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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求凰第30部分阅读

    凤求凰 作者:未知

    凤求凰第30部分阅读

    灵丹妙药什么的,只要她和容止能捡回来这条命就好。

    容止见她露出笑容,微微诧异道:“你笑什么?”她脸容苍白,不仅仅是被风吹的,也有自己吓的,眼眸里依旧深藏着惧意,可是这笑容也是发自真心,两厢比较,很是矛盾。

    楚玉又是一笑:“快到崖顶了。”

    容止点了点头,他望了一眼楚玉还虚握着的长剑,楚玉连忙醒悟过来。反手将剑柄递过去。

    接过剑。容止道:“公主,还请坐稳。”说罢,他轻吐一口气。身体猛地后仰!

    他一条腿卡在横杠里,另一条腿勾着马车底,双腿弯曲,腰部好像柔韧的弓一般拉开,而他地手也跟着伸展,看了不看地回手一剑。剑尖正好划过了左侧马匹的左后腿腿弯上。

    只不过瞬息功夫,容止又借着方才躺倒之际,脚下续集的反弹之力,如放开绷紧地弓弦一般重新的直起身子,他轻喘了口气,身体靠在马车边,闭目,弃剑。

    楚玉不由得发怔:方才容止的动作并不快。她也看清楚了,可是这样一剑能做些什么?只不过弄伤了其中一匹马的马腿,即便这匹马不能跑了,另一匹还是活蹦乱跳的啊?

    接下来的变化及时解除了楚玉尚未问出口地困惑。左侧的马匹腿部受伤之后,才又踏出一步。那条后腿便因伤痛弯曲了一下,从腿弯处喷溅出鲜红的血液,而因为受伤的是侧面一条腿,马匹前进的方向也发生了偏移,不再是直上山顶的道路,而是朝着旁侧一棵足有一人合抱粗的大树冲了过去。

    另一匹马虽然没有受伤,可也还是受到了它同伴的影响,被稍微拉偏了方向。

    两匹原本紧挨着并行地马分别从那株大树的左右两侧冲了过去,楚玉只觉得褐色的树干以飞快的速度接近马车,几乎就要撞上,幸好前方有将两匹马并排固定住地木架和结实的牛筋,猛烈地冲力在折断了这两样物件后,来到马车前,已经是减弱了几乎一半,就算这样撞上了,楚玉也不会受伤。

    可是,容止呢?

    楚玉一眼就看到,夹着容止足踝的那条横杠是在马车前方的,倘若就这样撞上,强大的力量会压迫着横杠碾碎容止的骨头。

    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只能定定的看着容止的腿。

    接下来毫无意外的迎来猛烈的撞击,这力量十分巨大,震得楚玉差点而直接摔出马车外,好不容易稳住身体,这时候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其中一匹马脱离了束缚,继续朝前奔去,另外一匹,也就是被容止斩伤的,侧躺在地面上。

    此时马车距离悬崖仅有三四米。

    楚玉当即想起来容止的脚,急切的低头看去,只见那横杠居然没有撞上树干,虽然距离大树仅有一寸的距离,但是毕竟是避开了最严重的后果。

    可是,究竟是撞着了什么,让马车停下来的?

    楚玉左右看看,也没有找到比马车厢更突出的物件,看着她一脸迷茫的样子,容止忍不住笑了笑,指了指上方。

    楚玉抬头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马车厢顶上伸出来一道遮雨檐,是在雨天给赶车的人遮挡雨水用的,大约比下方的横杠要突出两三寸左右,如此一来,先撞上大树的,便是这道遮雨檐。

    虽然方才表面上容止只出了一剑,可是这一剑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在已经力竭的前提下,容止只剩下出一剑的力量,这一剑要用在最有效的地方,即便他将马车与马匹分离,因为强大的惯性,马车还是会朝前冲去,一直到冲出悬崖。

    因此,容止将这一剑用

    腿上,他没有力量也没必要斩断马腿,只需要弄伤便要的关头,时机,角度,环境,电光火石间算计得分毫不差,让马匹偏移原来的方向,并且接着大树的阻力令马车停下来。

    冷静,精密,果断,胆识。

    倘若不冷静,便不会想出来解救的办法,并沉着的蓄积力量。

    倘若不精密,稍微差错一些,就有可能掉下悬崖。

    倘若不果断,出手稍迟,也不能达到得救的效果。

    而即便算计得多么准确,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依旧是一种巨大的冒险,只要失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没有胆量的人,不会这么做。

    —

    楚玉怔怔的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心跳,而容止只是平静的张开眼睛,十分自然的对她笑了笑,仿佛清晨醒来时,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公主,现下能劳烦你一会么?将横木斩断。”

    相比起方才的凶险,现在时间一下子变得充裕起来,就算慢慢的磨,也不必担心马车会自己往山崖边滚。

    但是容止的脚已经不能耽搁,楚玉赶紧跳下车,捡起容止扔下的长剑,按照他的指点,小心将横杠拆卸下来,如此容止的脚也终于获得了解救。

    屏住呼息看容止抬起脚,楚玉胸口悬着的大石才终于落了地,容止也没有多话,他就靠在马车撞上的那棵大树脚下,抬手拔下绾发的木质发簪,于三分之二处轻轻扭开来,却原来这发簪是中空的。发簪内左右分有两格,其中一格内装着十多支银针,另外一格却只有一支,容止从银针较多的那格里取出一支,手腕一抖便插入了伤腿上。

    楚玉不忍心去看他满是鲜血的那条腿,尽量转移注意力,指了指占据了一格空间的那根针:“这里为什么只有一根?”

    容止又从同样的一格中抽取出一支,再朝腿上扎入:“因为那格中装着的是毒针。”

    毒针?

    楚玉旋即明白容止是怎么解决掉车前那名刺客的,但是……

    “你为什么不拿这个对付鹤绝?”

    她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不用毒针刺我呢?”

    楚玉身体明显的顿了一下,才转过身去,此时霞光已经黯淡,鹤绝提着长剑,眼神阴戾,慢慢的朝他们走过来。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五十章 拥有与掌控

    已暮。

    鹤绝去而复返。

    楚玉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虽然并不懂得剑术,但是从周围人的态度,以及前些天交战的胜败看来,鹤绝的剑术可以说是十分的高明,先别说容止原本就身体孱弱,就算他原本是个强壮的人,流了那么多的血,足踝上又伤得严重,也很难站起来跟鹤绝对拼了。

    但容止看都没看鹤绝一眼,尽管知道这个人只要一剑就能将他击毙,但他依旧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低头抽出第三支银针,继续插入伤处附近,手上一边动作,嘴上一边道:“你这话,不是明知故问么?我若是能用仅余的一根毒针击杀你,又何必如此辛苦?”

    用最小代价换取最大利益是他的宗旨,他是骑快马追来的,抄捷径上山来到马车之前埋伏着,做完这些已经几乎力竭,兼之他出门匆忙,无暇做充足准备,手头只有四支毒性不算烈的毒针。

    他伏在车行前方的树干上,在马车经过的瞬间跃上车前,趁着驾车刺客一愣之际快速出手,甩手将三支毒针刺入刺客脸上,再无声无息的割断那刺客的喉咙,弃尸。

    那时候马车行驶得颠簸,偶然车身还撞上旁边的岩石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所以弃尸的动静并未引起鹤绝的注意力,而容止跃上马车前时,为了能站稳,强行的使用最后一分力量,将脚伸进那后来一直碾磨着他的地方。

    之后的事情,不管是楚玉还是鹤绝,都知道了。

    不用相同地办法对付鹤绝。一来是对方身手远在之前那刺客之上。就算甩出毒针,也无法刺伤他,二来则是。即便刺伤了,毒针地药力并不足以对一个身体强壮的年轻男子造成太大影响。

    鹤绝没有立即靠近容止,而是站在四丈之外的距离,低头观察地面上地痕迹。

    他是下山之际,发现自己部属的尸体面上钉着毒针,并且颈部的剑痕很浅。才猛醒过来方才容止在装模做样,故意装出实力很强的模样,让他心生退意,于是他便悄悄的返回来查看,情形果然如他所想。

    容止不紧不慢,从从容容的插下第五支银针,苍白地嘴唇勾起微微的弧度:“你要杀死我么?”

    鹤绝很仔细的看地面上的痕迹,从容止斩马腿的那个位置开始。一直到两人身旁的马车底下,接着目光又上移到容止所倚靠的树干上,片刻后他轻吐了一口气:“不错,我要杀你。”慢慢的举起剑。鹤绝眼中有一丝敬意,也有一丝畏惧。“我只知道公主府上值得注意地高手只得三人,让我的部属缠住他们,却不晓得原来你才是最可怕的。倘若让你活下去,我会很不安心。”他是刺客,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剑侠,发现强大地敌人,早早的杀死免除后患才是正理。

    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欠缺,但鹤绝毕竟是一个合格地刺客,也是一个高明的剑手,拥有非凡的眼光,从地面和马车上遗留的痕迹,他几乎可以推断出马车转向的全过程,以微乎其微的力量做到这一切,已经不是高明两个字可以简单形容的了。

    倘若让这少年拥有他五成……不,三成的力量,便能正面击败并杀死他,有时候,胜负不完全是由力量的多少决定的,而在于对力量的掌控。

    阿蛮纵然拥有强悍的蛮力,但当时他不曾跟随容止练习的时候,他只怕连花错一只手都拼不过。

    这是同样的道理。

    重点不在拥有多少,而在能掌控多少。

    说完了闲话,鹤绝慢慢的走了过来,虽然容止现在这个状态相当于半残,根本无法对他构成什么威胁,可他内心对这少年极为的戒惧,早些除掉他,他才能心安。

    见鹤绝一步步走来,楚玉下意识的挡在容止身前,微凉的肩头提醒了她方才的事,她牙一咬,抬手准备把衣服更撕开些。

    容止的声音

    传来,还是那么的不紧不慢:“公主,不必多此一举过,虽然鹤绝畏惧女色,但一次过后,便有至少十日半月不受影响。”

    假如时刻发作,见一次喷血一次,鹤绝也活不到现在。

    听了容止的话,楚玉几乎要绝望了,之所以还没有完全的丧失希望,是因为容止话语中的稳定镇静,让她内心期待着他有什么办法。

    容止看也不看鹤绝,取出第八根针,扎针的位置上移,却是在大腿的位置:“鹤绝,我对花错说过,你们两个简直就好像小孩子,不过是几年前的一场小小吵架,犯得着记恨至今么?倘若没有宽大的胸怀,如何挥出纵横的剑术?”

    鹤绝不由自主的停下来脚步,因为容止方才的话里提到了花错,还提到了……剑术。

    容止十分镇定,第九支银针稳稳的扎入左手手腕,双手没有一丝颤抖:“你们两人的剑术,都太小家子气了,难怪直到现在依然不堪造就。”

    “你说什么?”听到容止毫不宛转地贬低他,鹤绝不由得大怒,眼中戾气倍增,楚玉也是吓了一跳,她一旁看着,大概能猜出来容止在拖延时间,可是有他这么拖延的么?难道不是应该先安抚鹤绝的情绪,怎么反而故意激怒他?

    容止依旧低着头,发出轻微的嗤笑声,手上扎针的动作还是不停,只是这回已经不局限于伤腿,而是更广泛的位置,手,肩膀,膝盖,他下针又快又稳,毫不迟疑,好像扎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练习用的人偶:“既然你不愿提,那也就罢了,然而我也要告诉你,你想让花错对你低头,找错了人,应该找我才对。”方才歇息的时候,楚玉已经将鹤绝的目的告诉了他。

    —

    从鹤绝去而复返露面起,直到现在,容止才是第一次抬起头直视他:“花错是为了我才留在公主府的,否则你以为,我如何轻易便知晓你剑术的命门?自然是花错告诉我的。”

    鹤绝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通红,在微沉的暮色之中显得有些可怖,容止微微一笑,毫不畏惧地道:“说你小家子气还不信,不过是这点小事,你便轻易动怒。”

    他扶着树干,慢慢地站起来,接着让楚玉将剑捡起来递给他:“现在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纵横的剑术。”他动作十分吃力,说完这段话后,还低头喘息片刻,然而他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虚弱,只有坚定与自信。

    鹤绝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容止,等着看所谓“纵横的剑术”,横竖现在容止伤势严重,他纵然放任片刻也没关系。

    容止走到前方的空地前,他脚步虚浮,神情却十分稳固。

    楚玉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放缓了呼吸:也许鹤绝没有注意到,但是她看到了,从一开始的被动局面,容止在言谈之间,攻守进退,一寸寸瓦解了鹤绝的敌意,不知不觉间将局势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上。

    重点不在拥有多少,而在能掌控多少。

    凤囚凰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五十一章 生死或尊严

    止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走到前方空地处。

    鹤绝虽然任由他动作,但是依旧十分的警戒,只要容止稍有异动,向他发起攻击,他便能立即反应。

    不怕他打什么主意。

    鹤绝也有自己的自信,容止对剑术的了解纵然再什么了不起,可是一个人的身体是根本,他的身体已经如此孱弱,纵然有绝高的剑术,也不能发挥多大作用。

    他只等着看看,容止那所谓纵横的剑术。

    看着容止走到空地处,楚玉忽然间涌起了一种十分不祥的预感,此时之间容止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和他从前的都不太一样,骄傲,讥诮,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狡黠。

    素来内敛的黑眸中,头一次浮现如此动人的华光,以至于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不一样了,纵然是在朦胧的暮色之中,楚玉与鹤绝依然可以看见,那苍白秀丽的脸容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美丽,好像花朵最后绽放的芳华,好像夜莺垂死清丽的歌唱。

    容止没有看楚玉,他望着鹤绝,嘴角绽放狡猾的微笑,可他的眼神深处却隐藏着宛如冰霜的酷厉决绝:“没有人能杀死我,除了我自己。”说罢,他纵身向后一跃,就那样毫无预警的跳下悬崖。

    在楚玉震惊的目光中,在鹤绝不及阻止的身影前。

    楚玉在原地愣住,她终于想起来方才那不祥的感觉来自何处,是容止身后,因为天色黯淡。她忽略了他身后便是悬崖。

    容止方才做那些。原来并不是有什么打算,而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愿意死在鹤绝手上。

    他原本就是一个能对自己狠下心狠下手的人。当初被越捷飞折断手臂却笑着接骨,一直到今日自残身体险中求生……

    容止外表柔弱秀丽,甚至有点儿像女孩子,可他地内心意志却是无人能及地强韧坚固,宛如钢铁,不可摧折。

    楚玉心中一片空空荡荡。望着原本站着人的地方,却好像失去了感觉,整个世界只有那一片空白,而鹤绝在容止跳下悬崖后,忡怔了片刻,才想起赶上前去,站在崖边往下看,只看见深崖底下一个小小的白点。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从如此高地地方落下,即便是他也难以保全生命,更何况是一个已然重伤的容止?

    鹤绝发了一会儿呆,旋即神情肃然地后退半步。长剑轻轻在地上一点,算是表达对容止的敬意。

    虽然这时候容止未必需要。

    他想杀掉容止。是因为意识到容止的可怕,这是作为一个刺客的立场,而此时表达敬意,则是对对手的尊重,他已经将容止看错一个与他平级地,能与他站在同一高度上的对手。

    容止死了,固然令他松了口气,但无可避免的,也带来一抹回不去的怅然。

    没有发呆太久,鹤绝转过身走了几步,在楚玉身旁停下来,双眼却凝视着前方的半空:“虽然他方才说带着你无用,但眼下死无对证,我还是要带着你上路。”方才容止求死的行为,令他现在依然无法回神。

    楚玉没说话,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鹤绝也不怕她跑,从这里下山基本只有一条道,就算她想逃,也逃不远,见楚玉点头,他便继续朝前走去,可没过一会儿,楚玉的脚步声将神游天外地他惊醒过来,想到什么,鹤绝面色大变的转过身。

    此时楚玉已经站在了崖边,背对着悬崖,她在山顶的风中站立着,衣衫被风吹起来,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对鹤绝笑了笑:“我跟容止走,不跟你走。”随后也如同容止一般,没有迟疑地跳了下去。

    鹤绝愣住。

    方才那少年跳崖,是为了个人尊严不死于他手,这个鹤绝可以理解,可是后来跳崖的楚玉,却不在他能理解地范围内,她原本可以不死的,为何偏要

    上走?

    —

    鹤绝知道这位公主的往日事迹,很难把楚玉的行为跟“殉情”两个字扯在一起,然而这件事就这么在他面前发生了,让他如何也想不明白。

    鹤绝对两人并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加上他原本就身为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手底下人命不知道有多少条,纵然容止楚玉在他面前先后跳崖,也不过动容一会儿,随后便收拾心情朝山下走去。

    原本没打算见血,而是想要用人质引花错主动去找他,出一口当年的恶气,可是现在却出了这样的意外,仇恨再度加深,大约会演化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鹤绝慢慢的走远后,山崖底下才发出轻微的声音。

    “走了?”楚玉小心的朝上看了一眼,悄声问道。入眼所见的尽是岩石和草木藤蔓,并不能看到鹤绝。

    “走了。”容止一直凝视着楚玉,见状苦笑一下,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跳下来是置死地而后生,可眼下鹤绝并不打算伤害你,你跳下来做什么?”

    楚玉瞪他一眼:“我刚才忽然想到,你这么狡猾的家伙,怎么可能就这么傻乎乎的跳下去?”

    容止是对自己狠毒的人,但是那狠毒建立在强大的掌控力和信心上,而他看起来也不像是自尊心压倒一切,为了一点尊严自己寻死的人。

    这是楚玉在回忆往事的时候,忽然想到的。她不像鹤绝等人那样,身为武者,拥有武者的尊严,在她看来,死在别人手上和死在自己手上都是死,没有多大的区别,正因为这样,她才能更轻易的接近容止的真实想法。

    容止并不是寻死,而是求生。

    不管是先前的千钧一发,还是现在的死地求生,容止都毫不吝啬冒险,也从不畏惧冒险,他将危险掌握在手上,操纵使其成为助力,之前的一番作态,不过是让鹤绝确信他是一心求死,以免鹤绝再下山搜查。

    他不是慷慨豪情的剑客,却是果断善谋的弈者。

    此时两人蜷缩在距离山崖不到五米,崖壁上一块向内的凹陷里,暮色和周围的藤木将两人的身影完全遮盖,这里空间狭窄,两人不得不靠在一起才能容身,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容,只有清亮如水的四目相对。

    容止的外衫已经扔下了悬崖,透过单薄的衣衫,楚玉感到容止的体温越来越低,方才还好似有些热度,现在却冷得像一块冰,楚玉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低声问道:“你怎么了?”刚才她落下来时,被容止一把拉住,拽入这里,那时容止的手心还有些暖气,现在却好像连一丝都不剩下了,好像又逐渐打回原形,变回了先前半死不活的模样。

    容止喃喃道:“不过力竭而已……公主,让我休息一会……”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沉没在黑暗里,而他的身体,也软软的倒在了楚玉身上。

    他以银针逼出身体潜力,但由于底子太差,才这么一会,便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楚玉却没有立即去看他的情形,她只是握着容止的手,好一会儿才低下头,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为什么跳下来,连我都不知晓……容止,我想相信你,你千万莫要骗我。”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五十二章 容止的微笑

    止昏迷的时候,楚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状况。

    暮色依然沉下,加上外面枝蔓遮挡,让这一小块容身的空间更加的黑暗,她只能依稀看见一尺范围内的事物,再远了便瞧不分明。

    容止方才在周围撒了些药粉,能驱赶蛇虫,不必担忧遭到侵扰。

    这里是崖壁上一块朝内陷的部分,下方比较平整,人坐在上面很安稳,不用担心会摔下去,楚玉抬手朝上方摸,手才伸出一半便摸到凹凸不平的冰冷岩石,朝左右探去,也是才伸直手便碰到尽头。

    洞内阴暗狭窄,楚玉单手抱着容止,确定他不摔下去,静静的坐着,黑夜里她能看到的很少,但是内心却意外的平静宁和。

    容止的上半身躺在她腿上,脸部朝上,楚玉低头凝视着他,透过黑暗,她可以隐约看见他苍白的脸容,秀丽的五官仿佛一碰就会粉碎的琉璃,他的气息微弱,宛如游丝。

    就这么定定的凝视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玉才朝外看了看,只见繁星漫天,很是璀璨美丽,这一眼,她才感觉双目酸乏疲累。想了想,楚玉蜷起双腿,固定住容止的身体,上半身稍稍前倾,双手探出去,将外面的藤蔓交错拉起来打了几个结,随后才以不太舒服的姿势,紧挨着容止一起睡下。

    这里很黑很安静,不会有什么人来伤害她,黑暗里她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休息恢复体力,是最好的选择。

    夜晚风寒露重。楚玉闭眼没一会又睁开眼来。她咬了咬嘴唇,脱下外衫罩在两人的身上,衣衫下她紧紧地搂住容止。两人之间几乎一丝空隙也没有地贴着。

    楚玉的脸有些发热,除了那次醒来不能自主外,她从未以这样暧昧的姿态,拥抱着一个异性,身体好像连在了一起似地,可是现在容止体温很低。她要是不抱着他睡,只怕他挺不过今天晚上。

    你抱着的是一个南瓜。楚玉这样催眠自己,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来这么雪白秀丽的南瓜?好在过了一阵子倦意渐渐涌上来,才缓解了她满身的不自在。

    半梦半醒里,楚玉感觉自己心口好像有什么软软的化开,好像暖洋洋的春水,无声无息地销蚀着心脏周围的樊篱。

    可是这感觉很舒服,她竟然不想去抗拒。嘴角带着一丝微笑,楚玉进入梦乡。

    山崖下没有隐居高人,没有武功秘籍,但是有一个容止。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明。清透的晨光投入岩洞内,空气里带着露水的湿意和寒意。楚玉张开眼睛,只觉得全身很不舒服,想要动一动,一动之下却发出惨叫声:“好痛!”

    因为空间太小,她连睡觉都不敢大意,睡姿很是扭曲,而两只手又要仅仅抱着容止,其中一只手伸到他身体下压了一晚上。

    睡姿不对的后果便是现在这样,楚玉只觉得全身好像被水泥糊了一般无比僵硬,骨头好似被压得变形,每动一下就酸痛难当,忍不住痛叫出声。

    虽然很疼,但是楚玉知道不能停下来,咬着牙继续下去。她生前在书上看过这个状况,因为长时间维持压迫的不正确姿势,导致身体骨节轻微错位,只要正常舒展一下身体便好。

    慢慢的从容止身下抽出手,再小心地伸展手臂,活动腰脊,伴随着骨节咯吱咯吱的响声,一连串的惨叫后,楚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舒服一些了。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楚玉朝身前看去,却瞧见一双笑吟吟亮晶晶地眼睛。

    容止醒了。

    呆愣了一会,楚玉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声音吵醒了容止,她脸上微微发烧,别过头去。

    刚才她叫痛地时候,脸都皱起来了,会不会很难看?

    等了一会不见动静,楚玉再调回目光,容止的脸容还是和昨天一样的苍白,但是手底下的温度却稍微升高了一些,不再冷得好像死人。

    意识到自己的一只手还箍着容止的腰,楚玉连忙松手放开,扯了扯嘴角,算是对他笑:“你醒来了?”

    瞧见身上衣衫,容止便知道昨夜发生的事,他看了一会,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笑了笑,一手支撑着身子坐起来,顺便也扶着楚玉坐正。

    容止将衣服还给楚玉,也和楚玉刚才所做的一般,在小范围内活动身体,舒展因为睡姿压迫的筋骨,身体里发出骨节的声响,楚玉方才尝试过,光听声音便知道绝不好受,但容止面上却一直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扭正骨节,容止又低头处理足踝处的伤,经过昨夜,伤处已经收口,但是并未愈合,惨白的肌理间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楚玉只看了一眼便不由移开了视线,抬眼却见容止一脸春风,好像那不是他的脚,也没有那么眼中的伤。

    楚玉不舒服的搓了一下手臂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虽然已经知道容止有笑对疼痛的毛病,已经不像第一次看到时那么感觉骇然,但还是觉得很是怪异,忍耐了一会没忍住,她终于忍不住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笑?眼下没有旁人,在我面前,不必还如此伪装吧?”

    容止微微一笑,道:“只怕不能从命。”他瞥了楚玉一眼,她距离他很近,眼眸之中满是真挚关切,她温热的呼吸绵绵的传了过来,就仿佛他今天睁开眼睛时一般,其实他早就已经醒了。

    撕下衣服包扎好伤口,他又轻声道:“我从小不为父亲所喜,小时常常惹他发怒挨打,我生相有几分肖似亡故母亲,倘若我挨打时笑,便会让他想起亡妻,下手轻一些,甚至不再打我,时日长久,便惯出来这个毛病,我还学会如何笑得更像母亲,也算是自保的手段。后来虽然不再挨打,但是这毛病却始终没扳过来。”好在并不是什么太坏的毛病,他也没往心里去。

    这并非是什么伪装,而是已经深深种植入骨头里的一种本能。

    他语调平常散淡,可是楚玉听了却心头一酸,她原以为是他在痛的时候笑是戒心太重或天生变态,却忘了,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是愿意在该喊痛流泪的时候还一直沉静微笑的。

    —

    要打成什么样子,才能让一个小孩子必须用这样的方法去逃避?

    见楚玉怔怔的望着他,目光之中竟似是大有怜意,容止眨眨眼睛,似笑非笑的柔声道:“公主当真了?我随口胡说的。”

    楚玉没有发怒,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得甚至连容止也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的别过视线,忽然容止感到一双手环过他的肩膀,接着他被一股力量拉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是假的?你这个骗子。”楚玉的下巴抵着容止的发际,低声道。

    容止被楚玉拉入怀里,脸埋在她的领口处,有些愕然,随即听见头顶上传来低低的声音:“很痛吧?”

    容止抿了抿嘴唇,有些后悔方才一不留神吐出往事,正要笑着敷衍过去,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堵住,一向言辞巧妙的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的身体不算强壮,即便用尽全力抱着他,他也可以轻易的挣脱开来,可是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懒散袭击了他,让他一动都不想动弹。

    楚玉没有再说话,容止也没有,他任由她静静的拥抱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道:“公主,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们便又要在这里过夜了。”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一百五十三章 奇货当可居

    容止打算离开这里。

    虽然花错越捷飞等人有可能会随后赶来解救,但是他并不太习惯将自己的生死交托给别人来掌控,这与无聊的自尊无关,纯粹是习惯使然,不管是什么东西,还是拿在自己手上比较保险。

    更何况,他追来之际,一路并未来得及留下暗记,公主府的人想要找来这里,只怕要花一番功夫。与其在这里等待逐渐陷入绝境,不如在尚能行动自如时,从此地脱身。

    之所以没有在昨晚离开,是因为那时天色已经很暗,难以看清楚周围的情形,而又担忧鹤绝未曾走远,才在此过了一夜。

    足足有一天没有进食,楚玉的手脚有些发软,相较之下,容止的情况好一些,经过一晚的休息,他已经恢复了几成的气力。

    又拿银针扎了一遍自己,容止先攀上悬崖脱身,随后再以藤蔓编成绳子,拉着楚玉上来。

    两人都不是勇武有力的强者,仅仅不到十米的高度,他们花了半个时辰来对付,好不容易拉楚玉爬上来,容止自己先倒在地上喘气,楚玉也是四肢无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昨夜夜色深重,她看不清楚悬崖下面的情形,也便不怎么害怕,可现下天光已亮,她方才爬上来的时候,不小心朝脚下瞥了一眼,下方的深崖仿佛没有尽头,绝壁料峭,险峻的高度令她光只是看着,便有一种晕眩的错觉,几乎要松开手脚摔下去。

    楚玉觉得很不可思议。昨天晚上,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大无畏精神跳下来的?居然连这种地方也敢跳?!假如她昨晚上能看清,大约便没有胆量追着容止了。

    仰面躺在地上。望着蔚蓝天空,漂浮地白云缓缓流动。刚刚从鬼门关逃回来,周围的一切什么都是漂亮的。

    方才那一刻,真地好像一脚踏入了鬼门关里,此时又似劫后余生。

    约莫躺了半刻钟,楚玉感觉手上被人拉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容止拉她上来时,紧紧攥着她的手,现在还没有松开。她扭过头去,看见容止和她一样躺着,此时也正朝她看了过来。

    一看之下楚玉不由得莞尔:容止原本白净地脸上这里一片灰,那里一片土,头发散乱,看起来狼狈不堪,才笑了一下她立即想到。(16k更新最快)。既然容止是这样了,那么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忍不住脸上微热。瞧着容止又笑出来。

    楚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笑,身体虽然劳累疲惫。可是心口却异常的轻快欢悦。好像除了笑,她想不出应该做什么。

    昨天被迫停下来的马车依旧留在原地。但是马匹已经不知所踪,在山顶上坐着吹了一会儿风,容止到车上取了一些食物,并从固定在车厢地板上的箱子里取出衣服,让楚玉重新穿戴好。

    虽然仅仅是寻常出门,但是楚玉总是习惯在马车上放着些备用的衣物,点心也是路上给自己解馋用地,却没料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一番打理后两人周身都清简不少,楚玉吃了几块糕点,但因为没有水,只吃了一点便咽不下去,容止吃的也不算多,剩下的糕点又放回食盒里,用一件衣服包起来背在背上带走,而车上的一些值钱物件也一并地捎带。

    商量一下,楚玉容止相携下山,在山脚下找到一条小溪,溪水大约有一米多款,水质还算清澈干净,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枯黄的落叶,显示秋天已经到来。

    平时楚玉喝水都是要先煮开了再喝的,但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先用手掬起水来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流入肚子里,刺激得胃部一阵紧缩,干咳的唇舌得到滋润后,楚玉才扯起沾水的袖子,擦拭脸上地尘土污垢。

    两人就着溪水洗漱一番,各自都是焕然一新,为了方便上路,楚玉还是男装打扮,而容止昨天救命的木簪又重新插回了发髻里。

    方才在山顶上楚玉便看清楚了周围情形,四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峦,青色地山体因为秋天的杀意而显得有些萧条,此时来到山脚下,四周巍峨高山凝立,乍一看好像有一种要压过来地错觉。

    楚玉被挟持来时,一路是坐在马车里地,被车子颠簸得昏昏沉沉,也不知这里是到了何处,问了容止才知道,这里大约是距离建康约莫二三百里的地方,若是想要徒步走回去,只怕要花费些许时日。

    两人慢慢地走了一程,便听见马蹄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楚玉心中一喜,下意识的便想要迎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还没迈出脚步,便感到肩头一紧,回头看却是容止按住了她的肩膀,愣了一下她也立即明白过来,跟着容止的脚步,两人后退到前方的岩石后,等到对方近前,看清似乎是一队送货的马车,几辆马车上堆载了大量的货物,而随行的人员虽然强壮,但都是干粗活的下人打扮。

    从外表看,这应该是商家送货的队伍,楚玉和容止对视一眼,从对方眼色中彼此确认,才放下了警戒。

    这回却是容止让楚玉先藏着,自己走上前去。走到商队前方一丈外时,商队的马车和随行人员也都停了下来,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容止。

    容止微微一笑,是那种最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无害笑容,温雅秀丽,纵然此时他苍白憔悴,依旧让人如沐春风,笑了一笑后,容止才柔声道:“诸位见谅,在下并非恶人,在下与友人原本要去建康访友,怎料恶仆勾结贼人谋害,我与友人侥幸逃脱,却迷失了方向,今日见到诸位实在喜出望外,还望各位告知此,若是要往建康去,须得朝什么地方走?”他吐字文雅,风采翩翩,又是一副弱质少年的模样,外貌极具欺骗性,衣衫精致华贵,怎么看都不像是恶人,车队的人当下便放松了警惕,热情地回答了容止的问题,并与他攀谈起来,几句话后,车队主人出言邀请他与他们同行,在路上照应他。

    容止原本就意不在问路,此时目的已经达到,便向车队主人告了一声罪,说是让同伴过来。

    在容止跟商队搭话的时候,楚玉已经从岩石后走了出来,此时见容止投来目光,当即意会,缓步走上前去,学容止一样施礼。

    他们用的是假名,楚玉自称于楚,容止自称于容。

    商队主人对二人很是礼遇,邀请两人到他乘坐的车上休息,楚玉有些踯躅,但被容止一拉,也跟着放开来。商队主人姓任,穿着很简谱的麻衣,车队上下叫他做任老板,其实这支车队并不是前往建康的,反而是前往相反的方向,不过任老板还是以免得路上再出意外为由,邀请二人同行,并保证会护送他们前往最近的城里,在做其他打算。

    两人上了车后,任老板下车交代些事,看车上只有他们两人,楚玉靠近容止,低声问:“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那个任老板会对他们这么好?

    无事献殷勤,不能怪楚玉杯弓蛇影。

    容止淡淡笑道:“公主不必忧虑,那姓任的不过是瞧着我们奇货可居罢了。”纵然万分落魄,但是他与楚玉的衣着外貌,行止谈吐,还是处处透着贵气,那任老板自然以为他们是门阀贵族,主动讨好尚且不及,又怎么会相害?

    战国时吕不韦见到秦质子,认为奇货可居,资助金钱赠送美女,帮助其回国登上地位,后来他自己也权倾一时。虽然任老板未必就有想到那么远,但是他讨好二人,以求二人他日想起这好处,和这个故事是一样的道理。

    不怕他有所图,就怕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

    容止说完后便困倦地合上双眼,身子歪倒在楚玉身上,虽然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但是他所消耗的体力远比楚玉的要多,也更为辛苦,支撑到现在,已是极为不易。

    楚玉见他睡下,也不去打扰,这静静的坐着,让容止靠在她肩头,她将包袱放在身旁,自己也垂下了头,好似昏昏欲睡。

    过一会儿任老板回来,看到车内情形,愣了一下,随即目光停留在楚玉手边的包袱上,神情有些游移,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移开目光,下令车队继续前进。

    楚玉等了一会儿不见任?br /gt;

    凤求凰第3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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