方云笙，来给王家做局，不是吗？本来这是一件小事，你却故意做大！还将方云笙下狱！”</p>
“小事？怎么能说是小事？方云笙是元家的下人，胳膊肘子往外拐，这怎么行？换做是你们王家的人如此办事，难道不应该好好教训？都怪我以往太过宽容，才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不能手软，定要杀一儆百！”</p>
元存劭往楠木太师椅上一坐，厉声说完，傲然的看着我。</p>
我盯着他，不说话。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递给他的“话柄”，好让他翻过来攻击我。</p>
元存劭看到我面无表情，一语不发，便缓缓问道，“你这么想救他？为什么？”</p>
“他从你们药行拿药，是为了救我大哥。我不希望因为王家的缘故连累他。”我一字一句的说道。</p>
“恐怕没这么简单！”元存劭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p>
我暗暗吃了一惊——他还知道什么？他在怀疑什么？</p>
“你可知道他从药行拿的都是什么药？菌灵芝、穿山甲、龙骨、土人参……”元存劭说出了一串药名，“眼光可真不错啊！全都是一等一的最她妈值钱的药！”</p>
我听了，甚是诧异。这些药，固然有方云笙取来送到我家的，但是也有好几种特别名贵的，比如土人参、大黄藤、穿山甲，方云笙并没有拿到，也不可能拿得到。那些药，分明是——</p>
“你可有证据证明这些药是方云笙取走的？”我问道。</p>
“当然，人证物证俱在。店里的掌柜的就是人证，物证嘛，当然也不会少——”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示意一个下人把一个盒子拿上来。</p>
这是一面小小的锦盒，上面的云雾之纹路很是眼熟。</p>
“这面楠木锦盒是我家独一无二、专门用来放置珍稀药材的器具，现在却在方云笙的柜上找到了，你说是不是确确凿凿的物证啊？”</p>
元存劭得意的笑道。</p>
我一时哑然。</p>
这锦盒分明是元家自己的，如何栽赃给方云笙？方云笙就算真的取药，也绝对不会用这么名贵的金丝楠木锦盒来盛装；恰恰相反，上次元存勖给我家送药时，用的正是同一样式的金丝楠木锦盒！</p>
这根本是移花接木，故意栽赃！然而，我却无法说出自己发现的这个漏洞——因为我不能告诉元存劭，在大哥用药最危急的时刻，是元存勖把药取出送给我的。可是，如果这个物证真的到了警察局的手里，再加上元家几位掌柜的指认，方云笙还有出狱的机会吗？</p>
“元存劭，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方云笙？”我直接问道。</p>
“喏，容我想一想，你明天来警察局找我。单独来。我会跟你谈的。”</p>
说完，他便转了身，只留一个背影给我，很明显“写着”两个大字：送客。</p>
才回到家中，便看到母亲焦急的神色，又见方文氏抱着孩子也在我家，眼睛有些红肿，我的心顿时紧张起来，忙问发生了什么事。</p>
方文氏依旧止不住泪，哭泣着，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来，然而我听到第一句话就懵了：</p>
方云笙下狱了！</p>
原来，年底各大区掌柜的回来和当家的汇报生意上的事情时，元存劭发现了药行里面有一些珍稀的药物被卖，结果调查了一圈，发现是方云笙假借了东家的意思，擅自把药卖了出去。尽管售出对象没有明确到王家，但是以元存劭之精明，他自然不会轻易晃过这个幕后的“得药人”。</p>
那些药便是大哥所用的苗药。价格并非多么昂贵，分量也不算太多，但是方云笙逾越了他的权责。</p>
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元存劭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让自己的手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做违背他意思的事？而且为的还是自己生意上的敌人：王家！</p>
虽然如此，却没有想到来得这样快，让我有点措手不及。元存劭正是这样一个出其不意、招式逼人的杀手。他既然出招，必然要见血方罢。</p>
“下人们回说，元存劭已经派人查处了这些药的来龙去脉，盘问了许多人，手里人证物证都翻了一堆，口口声声说绝不放过云笙——”</p>
方文氏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母亲和大嫂好言劝慰，脸上却也是掩不住的惊讶和着急。</p>
理清楚这件事的头尾并不难，烦难的是怎么把方云笙救出来。或者说，怎么才能让元存劭放人？</p>
方家已经派人打听过了，方云笙目前正被关在烂泥渡。</p>
烂泥渡是民国二十六年上海市大道政府警察局的所在地，后来警察局屡屡改名，先是叫做“上海特别市警察局东昌路分局“，后来又改成隶属于上海特别市第二警察局，再后来又重新划片分区，等等。虽然很多人搞不清楚这地方的警察局到底是什么大名，但是没有人不知道“烂泥渡”这三个字，因为那是日本人控制的地盘，是全上海最为严酷、恐怖的“死人谷”之一。</p>
“怎么会关到那里？”母亲和大嫂听了，脸色顿时煞白。</p>
“听出去打听的人说，是因为元存劭和烂泥渡警察局的局长很熟，有点什么关系……要真是这样，这不分明是要置云笙于——”</p>
方文氏说到一半，便住了口，又忍不住滴下泪来。</p>
“去看过他了吗？”我问。这是昨天的事，今天才得着消息，不知道方家有没有见过方云笙的面。</p>
“我让我爹托了一个旧相识问了，那人说警察局长下了死命令，不让见——”</p>
“嗯，恐怕元存劭早已经打过招呼了。”我说道。</p>
“为什么——云笙好歹也给元家做过事，为什么要这样害他？”</p>
如果云笙只是一个普通的主事，就算犯了有损东家利益的错，只要就钱说钱就行了，决不至于投到狱中；而今日元存劭故意这么做，分明是在针对王家。</p>
母亲和大嫂何尝看不出这层意思，只是不好说破。见此情态，只有劝方文氏暂且宽心，然后合诸家之力，想想办法。</p>
第七十四章证据凿凿</p>
为今之计，只有亲自去找元存劭，看他到底是想怎么解决这件事。他的目的绝对不是要方云笙的命，而是要拿方云笙的命换取更重要的东西。</p>
元存劭算准了我会求他。我和小杨、长生连续去了三次元家公馆，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也许，他正是想用这种“碰壁”来磨磨我的锐气，顺便考验一下我的耐心。</p>
如果说一年前的自己没有耐心，锐如新锋，那么现在的我，甘愿做卷了刃的钝刀，沉沉的压住自己原本的锋利。</p>
到第三日中午，再度拜访元公馆，他们的管家依然不肯让我们进去，说元存劭外出不在，我强硬起来，和小杨、长生一起破门而入。守门的几个人知道我是王家的二小姐，又见我等来势汹汹，便也不再阻拦。</p>
我便叫小杨、长生在门外等候，自己则一个人在客厅里干等，从日中等到日落。</p>
许久，元存劭才回来，穿着一袭长袍，优哉游哉的踱到客厅。</p>
他肯定早已从仆人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因此一开口，便带了几分嘲弄的语气说道，“二小姐真有耐性，久等了。看看，这半天也没人上茶招待一下，都怪家里的下人缺乏管教——”说着便骂下人，“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茶？”</p>
“不必了。虽然等了半天功夫，但一句话也没有说，所以不渴。”我淡然道。</p>
“原来二小姐是怪没人陪话。早知道我真应该在家等等才是。真是失敬失敬！”元存劭一脸伪笑。</p>
“闲话不必多说。元大少爷，你究竟想把方云笙怎么样？”我不想再和他周旋，便直入正题。</p>
“哦——还以为你等这么久是为了我，原来是别有缘故啊！”</p>
元存劭点了烟袋，用力的吸着，只用眼角的余光瞥着我，不怀好意的笑着，语气里竭尽调侃与讽刺。</p>
我没有计较他的言语，继续说，“我知道是你处心积虑做了这么一个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p>
“那你说说，怎么个‘意在沛公’呢？”</p>
“你利用方云笙，来给王家做局，不是吗？本来这是一件小事，你却故意做大！还将方云笙下狱！”</p>
“小事？怎么能说是小事？方云笙是元家的下人，胳膊肘子往外拐，这怎么行？换做是你们王家的人如此办事，难道不应该好好教训？都怪我以往太过宽容，才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这一次我绝对不能手软，定要杀一儆百！”</p>
元存劭往楠木太师椅上一坐，厉声说完，傲然的看着我。</p>
我盯着他，不说话。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递给他的“话柄”，好让他翻过来攻击我。</p>
元存劭看到我面无表情，一语不发，便缓缓问道，“你这么想救他？为什么？”</p>
“他从你们药行拿药，是为了救我大哥。我不希望因为王家的缘故连累他。”我一字一句的说道。</p>
“恐怕没这么简单！”元存劭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p>
我暗暗吃了一惊——他还知道什么？他在怀疑什么？</p>
“你可知道他从药行拿的都是什么药？菌灵芝、穿山甲、龙骨、土人参……”元存劭说出了一串药名，“眼光可真不错啊！全都是一等一的最她妈值钱的药！”</p>
我听了，甚是诧异。这些药，固然有方云笙取来送到我家的，但是也有好几种特别名贵的，比如土人参、大黄藤、穿山甲，方云笙并没有拿到，也不可能拿得到。那些药，分明是——</p>
“你可有证据证明这些药是方云笙取走的？”我问道。</p>
“当然，人证物证俱在。店里的掌柜的就是人证，物证嘛，当然也不会少——”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示意一个下人把一个盒子拿上来。</p>
这是一面小小的锦盒，上面的云雾之纹路很是眼熟。</p>
“这面楠木锦盒是我家独一无二、专门用来放置珍稀药材的器具，现在却在方云笙的柜上找到了，你说是不是确确凿凿的物证啊？”</p>
元存劭得意的笑道。</p>
我一时哑然。</p>
这锦盒分明是元家自己的，如何栽赃给方云笙？方云笙就算真的取药，也绝对不会用这么名贵的金丝楠木锦盒来盛装；恰恰相反，上次元存勖给我家送药时，用的正是同一样式的金丝楠木锦盒！</p>
这根本是移花接木，故意栽赃！然而，我却无法说出自己发现的这个漏洞——因为我不能告诉元存劭，在大哥用药最危急的时刻，是元存勖把药取出送给我的。可是，如果这个物证真的到了警察局的手里，再加上元家几位掌柜的指认，方云笙还有出狱的机会吗？</p>
“元存劭，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方云笙？”我直接问道。</p>
“喏，容我想一想，你明天来警察局找我。单独来。我会跟你谈的。”</p>
说完，他便转了身，只留一个背影给我，很明显“写着”两个大字：送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