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熟悉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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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容简知道江光光不见的时候已是深夜，他刚和阿南从书房出来，阿凯就匆匆的从外边儿进来了。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阿南，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二爷，江小姐，好像没有在她那小院子里。而且，她的电话也打不通。一直是关机的。”</p>
程容简原本是在想着什么的，听到这话就看向了他，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p>
阿凯只得硬着头皮的说了下去：“您不是吩咐下边的人今天不用跟着吗？下午江小姐送了那两位去火车站，他们没跟去。就在小院子附近等着，谁知道……她到现在都没有回去。”</p>
程容简看了看时间，淡淡的说：“备车。让人去火车站那边找找。”顿了顿，接着说：“再查查，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p>
阿凯赶紧的应了是，匆匆的下去了。程容简也并没有停留，立即就往外边儿走去。车已在等着了，他就吩咐司机去小院那边。</p>
一路上程容简都是闭着眼睛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司机的车是开得很快的，到了小院子那边，被安排跟着江光光的人早就在那儿等着了。见着他，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二爷。</p>
程容简并没有说话，抽着烟看着漆黑一片的院子。过了会儿，他才掸了掸手中的烟灰，淡淡的说：“去按门铃。”</p>
那两人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找苟三，赶紧的上前摁了门铃。苟三倒是没多大会儿就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见程容简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道：“二爷您怎么过来了？”</p>
程容简进了院子，微微的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我为什么而来，三爷难道没算出来？”</p>
他虽是漫不经心的，但语气里却是一片森寒。苟三立即就打起了精神来，赔着一张笑脸，说：“二爷您见笑了。我消息虽然稍微灵通一点儿，但不是那什么神算。”</p>
程容简就淡淡的笑了笑，说：“是么？”</p>
他越是那么轻描淡写的，苟三就越是毛骨悚然。不敢再多废话，挤出了一脸的笑容，说：“二爷您要有什么事儿就直接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就您一句话儿的事。”</p>
“三爷言重了。”程容简将烟递到唇边吸了一口，这才淡淡的说：“我只是来问三爷，今天下午，他们都去哪儿了？”</p>
他说着看了看隔壁漆黑一片的院子。</p>
苟三这下倒是愣了愣，说：“不是去火车站了吗？我中午的时候酒喝得有点儿多，让我一起去我没去，就一直睡觉。”他说着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问道：“是不是江小姐怎么了？”他说着也看向了小院子，立即又说：“难道是江小姐没回来？”</p>
他是机灵的。立即就反应过来程容简为什么找他，挤出了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说：“二爷，这事儿我真是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呆在这院子里没出去过，我敢发誓。”</p>
程容简看着他没说话。</p>
苟三只差点儿没跪在地上赌咒发誓以示清白了，也不知道想到了哪儿去，急急的说：“江小姐就算是想走也不会告诉我啊，我真是不知道。那个叫可乐的差二爷还差得远呢，江小姐不会那么没眼光。不不。呸呸。他就算是给二爷提鞋也不配！”</p>
他越说跟着过来的阿南的脸越黑，偏偏苟三完全没意识道，见程容简不说话，以为上次和江光光说的话他已经知道了，硬着头皮的说：“我上次是和江小姐说了点儿二爷的坏话，但我发誓，我的话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p>
他这样儿，确实不像是知道的。程容简看也没再看他，直接就往外边儿走去。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等坐上了车，才吩咐道：“去问问他，都说了些什么。”</p>
车子刚刚发动，阿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他看向了程容简，说道：“二爷，她常去的地方他们都找了，没有人。火车站那边也没有。也确认过了，今天上火车的，就只有那两人。”</p>
程容简闭着眼睛靠在车椅上，一时没说话。脑子里莫名的有些乱，如果是她自己……</p>
他想到这儿没再想下去，淡淡的说：“去火车站那边看看。”</p>
前边儿的司机应了句是。车子里一时寂静无声，程容简看着窗外，又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p>
车子快要到火车站时阿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简单的让那边说。挂了电话，他看向了程容简，稍稍的迟疑了一下，开口说：“二爷，刚才阿凯打电话来，说是在酒店那边查到，姓周的是今天下午退的房。”</p>
程容简夹着烟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将烟丢到了车外，淡淡的说：“回去。”</p>
前边儿的司机一愣，随即应了句是。阿南想说什么，程容简已闭上了眼睛。</p>
车里的气氛更是压抑，前边儿开着车的司机连大气也不敢出。过了许久之后，程容简又淡淡的说道：“让阿凯把出去的人都叫回来。”</p>
阿南应了一句是，程容简没再多说什么，又闭上了眼睛。</p>
江光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是蒙蒙亮，外边儿好像是下着雨的，时不时的雨滴声落在窗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p>
房间是熟悉的，她过了那么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自己以前的房间。书柜书桌，就连台灯，都是一模一样的。</p>
她有那么瞬间的恍惚，才动了动身体，后颈就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她立即就回过神来。才发觉这并不是一场梦。</p>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昨晚昏过去前的最后场景来，闭了闭眼睛。许久之后，她才重新睁开眼，打量着四周。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房子是照顾得很好的，房间里的一切，和她走之前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床上的被子被单，是全新的。</p>
江光光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就那么躺着没动。等心里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这才爬了起来。</p>
外边的天阴沉沉的。完全看不出是几点了。她去找手机，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昨天的，但手机却不在了。</p>
她怔怔的在床上坐了好会儿，伸手推开了窗子。外边儿语气蒙蒙的，墙边的绿叶上堆满了水珠儿，轻轻的动动，就滚入了墙根。</p>
院子里的一切依旧，老井，花花草草。只是院墙边上的桃树已经老枯了。</p>
冷风扑面而来，直到裸露在外边儿的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早已是物是人非了。酸涩疼痛几乎是立即就涌了上来，江光光的眼睛里涩得厉害，许久之后，她才将窗子关上，打开门走了出去。</p>
刚打开门她就怔了一下，厨房里已有食物的香味儿飘散开。她看着客厅里，站了那么会儿，才将卧室门关上，往客厅走去。</p>
原本以为是周来在这边，但没走几步，看到从厨房里出来的人时，她的脚步瞬间就顿了下来。</p>
钟馨是系着围裙的，手里是端着煲好的鸡汤的。看到江光光起来了，她微微笑笑，柔声说：“起来了，去洗脸吧，一会儿就吃饭。”</p>
她虽然没有化妆，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依旧是很年轻的。完全看不出，有她那么大一个女儿。</p>
江光光的心里各种滋味杂陈着，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起床时，会看到她正为她做早餐。这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一般。</p>
她并没有追究钟馨为什么会在这儿，沉默了一下，往洗手间走去。一切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杯子上放着挤好牙膏的牙刷……</p>
她看着那牙刷，站了一下，才拿了起来，开始漱口。</p>
默默的做完这一切。出去的时候桌上早摆好了早餐。非常的丰富，整张桌子都是摆满了的。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一道道的菜上，全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p>
钟馨见她呆站着，替她拉开了椅子，温柔的说：“快吃吧，昨晚就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吧？”</p>
江光光依旧没吭声，走了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饭是早盛好的，见钟馨站着。她就说：“您也吃吧。”</p>
钟馨的眼眶微微的有些湿润，点点头，勉强的笑着应了句好。</p>
江光光已经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吃过那么丰富的早餐了，但却是味同嚼蜡。那么一粒米一粒米的慢慢的吃着。</p>
钟馨时不时的给她夹着菜，关切的让她多吃点儿。她的碗里很快就堆起了尖儿。江光光低眉垂目的吃着，眼见她还要夹菜，这才开口说：“您吃您的，不用管我。”</p>
她的语气是疏离的，钟馨夹菜的手微微的顿了顿，勉强的笑着应了句好。</p>
一顿饭吃得寂无声息的。谁也没有说什么。大抵是太久没有回来，恍然间，江光光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一般。只是，那时候坐在这张桌子上的，是爷爷奶奶还有她。</p>
她的心里疼痛着，眼眶微微的有些湿润。饭吃到快尾声，她的情绪才慢慢的平静下来。</p>
吃完饭，钟馨立即就起身收拾碗筷。江光光要帮她她也不许。</p>
周来是钟馨收拾完才过来的，他已经换过了衣服，只是脸上是带着些疲倦的。见江光光已经醒来。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说了句醒了，将买来的梨放在茶几上，然后找了水果刀削了起来，微笑着说：“这是你以前喜欢吃的，我看早市上有卖就卖了点儿过来。”</p>
他就像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一般的。</p>
江光光沉默着没说话，钟馨走了出来，周来就叫了一声阿姨。</p>
钟馨的脸上的笑容是温柔的，说：“下着雨呢，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吃早餐了吗？”</p>
“吃过了，雨也不大。”周来微笑着回答，将手中削好的梨递给了江光光，又拿起了一个，说：“阿姨我给您也削一个，酸酸甜甜的，挺开胃的。”</p>
钟馨就微笑着应了一句好。周来看了看江光光，微笑着说道：“我妈说待会儿您和阿叡一起过去吃饭，今儿早早的她就亲自去菜场买了很多菜。”</p>
钟馨听到这话，没回答，带着试探的看向了江光光。</p>
江光光的心里酸涩难挡，她们之间的关系，比别的母女之间的关系，要脆弱很多。得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微微的怔了怔，其实，只不过是血缘关系罢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她们，甚至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过。更别提说像别的母女那样。</p>
大抵是触景生情，她今天，是有点儿不在状态的。她很快就应了一句好，稍稍的顿了顿，说：“您要有事就去忙吧，待会儿我自己过去就是了。”</p>
她的语气是平静的，完全听不出什么来。钟馨微微的愣了愣，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眶微微的有些泛红。原本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就僵了起来。</p>
周来微微笑笑，说：“阿姨挺想你的，阿叡你刚回来，该好好陪陪阿姨。”他说着将梨子递给了钟馨，让她尝尝。</p>
僵硬的气氛被化解了些，钟馨挤出了笑容来。说：“我也没什么事。”</p>
江光光就不再说话了。倒是周来活络起了气氛来，时不时的说点儿笑话，屋子里的气氛稍稍的轻松了一些。</p>
外边儿依旧是下着沥沥细雨的，江光光坐了会儿，就站了起来，说：“我出去一趟。”</p>
她说着看也没看他们，兀自就往外边儿走去。</p>
正和周来说着话的钟馨怔了怔，急急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刚要说什么，周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对着她摇摇头。然后拿起了伞追了出去。</p>
江光光刚走到小院门口。周来就将伞罩在了她的头上。低低的说：“我开车过来的，你是要去看叔叔他们吗？挺远的，我送你。”</p>
他倒是挺了解她的。江光光没吭声儿，往前边走着。她许多年没有回来过，四周的变化是很大的。除了周围的宅院没多大的变化之外，四周多了很多的高楼大厦。走出去没多远，就有一家大超市，以前周围的小便利店全都关门了。只有一张香蜡纸烛店还开着。门口挂着花圈，冷清得很。</p>
她去买了纸烛和酒，周来抢先付了钱。然后拎着往他的车边走去。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越野，在这小巷里抢眼得很。</p>
一路上周来是想说点儿什么的，但江光光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看着窗外的，他几次想要开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的开着车。</p>
车台上是放着烟的，江光光是有些儿想抽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没动。</p>
爷爷奶奶是合葬的，和父亲的墓都是挨在一起的，是打理得很好的，并没有杂草。江光光原本以为自己会泪流满面的，但事实上她却是平静得很，跪着烧了纸钱，又拿出了酒来，放在墓前。</p>
周来静静的陪着她，隔了许久，才轻轻的说：“钟姨，每年都会来上几次。”</p>
江光光依旧没说话。周来还想说点儿什么的，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沉默了一下，说：“你好久没回来。和爷爷奶奶叔叔都有话说，我去那边等着你。”</p>
他说着不等江光光说话，就往下山的方向走去。江光光在墓前在站着，手轻轻的抚过爷爷奶奶的照片。有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她也未曾发觉。</p>
她是想说点儿什么的，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过了许久，她才低低的说：“爷爷奶奶，不小孙女阿叡回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p>
她就那么静静的立着，隔了好会儿，才到了父亲的墓碑前。墓碑上父亲的相片依旧是年轻而英俊的，江光光默默的烧了纸钱，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场景来，疼痛迅速的蔓延着。</p>
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身体都变得麻木了。她才跪下磕了头，一步步的下山。</p>
周来就在不远处抽着烟的，他是很有耐心的，等了那么久，也没催过她。听到脚步声。他才回过头。江光光的身上的外套被毛毛细雨淋湿，睫毛上也是带了些细细小小的水珠儿的。</p>
两人一路无言的下了山，到了车上，周来就递了一张毛巾给江光光，说：“把头发擦擦，别感冒了。”</p>
江光光并没有去接，而是开口问道：“我的手机在你那么？”</p>
周来递着毛巾的手僵了僵，随即若无其事的说：“嗯，我放在家里了。待会儿你过去吃饭我再给你。”</p>
江光光就没吭声儿了，昨晚的事儿。同样也一个字没提。她不提，周来自然也不会提起，说着些最近的趣事儿。</p>
江光光一直都是沉默着的，到了院子门口，才发现是有车停在边儿上的。周来将车靠边停下，低低的说：“是霍叔叔过来了。”</p>
江光光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僵了僵，打开车门下了车。才刚进院子，就见霍重筠和钟馨站在屋檐下，两人应该是在争执什么的，看到两人回来。立即就停了下来。钟馨微微笑笑，说：“回来了。”</p>
周来就叫了声霍叔叔，然后手肘子拐了拐江光光，示意她叫人。江光光早已不是昔日叛逆的少女，也叫了一声霍叔叔。</p>
霍重筠微微笑笑，开口说：“阿叡，你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在这边你妈妈也不放心。晚些时候我就让人替你收拾东西，搬去我们那边，正好陪陪你妈妈。”</p>
两人刚刚应该就是为了这话题争执，钟馨几次想打断霍重筠的，但霍重筠却没有去看她。</p>
“谢谢您，不用了，我在这边住着挺好的。”江光光淡淡的回答。</p>
钟馨的眼里难掩的失望，但却马上挤出了笑容，打断了这话题，说：“先去换衣服，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别感冒了。”</p>
霍重筠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再说。</p>
江光光自然也是不愿意继续这话题的，嗯了一声，进屋去换衣服去了。钟馨也跟着她进了屋，将放在屋子里崭新的行李箱打开，给她找着衣服，说：“这都是我估摸着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p>
她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江光光的神色。江光光就说了句挺合适的，稍稍的顿了顿，说：“以后您不用再麻烦，我自己会买。”</p>
钟馨脸上的笑容就僵了僵，最终应了句好，让江光光换，然后轻轻的关上门出去了。</p>
江光光看着那一行李箱的衣服，一时没动。她想到了昨晚，周来那样做，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他们都是参与了的。</p>
江光光就想起了程容简来，不知道，这时候，他是否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她忽然就有些失神。过了那么会儿，才将身上湿了大半的衣服换了下来。</p>
江光光出去的时候霍重筠是正和周来说着什么的，见她出来就停止了话题。周来上前了一步，微微笑笑说：“走吧，我妈已经打电话过来了。”</p>
无论……是怎么回来的，都已经回来了，她怎么的也是该去看看罗姨的。她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虽然罗姨什么都不缺，但好不容回来，总不能那么两手空空的上门。她正琢磨着待会儿买点儿什么过去，钟馨就轻轻的说道：“你霍叔叔给你准备了礼物的。”</p>
江光光怔了一下，想说谢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p>
钟馨见她没反对不由得松了口气儿。走在前边儿的周来已打开了车门，微笑着说：“阿叡和我一起？”</p>
江光光和钟馨的关系什么样，他是再清楚不过的。</p>
江光光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并没有接，直接的摁断。</p>
只是他才刚摁断，手机立即就又响了起来。他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刚要说什么，钟馨就体贴的开口说：“阿来你先忙你的，阿叡在这边就行。”</p>
那手机的响声在安静的路边是刺耳的，周来挤出了个笑容来，说了声那我先接个电话，就拿着手机绕到了另外一边儿。</p>
程容简知道江光光不见的时候已是深夜，他刚和阿南从书房出来，阿凯就匆匆的从外边儿进来了。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阿南，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二爷，江小姐，好像没有在她那小院子里。而且，她的电话也打不通。一直是关机的。”</p>
程容简原本是在想着什么的，听到这话就看向了他，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p>
阿凯只得硬着头皮的说了下去：“您不是吩咐下边的人今天不用跟着吗？下午江小姐送了那两位去火车站，他们没跟去。就在小院子附近等着，谁知道……她到现在都没有回去。”</p>
程容简看了看时间，淡淡的说：“备车。让人去火车站那边找找。”顿了顿，接着说：“再查查，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p>
阿凯赶紧的应了是，匆匆的下去了。程容简也并没有停留，立即就往外边儿走去。车已在等着了，他就吩咐司机去小院那边。</p>
一路上程容简都是闭着眼睛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司机的车是开得很快的，到了小院子那边，被安排跟着江光光的人早就在那儿等着了。见着他，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二爷。</p>
程容简并没有说话，抽着烟看着漆黑一片的院子。过了会儿，他才掸了掸手中的烟灰，淡淡的说：“去按门铃。”</p>
那两人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要找苟三，赶紧的上前摁了门铃。苟三倒是没多大会儿就出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见程容简站在门口，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问道：“二爷您怎么过来了？”</p>
程容简进了院子，微微的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说：“我为什么而来，三爷难道没算出来？”</p>
他虽是漫不经心的，但语气里却是一片森寒。苟三立即就打起了精神来，赔着一张笑脸，说：“二爷您见笑了。我消息虽然稍微灵通一点儿，但不是那什么神算。”</p>
程容简就淡淡的笑了笑，说：“是么？”</p>
他越是那么轻描淡写的，苟三就越是毛骨悚然。不敢再多废话，挤出了一脸的笑容，说：“二爷您要有什么事儿就直接吩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就您一句话儿的事。”</p>
“三爷言重了。”程容简将烟递到唇边吸了一口，这才淡淡的说：“我只是来问三爷，今天下午，他们都去哪儿了？”</p>
他说着看了看隔壁漆黑一片的院子。</p>
苟三这下倒是愣了愣，说：“不是去火车站了吗？我中午的时候酒喝得有点儿多，让我一起去我没去，就一直睡觉。”他说着马上就反应了过来，问道：“是不是江小姐怎么了？”他说着也看向了小院子，立即又说：“难道是江小姐没回来？”</p>
他是机灵的。立即就反应过来程容简为什么找他，挤出了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说：“二爷，这事儿我真是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呆在这院子里没出去过，我敢发誓。”</p>
程容简看着他没说话。</p>
苟三只差点儿没跪在地上赌咒发誓以示清白了，也不知道想到了哪儿去，急急的说：“江小姐就算是想走也不会告诉我啊，我真是不知道。那个叫可乐的差二爷还差得远呢，江小姐不会那么没眼光。不不。呸呸。他就算是给二爷提鞋也不配！”</p>
他越说跟着过来的阿南的脸越黑，偏偏苟三完全没意识道，见程容简不说话，以为上次和江光光说的话他已经知道了，硬着头皮的说：“我上次是和江小姐说了点儿二爷的坏话，但我发誓，我的话绝对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p>
他这样儿，确实不像是知道的。程容简看也没再看他，直接就往外边儿走去。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等坐上了车，才吩咐道：“去问问他，都说了些什么。”</p>
车子刚刚发动，阿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他看向了程容简，说道：“二爷，她常去的地方他们都找了，没有人。火车站那边也没有。也确认过了，今天上火车的，就只有那两人。”</p>
程容简闭着眼睛靠在车椅上，一时没说话。脑子里莫名的有些乱，如果是她自己……</p>
他想到这儿没再想下去，淡淡的说：“去火车站那边看看。”</p>
前边儿的司机应了句是。车子里一时寂静无声，程容简看着窗外，又点燃了一支烟抽了起来。</p>
车子快要到火车站时阿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简单的让那边说。挂了电话，他看向了程容简，稍稍的迟疑了一下，开口说：“二爷，刚才阿凯打电话来，说是在酒店那边查到，姓周的是今天下午退的房。”</p>
程容简夹着烟的手微微的顿了一下，将烟丢到了车外，淡淡的说：“回去。”</p>
前边儿的司机一愣，随即应了句是。阿南想说什么，程容简已闭上了眼睛。</p>
车里的气氛更是压抑，前边儿开着车的司机连大气也不敢出。过了许久之后，程容简又淡淡的说道：“让阿凯把出去的人都叫回来。”</p>
阿南应了一句是，程容简没再多说什么，又闭上了眼睛。</p>
江光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是蒙蒙亮，外边儿好像是下着雨的，时不时的雨滴声落在窗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p>
房间是熟悉的，她过了那么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自己以前的房间。书柜书桌，就连台灯，都是一模一样的。</p>
她有那么瞬间的恍惚，才动了动身体，后颈就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她立即就回过神来。才发觉这并不是一场梦。</p>
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昨晚昏过去前的最后场景来，闭了闭眼睛。许久之后，她才重新睁开眼，打量着四周。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房子是照顾得很好的，房间里的一切，和她走之前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有床上的被子被单，是全新的。</p>
江光光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就那么躺着没动。等心里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这才爬了起来。</p>
外边的天阴沉沉的。完全看不出是几点了。她去找手机，才发现身上的衣服虽然是昨天的，但手机却不在了。</p>
她怔怔的在床上坐了好会儿，伸手推开了窗子。外边儿语气蒙蒙的，墙边的绿叶上堆满了水珠儿，轻轻的动动，就滚入了墙根。</p>
院子里的一切依旧，老井，花花草草。只是院墙边上的桃树已经老枯了。</p>
冷风扑面而来，直到裸露在外边儿的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她才恍然回过神来，早已是物是人非了。酸涩疼痛几乎是立即就涌了上来，江光光的眼睛里涩得厉害，许久之后，她才将窗子关上，打开门走了出去。</p>
刚打开门她就怔了一下，厨房里已有食物的香味儿飘散开。她看着客厅里，站了那么会儿，才将卧室门关上，往客厅走去。</p>
原本以为是周来在这边，但没走几步，看到从厨房里出来的人时，她的脚步瞬间就顿了下来。</p>
钟馨是系着围裙的，手里是端着煲好的鸡汤的。看到江光光起来了，她微微笑笑，柔声说：“起来了，去洗脸吧，一会儿就吃饭。”</p>
她虽然没有化妆，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依旧是很年轻的。完全看不出，有她那么大一个女儿。</p>
江光光的心里各种滋味杂陈着，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起床时，会看到她正为她做早餐。这一切，都像是在梦中一般。</p>
她并没有追究钟馨为什么会在这儿，沉默了一下，往洗手间走去。一切洗漱用品都是新的，杯子上放着挤好牙膏的牙刷……</p>
她看着那牙刷，站了一下，才拿了起来，开始漱口。</p>
默默的做完这一切。出去的时候桌上早摆好了早餐。非常的丰富，整张桌子都是摆满了的。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一道道的菜上，全都是她以前喜欢吃的。</p>
钟馨见她呆站着，替她拉开了椅子，温柔的说：“快吃吧，昨晚就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吧？”</p>
江光光依旧没吭声，走了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饭是早盛好的，见钟馨站着。她就说：“您也吃吧。”</p>
钟馨的眼眶微微的有些湿润，点点头，勉强的笑着应了句好。</p>
江光光已经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吃过那么丰富的早餐了，但却是味同嚼蜡。那么一粒米一粒米的慢慢的吃着。</p>
钟馨时不时的给她夹着菜，关切的让她多吃点儿。她的碗里很快就堆起了尖儿。江光光低眉垂目的吃着，眼见她还要夹菜，这才开口说：“您吃您的，不用管我。”</p>
她的语气是疏离的，钟馨夹菜的手微微的顿了顿，勉强的笑着应了句好。</p>
一顿饭吃得寂无声息的。谁也没有说什么。大抵是太久没有回来，恍然间，江光光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一般。只是，那时候坐在这张桌子上的，是爷爷奶奶还有她。</p>
她的心里疼痛着，眼眶微微的有些湿润。饭吃到快尾声，她的情绪才慢慢的平静下来。</p>
吃完饭，钟馨立即就起身收拾碗筷。江光光要帮她她也不许。</p>
周来是钟馨收拾完才过来的，他已经换过了衣服，只是脸上是带着些疲倦的。见江光光已经醒来。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说了句醒了，将买来的梨放在茶几上，然后找了水果刀削了起来，微笑着说：“这是你以前喜欢吃的，我看早市上有卖就卖了点儿过来。”</p>
他就像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一般的。</p>
江光光沉默着没说话，钟馨走了出来，周来就叫了一声阿姨。</p>
钟馨的脸上的笑容是温柔的，说：“下着雨呢，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吃早餐了吗？”</p>
“吃过了，雨也不大。”周来微笑着回答，将手中削好的梨递给了江光光，又拿起了一个，说：“阿姨我给您也削一个，酸酸甜甜的，挺开胃的。”</p>
钟馨就微笑着应了一句好。周来看了看江光光，微笑着说道：“我妈说待会儿您和阿叡一起过去吃饭，今儿早早的她就亲自去菜场买了很多菜。”</p>
钟馨听到这话，没回答，带着试探的看向了江光光。</p>
江光光的心里酸涩难挡，她们之间的关系，比别的母女之间的关系，要脆弱很多。得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微微的怔了怔，其实，只不过是血缘关系罢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她们，甚至没有坐在一起吃过饭过。更别提说像别的母女那样。</p>
大抵是触景生情，她今天，是有点儿不在状态的。她很快就应了一句好，稍稍的顿了顿，说：“您要有事就去忙吧，待会儿我自己过去就是了。”</p>
她的语气是平静的，完全听不出什么来。钟馨微微的愣了愣，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眶微微的有些泛红。原本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就僵了起来。</p>
周来微微笑笑，说：“阿姨挺想你的，阿叡你刚回来，该好好陪陪阿姨。”他说着将梨子递给了钟馨，让她尝尝。</p>
僵硬的气氛被化解了些，钟馨挤出了笑容来。说：“我也没什么事。”</p>
江光光就不再说话了。倒是周来活络起了气氛来，时不时的说点儿笑话，屋子里的气氛稍稍的轻松了一些。</p>
外边儿依旧是下着沥沥细雨的，江光光坐了会儿，就站了起来，说：“我出去一趟。”</p>
她说着看也没看他们，兀自就往外边儿走去。</p>
正和周来说着话的钟馨怔了怔，急急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刚要说什么，周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对着她摇摇头。然后拿起了伞追了出去。</p>
江光光刚走到小院门口。周来就将伞罩在了她的头上。低低的说：“我开车过来的，你是要去看叔叔他们吗？挺远的，我送你。”</p>
他倒是挺了解她的。江光光没吭声儿，往前边走着。她许多年没有回来过，四周的变化是很大的。除了周围的宅院没多大的变化之外，四周多了很多的高楼大厦。走出去没多远，就有一家大超市，以前周围的小便利店全都关门了。只有一张香蜡纸烛店还开着。门口挂着花圈，冷清得很。</p>
她去买了纸烛和酒，周来抢先付了钱。然后拎着往他的车边走去。他开的是一辆黑色的越野，在这小巷里抢眼得很。</p>
一路上周来是想说点儿什么的，但江光光一直都是恍恍惚惚的看着窗外的，他几次想要开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的开着车。</p>
车台上是放着烟的，江光光是有些儿想抽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最终还是没动。</p>
爷爷奶奶是合葬的，和父亲的墓都是挨在一起的，是打理得很好的，并没有杂草。江光光原本以为自己会泪流满面的，但事实上她却是平静得很，跪着烧了纸钱，又拿出了酒来，放在墓前。</p>
周来静静的陪着她，隔了许久，才轻轻的说：“钟姨，每年都会来上几次。”</p>
江光光依旧没说话。周来还想说点儿什么的，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沉默了一下，说：“你好久没回来。和爷爷奶奶叔叔都有话说，我去那边等着你。”</p>
他说着不等江光光说话，就往下山的方向走去。江光光在墓前在站着，手轻轻的抚过爷爷奶奶的照片。有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她也未曾发觉。</p>
她是想说点儿什么的，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过了许久，她才低低的说：“爷爷奶奶，不小孙女阿叡回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p>
她就那么静静的立着，隔了好会儿，才到了父亲的墓碑前。墓碑上父亲的相片依旧是年轻而英俊的，江光光默默的烧了纸钱，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的场景来，疼痛迅速的蔓延着。</p>
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身体都变得麻木了。她才跪下磕了头，一步步的下山。</p>
周来就在不远处抽着烟的，他是很有耐心的，等了那么久，也没催过她。听到脚步声。他才回过头。江光光的身上的外套被毛毛细雨淋湿，睫毛上也是带了些细细小小的水珠儿的。</p>
两人一路无言的下了山，到了车上，周来就递了一张毛巾给江光光，说：“把头发擦擦，别感冒了。”</p>
江光光并没有去接，而是开口问道：“我的手机在你那么？”</p>
周来递着毛巾的手僵了僵，随即若无其事的说：“嗯，我放在家里了。待会儿你过去吃饭我再给你。”</p>
江光光就没吭声儿了，昨晚的事儿。同样也一个字没提。她不提，周来自然也不会提起，说着些最近的趣事儿。</p>
江光光一直都是沉默着的，到了院子门口，才发现是有车停在边儿上的。周来将车靠边停下，低低的说：“是霍叔叔过来了。”</p>
江光光的身体微不可查的僵了僵，打开车门下了车。才刚进院子，就见霍重筠和钟馨站在屋檐下，两人应该是在争执什么的，看到两人回来。立即就停了下来。钟馨微微笑笑，说：“回来了。”</p>
周来就叫了声霍叔叔，然后手肘子拐了拐江光光，示意她叫人。江光光早已不是昔日叛逆的少女，也叫了一声霍叔叔。</p>
霍重筠微微笑笑，开口说：“阿叡，你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在这边你妈妈也不放心。晚些时候我就让人替你收拾东西，搬去我们那边，正好陪陪你妈妈。”</p>
两人刚刚应该就是为了这话题争执，钟馨几次想打断霍重筠的，但霍重筠却没有去看她。</p>
“谢谢您，不用了，我在这边住着挺好的。”江光光淡淡的回答。</p>
钟馨的眼里难掩的失望，但却马上挤出了笑容，打断了这话题，说：“先去换衣服，你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别感冒了。”</p>
霍重筠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再说。</p>
江光光自然也是不愿意继续这话题的，嗯了一声，进屋去换衣服去了。钟馨也跟着她进了屋，将放在屋子里崭新的行李箱打开，给她找着衣服，说：“这都是我估摸着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p>
她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江光光的神色。江光光就说了句挺合适的，稍稍的顿了顿，说：“以后您不用再麻烦，我自己会买。”</p>
钟馨脸上的笑容就僵了僵，最终应了句好，让江光光换，然后轻轻的关上门出去了。</p>
江光光看着那一行李箱的衣服，一时没动。她想到了昨晚，周来那样做，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他们都是参与了的。</p>
江光光就想起了程容简来，不知道，这时候，他是否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她忽然就有些失神。过了那么会儿，才将身上湿了大半的衣服换了下来。</p>
江光光出去的时候霍重筠是正和周来说着什么的，见她出来就停止了话题。周来上前了一步，微微笑笑说：“走吧，我妈已经打电话过来了。”</p>
无论……是怎么回来的，都已经回来了，她怎么的也是该去看看罗姨的。她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虽然罗姨什么都不缺，但好不容回来，总不能那么两手空空的上门。她正琢磨着待会儿买点儿什么过去，钟馨就轻轻的说道：“你霍叔叔给你准备了礼物的。”</p>
江光光怔了一下，想说谢谢，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p>
钟馨见她没反对不由得松了口气儿。走在前边儿的周来已打开了车门，微笑着说：“阿叡和我一起？”</p>
江光光和钟馨的关系什么样，他是再清楚不过的。</p>
江光光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看，并没有接，直接的摁断。</p>
只是他才刚摁断，手机立即就又响了起来。他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刚要说什么，钟馨就体贴的开口说：“阿来你先忙你的，阿叡在这边就行。”</p>
那手机的响声在安静的路边是刺耳的，周来挤出了个笑容来，说了声那我先接个电话，就拿着手机绕到了另外一边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