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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风玉露+番外第23部分阅读

    金风玉露+番外 作者:肉书屋

    金风玉露+番外第23部分阅读

    晨不一般,态度就格外谦恭,笑嘻嘻的前方带路。

    明月宫两侧的风雪长廊格外宽大,但毕竟是皇家之地,就算石中玉一路行来,冻得浑身哆嗦,也不敢溜着墙根,以避寒风,只能规规矩矩地站在队伍最后,低头缓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金旖晨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处宫室道,“那边也有贵客住下吗?”

    她指的地方是地处明月宫的西南角,有点偏僻,但灯火明亮。隔着层层风雪望去,遥远而不真实的感觉扑面而来。

    “那边是裕王殿下住的。”那老太监道,“裕王殿下头几天就来了,比太子妃殿下还早哪。”

    石中玉闻言一愣,差点抬起头来。

    慕容恪失踪好几天了,害她还有点提心吊胆,原来是到皇家园林来享福了。他的四大美婢也同时不见人影,想必是随行于他吧。

    蓦然,石中玉心头发酸。但转念一想,慕容恪如何,与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她只是个家丁而已,而且决定远离他。那么,这样拖拖拉拉的最没有意思。

    只要下定决心,就一定可以平静自处的。

    她暗中用力点头,却冷不防打了个寒战,感觉身上都冻透了,就算抱个火炉子也暖不回来似的。正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伸了过来,把她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略侧过头,发现是走在她前面的阿忘,心头立即舒缓起来。

    唉,世上只有哥哥好。别人,就忽略了吧。

    “待会儿就好了。”阿忘低低地道,牵着石中玉,继续跟着队伍走。

    而就在他们一行人进入明月宫的时候,太子妃正教育他的儿子,皇长孙慕容长天。

    “你必须娶到金旖晨。”太子妃严肃地告诉自己的儿子。

    太子妃今年才三十五岁,却因为没有保养好而早生皱纹,只依稀间看得出当年的美貌。她身上穿着藤青色曳罗棱裙,月白色小羊皮对襟外裳,高盘的发髻上只插一只赤金凤尾钗,随着她头部的转动,上面的红玛瑙流苏轻轻摇晃。

    对于一位太子妃来说,这装扮并不算华丽,但自从太子故去,她一直以简朴为主,往日里在家戴的,都是素银的首饰,此举,深得当今圣上和皇后的赞许。

    “母妃,儿臣还不想成亲。”慕容长天闷声道,眼前突然浮现出石中玉的娇俏模样来。

    他知道,是他任性了。过了年他就满十八岁,成亲生子是他的义务和责任,并不关乎他的感情或者其他。所以,他必须要择人而配。而皇室中人,特别是他这样身居东宫之人,婚事断然不会随了自己心意,大多数时候是政治利益的联合或者加强。不管他肯不肯,皇家血统也必须延续,并尽可能多的获得子嗣,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子纳妾是祖制的原因。

    只是……他别不过自己的心意。如果不知道石中玉是女子便罢了,偏偏……让他看到。自那天起,他的心就像魔障了似的,那一幕时时出现在脑海里。

    以前,只是觉得那个小家丁好玩,跟她在一起就很轻松。可当他知道真相,那一点点温暖的心绪就变成了……相思。纵然知道是不可能的,可仍然无法从心头挖去。

    “长天,母妃不会再容许你胡闹下去了。”太子妃阴沉着脸道,“以前是我太纵着你,凡事顺着你的心意。你要学医,我就容许你跟在才神医身边,你不肯收房里人,我也由着你的性子来。可这次不同,你一定要娶到金小姐不可”

    “母妃想要娶的,是金敬仕吧?”忍不住,慕容长天语带讽刺,以及……无奈。

    “你知道其中的利害就好。”太子妃吴氏完全不以为意地点头道,“你皇祖母与我提起过多次,说你到现在还妄想与你七皇叔和睦相处,我劝你醒醒。他看似没有谋反的动作,可暗中早就布置着什么,只是他太狡猾,我们抓不到他的把柄而已。你可知道,当日我才请了金家的丫头来皇庄赏雪,雪还没下呢,他的人就到了,消息灵通到这个地步,难道不可怕吗?”

    “或许,七皇叔只是想来散散心呢?”慕容长天反驳,“往年,他也是会来的。”

    “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太子妃提高嗓门,但很快又压低了,“他明明好的是男色,正妃之位悬空这么多年,从去年开始就单宠着一个小厮。可为什么金敬仕一进京,他就活动起来,派了自己的枕边人去接近金家的丫头?”

    慕容长天皱紧长眉,很反感母妃把石中玉说成七皇叔的枕边人。那个丫头……那个丫头的秘密只有他知道啊,七皇叔完全不知情,说明他们之间的清白的。为什么,母妃要那么说七皇叔,又要那么说小玉呢?

    可是,七皇叔对金将军之女的浓厚兴趣,又让他不能自欺欺人。七皇叔,是想拉拢水军的势力的。站在这个权利圈子里的人都明白,得到水军及金家的力量,进可攻,退可守。就算一败涂地,以金敬仕号称熙海之王的实力和地位,至少可以自保。

    他明白其中关节,他全明白。只是,他忘不掉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家丁。

    “长天”太子妃见儿子低头不语,说话的口气不禁软了下来。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一天天看着他长大,不比皇后娘娘,终究隔着一层,狠得下心来逼他。

    “长天,母妃知道你立志要娶一个合心意的女子。可是,你是未来的皇上,三宫六院只是平常,你若有心有情,将来要多少心爱的人娶不得,何必在正妃一事上烦恼?”太子妃苦口婆心的劝着,“反正,帝王的恩宠才是后宫女人最大的荣耀,后位却不是想得就能得到的。”

    慕容长天抬起头,望着自己的母亲。想娶谁就能娶谁吗?倘若是平民女子,甚至是为奴为婢的,他仍然不能留她在身边吧。或者,当他荣登大宝,就可以这么做了?

    这么想着,他心头突然升起一丝希望。吴氏看到儿子的眼神,以为被自己说动,连忙又补充道,“况且金家丫头着实不错,样子生得好,性格大方温柔,看起来也不像个善妒的,将来必能成为你的贤内助。长天,你听母妃一句,这几天好好与金家丫头相处,说不定你就喜欢上她。你想,母妃就算想要助力,却又怎么可能害你?这件事,你七皇叔尚且派个人去搭桥,你自己出马,哪能会不成的?”

    “皇祖父是什么意思呢?”慕容长天的态度有点松动。

    太子妃的目光变冷,“外界都道,金家丫头的婚事由皇上亲指才好,怎奈金敬仕居然求了恩典,要女儿自主择婿,这样一来就生了变数。岂不知,这倒是对我们有利的。”

    “为什么?”慕容长天纳闷,但很快,他心中升起一个念头,不由得吃惊道,“难道,皇祖父是属意于七皇叔娶金小姐吗?”

    “你皇祖母是这么说的。”吴氏有点恨恨的,“真不知皇上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疼爱纵容那个妖孽、魔鬼什么好事都紧着他”

    “母妃”慕容长天阻断话头,就算此处只母子二人,也不愿意母亲这样说七皇叔。

    吴氏也觉得自己失言,怕在唯一的儿子和指望面前失了仪,流露出小家子气,因而立即转移话题道,“我还请了勇毅公的孙子甘绍廉来,提防你对付不了你七皇叔。”

    慕容长天吃惊地瞪大眼睛。

    “对金家丫头,咱们虽说志在必得,但你七皇叔那个样貌,很能迷惑小姑娘家,不得不防啊。”吴氏突然感到疲惫,“所以万一你……让甘家抱得美人归也没什么。勇毅公和你七皇叔一向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明白吗?总之,绝不能让你七皇叔和金敬仕联姻”

    慕容长天张了张嘴,但还没有说出话来,就有脚步声远远传来。

    “太子妃殿下,皇长孙殿下,金小姐已经安置好,现正候在殿外,请求觐见。”那老太监清楚明晰地禀报。

    吴氏看了儿子一眼,见慕容长天虽然并不快乐,却也没有反对,不禁露出微笑,脸上的凌厉之气尽去,显得端庄华贵又慈爱温文,“快传进来,外面怪冷的,冻坏了怎么办?还有,立即传膳,捡热乎乎的汤品先上两道。”

    “是。”那老太监应着,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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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 不好的预感

    明月宫建在半山腰上,因为山势的掩映,多外面看起来并不大,但其中占地颇广,除正殿外,还有多个散落于园林间的宫室,高低错落,曲径通幽。

    金旖晨所住的地方虽小巧,却是个两进的院子,设施齐备,布置豪华舒适,还紧邻着只有皇上和东宫之人才能住的正殿。随行保护的侍卫和私卫已经被拦在明月宫之外,另行安置,而跟着金旖晨侍候的,大多是丫头和婆子,唯一的两个男仆……石中玉和阿忘,和四个粗使的婆子住在外院,因房舍足够,竟然也能单独占了一间。

    “冻透了吧?”阿忘跟进屋来,手中提着一桶热水,“快用热水擦擦手脸,我去去就来。”

    “哥。”因为没外人,石中玉试着把名字去掉,直接这么叫阿忘,“谢谢你。”

    阿忘本来正要出门,闻言停下来,望着石中玉,温暖地笑,“你这么叫我,听着竟怪顺耳的。好像以前,也有人这么叫我似的。”

    石中玉鼻子一酸,眼眶湿了,“反正我也是没有亲人的,我们就结成兄……呃弟好不好?”

    “你不怕我是个无根之人?”

    “我也是无根之人哪。”

    “那好。”阿忘想了想,随即露出明朗笑容,带着股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轻松与坚定,“咱们也不用那些虚礼,从今后,你就是我的小兄弟了,生死同舟。”

    因为那个“舟”字,石中玉一愣。

    穿越重生之始,就与这个字有关,而且又是生、又是死,这是冥冥中的天意吗?而她的哥哥虽然粗布短打,可隐约出贵公子的气质,却又有江湖人的做派,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

    情不自禁的,她又开始猜测。但想来,她对自己的身世都这么好奇,失忆的哥哥又当如何?

    “哥。”她又叫了声,用力点头。

    “小玉。”阿忘回叫他,笑得很开怀,觉得自己这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的人能认下一个小兄弟,实在是意外之喜。

    不过,当他看到石中玉冻得青白的小脸,也不知怎么,心底就自然生出怜爱和心疼,指了指热水道,“你身子这样弱,穿得再厚,一直坐在马车外面怕也要冻死了。这边热水热汤都是现成的,赶紧的洗脸烫脚。人的根全在脚上,脚暖和了,身上就不会太冷。”

    石中玉应了声,阿忘就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石中玉正要把烫得红彤彤、热乎乎的脚丫子擦干,阿忘才回来,一手提了个红漆剔花的大食盒,另一手抱了个小木盆。

    “什么东西?”因为顺利的与阿忘的关系有进展,石中玉精神很愉快,尽管身上还是冷得要死,头也开始发沉。

    “不愧是皇庄,就连咱们也分到了热饭菜和热汤。”阿忘把食盒放在桌上,抱着木盆过来。

    是因为金旖晨吧?所以明月宫中的人连金家的下仆也如此照应。石中玉想着,伸头见那小木盆上还蒙着棉布,不禁又是好奇。

    而不等她问,阿忘就笑道,“你没有汤婆子用,我就在厨下烤了几块石头给你,现在放在被窝里,等下你擦了脚,就直接坐进被窝,我把东西端给你吃就行。”

    “哥。”石中玉着魔了似的,爱叫着这个字,心里感动。

    到了这个世界后,说实话虽然有很多人要对付她,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对她不怀好意的人也不少,但她也着实遇到了好人。不管什么年代,不管什么环境,好人坏人都会有的,哪能人人面目狰狞,一肚子算计和坏水儿?就算在复杂市侩的王府中也一样。

    兰望夫妇、夏公公、屈忽昀等几人、孙大叔、以德道士、甚至……慕容恪,对她都算很好。

    但是,这么细心妥帖的,这么为她着想的,哥哥阿忘却是第一个。而且,行为举止中都带着天然的亲人感觉,淡到觉察不了,却也浓到无法忽视。所谓骨肉亲情,大约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不会被任何事阻断,就算互不相识,但感觉却仍然在。

    “愣着干什么?”阿忘麻利地把床上的被子卷起一个筒形,一边把烧好的石头放入,一边叮嘱,“石头很难烤热,但也很难冷掉,所以钻进被子时要小心,不要被烫到。”

    “嗯。”石中玉很开心地点头,然后假装无意的问,“哥,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办法呀,我就不知道。”

    她想,这些野外生存的技能不应该是贵公子会的。或者,他们兄妹之前是猎户?可是他们貌似是从熙海来的,那种海岛之地,应该只有渔夫吧。而且她这个身体很纤弱娇嫩,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出身。难道他们是商人吗?如果是行商的话,烤石头取暖这种事,哥哥就可能了解。

    “我也不清楚,好像本来就会的。”阿忘抓了抓头发,“至少,不是进金府后学的,应该早就知道这些法子。”说着,轻轻皱了皱眉。

    她的哥哥很美形啊石中玉发出纯欣赏和纯骄傲的赞叹。

    阿忘看着有点瘦弱,但瘦而结实,精壮有力,脸上却还有浓浓的书卷气,偏偏又武功高强,性格温柔中透着坚毅,厚道中掺杂着刚烈,实在是一等一的好男人。只可惜,他现在是个马夫,将来不太可能娶到书香门第的老婆。

    “哥,别乱想了,人嘛,还是活在当下最重要。”看阿忘似乎又陷入自我猜测,石中玉连忙拉回话题。同时擦干了脚,把水盆端到屏风后放置马桶的地方,然后搓搓手,就往被窝里钻。

    “小玉,你不脱衣服吗?”阿忘很纳闷,“你的衣服浸了雪,湿冷着,会感染风寒的。”

    “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换衣服,就算你是我哥。”石中玉认真地道。

    她是女人的秘密,早晚是要告诉哥哥的,但现在不是时候。

    阿忘闻言,立即转过身去,行径非常君子,不多说也不多问,很注重保护别人的隐私。石中玉越和哥哥相处,越觉得自己幸运,根本也不担心什么,麻利的换了干爽的中衣,照样把旧衣扔到屏风后面去。

    女人出门时都准备得仔细,她在金府时当然没带换洗衣服,但却找同身材的小厮们买了两身簇新的。现在她可是怀揣二百多两银子的大财主啊她打算从皇庄回去后,就找个借口到兰望夫妇那儿去,把银子放在那边,心里才踏实。

    换过了衣服,兄妹二人就着就炕桌吃了晚饭。热汤热饭,心里也暖洋洋的,而且这边本来就烧了火炕,再加上比汤婆子还管用的烤石头捂热了被窝,石中玉的身体本来有了重感冒的症状,却生生给压了过去。

    饭后,兄妹二人又说了好一阵子闲话儿,阿忘才回到隔壁房间睡。

    这一晚,亲情的滋润令石中玉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暂时忽略了在皇庄的西南角住着某位殿下。而那位殿下,正在秘密面见一位孙姓大叔。

    “什么?她跑到皇庄里来了?”慕容恪略有吃惊。

    “是金小姐邀请的。”孙福珩道。

    慕容恪气得冷笑,“反了他了,没跟本王说一声,居然就敢四处乱跑他到底是裕王府的人,还是金家的奴才”

    “殿下不是不在家嘛。”不知为什么,孙福珩情不自禁的为石中玉辩解,“再者,金小姐派人进府送信,手说要借小玉用几天。于是赵侧妃就做主,答应了金小姐。”

    慕容恪怀疑的“哦”了声,随口问,“赵氏为什么这么做?”

    “赵侧妃是个很会审时度势的人,从不感情用事。”孙福珩斟酌着词句道,“殿下铁定不会扶赵侧妃为正,求娶金小姐的意思也坚定,所以对金小姐提出的无关紧要的要求,赵侧妃定然会做出友好姿态。再者,小玉虽然是贴身侍候殿下的家丁,但毕竟份属内院,赵侧妃分配安排他做事,并没有半分错处。”

    慕容恪想了想,突然失笑。

    和赵氏成亲这么久,虽不亲近,可也知道她就是这种个性啊。不管心底里如何,表面上总会做出端庄大方的样子。他平时从不在意身边的女人,此时竟然要别人提醒他,他才理解赵氏这么做的原因。

    “看起来,金敬仕的女儿很喜欢他啊。”慕容恪哼了声,听不出喜怒。

    孙福珩当然知道这个“他”是指谁,犹豫了下道,“金小姐就住在冷香阁。”就是说石中玉也在那边。

    一说名字,慕容恪就知道那正是正殿斐元殿之侧,不禁露出讽刺的笑容,“可怜本王的大哥贵为太子,居然娶了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难道她当真以为,与金氏联姻的关键在金小姐身上?金敬仕不过是看着戏,掂量着筹码罢了。”

    “不是谁都像殿下那般目光如炬的。”孙福珩说,并没有吹捧的意思。

    他誓死效忠的这位殿下,看似并不爱权谋,但不管事情的表面多么复杂,殿下却总能看清本质。这与其说是一种智慧,倒不如说是一种本能,或者天赋。

    为此,他无尽尊敬并相信他的殿下。

    “还有……小玉和那个马夫……过从甚密。”孙福珩继续支支吾吾地道,“刚才在风雪长廊,两个人……两个人手挽着手。”

    听到这句话时,慕容恪正端起茶盏,情不自禁的,他心头涌上一股怒火,就连手上的力量也无法把握,咔的一声,茶盏被捏碎了,手指上立即渗出血珠儿。

    孙福珩垂下头去,心头长叹。

    都是在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中滚过来的,这点小伤无需大惊小怪。但是……禀报这些小事时,他是有刺探之意的。毕竟,最近殿下和石中玉比较疏远,看似殿下对这小家丁失去了兴趣似的。现在看来,远远没有。甚至,那份心……更浓烈了。

    为此,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八十九章 大雪封山

    这场雪想象不到的大,足足一天两夜,鹅毛飘飞,似乎老天爷站在沉重的阴云之上,不断往下倾洒。早上起来打开门,寒意凛冽,令石中玉忍不住吟了句王熙凤的诗: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

    她清脆的嗓音在这同样清脆的早上响起,传入了金旖晨的耳朵,令还拥被而坐的金小姐不禁展颜微笑,“我就说嘛,那些情诗都是小玉做的,没想到他小小一个家丁,竟有那般天纵才情,世间无双啊。”

    这话如果石中玉听到,估计会脸红。好嘛,她把中华文化五千年文明的集锦之诗做拿出来用,各种体式、名式都有,怎么可能不惊世骇俗,冠绝天下?

    “小姐为什么这么说?”果果绞了温热的帕子来,先给金旖晨抹脸,醒醒盹,“奴婢觉得送给小姐的那些诗作,一定是出自裕王殿下的手笔。整个大燕有谁不知道,裕王殿下是文武全才。他的画,寸纸寸金,就那样也一画难求呢。这哪是小玉哥哥早上乱吼几句可比的?”

    金旖晨点点头,“我知道啊,我对裕王殿下的画作也很欣赏。不过有句话叫文如其人,画如其人,虽说书画可以作假,但到了绝对高妙的地步就如同心声,总能透露出作者的心怀。裕王殿下的画,就算是山水怡情、美人临月的内容,也总带着杀伐凛冽之意。这样的人,是绝写不出那么缠绵动人的诗句的。倒是小玉,心思灵透又温柔多情,每每我让他念及那些诗作之时都很动情。还有那笔字,我无意间瞧过,那些书信确实是她亲笔。话说回来,整个大燕,好像绝少有人见过裕王殿下的字吧。”

    “那说明裕王殿下的字比他的画还珍贵,那些书信不过是小玉哥哥代笔的。”果果不服气地反驳,“其实呢,写得不好的人才四处提笔。”

    “不对哦,小玉的字非常清隽,柔弱中带着风骨,那天我爹看到,还夸了好一会儿。”

    听说是老爷金敬仕的评语,果果绕开话题道,“那小姐总听过一句话吧?叫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裕王殿下军旅出身,担着咱们大燕的北面江山,画中有杀意也正常呀。可是男人家但凡喜欢一个姑娘,心就会变得温柔,写出那么抒发情意的诗,又有什么不能的。”

    金旖晨一愣,随意了然的笑道,“你这小蹄子是妒忌了吧?因为我对小玉好些,所以你就不服气了是不是?再说你才多点大,也懂得男人啦,女人啦,喜欢啦。幸好我爹不在,不然定会叫人掌你的嘴。”

    “戏文里可不都是这样唱的。”果果撅了撅嘴,“跟小姐贴着心,才不顾羞耻地说出来,倒被小姐编排上了,奴婢冤枉死了。”

    “没大没小的,就会跟我顶嘴。”金旖晨笑骂道,“快帮我穿衣梳洗,咱们一直在南边,很少看到这么大的雪,自然要好好赏玩赏玩。”

    “奴婢还不是一心为了小姐。”果果跑去桌边,把被铁皮烫斗温了半天的衣裳拿来,免得冬天早上穿衣时,还得用身子暖衣服,嘴里却还道,“小姐不能冤枉奴婢是妒忌小玉哥哥,奴婢是怕小姐眼睛偏了,看上不该看的东西。”

    金旖晨一窒。

    这暗示太明显了,果果……是怕她看上石中玉吧?不过石中玉给她的感觉是很奇怪的,他们彼此之间特别谈得来,她也觉得石中玉特别贴心,对着他的时候会很放松,感觉舒服,似乎还有说不完的话。因而,她特别喜欢和他在一起。若他几天不来,她身边就像缺点什么似的。

    这是喜欢吗?她搞不清楚,活了十七岁,她还从没有喜欢过一个男人,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这也就是她这么爱看戏文的原因,那些才子佳人,虽然爹爹总是阻着她看,可她真的喜欢。也真的,希望这一生能有这样的缘分。

    照说,每天想念石中玉,希望和他在一起,就应该是喜欢吧?

    果果是个好丫头,她明白果果的担忧。爹爹虽说让她自主择婿,但那也有一定的范围。若出了这个界限,爹爹定然不会点头答应。

    堂堂金家的大小姐,金将军唯一的女儿,是不可能倾心于一个奴仆的。那么,她是喜欢小玉吗?喜欢吗?不喜欢吗?喜欢一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这样的感觉?

    “果果,你觉得裕王殿下很好?”金旖晨心里突然很乱,干脆抛开这些偏差,反问果果。

    果果的脸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低声道,“裕王殿下身份高贵,文武全才,长得又那样好看,怎么会不好?”她不愧是金旖晨的丫头,虽然也有少女的羞涩,但骨子里终究是大方坦率的姑娘。

    “长得很好看吗?倒是的。”金旖晨陷入回忆。

    两个多月前赶夜路,惊鸿一瞥,犹如谪仙,那天下闻名的美男子裕王慕容恪,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是,那种美,动人心魄,她却只能欣赏,并不太想靠近。

    不像小玉,那么可爱细心,有平实的温暖感,令她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甚至,动过念头把小玉买到自己的府里。裕王殿下现在对她有求娶之意,这点小要求,应该不会被拒绝的。左不过一个家丁而已,她坚信小玉和裕王殿下间是清白的,完全凭女性的直觉。

    不过显然,果果已经被裕王殿下迷住。也难怪,那样的男人,不喜欢很难。

    “啊。”正想着心思,外面又传来石中玉的惊呼声。

    随后,是一个浑厚淳正的男声道,“小心些,上面虽然是浮雪,可经过一夜两天,下面是结了冰的,滑得很。”是阿忘的声音。

    “快看看是怎么回事?”金旖晨迅速套上衣服,嘱咐果果。

    果果应了声,但还没有行动,门就打开了,是金旖晨的另一个大丫头香玉,提着包了棉垫子和厚盖子的木桶走了进来。同时冲进来的,还有一股寒风,冻得金旖晨打了个寒战。

    果果连忙上前,把门关紧,又放下攒金丝弹花的棉门帘子,嘴里还不住口的埋怨,“香玉姐姐真是的,咱们小姐自小生在南边,见不得北方的风雪,要进门也不说一声,好得放下床帐子,免得让冷风闪着。”

    “是我不小心了,以为小姐还没起身。”香玉连忙道歉。

    “哪有这么娇气。”金旖晨瞪了果果一眼,又转头问香玉,“雪停了吗?小玉和阿忘在院子里做什么?”

    “天都开始放晴了,就是还有雪沫子稀稀落落地飘。”香玉放下水桶,又摘下棉手套,但还是搓了搓手,并放在口边呵了呵气,然后才口齿伶俐地道,“这场雪下得特别大,听说近十几年没有这样的雪了,结果上下山的路被大雪封住,连山上的老松都给压断了不少。太子妃殿下今早下令,派出一批侍卫哥哥们去清理山路,内监和明月宫的仆众们则清理内庭。因人手不大够,除了果果和我侍候小姐,其余的人都由张妈妈带着,在外面扫雪呢。”

    金旖晨一听,突然来了兴趣,汲上鞋子跑到窗边。毕竟是皇庄,很多窗子用的是玻璃,抹开玻璃窗上因为内外温差形成的冰棱花,金旖晨向外望去,就见石中玉拿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大铁锨,正奋力把没了膝盖的积雪,推到庭院的中央去。阿忘在一边,不时帮他一把。

    “快帮我梳洗。”金旖晨跑回到床边,兴奋地道,“外面很好玩的样子,我也要去玩雪。”

    “遵命。”果果屈了屈膝,和香玉围着金旖晨忙活了起来。

    这一切对金家大小姐来说是玩乐,可对于石中玉来说确是实打实的工作。幸好她做了差不多两年的体力劳动,身子虽瘦弱,但力气却并不小,好歹还吃得消。只是,金旖晨羡慕她在雪地里“玩”,她却羡慕当小姐的命好,只要坐在温暖的屋里就行,不必出来干活儿。

    歹命,怎么没穿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来的?天天吆五喝六,再养一群面首。

    不过她这个人惯会苦中作乐,反正哭着也是一天,笑着也是一天,那干嘛非得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再说,她重生前是长江以南的人,倒也真没见过这种大雪。

    “这么多好雪扔在一边,真是可惜啊。”她停下手中动作,拄着铁锨,叹道。

    因张妈妈带着四个婆子扫外院,扫内院及走廊的,只有四个丫头及石中玉、阿忘。几个人年纪都不大,玩心很盛,听了石中玉的话,倒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来。

    “难道还搬回屋,煮茶来吃啊。”一个丫头道,“这么多雪,别说煮茶,把屋子都淹了。”

    其他人闻言,哄笑了起来。

    石中玉摇头叹息。

    古代人的娱乐活动真匮乏啊,因为都不是生在北地的,就都不知道堆雪人,做雪灯,垒雪雕、打雪仗的好玩之处。这样大好的雪,白白等它们融化,本来就是暴殄天物么。

    她想着,就扔下了铁锨,也不戴手套,直接团了个雪球,在那几个丫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得丢了过去。

    第九十章 自恋到变态

    雪球砸中那说话丫头的肩头,她先是一愣,然后有点生气,有样学样的团了雪球,向石中玉反扔了过来。石中玉早料到她会如此,迅速躲在了阿忘的身后。而阿忘虽然武功高强,身手敏捷,但为人端正,不擅长嬉戏,没料到会如此,那雪球正中他的面门。幸好那丫头力小,倒没有打疼。

    “好啊,你打我哥,我向你宣战。”石中玉开心地笑了声,蹲下身子,准备弹药,然后不歇气儿的丢了出去,而且不分敌我。

    那个丫头先前有点生气,被波及的丫头也有点无措。但玩乐是人类的天性,不到片刻,她们就明白这是游戏,嘻嘻哈哈的加入战团,互相打闹起来,而且越玩越哈皮。最后简直混战一片,院子中到处雪雾纷飞。

    阿忘毕竟是个男人,并没有参与,但他受了欢乐情绪的感染,微笑站在一边,充当几个小丫头和石中玉的挡箭牌。不管哪个人疯跑到他身边,试图以他做掩护,他都站着不动,挥掌把袭来的雪球震落。

    主子在屋里还没出来,下人们在院内吵闹,本来是极不合规矩的。如果是在门风严谨的大户人家,全部得拖出去打板子。但金旖晨平时在家里并不过分拘着丫头们,自己不装千金小姐时也疯得很,这里又是冷香阁的内院,无人约束,大家都放松了心绪,尽情笑闹。

    一时之间,院内笑语盈盈,仿佛雪后的寒冷天气也热乎了起来。慕容恪踏上冷香阁内院屋脊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大清早的,外院的大门还关着,又有张妈妈等四个婆子守护,可慕容恪独自出门,连个侍众也没带,又懒得敲门,干脆走了屋顶。他这种类似于刺客的行为,发生在一位未婚的大家闺秀院落中,可谓无礼之极,有偷香窃玉的嫌疑。不过他历来嚣张任性、我行我素,视祖宗礼法于不顾,人们对此习以为常,除了无奈和恼火,倒也没什么激烈的反应。

    “让你欺侮我哥。”石中玉见到一个丫头总把雪球往阿忘身上招呼,使了个坏招,悄没声息的躲到那丫头后面,团个鸡蛋大小的小雪球,直接塞人脖梗子里了。

    那丫头被冰得原地乱跳,就被被扔上岸的活鱼似的,抖落出雪球就扑上来报复。石中玉哪肯让她如意,转头就抱。但毕竟雪地是没有清扫干净的,她跑出没几步就扑倒在雪地里。

    疼,是不疼的,但她沾了雪的脸才略抬起,就看到眼前一双鸦青色绣银团龙的高底靴,同色蟒缎绣银龙边的袍子下摆,一根系了美玉的五色丝绦随风飘呀飘的。而她的两只冻得红通通的小手,正搭在那双靴子上。

    头再抬高点,入眼处是晴空银雪和那人乌沉沉的海龙皮外氅。周遭,浓墨黑与耀眼白,晴朗与阴沉的对比,更衬得那面如寒霜的人俊美无俦,男性的脸上,居然有妖艳的感觉。

    “殿……裕王殿下。”她趴在雪地里,张口结舌。

    知道他也在明月宫,已经打定主意不外出了,结果还是被抓包。本以为,他那样傲性,在没有成亲前,断不会来找金小姐,结果……这人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他,就是来了,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就这么来了。

    慕容恪不说话,俯视那女子般白嫩的脸庞。

    沾的雪化了,凝成水珠儿挂在细瓷般的皮肤上,又因为寒冷和奔跑,变得红扑扑,恨不得让人掐上一把。而那双略有点温润的眼睛,带着点惊喜又带着点惊恐,令他心头大跳。这几天刻意忽略他,见面的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一直在想念。

    因为意外出现的、气场强大的男人,全院的欢乐像一匹被中间剪断的布匹,突然沉寂了下来,算得上鸦雀无声。而石中玉和慕容恪就这么僵着,两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怕眼前人只是个幻境,于是一个趴着不动,一个站着不动,似乎与世隔绝。

    还是阿忘最先反应过来,快步上前,先把石中玉从雪地上提起来,拉到自己身边,然后躬身行礼,“见过裕王殿下。”还悄悄拉了一下石中玉的袖子,要他别再真愣愣的看着慕容恪。

    他这些小动作没有瞒过慕容恪的眼睛,因为亲昵自然,还令后者无比火大。孙福珩报告的没错,石中玉和马夫阿忘之间关系很亲密。这小子到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为什么不管男女都喜欢他,而且也被他喜欢呢?

    如果石中玉喜欢的是男人,难道他不是男人吗?为什么那小子不喜欢他,见了他就想躲着走似的?就算偶尔对他好,也总透着一股子疏离劲儿。

    还有,慕容恪奇异地发现,他的贴身小厮与金旖晨的马夫之间似乎有些摸不清却又无法忽视的联系。两人的长相除了眼睛以外,并不相似,可却给人一种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感觉,主要是都带有复杂的气质,天生的清贵和矜持,似乎无论怎么侮辱和欺侮,怎么踩,都不会令他们生出奴性来似的。

    “你怎么在这儿?”慕容恪沉默片刻,沉着脸问。

    “金小姐要借用我过府几天,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哦对了,凡夫人答应过的。”石中玉连忙答道。

    慕容恪略愣了下,好半天才想起所谓凡夫人就是赵碧凡,他的侧妃。不过,这种记忆令他有点烦躁,又见石中玉刚才跑热了,这会子站住了,就冻得嘴唇的颜色淡了下去。

    “帮本王拿着。”他解开外氅,似乎不耐烦地扔给石中玉。

    石中玉连忙抱住,只觉得胸口处瞬间暖和。但慕容恪还不满意,瞪眼道,“不会把自己当衣服架子吗?这么团在一处抱着,皱了怎么办?”

    这是海龙皮,怎么会皱的?石中玉只觉得慕容恪在找茬,非常难侍候,但虽然腹诽着,却不敢违抗命令。当活动的衣服架子?那就披上好了。

    她伸手一抖,把外氅披上。登时,慕容恪的体温包围了她,好像轻轻拥抱住她一样。她无意识地、舒服地叹了口气,小心提着那外氅的下摆。这衣服穿在慕容恪身上就过了膝盖,她穿上几乎要拖地了。

    看到她显得舒服多了,慕容恪收回刻意比冰雪还冷的眼睛,沉声道,“禀报金家小姐,就说裕王慕容恪求见。”

    他这话不是冲石中玉说的,自有伶俐的丫头跑到正屋去,在门外低声回禀。一边的石中玉看在眼里,不禁分外纳闷,不知慕容恪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对于求娶金旖晨的事,慕容恪的表现很奇怪。

    说他不真诚、不上心吧,偏偏他两个多月来没改变过主意,还隔三差王让石中玉送情诗和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就好像恋爱中的男人,给心上人送点小礼物似的。

    说他其意真挚吧?他自己偏又不露面,也没向金敬仕表示过求娶之意,无可无不可似的。

    总体看起来,简直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这令石中玉不得不以为慕容恪是自恋到变态的地步了,以为他随便勾勾手指,女人就自动扑倒在他的石榴裤下。

    其实,慕容恪只是还在犹豫,在一件本来无所谓的事情上反复否定。娶个正妃而已,可他心底有根弦就是发出不乐意的声音,尽管这桩婚事能带给他太多的好处,可他,却总是下不了决心。所以,他才这样不冷不热,只钓着,却不收网。

    今天,他当然不是来看金旖晨的。打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不是想来看金旖晨的。

    而那边厢,金旖晨才收拾完毕,想要到院子里玩雪,就听说慕容恪来求见。她不禁感到非常意外,扔下梳子道,“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位裕王殿下还真是不拘小节,这早饭还没吃呢。”

    “有什么办法,人家是皇子,小姐您就快点迎接吧。”果果跑到窗边看了看,就回身催促自家小姐。其实她是想说,有秀色可以餐嘛,小姐还吃什么早饭。说实话,熙海漂亮的富家公子多了,可和裕王殿下一比,有如莹光之比皓月,驽马之比麒麟,根本放不到一处去。

    金旖晨对慕容恪突然来访也有些好奇,因而不再多说,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果果和香玉就一边一个,大开房门,掀起帘子。

    金旖晨也不用人搀扶,做那娇怯怯的样子,就那么大大方方走了出来,见到慕容恪时端庄施礼,“裕王殿下驾

    金风玉露+番外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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