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7 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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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境幽静的日本餐厅里。</p>
光线柔和。</p>
秦然跪坐在榻榻米前面，看着店员把一大盘刺身送了进来，眼睛看得有点直，不怪她惊讶，主要是这盘刺身做得太精致了，一片片薄如蝉翼的刺身摆在冰块上面，散发出缕缕寒意，也带着勾人食欲的缤纷色彩。</p>
日本菜总是做得这样精致，让你光是看着，就觉得馋虫在脑子里蠕动。</p>
韩遇给几人斟上清酒，声音凉淡，“开动吧。”</p>
苏淮在摆弄手机。</p>
苏倾点点头，先拿了一块金枪鱼寿司，蘸芥末吃。</p>
秦然见状，也动筷吃刺身。</p>
她也喜欢芥末，便将筷子上的白身拿到芥末盘子里沾了沾，慢慢吃进嘴里，味道又凉又鲜又甜，从食道里慢慢划过，进了温暖的胃里，口齿留香。</p>
真好吃啊。</p>
秦然眼睛一亮，果然是高级场所，味道比外面的普通寿司店好吃太多了。</p>
她吃得一脸幸福。</p>
旁边却传来的冷冷的提示，“吃第一块的时候不要蘸酱。”</p>
韩遇淡淡说完，便用筷子夹起赤身，什么酱料都不沾，就那样放进迷人的薄唇里，优雅细嚼。</p>
秦然一愣。</p>
苏淮已经笑了，放下手机，声色促狭，“通常第一块吃它的原味，先感觉一下，第二块开始才开始蘸料，你们眼前放着的这几碟蘸料，吃法都是不同的，这些寿司和刺身，有些是蘸盐，有些蘸芥末，有些蘸酱油的。”</p>
秦然和苏倾都一阵郁闷。</p>
她们不知道啊，只吃过平价的寿司店，没来过这样精致严肃的场所，在平价寿司店里吃东西，都按自己口味随便来的，爱怎么吃怎么吃。</p>
秦然望着自己眼前那几碟蘸料，没开口说话。</p>
内心丢份极了。</p>
苏淮却笑，“不过也没关系啦，不讲究的话，爱怎么吃都行，看你们自己口味就好。”</p>
苏倾立刻跟着点头，“嗯嗯。”</p>
她也是很看重尊严的女孩，刚才被韩遇那么一说，脸色都铁青了，觉得自己丢死人了，幸好苏淮比较会说话，帮她们两人解了围，不然这顿饭是进行不下去了。</p>
苏淮也吃了一块赤身，笑道：“今天的料理还不错。”</p>
韩遇颔首。</p>
“大家都吃啊，别那么拘谨，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了。”他笑得爽朗，还拿出手机，给自己的俊脸自拍了一张，发到微博上晒着。</p>
闻言。</p>
秦然慢吞吞起筷，是啊，既然来了，就别把气氛搞僵了，难得吃这么好的菜，要是忍着不吃，那就太浪费了，然后她就发现，这餐厅里的酱油跟芥末吃起来都不是平常的那种味，酱油很清，而芥末很细腻，味道和档次跟那些便宜的店面完全不一样。</p>
果然一分价钱一份质量。</p>
在这个以光速发展的时代里，任何东西和食物都被分出了阶层。</p>
秦然心里有些感慨，或许上学的时候，不觉得有钱和没钱的差距那么大，可出了社会，接触了不同层次的人之后，你会发现跟太上层的人士接触，自然而然会带出心里深处的自卑感。</p>
这种自卑感无关尊严和人品，来自于深深的无力，有钱的人，宠物猫和狗都穿着几万块一身的衣服，而没钱的人，每天沉浮在无钱百事哀的世界里拼死拼活。</p>
她觉得她和苏倾是一个世界的。</p>
韩遇和苏淮是一个世界的。</p>
他们的距离很远。</p>
但是秦然现在需要他们这样的贵人，只有他们的帮助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说她巴结他们也好，说她刻意忍耐着去讨好他们也好，总之，想要成功，就要拿出一些什么去付出。</p>
饭间。</p>
韩遇很安静，跟几年前有所不同，他现在吃饭几乎不说话了，严肃而尊贵的稳坐着，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p>
秦然跟苏倾去上洗手间。</p>
她进了隔间，没有动，低着头把自己的脸靠在门板上，内心一片压抑。</p>
说不出这种感觉。</p>
良久之后。</p>
她把脸抬了起来。</p>
眼中的情绪慢慢沉淀下去，变得释怀，或许她以后不会在纠结了。以前吧，总在心里质问他为什么不回来，她等了一千多个日夜，只等来了无尽的虚无和心伤，可现在她不那么想了，她甚至觉得，幸好他当时没有回来，他已经变了许多，变得更加优秀完美，变得更加遥不可及，也变得，更加让人配不起他。</p>
有人说过，观念不同的人，不能在一起。阶级不同的人，更不能在一起。</p>
就好像，你努力踮起脚，努力抬起头，在努力伸长手，可是，就算你做出了所有努力，拼尽一切，你却连他的鞋子都够不到，这样的距离，你如何感觉到幸福？就算对方弯下腰，用一种十分卑微虔诚的态度来迁就你伸长的手，你也仍然握不住那只带着光芒的手，那样的遥远，那样的无力，让人望而却步。</p>
可能重新见见也是好的。</p>
起码彻底死心了，不为了青春的旧梦心心念念，也不为了自己的病而感到可惜，而是勇敢的承认，彼此确实是有距离的。</p>
太阳与地球一般的距离。</p>
整理好负面情绪，秦然从隔间里出来，苏倾在镜子前面补口红，瞥见她出来，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沉默。</p>
秦然静静洗手。</p>
苏倾低声说：“刚才好尴尬。”</p>
“嗯，是啊。”</p>
“以前只跟顾玄宁去过酒吧，他从不请我吃饭，过来找我们也总是在公司陪我们吃饭盒，今日过来吃料理，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原来这么远。”</p>
秦然轻轻点头，“你也觉得了？”</p>
“是啊，他们两手上戴的表我之前有在杂志上翻过，breguet的，十几万啊。”</p>
秦然垂下睫毛，笑笑，“这样啊。”</p>
苏倾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他们处不来。”</p>
秦然转过头。</p>
眼中有跟苏倾一样的情绪，只是她藏得比较深，看着她精致的脸庞，出声询问，“为什么这么说？”</p>
苏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可能因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吃饭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讲话也不敢大声，还有，我平时不挺会聊天的么？现在完全都不敢找话题，我好怕说错什么话被他们笑话啊。”</p>
这完全跟秦然的心里话一模一样。</p>
她也感觉到了，若不是苏淮先跟她搭话，秦然几乎不敢找话题了，他们都是留过学的，一个是第二医院的副院长，家境因后来投身热门产业房地产而变得无法预估，另一个是通讯大头，家里也是做货币对兑换生意的，每天几千万在手里流动而过，秦然内心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只要跟他们相处的人，都会觉得心里压抑而卑微。</p>
那她就不是特例了，幸好幸好。</p>
“幸好你想法跟我一样，不然我都要觉得自己仇富了。”秦然想了想，笑着说。</p>
苏倾也觉得这话好笑，于是便笑出了声音，“我也是，要不是跟你关系那么好我都不敢跟你分享这些话，就怕人觉得我是仇富了，感觉内心极度不平衡啊。”</p>
秦然只笑不语。</p>
苏倾又说：“不过我心里晓得这跟仇富没有关系的，可能是差距太大了，我们才会觉得不自在，如果我们跟他们一样有钱，或许思想就能跟他们一样，并且跟上他们的步伐，那样就不会觉得相处很怪了。”</p>
秦然点了点头。</p>
“所以啊，每当跟太有钱的人相处，我心里总是怪异的，可能我的自尊心还是挺强烈的吧，唔……或许喜欢讨论他们，也是因为平时接触不到啊，就跟明星一样，如果在路上碰到了，肯定会一个劲的讨论的，可能我现在就是这种心理吧，没怎么接触过，所以感到怪异和紧张。”</p>
“嗯，可能是。”</p>
秦然认同苏倾的话。</p>
这些话是真的，如果无意间在外面碰到太有钱的人，一定会经不住内心的翻涌去讨论的。比如一个男人年纪轻轻开了一辆一千多万的豪车从身边经过，见到的人都会惊艳的来几句。</p>
“卧槽布加迪威龙限量版啊！”</p>
“卧槽车里那个男的好年轻好帅啊！”</p>
“卧槽这也太有钱了吧！”</p>
又比如无意间在外面吃饭，无缘无故碰到有土豪请全餐厅吃饭，那么议论声肯定来了。</p>
“卧槽运气太好碰上土豪请客吃免费啊！”</p>
“卧槽有钱人就是牛逼啊！”</p>
“卧槽我要转发微博！”</p>
就是因为不常见，就是因为带有惊喜成分，所以能一瞬间就录入人们的脑海里，引起瞩目，所以，跟极有钱的人相处也是这种道理，因为知道对方的背景和地位，相处起来就自然而然带了敬重和小心翼翼，一场认识就是一场全新的世界大门开启，接触了，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和差别。</p>
秦然和苏倾回到障间，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很小心翼翼的重新坐下。</p>
刚才在洗手间里的话肯定不能让他们两听到，于是两人继续安静吃刺身，尽量放慢自己的进食速度，品尝高级刺身的鲜甜美。</p>
韩遇已经放下筷子，一手懒洋洋地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白瓷杯，缓而慢的抿清酒。</p>
苏淮在聊电话。</p>
成功生意人都是那样的，电话几乎不断，苏淮有四五部手机，每个手机轮流响着，他都是挑名字接的。</p>
秦然偶尔抬眼看他，心想哪天她要是变成苏淮这样了，一定是很牛掰的生意人。</p>
整个障间都静静的。</p>
只有苏淮讲电话的声音在缭绕。</p>
接完电话。</p>
苏淮口干舌燥，喝了杯清酒，笑容深邃，“喂，小秦然。”</p>
秦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赶紧停了筷，抬头，刺身嚼了一半还在嘴里，她轻轻一吞咽，把整块刺身都咽下去了，才开口问：“怎么了？”</p>
“那几个客户的事情我搞定了，约在星期六晚上一起吃饭，到时候我带上你，不过……”他拖了一下尾音，看向韩遇，“他们要求韩遇一起来。”</p>
灯光下。</p>
韩遇的眼眸漆黑而冰冷，似乎在询问苏淮为什么。</p>
苏淮立刻就说了，“是这样的，掌家酒店的老总啊，人家家里的老太太身体有点问题，是肝癌，想让韩遇跟老太太见一面。”</p>
这做生意啊，有时候是需要互惠互利才可以的。</p>
秦然的眼睛一下子转到韩遇身上，她还没开口，就听韩遇不悦的音色钻进众人耳里，他冷漠道：“你知道，我不受贿的。”</p>
“是，我是知道。”苏淮接话，喝了口酒，好像被苦到了，皱了皱眉头，“不过现在的行情谁不收礼啊？就是行个方便嘛，谁叫你这么有本事啊，家里还这么殷实，谁请得动你？咱不换个条件出去，人家也不乐意帮小秦然，你说是不是？”</p>
秦然赶紧用力点头，她是个聪明的人，在赤果果的现实世界里已经放弃清高了，苏淮一高兴之下就要帮她改命，她当然无条件支持了，这就跟走路走到一半捡到了几十万似的，谁不要谁傻x啊。</p>
人生锦绣都要靠贵人来提拔。</p>
可是现在的关键点在韩遇身上，当然，她没有要求韩遇一定要帮她，她只是比较支持苏淮的想法嘛，如果生意牵线成功了，她以后就不用为了捞小鱼小虾而苦恼了，直接大鲨大鲸送上门来啊。</p>
现实生活跟电视剧有所不同，但也有相同之处，没钱没势的人，都要等待好的机遇才能爆发，不是你随随便便投资一个行业，然后你一路运气好到像开了挂，没一两年就变千万富翁了，而且现实中的提拔也并没有像电视剧上演得那么丑陋，总需要通过滚床单或者当情妇来获得。</p>
至少秦然心里觉得苏淮不是那样的人。</p>
而且现实中的提拔，并不是说这个人是对你另有所图的，很可能是他对你这块领域的生意很感兴趣，但他的事业又做得太大，顾不来这块小生意，但他有认识的人，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的朋友，这种心理很简单，举手之劳，获得一个天大的人情。</p>
韩遇没说话，漂亮的眸子一眯，风度翩翩中带着掩盖不住的冷锐，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p>
“反正你总要拿手术刀的嘛，见一面，说不定你看人家老太太可怜，也就同意了，年纪大的，哪家哪户没个疾病的啊？你既然是拿手术刀的，秉承着医者父母心的精神，也要去见上一面，而且收了礼，人家对你的信任感才会稳固嘛。”苏淮一边吃刺身，一边说：“还有，你也知道人家老总是为什么要来的，还不是为了见你这个超级无敌高材生副院长啊？难道还是为了见我啊？我跟人家喝几杯酒聊聊天还行，牵线做生意就不一定成了。”</p>
秦然和苏倾都仰长脖子等待韩遇的反应。</p>
他优雅地拿起杯子，表情并不热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轮不到她的事情，不该强求。”</p>
他指的是那个老太太。</p>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规则和原则都被有钱人打破了，今日这老太太的情况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若是去见她了，他就违背了自己的原则，虽然随着社会的现实染黑了大部分人的心，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是清清白白，高风亮节的。</p>
有风骨和条件去坚持原则的人都不坚持着，那还会有谁会去坚持这份缥缈和无望？</p>
听了这话。</p>
秦然心里叹气，好吧，她承认韩遇对她没有任何责任，充其量她只是他的老朋友，就连恋爱关系都没确认过的那种，她还能奢望些什么呢？</p>
苏淮不以为然，“既然出来混了，就要随大流，遵守世界的游戏规则，一味的古板和坚持是不行的，圆滑一点，变通一点，或许未来的道路会更美好更灿烂。”</p>
韩遇挑起眉，光线挡住他一半面容，笑得有些轻蔑，“我还需要吗？”</p>
苏淮愣了一下，而后呷酒，微微叹气，“好吧，我承认你不需要，整间医院都是你的了，已经达到巅峰了，别人想巴结你也巴结不上，我们呐，只能羡慕的看着。”</p>
韩遇掀唇，不紧不慢地吃了块白身，嗓音低沉，“难道你如今混得很差？”</p>
苏淮又是一噎，摇头笑了，“说不过你，说不过啊……”</p>
听到这里。</p>
秦然大概知道结局了。</p>
韩遇不愿帮她。</p>
她低下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眨了眨眼，哎，算了，还是别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了，勒紧裤腰带好好加班，靠自己努力去奋斗吧。</p>
吃完饭。</p>
时间还早。</p>
苏淮便提议去清吧喝一杯。</p>
秦然和苏倾想先回去了，苏淮不同意，低声在秦然耳边说：“小秦然，你先别回去，这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十五他只是有个心结，才不肯同意这个事情，等晚上我在帮你说说话，说不定他就同意了。”</p>
秦然眨着睫毛，脸色有些担忧，“十五他有什么心结？”</p>
苏淮乐呵呵一笑，“不敢说，我怕他会揍我啊。”</p>
秦然抿住唇。</p>
他又鸡贼地说：“不过晚点我喝醉了就不一样了，或许等下我多喝两杯，就把他的秘密全告诉你了……”</p>
秦然一怔。</p>
苏淮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伸出手，揽住她纤瘦的肩膀，“走吧，陪哥两去喝几杯酒吧，就当叙旧了。”</p>
看着这一幕。</p>
身后的韩遇眼眸变冷了。</p>
苏倾站在秦然旁边，她往后一看，刚好对上了韩遇那双寒不见底的眼眸，她惊悚一吓，赶紧扭回了头。</p>
这个韩遇。</p>
外表看着挺温柔挺温雅的。</p>
可事实上，他给她的感觉比顾玄宁还可怕十万倍。</p>
*</p>
萨克斯弥漫的清吧里。</p>
光线昏暗。</p>
秦然等人坐在大厅最深处的卡座里，安静而享受地喝着酒。</p>
清吧。</p>
顾名思义，就是清静安宁的酒吧，除了酒精和音乐，不会有别的节目，算是酒吧中的一片净土吧。</p>
他们叫了两瓶酒。</p>
一瓶龙舌兰。</p>
一瓶白葡萄酒。</p>
白葡萄酒是给女孩们喝的，但是秦然并不能喝酒，韩遇便将服务员招了过来，昏暗中，他凝着眼眸注视她，神情陷在阴影里，一片模糊，“你喝什么果汁？”</p>
秦然怔了怔，回答：“随便。”</p>
韩遇沉吟片刻，随口对服务员说：“给她一杯橙汁吧。”</p>
秦然垂下的睫毛倏然抬起。</p>
昏暗的光线里。</p>
她看不清他的脸，怔怔地望着，不知道再想什么，最终摇摇头，一丝苦笑蔓延到嘴角。</p>
算了。</p>
既然决定要释怀，那就别在想了，慢慢去放下，直到平静为止。</p>
橙汁很快到来。</p>
秦然低头喝了几口，味道还蛮好的，酸酸甜甜。</p>
苏淮的电话仍然响个不停。</p>
他低头看着手机，有些不耐烦，就把手机全改成静音了，紧紧拧着眉，“成天都在轰炸，烦死了，想清静一下都不行。”</p>
“我们想要这样的行情都没有，电话打开全是诈骗电话，短信打开全是祝福，一到节假日就二十时小时都不会响，这才是人间的悲哀啊。”苏倾坐在苏淮旁边，听他这么说话，幽默对应了一句。</p>
苏淮的眼角微微一斜，似乎是在打量苏倾，他的眼波起起伏伏，而后，笑着问：“你叫苏倾？”</p>
“嗯。”</p>
“跟我一个姓氏，倒是有缘啊。”</p>
苏倾礼貌的笑，“过奖。”</p>
“小姑娘讲话还挺溜的，不错，我欣赏你。”</p>
苏倾上下打量他，笑意不减，“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叫我小姑娘？说不定比我还小呢。”</p>
这话苏淮就不满意了，叼了一根烟，一脸的不不训，“是吗？我还就不信了，你多大啊？”</p>
“27岁了，你呢？”</p>
苏淮一愣，便又多看了她一眼，拿下唇角的烟，有些不置信，“我靠，看着像十八岁，没想到年纪比我还大一岁，没天理。”</p>
苏倾眼角都是笑意，“乖了，弟弟。”</p>
“谁是你弟弟啊？”</p>
“明明就比我小，别死不承认了，我早看出来了，小弟弟。”苏倾一直都是很会说话的女孩子，幽默不失分寸。</p>
苏淮脸色一红，把这句小弟弟联想到某个内涵词上面了，有些噎住一般的说：“你说谁小弟弟呢？不知道这词很伤害男人的尊严吗？”</p>
苏倾不以为然，轻飘飘道：“本来就是小弟弟。”</p>
“小？小弟弟？”苏淮不满的挑起眉，“你就知道小？见过了是不是？”</p>
苏倾一愣，反应过来了。</p>
苏淮又坏坏看着她说：“还是说，你今天晚上想见识一下？”</p>
话刚落音。</p>
秦然忍不住笑了出来。</p>
噗——</p>
妈呀这对话实在太污了，她不想笑都不行。</p>
韩遇冷冷瞪了她一眼，什么恶趣味，听这种荤话题居然听笑了。</p>
苏倾不说话了。</p>
被苏淮噎得不敢答了，她是个很顾形象的得体淑女，绝不跟男生比荤话的。</p>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p>
秦然看了眼苏倾，又看了苏淮一眼，唇角无声一划，调皮而笑，“苏淮，你不知道通常死鸭子嘴硬的人都是因为心虚吗？”</p>
“咳咳咳……”苏淮差点被龙舌兰呛到，“小秦然，拜托你讲话淑女一点！”</p>
阴影里。</p>
韩遇沉默地坐着，漆黑的眸底掠过薄薄的不悦。</p>
秦然掩着唇，眼珠笑得亮亮的，“被我的话讲到心里去，所以要恼羞成怒啦？”</p>
苏淮微怔，“你去死。”</p>
秦然眼角弥漫着促狭，“没事，没事，我能体谅你内心深处的酸楚，姐姐体谅你，来，喝杯葡萄酒压压惊，姐姐以后再不说这些事情伤你自尊了。”</p>
苏淮脸上写满了郁闷，“喂！你要冤枉死我啊？”</p>
“那要不……”秦然眼珠一转，流光溢彩，“为了证明你说的是实话，你现在把衣服脱了，我们当场给你鉴定鉴定？”</p>
苏淮的表情更惊愕了，“小秦然，你还是不是女的啊？”</p>
苏倾闷闷一笑，也憋不住了，掩住嘴唇，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p>
苏淮的脸色极其郁闷，看了苏倾一看，又看了秦然一眼，假装冷冷一哼，“哼，狼狈为奸，就会欺负老实人，不要脸。”</p>
秦然粲然一笑，“别废话，你就说脱不脱？”</p>
苏淮不说话，明显答不上来了。</p>
“脱了你敢看？”</p>
黑暗中。</p>
有一抹清冷的声音问秦然。</p>
是韩遇。</p>
这种聊天，一般属于纯扯淡，谁接得上话谁就说，不在乎是谁，就看谁的话比较有震慑力而已。</p>
韩遇坐在阴影的死角处，嘴角的笑意冷淡却盎然。</p>
秦然笑容一僵，想了想，死鸭子嘴硬，“你要敢脱，我就敢看。”</p>
“好。”</p>
韩遇站起身，从容停在秦然面前，身材俊美，气质矜贵，“找一间洗手间，我脱给你看。”</p>
秦然：“……”</p>
苏淮噗地爆发出一阵笑声。</p>
韩遇讲话太牛掰了。</p>
一下子就让小秦然哑口无言了。</p>
苏倾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微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能说什么。</p>
秦然不说话。</p>
韩遇便微微俯下身子，冰冷的气息呼在她脸上，“怎么？你不敢去么？”</p>
秦然低下头，心里有丝丝窘迫。</p>
不是回答不上，是不敢说。</p>
他看着她，戏谑冷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说着玩儿呢？”</p>
秦然顿了顿，抬起头，明净的眼睛对上他深邃的墨瞳，懒洋洋地笑了，“看我是敢看，我是怕你后悔……”</p>
她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韩遇拉了起来，强势而不容反抗地扯着入了清吧的洗手间。</p>
狭窄的隔间里。</p>
韩遇把秦然推了进去。</p>
秦然脸色一变。</p>
他已经走了进来，慢慢关上了隔间的门。</p>
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p>
他站定在她面前。</p>
空气变得窒息。</p>
男人目不斜视地望着她，气息高傲凌人。</p>
然后。</p>
慢慢地。</p>
风度翩翩地。</p>
他开始解衬衣上名贵的纽扣。</p>
秦然瞳孔一缩，立刻怂了，“我刚开玩笑的呢。”</p>
“开玩笑？”他眼底掠过一层寒意，很冷的笑了，“敢在男人面前说这种玩笑，我看你是很想玩火。”</p>
“真的是开玩笑的！”秦然伸手捂住眼睛，没胆量去看。</p>
“今天还非让你看一下不可了。”</p>
“……”秦然皱着眉头，这话简直是不可以理喻啊！</p>
韩遇冷冷挑唇，声音低哑，“不是很想看看男人的小弟弟么？今天一起满足你，嗯？”</p>
闻言。</p>
秦然微微一愣，拔腿就跑，试图从他身侧的空隙挤出去……</p>
她半个身子挤在他身侧。</p>
肩膀就被扣住了。</p>
韩遇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结实有力。</p>
秦然脸色一白。</p>
人已经被韩遇扯回一些，勉勉强强地抵在墙角。</p>
空气紧绷。</p>
韩遇低下头看她，视线像是淬了冰，“你去哪里？”</p>
“我真的是开玩笑的！”秦然不适应的偏开头，尽量离他的脸庞远一点。</p>
可她就在他怀里。</p>
因为偏着头，露出一大截脖颈对着他，肤色如玉，墨发生香。</p>
只要低下头。</p>
他就能吻到她了。</p>
两人的距离如此薄。</p>
呼吸咫尺。</p>
韩遇出神地望着那抹玉色，一瞬间，思绪恍惚。</p>
他没有任何动作。</p>
秦然见状，赶紧伸出手，趁着他出神的空档，伸出手去开门，隔间门就在韩遇身后的位置，她紧张地扒拉着，祈祷着门快点打开……</p>
时间一分一秒。</p>
最终。</p>
那细碎的声响让他回了神，他眸底一暗，愤怒而用力的捏住她的肩膀，连带着那张英俊的脸孔，都阴暗紧绷了起来。</p>
他没有理智了。</p>
秦然也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她只知道十五没有理智的时候很可怕，她吃痛皱眉，便更慌乱地去开门。</p>
韩遇扯住她的肩膀。</p>
她用力去够门。</p>
身子一倾。</p>
就自己撞进他冰冷的怀里去了。</p>
淡淡的清香瞬间扑来。</p>
两人都愣了。</p>
忽然。</p>
她背上的手臂慢慢收紧。</p>
韩遇抱住了她。</p>
秦然大脑一片空白。</p>
他低下头。</p>
发丝像流下来的墨，放置在她的肩窝上，眼神很冷，却有丝丝眷恋在浅浅缠绕，“秦小然。”</p>
秦然身子一怔。</p>
他闷闷地抱了她好久。</p>
然后打开隔间。</p>
摔门而去。</p>
秦然久久站在原地，直到肩膀上的疼痛感细细传来，她才重新回过神，望着空无一人的洗手间，神情茫然。</p>
洗完脸。</p>
秦然回到清吧的大厅。</p>
此时的卡座上已经来了许多人。</p>
其中就有殷雪儿。</p>
她坐在韩遇身边，一袭玉色长裙，柔弱而美丽地跟苏淮说着话，知性优雅，落落大方。</p>
一看就是个非常有修养的千金小姐。</p>
这群人都是苏淮叫来的，他嫌气氛太冷淡，叫几个人过来暖暖场子。</p>
秦然脚步一顿，不知道该不该向前走去。</p>
苏倾远远看见了，赶紧过来拉她，小声在她耳边问：“韩遇刚才拉你去洗手间干嘛了？不会真的去看那个了吧？”</p>
秦然矢口否认，“没有，闹着玩的。”</p>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来真的啊，说得那么认真严肃……”说到这里，苏倾默了一下，又道：“刚才你们两走了，苏淮嫌无聊，就叫了一大群人过来，哎，我都不知道能跟他们聊什么了。”</p>
秦然看了远处的韩遇一眼，又看了殷雪儿一眼，前者面色冷淡，后者笑意嫣然，她低声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p>
苏倾也赞同，“好，过去拿包就回去吧。”</p>
“嗯。”</p>
秦然点头，与苏倾走过去，笑着对苏淮说：“不好意思，时间有点晚了，我们得先回去了。”</p>
热闹的场面一下子静了。</p>
殷雪儿的视线转过来，就看见了秦然的脸。</p>
她就是韩遇那个一辈子的好基友么？</p>
昏暗的光线里。</p>
那女人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眼睛象黑曜石一样，又深又暗，肤色很白，有点不自然但是又不影响她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淡淡的，懒懒的。</p>
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p>
殷雪儿静静地打量着她，没有说话。</p>
这时候，苏淮已经喝了不少酒了，眼珠看着手腕上的名表，朦朦胧胧的，“怎么那么快就要回去啊？才九点出一点呢。”</p>
“我们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太晚回去。”秦然静静地说着借口。</p>
“不要嘛，再多玩一会嘛。”苏淮不同意，伸手过来拉秦然的手，“小秦然，你再留一会嘛，我还有些话没告诉你呢。”</p>
他晚上是打算说韩遇的秘密的，要是小秦然走了，他等下喝醉了找谁吐槽去啊？</p>
秦然面色为难，“可是明天真的要上班啊。”</p>
苏淮不依，“别走……”</p>
秦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真的不行啦，等下次有机会了在见面，现在九点多了，我们必须回去了。”</p>
“不要……”</p>
苏倾见状，也过来拉开苏淮的手，声音温和不失礼貌，“苏先生，你喝多了，我们明天真的要忙，请放开手吧，下次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吃饭吧。”</p>
其实这些话都是借口。</p>
说不定没有下次了。</p>
秦然抿着唇，想弯腰去拿自己的包包，奈何寻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包，她的钱包和手机都放在里面，必须找到了才能回去。</p>
然后。</p>
她又再椅子边上寻了一圈，无果。</p>
她不知道韩遇就坐在自己的包包前面，只要他不起来，秦然就找不到自己的包。</p>
昏暗中。</p>
韩遇的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他明知她在找包，就是不站起来，也不告诉她，沉默地看着她找了一圈又一圈。</p>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p>
秦小然今天要是回去了，下次要叫她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装着哑巴盲人，一脸什么都没见过的样子。</p>
秦然到处都找了，就是没找韩遇后面的空隙，看着他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秦然没勇气过去搜。</p>
没找到包包。</p>
秦然奇怪地挠着头，“奇怪了，我的包呢，哪里去了？”</p>
“是啊，我也没看到。”苏倾刚才也在帮她找，没找到，一脸的疑惑。</p>
秦然叹了口气。</p>
苏倾说：“要不去找服务员吧，让服务员帮我们找找。”</p>
“好。”</p>
两人正要走开。</p>
韩遇忽然扭头跟苏淮讲了几句什么，苏淮一愣，眼睛瞪得大大，仿佛是不可置信，眼睛上下扫着韩遇，一副同意狼狈为奸的样子点了点头，偷偷笑了。</p>
苏淮跟韩遇讲完，就偷偷伸手把韩遇背后的包包拿了过去，然后，抬头去喊秦然，“小秦然，你的包包找到了！是不是这个？”</p>
秦然脚步顿住，返身回来，看见自己的包包，笑了，“是啊，这是我的包包，你在哪里找到了。”</p>
“地上。”苏淮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p>
秦然依言走过去。</p>
苏淮冲她招招手，靠在她耳边，低声说：“小秦然，我跟你说个好消息。”</p>
秦然点点头，“好，我听着呢，你说。”</p>
苏淮故意卖关子，“但是呢，说这个好消息之前，我有个条件，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个好消息是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的。”</p>
他这么说。</p>
秦然就好奇了，挑起眉尾，“你的条件是什么？”</p>
“你晚上在这里陪我们玩到十二点。”</p>
秦然不说话了，眼睛在昏暗中梭巡一下，韩遇仍旧面无表情，她抿了抿唇，道：“你还是先说好消息吧。”</p>
陪他呆着并不是问题，只是她刚才和韩遇在洗手间发生了那些事，她觉得再呆下去会很尴尬的。</p>
苏淮唇角含着笑，小声道：“下星期六那个聚会，韩遇同意了。”</p>
他说的是那几个大客户的事情。</p>
大馅饼来得如此措手不及。</p>
秦然微微一怔，“他不是说，不打破自己的原则么？”</p>
t</p>
环境幽静的日本餐厅里。</p>
光线柔和。</p>
秦然跪坐在榻榻米前面，看着店员把一大盘刺身送了进来，眼睛看得有点直，不怪她惊讶，主要是这盘刺身做得太精致了，一片片薄如蝉翼的刺身摆在冰块上面，散发出缕缕寒意，也带着勾人食欲的缤纷色彩。</p>
日本菜总是做得这样精致，让你光是看着，就觉得馋虫在脑子里蠕动。</p>
韩遇给几人斟上清酒，声音凉淡，“开动吧。”</p>
苏淮在摆弄手机。</p>
苏倾点点头，先拿了一块金枪鱼寿司，蘸芥末吃。</p>
秦然见状，也动筷吃刺身。</p>
她也喜欢芥末，便将筷子上的白身拿到芥末盘子里沾了沾，慢慢吃进嘴里，味道又凉又鲜又甜，从食道里慢慢划过，进了温暖的胃里，口齿留香。</p>
真好吃啊。</p>
秦然眼睛一亮，果然是高级场所，味道比外面的普通寿司店好吃太多了。</p>
她吃得一脸幸福。</p>
旁边却传来的冷冷的提示，“吃第一块的时候不要蘸酱。”</p>
韩遇淡淡说完，便用筷子夹起赤身，什么酱料都不沾，就那样放进迷人的薄唇里，优雅细嚼。</p>
秦然一愣。</p>
苏淮已经笑了，放下手机，声色促狭，“通常第一块吃它的原味，先感觉一下，第二块开始才开始蘸料，你们眼前放着的这几碟蘸料，吃法都是不同的，这些寿司和刺身，有些是蘸盐，有些蘸芥末，有些蘸酱油的。”</p>
秦然和苏倾都一阵郁闷。</p>
她们不知道啊，只吃过平价的寿司店，没来过这样精致严肃的场所，在平价寿司店里吃东西，都按自己口味随便来的，爱怎么吃怎么吃。</p>
秦然望着自己眼前那几碟蘸料，没开口说话。</p>
内心丢份极了。</p>
苏淮却笑，“不过也没关系啦，不讲究的话，爱怎么吃都行，看你们自己口味就好。”</p>
苏倾立刻跟着点头，“嗯嗯。”</p>
她也是很看重尊严的女孩，刚才被韩遇那么一说，脸色都铁青了，觉得自己丢死人了，幸好苏淮比较会说话，帮她们两人解了围，不然这顿饭是进行不下去了。</p>
苏淮也吃了一块赤身，笑道：“今天的料理还不错。”</p>
韩遇颔首。</p>
“大家都吃啊，别那么拘谨，不然我也不好意思了。”他笑得爽朗，还拿出手机，给自己的俊脸自拍了一张，发到微博上晒着。</p>
闻言。</p>
秦然慢吞吞起筷，是啊，既然来了，就别把气氛搞僵了，难得吃这么好的菜，要是忍着不吃，那就太浪费了，然后她就发现，这餐厅里的酱油跟芥末吃起来都不是平常的那种味，酱油很清，而芥末很细腻，味道和档次跟那些便宜的店面完全不一样。</p>
果然一分价钱一份质量。</p>
在这个以光速发展的时代里，任何东西和食物都被分出了阶层。</p>
秦然心里有些感慨，或许上学的时候，不觉得有钱和没钱的差距那么大，可出了社会，接触了不同层次的人之后，你会发现跟太上层的人士接触，自然而然会带出心里深处的自卑感。</p>
这种自卑感无关尊严和人品，来自于深深的无力，有钱的人，宠物猫和狗都穿着几万块一身的衣服，而没钱的人，每天沉浮在无钱百事哀的世界里拼死拼活。</p>
她觉得她和苏倾是一个世界的。</p>
韩遇和苏淮是一个世界的。</p>
他们的距离很远。</p>
但是秦然现在需要他们这样的贵人，只有他们的帮助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说她巴结他们也好，说她刻意忍耐着去讨好他们也好，总之，想要成功，就要拿出一些什么去付出。</p>
饭间。</p>
韩遇很安静，跟几年前有所不同，他现在吃饭几乎不说话了，严肃而尊贵的稳坐着，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p>
秦然跟苏倾去上洗手间。</p>
她进了隔间，没有动，低着头把自己的脸靠在门板上，内心一片压抑。</p>
说不出这种感觉。</p>
良久之后。</p>
她把脸抬了起来。</p>
眼中的情绪慢慢沉淀下去，变得释怀，或许她以后不会在纠结了。以前吧，总在心里质问他为什么不回来，她等了一千多个日夜，只等来了无尽的虚无和心伤，可现在她不那么想了，她甚至觉得，幸好他当时没有回来，他已经变了许多，变得更加优秀完美，变得更加遥不可及，也变得，更加让人配不起他。</p>
有人说过，观念不同的人，不能在一起。阶级不同的人，更不能在一起。</p>
就好像，你努力踮起脚，努力抬起头，在努力伸长手，可是，就算你做出了所有努力，拼尽一切，你却连他的鞋子都够不到，这样的距离，你如何感觉到幸福？就算对方弯下腰，用一种十分卑微虔诚的态度来迁就你伸长的手，你也仍然握不住那只带着光芒的手，那样的遥远，那样的无力，让人望而却步。</p>
可能重新见见也是好的。</p>
起码彻底死心了，不为了青春的旧梦心心念念，也不为了自己的病而感到可惜，而是勇敢的承认，彼此确实是有距离的。</p>
太阳与地球一般的距离。</p>
整理好负面情绪，秦然从隔间里出来，苏倾在镜子前面补口红，瞥见她出来，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沉默。</p>
秦然静静洗手。</p>
苏倾低声说：“刚才好尴尬。”</p>
“嗯，是啊。”</p>
“以前只跟顾玄宁去过酒吧，他从不请我吃饭，过来找我们也总是在公司陪我们吃饭盒，今日过来吃料理，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原来这么远。”</p>
秦然轻轻点头，“你也觉得了？”</p>
“是啊，他们两手上戴的表我之前有在杂志上翻过，breguet的，十几万啊。”</p>
秦然垂下睫毛，笑笑，“这样啊。”</p>
苏倾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他们处不来。”</p>
秦然转过头。</p>
眼中有跟苏倾一样的情绪，只是她藏得比较深，看着她精致的脸庞，出声询问，“为什么这么说？”</p>
苏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很奇怪，可能因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吃饭都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讲话也不敢大声，还有，我平时不挺会聊天的么？现在完全都不敢找话题，我好怕说错什么话被他们笑话啊。”</p>
这完全跟秦然的心里话一模一样。</p>
她也感觉到了，若不是苏淮先跟她搭话，秦然几乎不敢找话题了，他们都是留过学的，一个是第二医院的副院长，家境因后来投身热门产业房地产而变得无法预估，另一个是通讯大头，家里也是做货币对兑换生意的，每天几千万在手里流动而过，秦然内心深深叹了一口气，原来不止她一个人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只要跟他们相处的人，都会觉得心里压抑而卑微。</p>
那她就不是特例了，幸好幸好。</p>
“幸好你想法跟我一样，不然我都要觉得自己仇富了。”秦然想了想，笑着说。</p>
苏倾也觉得这话好笑，于是便笑出了声音，“我也是，要不是跟你关系那么好我都不敢跟你分享这些话，就怕人觉得我是仇富了，感觉内心极度不平衡啊。”</p>
秦然只笑不语。</p>
苏倾又说：“不过我心里晓得这跟仇富没有关系的，可能是差距太大了，我们才会觉得不自在，如果我们跟他们一样有钱，或许思想就能跟他们一样，并且跟上他们的步伐，那样就不会觉得相处很怪了。”</p>
秦然点了点头。</p>
“所以啊，每当跟太有钱的人相处，我心里总是怪异的，可能我的自尊心还是挺强烈的吧，唔……或许喜欢讨论他们，也是因为平时接触不到啊，就跟明星一样，如果在路上碰到了，肯定会一个劲的讨论的，可能我现在就是这种心理吧，没怎么接触过，所以感到怪异和紧张。”</p>
“嗯，可能是。”</p>
秦然认同苏倾的话。</p>
这些话是真的，如果无意间在外面碰到太有钱的人，一定会经不住内心的翻涌去讨论的。比如一个男人年纪轻轻开了一辆一千多万的豪车从身边经过，见到的人都会惊艳的来几句。</p>
“卧槽布加迪威龙限量版啊！”</p>
“卧槽车里那个男的好年轻好帅啊！”</p>
“卧槽这也太有钱了吧！”</p>
又比如无意间在外面吃饭，无缘无故碰到有土豪请全餐厅吃饭，那么议论声肯定来了。</p>
“卧槽运气太好碰上土豪请客吃免费啊！”</p>
“卧槽有钱人就是牛逼啊！”</p>
“卧槽我要转发微博！”</p>
就是因为不常见，就是因为带有惊喜成分，所以能一瞬间就录入人们的脑海里，引起瞩目，所以，跟极有钱的人相处也是这种道理，因为知道对方的背景和地位，相处起来就自然而然带了敬重和小心翼翼，一场认识就是一场全新的世界大门开启，接触了，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和差别。</p>
秦然和苏倾回到障间，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很小心翼翼的重新坐下。</p>
刚才在洗手间里的话肯定不能让他们两听到，于是两人继续安静吃刺身，尽量放慢自己的进食速度，品尝高级刺身的鲜甜美。</p>
韩遇已经放下筷子，一手懒洋洋地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白瓷杯，缓而慢的抿清酒。</p>
苏淮在聊电话。</p>
成功生意人都是那样的，电话几乎不断，苏淮有四五部手机，每个手机轮流响着，他都是挑名字接的。</p>
秦然偶尔抬眼看他，心想哪天她要是变成苏淮这样了，一定是很牛掰的生意人。</p>
整个障间都静静的。</p>
只有苏淮讲电话的声音在缭绕。</p>
接完电话。</p>
苏淮口干舌燥，喝了杯清酒，笑容深邃，“喂，小秦然。”</p>
秦然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赶紧停了筷，抬头，刺身嚼了一半还在嘴里，她轻轻一吞咽，把整块刺身都咽下去了，才开口问：“怎么了？”</p>
“那几个客户的事情我搞定了，约在星期六晚上一起吃饭，到时候我带上你，不过……”他拖了一下尾音，看向韩遇，“他们要求韩遇一起来。”</p>
灯光下。</p>
韩遇的眼眸漆黑而冰冷，似乎在询问苏淮为什么。</p>
苏淮立刻就说了，“是这样的，掌家酒店的老总啊，人家家里的老太太身体有点问题，是肝癌，想让韩遇跟老太太见一面。”</p>
这做生意啊，有时候是需要互惠互利才可以的。</p>
秦然的眼睛一下子转到韩遇身上，她还没开口，就听韩遇不悦的音色钻进众人耳里，他冷漠道：“你知道，我不受贿的。”</p>
“是，我是知道。”苏淮接话，喝了口酒，好像被苦到了，皱了皱眉头，“不过现在的行情谁不收礼啊？就是行个方便嘛，谁叫你这么有本事啊，家里还这么殷实，谁请得动你？咱不换个条件出去，人家也不乐意帮小秦然，你说是不是？”</p>
秦然赶紧用力点头，她是个聪明的人，在赤果果的现实世界里已经放弃清高了，苏淮一高兴之下就要帮她改命，她当然无条件支持了，这就跟走路走到一半捡到了几十万似的，谁不要谁傻x啊。</p>
人生锦绣都要靠贵人来提拔。</p>
可是现在的关键点在韩遇身上，当然，她没有要求韩遇一定要帮她，她只是比较支持苏淮的想法嘛，如果生意牵线成功了，她以后就不用为了捞小鱼小虾而苦恼了，直接大鲨大鲸送上门来啊。</p>
现实生活跟电视剧有所不同，但也有相同之处，没钱没势的人，都要等待好的机遇才能爆发，不是你随随便便投资一个行业，然后你一路运气好到像开了挂，没一两年就变千万富翁了，而且现实中的提拔也并没有像电视剧上演得那么丑陋，总需要通过滚床单或者当情妇来获得。</p>
至少秦然心里觉得苏淮不是那样的人。</p>
而且现实中的提拔，并不是说这个人是对你另有所图的，很可能是他对你这块领域的生意很感兴趣，但他的事业又做得太大，顾不来这块小生意，但他有认识的人，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别人不如便宜自己的朋友，这种心理很简单，举手之劳，获得一个天大的人情。</p>
韩遇没说话，漂亮的眸子一眯，风度翩翩中带着掩盖不住的冷锐，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p>
“反正你总要拿手术刀的嘛，见一面，说不定你看人家老太太可怜，也就同意了，年纪大的，哪家哪户没个疾病的啊？你既然是拿手术刀的，秉承着医者父母心的精神，也要去见上一面，而且收了礼，人家对你的信任感才会稳固嘛。”苏淮一边吃刺身，一边说：“还有，你也知道人家老总是为什么要来的，还不是为了见你这个超级无敌高材生副院长啊？难道还是为了见我啊？我跟人家喝几杯酒聊聊天还行，牵线做生意就不一定成了。”</p>
秦然和苏倾都仰长脖子等待韩遇的反应。</p>
他优雅地拿起杯子，表情并不热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轮不到她的事情，不该强求。”</p>
他指的是那个老太太。</p>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规则和原则都被有钱人打破了，今日这老太太的情况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若是去见她了，他就违背了自己的原则，虽然随着社会的现实染黑了大部分人的心，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是清清白白，高风亮节的。</p>
有风骨和条件去坚持原则的人都不坚持着，那还会有谁会去坚持这份缥缈和无望？</p>
听了这话。</p>
秦然心里叹气，好吧，她承认韩遇对她没有任何责任，充其量她只是他的老朋友，就连恋爱关系都没确认过的那种，她还能奢望些什么呢？</p>
苏淮不以为然，“既然出来混了，就要随大流，遵守世界的游戏规则，一味的古板和坚持是不行的，圆滑一点，变通一点，或许未来的道路会更美好更灿烂。”</p>
韩遇挑起眉，光线挡住他一半面容，笑得有些轻蔑，“我还需要吗？”</p>
苏淮愣了一下，而后呷酒，微微叹气，“好吧，我承认你不需要，整间医院都是你的了，已经达到巅峰了，别人想巴结你也巴结不上，我们呐，只能羡慕的看着。”</p>
韩遇掀唇，不紧不慢地吃了块白身，嗓音低沉，“难道你如今混得很差？”</p>
苏淮又是一噎，摇头笑了，“说不过你，说不过啊……”</p>
听到这里。</p>
秦然大概知道结局了。</p>
韩遇不愿帮她。</p>
她低下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眨了眨眼，哎，算了，还是别想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了，勒紧裤腰带好好加班，靠自己努力去奋斗吧。</p>
吃完饭。</p>
时间还早。</p>
苏淮便提议去清吧喝一杯。</p>
秦然和苏倾想先回去了，苏淮不同意，低声在秦然耳边说：“小秦然，你先别回去，这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十五他只是有个心结，才不肯同意这个事情，等晚上我在帮你说说话，说不定他就同意了。”</p>
秦然眨着睫毛，脸色有些担忧，“十五他有什么心结？”</p>
苏淮乐呵呵一笑，“不敢说，我怕他会揍我啊。”</p>
秦然抿住唇。</p>
他又鸡贼地说：“不过晚点我喝醉了就不一样了，或许等下我多喝两杯，就把他的秘密全告诉你了……”</p>
秦然一怔。</p>
苏淮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伸出手，揽住她纤瘦的肩膀，“走吧，陪哥两去喝几杯酒吧，就当叙旧了。”</p>
看着这一幕。</p>
身后的韩遇眼眸变冷了。</p>
苏倾站在秦然旁边，她往后一看，刚好对上了韩遇那双寒不见底的眼眸，她惊悚一吓，赶紧扭回了头。</p>
这个韩遇。</p>
外表看着挺温柔挺温雅的。</p>
可事实上，他给她的感觉比顾玄宁还可怕十万倍。</p>
*</p>
萨克斯弥漫的清吧里。</p>
光线昏暗。</p>
秦然等人坐在大厅最深处的卡座里，安静而享受地喝着酒。</p>
清吧。</p>
顾名思义，就是清静安宁的酒吧，除了酒精和音乐，不会有别的节目，算是酒吧中的一片净土吧。</p>
他们叫了两瓶酒。</p>
一瓶龙舌兰。</p>
一瓶白葡萄酒。</p>
白葡萄酒是给女孩们喝的，但是秦然并不能喝酒，韩遇便将服务员招了过来，昏暗中，他凝着眼眸注视她，神情陷在阴影里，一片模糊，“你喝什么果汁？”</p>
秦然怔了怔，回答：“随便。”</p>
韩遇沉吟片刻，随口对服务员说：“给她一杯橙汁吧。”</p>
秦然垂下的睫毛倏然抬起。</p>
昏暗的光线里。</p>
她看不清他的脸，怔怔地望着，不知道再想什么，最终摇摇头，一丝苦笑蔓延到嘴角。</p>
算了。</p>
既然决定要释怀，那就别在想了，慢慢去放下，直到平静为止。</p>
橙汁很快到来。</p>
秦然低头喝了几口，味道还蛮好的，酸酸甜甜。</p>
苏淮的电话仍然响个不停。</p>
他低头看着手机，有些不耐烦，就把手机全改成静音了，紧紧拧着眉，“成天都在轰炸，烦死了，想清静一下都不行。”</p>
“我们想要这样的行情都没有，电话打开全是诈骗电话，短信打开全是祝福，一到节假日就二十时小时都不会响，这才是人间的悲哀啊。”苏倾坐在苏淮旁边，听他这么说话，幽默对应了一句。</p>
苏淮的眼角微微一斜，似乎是在打量苏倾，他的眼波起起伏伏，而后，笑着问：“你叫苏倾？”</p>
“嗯。”</p>
“跟我一个姓氏，倒是有缘啊。”</p>
苏倾礼貌的笑，“过奖。”</p>
“小姑娘讲话还挺溜的，不错，我欣赏你。”</p>
苏倾上下打量他，笑意不减，“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啊，叫我小姑娘？说不定比我还小呢。”</p>
这话苏淮就不满意了，叼了一根烟，一脸的不不训，“是吗？我还就不信了，你多大啊？”</p>
“27岁了，你呢？”</p>
苏淮一愣，便又多看了她一眼，拿下唇角的烟，有些不置信，“我靠，看着像十八岁，没想到年纪比我还大一岁，没天理。”</p>
苏倾眼角都是笑意，“乖了，弟弟。”</p>
“谁是你弟弟啊？”</p>
“明明就比我小，别死不承认了，我早看出来了，小弟弟。”苏倾一直都是很会说话的女孩子，幽默不失分寸。</p>
苏淮脸色一红，把这句小弟弟联想到某个内涵词上面了，有些噎住一般的说：“你说谁小弟弟呢？不知道这词很伤害男人的尊严吗？”</p>
苏倾不以为然，轻飘飘道：“本来就是小弟弟。”</p>
“小？小弟弟？”苏淮不满的挑起眉，“你就知道小？见过了是不是？”</p>
苏倾一愣，反应过来了。</p>
苏淮又坏坏看着她说：“还是说，你今天晚上想见识一下？”</p>
话刚落音。</p>
秦然忍不住笑了出来。</p>
噗——</p>
妈呀这对话实在太污了，她不想笑都不行。</p>
韩遇冷冷瞪了她一眼，什么恶趣味，听这种荤话题居然听笑了。</p>
苏倾不说话了。</p>
被苏淮噎得不敢答了，她是个很顾形象的得体淑女，绝不跟男生比荤话的。</p>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去。</p>
秦然看了眼苏倾，又看了苏淮一眼，唇角无声一划，调皮而笑，“苏淮，你不知道通常死鸭子嘴硬的人都是因为心虚吗？”</p>
“咳咳咳……”苏淮差点被龙舌兰呛到，“小秦然，拜托你讲话淑女一点！”</p>
阴影里。</p>
韩遇沉默地坐着，漆黑的眸底掠过薄薄的不悦。</p>
秦然掩着唇，眼珠笑得亮亮的，“被我的话讲到心里去，所以要恼羞成怒啦？”</p>
苏淮微怔，“你去死。”</p>
秦然眼角弥漫着促狭，“没事，没事，我能体谅你内心深处的酸楚，姐姐体谅你，来，喝杯葡萄酒压压惊，姐姐以后再不说这些事情伤你自尊了。”</p>
苏淮脸上写满了郁闷，“喂！你要冤枉死我啊？”</p>
“那要不……”秦然眼珠一转，流光溢彩，“为了证明你说的是实话，你现在把衣服脱了，我们当场给你鉴定鉴定？”</p>
苏淮的表情更惊愕了，“小秦然，你还是不是女的啊？”</p>
苏倾闷闷一笑，也憋不住了，掩住嘴唇，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p>
苏淮的脸色极其郁闷，看了苏倾一看，又看了秦然一眼，假装冷冷一哼，“哼，狼狈为奸，就会欺负老实人，不要脸。”</p>
秦然粲然一笑，“别废话，你就说脱不脱？”</p>
苏淮不说话，明显答不上来了。</p>
“脱了你敢看？”</p>
黑暗中。</p>
有一抹清冷的声音问秦然。</p>
是韩遇。</p>
这种聊天，一般属于纯扯淡，谁接得上话谁就说，不在乎是谁，就看谁的话比较有震慑力而已。</p>
韩遇坐在阴影的死角处，嘴角的笑意冷淡却盎然。</p>
秦然笑容一僵，想了想，死鸭子嘴硬，“你要敢脱，我就敢看。”</p>
“好。”</p>
韩遇站起身，从容停在秦然面前，身材俊美，气质矜贵，“找一间洗手间，我脱给你看。”</p>
秦然：“……”</p>
苏淮噗地爆发出一阵笑声。</p>
韩遇讲话太牛掰了。</p>
一下子就让小秦然哑口无言了。</p>
苏倾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微微张着嘴巴，不知道能说什么。</p>
秦然不说话。</p>
韩遇便微微俯下身子，冰冷的气息呼在她脸上，“怎么？你不敢去么？”</p>
秦然低下头，心里有丝丝窘迫。</p>
不是回答不上，是不敢说。</p>
他看着她，戏谑冷漠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说着玩儿呢？”</p>
秦然顿了顿，抬起头，明净的眼睛对上他深邃的墨瞳，懒洋洋地笑了，“看我是敢看，我是怕你后悔……”</p>
她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韩遇拉了起来，强势而不容反抗地扯着入了清吧的洗手间。</p>
狭窄的隔间里。</p>
韩遇把秦然推了进去。</p>
秦然脸色一变。</p>
他已经走了进来，慢慢关上了隔间的门。</p>
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p>
他站定在她面前。</p>
空气变得窒息。</p>
男人目不斜视地望着她，气息高傲凌人。</p>
然后。</p>
慢慢地。</p>
风度翩翩地。</p>
他开始解衬衣上名贵的纽扣。</p>
秦然瞳孔一缩，立刻怂了，“我刚开玩笑的呢。”</p>
“开玩笑？”他眼底掠过一层寒意，很冷的笑了，“敢在男人面前说这种玩笑，我看你是很想玩火。”</p>
“真的是开玩笑的！”秦然伸手捂住眼睛，没胆量去看。</p>
“今天还非让你看一下不可了。”</p>
“……”秦然皱着眉头，这话简直是不可以理喻啊！</p>
韩遇冷冷挑唇，声音低哑，“不是很想看看男人的小弟弟么？今天一起满足你，嗯？”</p>
闻言。</p>
秦然微微一愣，拔腿就跑，试图从他身侧的空隙挤出去……</p>
她半个身子挤在他身侧。</p>
肩膀就被扣住了。</p>
韩遇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结实有力。</p>
秦然脸色一白。</p>
人已经被韩遇扯回一些，勉勉强强地抵在墙角。</p>
空气紧绷。</p>
韩遇低下头看她，视线像是淬了冰，“你去哪里？”</p>
“我真的是开玩笑的！”秦然不适应的偏开头，尽量离他的脸庞远一点。</p>
可她就在他怀里。</p>
因为偏着头，露出一大截脖颈对着他，肤色如玉，墨发生香。</p>
只要低下头。</p>
他就能吻到她了。</p>
两人的距离如此薄。</p>
呼吸咫尺。</p>
韩遇出神地望着那抹玉色，一瞬间，思绪恍惚。</p>
他没有任何动作。</p>
秦然见状，赶紧伸出手，趁着他出神的空档，伸出手去开门，隔间门就在韩遇身后的位置，她紧张地扒拉着，祈祷着门快点打开……</p>
时间一分一秒。</p>
最终。</p>
那细碎的声响让他回了神，他眸底一暗，愤怒而用力的捏住她的肩膀，连带着那张英俊的脸孔，都阴暗紧绷了起来。</p>
他没有理智了。</p>
秦然也不知道他在生气什么，她只知道十五没有理智的时候很可怕，她吃痛皱眉，便更慌乱地去开门。</p>
韩遇扯住她的肩膀。</p>
她用力去够门。</p>
身子一倾。</p>
就自己撞进他冰冷的怀里去了。</p>
淡淡的清香瞬间扑来。</p>
两人都愣了。</p>
忽然。</p>
她背上的手臂慢慢收紧。</p>
韩遇抱住了她。</p>
秦然大脑一片空白。</p>
他低下头。</p>
发丝像流下来的墨，放置在她的肩窝上，眼神很冷，却有丝丝眷恋在浅浅缠绕，“秦小然。”</p>
秦然身子一怔。</p>
他闷闷地抱了她好久。</p>
然后打开隔间。</p>
摔门而去。</p>
秦然久久站在原地，直到肩膀上的疼痛感细细传来，她才重新回过神，望着空无一人的洗手间，神情茫然。</p>
洗完脸。</p>
秦然回到清吧的大厅。</p>
此时的卡座上已经来了许多人。</p>
其中就有殷雪儿。</p>
她坐在韩遇身边，一袭玉色长裙，柔弱而美丽地跟苏淮说着话，知性优雅，落落大方。</p>
一看就是个非常有修养的千金小姐。</p>
这群人都是苏淮叫来的，他嫌气氛太冷淡，叫几个人过来暖暖场子。</p>
秦然脚步一顿，不知道该不该向前走去。</p>
苏倾远远看见了，赶紧过来拉她，小声在她耳边问：“韩遇刚才拉你去洗手间干嘛了？不会真的去看那个了吧？”</p>
秦然矢口否认，“没有，闹着玩的。”</p>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他来真的啊，说得那么认真严肃……”说到这里，苏倾默了一下，又道：“刚才你们两走了，苏淮嫌无聊，就叫了一大群人过来，哎，我都不知道能跟他们聊什么了。”</p>
秦然看了远处的韩遇一眼，又看了殷雪儿一眼，前者面色冷淡，后者笑意嫣然，她低声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p>
苏倾也赞同，“好，过去拿包就回去吧。”</p>
“嗯。”</p>
秦然点头，与苏倾走过去，笑着对苏淮说：“不好意思，时间有点晚了，我们得先回去了。”</p>
热闹的场面一下子静了。</p>
殷雪儿的视线转过来，就看见了秦然的脸。</p>
她就是韩遇那个一辈子的好基友么？</p>
昏暗的光线里。</p>
那女人有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微微卷曲，眼睛象黑曜石一样，又深又暗，肤色很白，有点不自然但是又不影响她的气质，整个人看起来淡淡的，懒懒的。</p>
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p>
殷雪儿静静地打量着她，没有说话。</p>
这时候，苏淮已经喝了不少酒了，眼珠看着手腕上的名表，朦朦胧胧的，“怎么那么快就要回去啊？才九点出一点呢。”</p>
“我们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太晚回去。”秦然静静地说着借口。</p>
“不要嘛，再多玩一会嘛。”苏淮不同意，伸手过来拉秦然的手，“小秦然，你再留一会嘛，我还有些话没告诉你呢。”</p>
他晚上是打算说韩遇的秘密的，要是小秦然走了，他等下喝醉了找谁吐槽去啊？</p>
秦然面色为难，“可是明天真的要上班啊。”</p>
苏淮不依，“别走……”</p>
秦然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真的不行啦，等下次有机会了在见面，现在九点多了，我们必须回去了。”</p>
“不要……”</p>
苏倾见状，也过来拉开苏淮的手，声音温和不失礼貌，“苏先生，你喝多了，我们明天真的要忙，请放开手吧，下次有机会的话，再一起吃饭吧。”</p>
其实这些话都是借口。</p>
说不定没有下次了。</p>
秦然抿着唇，想弯腰去拿自己的包包，奈何寻了一圈，都没找到自己的包，她的钱包和手机都放在里面，必须找到了才能回去。</p>
然后。</p>
她又再椅子边上寻了一圈，无果。</p>
她不知道韩遇就坐在自己的包包前面，只要他不起来，秦然就找不到自己的包。</p>
昏暗中。</p>
韩遇的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他明知她在找包，就是不站起来，也不告诉她，沉默地看着她找了一圈又一圈。</p>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p>
秦小然今天要是回去了，下次要叫她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装着哑巴盲人，一脸什么都没见过的样子。</p>
秦然到处都找了，就是没找韩遇后面的空隙，看着他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秦然没勇气过去搜。</p>
没找到包包。</p>
秦然奇怪地挠着头，“奇怪了，我的包呢，哪里去了？”</p>
“是啊，我也没看到。”苏倾刚才也在帮她找，没找到，一脸的疑惑。</p>
秦然叹了口气。</p>
苏倾说：“要不去找服务员吧，让服务员帮我们找找。”</p>
“好。”</p>
两人正要走开。</p>
韩遇忽然扭头跟苏淮讲了几句什么，苏淮一愣，眼睛瞪得大大，仿佛是不可置信，眼睛上下扫着韩遇，一副同意狼狈为奸的样子点了点头，偷偷笑了。</p>
苏淮跟韩遇讲完，就偷偷伸手把韩遇背后的包包拿了过去，然后，抬头去喊秦然，“小秦然，你的包包找到了！是不是这个？”</p>
秦然脚步顿住，返身回来，看见自己的包包，笑了，“是啊，这是我的包包，你在哪里找到了。”</p>
“地上。”苏淮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p>
秦然依言走过去。</p>
苏淮冲她招招手，靠在她耳边，低声说：“小秦然，我跟你说个好消息。”</p>
秦然点点头，“好，我听着呢，你说。”</p>
苏淮故意卖关子，“但是呢，说这个好消息之前，我有个条件，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个好消息是对你百利而无一害的。”</p>
他这么说。</p>
秦然就好奇了，挑起眉尾，“你的条件是什么？”</p>
“你晚上在这里陪我们玩到十二点。”</p>
秦然不说话了，眼睛在昏暗中梭巡一下，韩遇仍旧面无表情，她抿了抿唇，道：“你还是先说好消息吧。”</p>
陪他呆着并不是问题，只是她刚才和韩遇在洗手间发生了那些事，她觉得再呆下去会很尴尬的。</p>
苏淮唇角含着笑，小声道：“下星期六那个聚会，韩遇同意了。”</p>
他说的是那几个大客户的事情。</p>
大馅饼来得如此措手不及。</p>
秦然微微一怔，“他不是说，不打破自己的原则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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