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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云都宫宴

    错嫁之邪妃惊华 作者:惜梧

    032 云都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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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顾惜若在为段天谌担惊受怕,另边,段天谌却带着骆宇、舒旭和众士兵,在经过数日的狂奔之后,终于进入了东梁国的都城——云都。

    看着前方那挺直的脊梁,骆宇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好几句。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王爷会突然选择骑马,而不是坐马车。

    且不说哪个有利于体现出他们苍朝的良好形象,可单从和解方面来说,也为他们拿捏了最重要的主动权。

    不然,以王爷如此着急的做派,总会给亓云帝等人留下种他们很急切需要和解的印象,从根本上来说,于他们的谈判无力。

    可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否则,王爷估计会秋后找他算账的!

    由于段天谌等人来得比较匆忙,却也为东梁国的迎接省去了很不必要的麻烦。

    段天谌等人把手中的缰绳递给身边的侍卫之后,便也在迎接使者的带领下,先去安排好的驿馆歇息。

    直到众人都休息好了,他们才去参见亓云帝,并参加东梁国皇室里的宫宴。

    此刻,金碧辉煌的御溟殿上,宫灯点起,大殿内流光溢彩,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其乐融融。

    亓云帝坐在大殿中间的九龙腾云黄金椅上,在他身旁坐着某个容貌姣好的妃嫔,左边坐着朝中手握重权的朝臣,右边则是来自苍朝的段天谌等人。

    此次,亓云帝的和解邀请来得很是突然,在段天谌的奏折呈上苍京时,对方已经派人连连催促了好几次。

    而那日,段天谌送走顾惜若后,来自东梁国的邀请书已经下了第三次。

    是以,此次来到云都的人,除了随着段天谌而来的骆宇、舒旭和几位谟城文官将领,便再无任何来自苍京的“公众代表人物”。

    两相对比之下,东梁国文武百官对面的苍朝诸人,单从人数上来看,上百人对上十几个人,竟也显得格外萧条灰败。

    面对着这样悬殊的数目,谟城的官员们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只是在看到段天谌那端坐笔直的身影时,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些。

    横竖有谌王在前面给他们挡着呢,有什么好怕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丝毫不觉得,同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却要另个男人给他们撑腰打气,那是么诡异而不正常的事情。

    若是单纯忽略掉这些诡异和不正常,在悠扬的乐声中,众人似乎忘记了彼此之间的身份芥蒂,欣赏着场中的歌舞模样,说不出的惬意舒服。

    只是,与其他人的喧哗不同,段天谌却只是两只手指勾着紫金蟠龙琉璃盏,沉静安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周身释放出来的沉寂气息,给人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又像是超乎如此喧嚣之外,睥睨着世间的林林总总。

    但见他端起手中的酒杯,仰脖,饮而尽,宛若行云流水,说不出的优雅潇洒,不知将大殿内少女子的心都瞬间俘获。

    他自己却是浑然不知,复又给自己斟上另杯酒,缓缓搁至唇边,闻而未饮,眼睛有些出神的盯着大殿的某个地方,似乎在想着什么,偶尔还会唇角勾起,笑得魅惑众生。

    亓云帝悠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双眸微微眯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

    他容貌长得本来就极美,鼻梁直挺唇色绯然,刀削般的侧脸轮廓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让人格外心动,算是承袭了苍帝和云卿的所有优点,浑身上下都萦绕着股浑然天成的皇室尊贵之气。

    不知为何,他却觉得,那副淡然处之宠辱不惊的模样,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假以时日,便能与他这个国之君不相上下,他日腾龙蛟龙,扶摇直上遨游天际,似乎也不过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端起酒杯,朝着段天谌遥遥举起,爽朗笑道:“朕敬谌王杯。谌王千里迢迢赶来云都,此间辛苦了。”

    段天谌回眸,终于看了眼亓云帝。

    说起来,这还算是他自进入这大殿以来最认真正式的眼,不由得打量了下。

    容貌方面倒还是其次,他简单的眼掠过,似乎也就只有“深不可测”这四个字能够形容,不过那引人注目的,并不是他的容貌,而是那自内而外释放出来的独特迷人的魅力,无关年龄,几乎全是人生阅历的积淀。

    他垂了垂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层厚厚的阴影,愈发衬得那双眼睛耀眼黑亮,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的阴谋诡计,笑起来如天边弯月,神色肃穆时,冷若寒星。

    “亓云帝,您客气了。”他端起手中的紫金蟠龙琉璃盏,遥遥举杯,敬向亓云帝,唇角轻轻勾起,双颊处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不自觉的冲淡了几分眉宇间的冷硬之气,“此次来此,若是能够博得两国的友好邦交,本王也是不虚此行啊!”

    说着,他便示意了下彼此的酒杯,仰头饮下杯中之酒。

    “谌王这话,可真是说到朕的心坎里了。当然,谌王如此有诚意,朕怎么都不会让你无功而返的。”亓云帝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在大殿内流溢的光彩里静静流淌,那些绚烂夺目的光彩似乎也被感染了些许,氤氲得每个人神色微醺,而后在那逐渐激越豪爽的笑声里找到独属于自己的份情绪栖息之所。

    段天谌又低下头,静静的看着自己桌案上的酒杯,默不作声。

    大殿中央,歌舞依旧热闹妖娆,曲摄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数名曼妙女子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不禁迷醉其中。

    他却没看这样的歌舞,也没注意周身的情况,只是静静盯着手中的琉璃盏,似乎沉浸在了独属于他的世界里,旁人费尽心思却窥不见丝毫。

    “谌王殿下可是对场中的歌舞不感兴趣?又或者是这些歌舞不合您的心意?”这时,道带着询问的声音突兀而响亮的响在众人耳畔。

    众人纷纷看向段天谌,却见他依旧低垂着头,神色冷淡,唇角却噙着抹意味难言的浅弧,仿佛大殿突然发生的状况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若是东梁国的大臣中,有较为忠心爱国的人,在看到他这副深沉莫测的模样时,定然会以为他是在为明日的和解谈判而忧虑,或许此刻正暗中思考着,该用怎样的法子去刁难反驳他们,从而为苍朝谋取些利益。

    他们暗暗心惊,原本因着这场宫宴,每个人的神经几乎都要放松懈怠下来了,可在看到段天谌竟是这样的模样,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玩乐的心思也随即收敛了几分。

    若是有些大臣是喜好风花雪月的,面眯着眼尽情的欣赏着那些女子妖娆的舞姿,面意犹未尽的抽空瞥了段天谌眼,暗自思忖着,是否需要跟皇上提议下,尽快把宫里声乐坊的女子和乐师给换批?

    瞧谌王这嚼之无味的模样,不是在苍京看到太绝色的美人和妙不可言的格物,从而对此刻大殿中的热闹不敢兴趣,就是宫里编排出来的这些歌舞太上不了台面了。

    段天谌这副浑然不理会的模样,不仅惹得东梁国文武大臣猜想翩翩,就连亓云帝都忍不住皱眉凝视,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他,暗暗好奇着此人究竟在搞什么文章。

    坐在他近旁的骆宇差点就要含泪凝噎,心说你们可真是都想错了。

    作为此次随身跟从的贴身人员,对于其中的原因,他最是了解不过了。

    在这世上,能够让王爷如此失神的事儿,目前还没遇见过,估计明日的和解谈判也不会是个致使他变得心魂不守的原因;而能让他有此神态的人,倒是有个。

    此人,除了王妃,再无旁人。

    想想以往王爷和王妃几乎都是腻歪在起的,哪里有过这样长久长距离的分离?

    王爷挂念王妃,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得不说,从他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王爷还真是令人足够担忧的。

    舒旭淡淡瞥了他眼,眸色微暗,欲移开视线时,却猛地撞入骆宇那双微眯的桃花眼,迅速的敛去眸色里的情绪,冲着他微微颔首,便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

    骆宇双眸眯,似乎在想着什么,片刻后终于又恢复了常态。

    亓云帝见到段天谌许久不回答,遂也忍不住开口道:“谌王这是作何?可是如泽儿所讲的那样,歌舞不合你的心意?”

    人家皇帝问话,若是再不回答,形象就不大好了。

    骆宇瞅着段天谌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哀嚎了声,随即捏了捏掌心,做了个无比伟大的决定。

    但见他快速的探过身子,扯了扯邻桌段天谌的衣袖,得手后,又快速的缩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派偷鸡摸狗的不雅模样。

    等了会儿,没反应?

    他疑惑的扭头,却见某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无法自拔,额头上齐齐掉下三根黑线,再看到周围之人或低头或掩唇偷笑的动作时,嘴角是紧紧抿起,这回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比之方才,加从容不迫的探过身子,扯衣袖的力度也大了许。

    还是——没反应?

    他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扯起来也不偷偷摸摸,狠狠咬牙后,闭上眼睛就用力扯。

    亓云帝眸光微闪,端着酒杯的手指中,食指似乎动了动,股若有似无的气劲从上而下掠过。

    这时,舒旭却猛地眯起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亓云帝,而后又觉得自己的举动过于失态,便也在亓云帝察觉时,迅速的低下头,袖中的手同时紧紧攥了起来。

    与此同时,撕拉声,裂帛声起,在这个喧嚣的大殿里却显得格外突兀清晰,就像是记信号,惊得正盯着段天谌看的众人纷纷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过去。

    骆宇脸色白,手指像是被烫着般,快速的缩了回来,恨不得将自己抱紧成球,从这个大殿里悄无声息的滚出去。

    完了!

    这回是碰到老虎须了。

    他几乎可以预想,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被王爷压榨到什么地步了。

    段天谌魂游九天之外的神志终于回来了,乍看到衣袖上的裂痕,双眸里顿时迸射出道道寒光,冲着鸵鸟般埋头的骆宇射去,而后淡淡扫过想要偷窥的人,极具压迫力的气息也迅速弥漫了整个大殿。

    亓云帝微微眯起双眸,眼神在他那方衣袖上不经意的扫,而后直直看向段天谌,淡淡道:“谌王是否需要先去隔壁的宫殿换下衣裳?横竖今日宫宴的时间还很长,回来之后,朕可要跟谌王好好把酒言欢的!”

    段天谌心中疑窦顿生。

    按理说,发生了这种情况,应该是他比较心急,最先提出去换衣裳的话。

    可亓云帝这样的举动,是不是显得太过急切了?

    他可没忘记,眼前这个人,便是害得他失去母妃的罪魁祸首。

    当年若不是事情牵扯上此人的东梁国,外祖父也不会被恶人钻了空子,不明不白的被扣上了“通敌叛国”的滔天罪名。若不是事情牵扯到这个人,母妃不会遭到父皇的怀疑,不会生生离他而去。

    给他千万种的想法,他都不认为,对方会是出自关心才说出这些话的。

    莫不是想要借此机会做些什么手脚?

    他暗自冷笑了声,唇角勾,笑得愈发和煦,“如此,便谢亓云帝的关照了。”

    本来,亓云帝那么说出来,还有些不自然,想要说些什么,来冲掉这份无意中制造出来的尴尬,这会儿听到他这么说,自然是什么尴尬都没有了,给自己身旁伺候的太监使了个眼色,便淡淡说道:“苏公公,你就带谌王去隔壁的宫殿换下衣裳吧。谌王可是东梁国的贵客,可千万记得要伺候好了。”

    苏公公长得尖嘴猴腮,忙不迭的出来领旨,随即恭敬的将段天谌请了出去。

    出了殿门之后,身后丝竹声渐渐远去,初秋的晚风带着些微的凉意,拂过面庞,便是与方才殿内截然不同的感受,那份凉意也将浮上脸庞的酒气尽数吹拂而去。

    段天谌缓步走在回旋曲廊中,看着身侧亭台水榭红砖绿瓦,既有独属于皇室的辉煌和尊贵,又有苍京皇宫所没有的温雅婉约,不由得看了几眼。

    这看之下,忽觉有些不对劲。

    隔壁的宫殿,不该是最靠近大殿的宫殿?为何这个苏公公却要将他带往宫殿深处,穿过了大片花圃,又走了好几条蜿蜿蜒蜒的小道,竟然还没到目的地。

    这是作何?

    “苏公公。”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长身玉立于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面无表情。

    苏公公也猛地回神,路上都怀揣着的忐忑心思,终于在此刻得到舒缓,在暗影斑驳的角落里,忍不住偷偷抹了把汗。

    这个谌王,可真是不容小觑。

    别的不说,单是这浑身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就把周围的空气都压得低压凝滞了下来。

    方才在前方引路时,他只觉头皮发麻,胸肺里的空气有出无入,又不能丢下谌王自己跑了,只能是硬着头皮撑着,在谌王看不见的角落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就怕自己突然于半路昏厥过去,既受了皇上的责罚,又丢了东梁国的颜面。

    他活了大半辈子,除了在皇上和太子身上感受过那样强势的气息,这还是第次对个非东梁国的人有过这样的感受。

    “谌王殿下,您有何吩咐?”他躬了躬身,手中的拂尘在晚风中不停浮动着。

    段天谌环顾了下,忽而道:“苏公公,本王可是记得,亓云帝要你带本王去隔壁的宫殿换衣裳的。如今都走了这么久,你所谓的隔壁,何时才见到影子?”

    苏公公怔,而后松了口气,侧过身,指着前方掩映在黑暗里的某座殿宇轮廓,恭敬道:“谌王殿下,前方便是了。您可能不知道,皇宫里的宫殿离御溟殿甚远,就算是皇上的养心殿,都建在离御溟殿里之外的地方。”

    段天谌怔了怔,这个事情,他倒是没注意到。

    不过想起路上行来,皆是亭台水榭,并无座像样的宫殿,他心里也不再疑惑,只淡淡颔首,“那便前方带路吧。”

    “是。”

    ……

    又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段天谌终于来到了所谓的“隔壁宫殿”前。

    他仰起头,驻足凝望,看着头顶上方那笔劲锋利雄浑的“鸾鸣殿”三个字,转头问道:“就是此处?”

    “回谌王殿下,正是此处。”苏公公连忙道。

    段天谌冲他摆摆手,径自走了进去,“你在外面候着,本王自己个人进去。”

    苏公公有些犹豫不决,怎么说谌王都是东梁国的贵客,而且还是他带过来的,若是个伺候不好了,惹怒了这位贵客,他的小命还保不保,实在是很难说。

    重要的是,若是因此影响了两国邦交,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正想要抬步跟上去,不想,那扇门开了又合上,连给他说不的机会都不给,他也只能是提心吊胆的候着,暗自祈祷着,这位身份尊贵的贵客不要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厚重的殿门在段天谌身后缓缓合上,发出声沉闷的声响,在这个灯火辉煌的大殿内声声回荡,乍听去,竟像是寺庙里的梵音清唱。

    段天谌脚步轻盈的走在殿内,左侧轩窗大敞,晚风徐徐,迎面竹青色帷幔轻舞,拂到脸上时,又被他毫不留情的拂开。

    缓缓走入其中,便看到鱼戏莲叶的屏风正立在重重帷幔之后,屏风旁放置着张小矮凳,其上整整齐齐的叠着叠衣物,绛紫色,珠光宝色,看便知此衣物并非凡品。

    他脚下步伐加快,拿起凳上的外裳看了看,而后又抬头环顾了四周,没发现其他的衣物,便也放下心来,除下裂掉只衣袖的黑色银纹镶金边锦袍,将这绛紫色的外裳换上。

    若是骆宇在此,定要好好的检查番,看看衣裳上是否投了毒洒了药粉什么的,可在他看来,那完全没必要。

    亓云帝敢把他请来这里,要说在路上动手,他或许还有些相信,可在这些穿到他身上的衣物上动手脚,却是不可能的。

    为君者,大都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动手和投毒这两件事儿,互相比较之下,哪个显得光明磊落些,自然也是毫无疑问的。

    他穿好了衣裳,走到铜镜前照了照,随即满意的勾唇笑。

    从小,他是最喜欢紫色的衣饰,可自从母妃离他而去,再没有人给他缝制合身的衣裳后,他就不怎么穿紫色了的。

    长大成人后,他的衣食住行也都是青擎在打理,青擎曾经跟他说过,他穿起紫色衣服,就会自内而外释放出与生俱来的尊贵威严之气。

    当时,他听了,立即给青擎下了命令,声称以后府中不必再出现紫色的衣物。除非时机已到,他的锋芒可以尽数展露出来,为世人所见。

    如今看着镜中模糊的面庞,他眉宇间忽然笼上层淡淡的哀愁,怎么都没想到,时隔年,再穿起这样身衣裳,竟会是在他父皇和七弟都看不见的地方,在这个害得他母妃和云氏满门无得以善终的罪魁祸首的国家里。

    怎么想,都怎么讽刺。

    段天谌伸手抚上衣袖处的镶金云纹上,细密完美的针脚,很像记忆中母妃所特有的,不过也只是像而已,永远都不可能是的。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感觉到身后射来道强烈的视线,不带杀气,却足够让人无法忽略。

    他不由得眯起双眼,自铜镜中看过去,殿内依旧帷幔轻舞,没有发现任何的反常,许是觉察到他动作的迟缓,那道视线也慢慢撤去,变得若有似无。

    这样的变化,只发生在瞬间,可段天谌心头却疑窦丛生,思及亓云帝将他引来此处的目的,忽然想到了种可能——会不会就与这道若有似无的视线有关?

    又或者,这切不过是他的错觉而已?

    “奴才参见谌王殿下。”这时,厚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苏公公弓着腰小跑着进来,直直跪在段天谌面前请安。

    段天谌不悦的皱眉,冷声叱道:“不是让你在外面候着吗?为何会突然闯进来?”

    苏公公心尖儿都跟着颤了几颤,面对着段天谌这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冷气的人,总感觉整个身子都要被冻僵了。

    他忙低下头,惶恐不安道:“回谌王殿下的话,奴才见您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心想着是否有什么地方是奴才可以帮忙的,便自作主张跑进来了。您是东梁国的贵客,奴才就怕哪里伺候不周,怠慢了您的!请谌王殿下恕罪啊!”

    段天谌手负于身后,四下环顾了周,没急着叫他起来,而是淡淡问道:“这宫殿是何人居住的?”

    苏公公神色怔,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回道:“启禀殿下,此处并无人居住。因距离御溟殿最近的宫殿,往日里御溟殿若是举办什么宫宴,此处便作为诸位大臣女眷的临时衣歇息之所。您所在的位置,乃鸾鸣殿的正殿,供诸位大臣使用;而偏殿则是……”

    “行了。”段天谌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双眸幽黑深邃,极尽所能的搜寻着殿中的异样,状若无意道,“本王问你,这件外裳是何时准备的?又是何人准备的?”

    苏公公讶然看他,后又觉得此举冒犯,立即低下头,又摇摇头,“回谌王殿下的话,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今儿个难免会出现些异常情况,想必是宫人提前得了皇上的嘱咐,特意为您备下的吧。要说起这具体的时间和经手的人,奴才直守在皇上身边,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啊!您若真想知道,不如等会儿,奴才去给您查查?”

    “如此麻烦,就不必了。会儿记得把本王换下的衣裳带出去,连同这叠在矮凳上的整套衣物,都带给本王的随身侍卫。”段天谌定定的看着他,唇角微勾,眸色清冷,二者结合起来,竟是说不出的融洽默契。

    他理了理身上的外裳,又环顾了下,便也走了出去,并没有当场追究其中的原因细节。

    苏公公立即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捧起那矮凳上的衣物,连滚带爬的起身,快速的追了上去。

    许是他跑得太急,直接把段天谌换下的黑色银纹镶金边锦袍给忘在了矮凳上,裂掉的衣袖曳下那张矮凳,在殿内宫灯的照耀下,投下道纤细的影子……

    ……

    段天谌再回到御溟殿时,殿内酒醉半酣,觥筹交错。

    甫见到他踏入,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他的身上。

    但见他头乌发用紫金玉冠束住,剑眉斜飞入鬓,唇角勾起,五官立体俊美无双,尤其是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如墨般深邃幽黑,此刻正散发着点点寒星,其中所隐藏的睿智和机警,令文武大臣敬佩不已,让御溟殿内的诸公主小姐动了芳心。

    亓云帝正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从门口走入,身后似是披着如水似纱的月光,举手投足间皆是道靓丽的风景,说不出的美轮美奂。

    尤其是在换上这绛紫色的外裳后,瞬间将他之前隐藏起来的气势都释放了出来,威严骤增,立体俊美的五官是带着独属于皇室的尊贵气。

    真不愧是苍帝的儿子!

    想到这里,亓云帝垂下眼睑,看着琉璃盏里如镜面般平静清澈的佳酿,眼里刹那间划过丝阴鸷。

    段天谌面带浅笑的坐下,旁骆宇连忙上下左右打量了他圈,随即探头过来,神秘兮兮道:“王爷,您怎么去了那么久?该不会有什么艳……额……艳遇吧?”

    段天谌眼刀儿犀利横过去,惊得他连忙缩回自己的座位上,脖子也短了好截,“骆宇,你给本王仔细着点。方才那笔账,本王还没跟您算呢!”

    与此同时,他心里却在想着,是否需要对顾惜若耳提面命番。

    瞧瞧,这都说的什么话?

    不小心被人听了去,还不得以为他御下不严,纵容这些手下胡言乱语呢!

    他环顾了圈,待看到旁空着的位置时,连忙冲骆宇道:“他去哪儿了?”

    骆宇“哦”了下,颇是不以为意,“王爷,人有三急,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必要去管太的吧?”

    段天谌不疑有他,思绪依旧停留在方才的诡异事情上。

    “父皇,光是欣赏这些歌舞,想必谌王殿下也不能尽兴。不如儿臣献上舞,也算作对苍朝贵客的欢迎?”喧哗中,道靓丽的身影娉娉袅袅走到大殿中央,身姿窈窕,婷婷玉立。

    段天谌只在听到声音的那瞬间,抬眸看了眼,又立即垂下眼睑,自顾自的盯着酒杯出神。

    骆宇见状,大略扫了下那女子,以她对亓云帝的称呼可以看出,肯定是皇室里的哪位公主,暗自思忖了下,还是忍不住开口揶揄:“王爷,这是哪位公主啊?她似乎对您有意思呢?”

    段天谌瞟了瞟他,冷冷道:“你今日心情很不错?”

    “还好还好,”骆宇笑嘻嘻的缩了缩脖子,终究是不敢直接正面对上他,便也邪恶的采取迂回战术,“王爷,您不觉得她很美?”

    段天谌丢给他个“你的品味真低”的鄙夷神情,“不觉得!”

    “可属下觉得,她比王妃要美啊!”骆宇不信他依旧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明明人家公主都说了,为了欢迎他们这些来自苍朝的贵客,特意献上舞,如此善解人意身姿窈窕的女子,可比王妃好了。

    “比王妃美?骆宇,你这眼睛,真该取出来洗洗了。”段天谌抬头,皱眉在那女子身上逡巡了下,便也不屑的收回了视线。

    就算不看脸,只看那腰肢,就绝对不合格。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手心发痒,想要搂抱住他的小妻子的冲动特别强烈。

    奈何于佳人远在岐城,只能放在心里慢慢牵挂,手心轻轻摩挲着,似乎还在怀念着以往触摸那纤瘦腰肢的完美感。

    骆宇瞬间想不明白了,厚着脸皮问:“王爷,属下还真是觉得这个女子比王妃美啊!您是不是……”

    王妃怎么说的,什么观来着……哦……审美观出问题了?

    段天谌仰头饮下杯酒后,才缓缓问道:“她有王妃那么直爽耿直吗?有王妃那么真实吗?有王妃那么能文能武吗?”

    答案自然是——没有!

    可这跟美没有任何关系啊!

    骆宇无奈了,暗自在心里给段天谌白了个白眼,忍不住反驳:“王爷,照您这么说,王妃是很独特,可是跟美可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回轮到段天谌给他白眼了。

    这世上,能够按照自己心意去活,甚至活得格外自由自在的人,也就只有顾惜若个。其他的人,不是为声名所累,便是迎合他人喜好而改变,失去了本真的自己。

    如今她或许正在改变,可年养成的嚣张习性,可不是轻易就能抹除干净的再者,他也根本就不需要她去抹除,能够拥有这样独无二的性子,胜过拥有人间所有美景。

    这道理,骆宇不懂得,甚至世上也没有少人能够懂得。

    骆宇见他不回答,时觉得无趣,正好看到舒旭悄悄走进来,忙扯住他,笑吟吟道:“舒侍郎,你觉得王妃如何?”

    舒旭神色怔,片刻后才缓缓说道:“骆御医,你这问题,可是把舒某问到了。王妃如何,王爷心中自有决断,又岂是咱们能够私下里谈论的?”

    “得!”骆宇把推开他,嘟囔着回头,“算他问错人了。”

    舒旭挑了挑眉,抬步往自己的位置走去,在路过段天谌身边时,却被他叫住,“舒侍郎,方才没见到你,不知去了何处啊!”

    他眸光微闪,快走几步坐定后,才缓缓道:“王爷恕罪,微臣正欣赏着歌舞,可半路忽然就……所以,请您见谅啊……”

    他说得隐晦,段天谌也知晓其中的意思,只淡淡看了他眼后,又自顾自的对着手中的酒杯发呆。

    在他移开视线后,舒旭暗自松了口气,那声轻叹声,几不可闻。

    ……

    亓云帝看着在大殿中央的女子,又用余光瞥了眼段天谌,意味不明的问道:“谌王以为映雪公主的提议如何?”

    段天谌抬头看了看,不痛不痒道:“映雪公主乃金枝玉叶,切自然是亓云帝说了算,又岂有本王置喙的余地?”

    话落,他又低下头,不再理会面前诸事。

    佘映雪闻言,脸色白,回头看着段天谌,好看的丹凤眼里划过抹忧伤。

    骆宇看着,实在是于心不忍,忍不住在段天谌耳边道:“王爷,这映雪公主可是东梁国的第美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其中最值得惊叹的便是那精彩绝伦的舞姿。您就这么拒绝了人家,简直是大损失啊!好歹您也看过再说啊!”

    段天谌凉凉的眼神飘过去,直平静无澜的眸子里也出现了丝愠怒,“骆宇,此前本王不追究你的大不敬之醉,是否让你尾巴翘上天了?你给本王记清楚了,这里即便不是鲜血淋漓的战场,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想要把你的脑袋稳稳的端着,就给本王安分着点。否则,本王不介意直接把你留在东梁国,当那所谓的映雪公主的驸马。”

    听到“驸马”二字,骆宇顿时蔫了下来,只差没吐着舌头缩着脖子钻到双腿之间,做起鸵鸟埋沙状。

    不想,御溟殿门前忽然走入道颀长的身影,伴随着稳健的脚步声,那人缓缓说道;“谌王这话可就见外了。若此次两国之间和解顺利,立下友好邦交,以后本宫这七妹,可是时不时都要去苍京游玩,想要见到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众人齐齐看去,不少大臣已经认出,这是许久不回云都的太子,整张脸上顿时大放光彩。

    却见佘煜胥缓步走了进来,五官俊美胜似女子,目光深邃锐利,袭明黄色的锦缎长袍加身,身姿俊秀挺拔,宽肩窄腰,如苍松翠柏。

    腰间佩戴着条明黄玉带,正中镶嵌着颗墨黑的宝石,黄金冠在阳光下散发着至高无上的尊贵之气,国储君的威仪和尊贵尽显无遗。

    段天谌终于抬起头,看着不动声色走来的佘煜胥,袖中的手慢慢的收握成拳。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佘煜胥猛地转过头来,朝着他微微颔首,眼瞳里甚至还流露出抹难以名状的得意之色,直把他看得手指头咯咯作响。

    佘煜胥却慢慢移开了视线,大步走到亓云帝面前,恭敬行了礼后,淡淡道:“儿臣参见父皇。”

    亓云帝皱了皱眉,似是对他的突然出现很是不悦,不过碍于此刻的场景,也不好说什么,只摆了摆手,便想要让他退到自己的位置上。

    却不想,佘煜胥对他的不耐恍若未觉,看了看神色莫辨的段天谌,又瞧了瞧径自低垂着头的佘映雪,唇角忽然勾起抹玩味的笑,“父皇,既然七妹有这个心思,何不让她去表现出来?说不定,还能简单利落的解决了和解之事呢。”

    他话中有话,在场的人皆是人精,几乎没有听不出来的。

    佘映雪是红了脸颊,小脑袋使劲儿的垂下,几乎要埋没在胸前的衣襟里。

    正在亓云帝想要呵斥的时候,段天谌却突然起身,冲着佘煜胥直直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定后,伸出手,淡淡道:“佘太子,幸会。”

    佘煜胥奇怪的看着他的动作,不明白他是何意思,并不答话。

    “哦,你可能不懂得这个动作的意思,用本王王妃的话来说,初次见面,握手代表友好。”段天谌又抬高了手,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本万初次见到佘太子,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难道佘太子不觉得该对此做出些反应吗?”

    “谌王妃这个论调,还真是独特,”佘煜胥面笑着回话,面伸手握住他的手,全身的筋脉尽数凝聚到掌心,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谌王妃这句话,谌王估计是会错意了。”

    “会不会错意,佘太子心里也清楚得很。何必在此自欺欺人?”段天谌冷冷看着,手下同时运起真气,与佘煜胥的相互牵制抵抗。

    御溟殿内突然死寂了下来,低气压将整个大殿迅速笼罩其中,众人只觉心头闷得如同被石头压住,想要呼吸也有着很大的困难。

    除了些曾经征战沙场的武将依旧镇定坐着之外,其余人皆已面露痛色,脸色苍白,目光所及之处,或手捂着心口,或身子东倒西歪,显然是被他二人较量出的强大气息压迫至此。

    亓云帝浓眉微皱,精明的眸子露出束束寒光,扫过御溟殿内东倒西歪了无生气的场景后,整张脸顿时阴沉了下来,直接看向对峙较量的两人,冷冷呵斥道:“太子,给朕住手!”

    佘煜胥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手中的真气运动不仅没有停止,反倒有越来越强烈之势。

    亓云帝见状,转而看向段天谌,语气也比任何时刻带了丝强硬,“谌王,请你慎行。御溟殿内,不仅只有你和朕的太子,还有东梁国的文武百官,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其中的责任,可也有你的份!到时,若是要追究起来,彼此的面子上也不好过。依朕来看,你们还是停手吧。”

    他话音落地,段天谌眸光顿时闪,唇角勾起抹冷酷的弧度,手应付着佘煜胥的真气比拼,另手则快速的偷袭出去。

    只听闷哼声,方才还起握手的两人身形急急后退,直到拉开三步的距离,两人才彻底稳下来,却见段天谌缓缓收势,额头上似乎还沁出了层薄汗,而佘煜胥却似乎伤得较重,咳嗽声,唇角流下抹殷虹的血痕。

    “谌王的内力真是精湛,本宫自愧不如。”佘煜胥抬起手,擦拭掉唇角的血痕,微显苍白的脸上快速的划过丝阴唳。

    段天谌紧了紧袖中的手,眼里噙笑,“佘太子过奖了。本王不过是讨回些许利息而已。”

    从方才的比试当中,他也探查到了佘煜胥的基本情况。

    看来,自那次被他的小妻子伤到腰腹又中了寒毒后,佘煜胥的身体状况直都不是很好,至少没能完全解开天极冰。不然,方才他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就伤到他。

    而佘煜胥伤他小妻子的那掌,他可是直都记得的。

    如今他用了全部的功力,也终于把这笔帐给讨回来了。经此之后,佘煜胥怕是没有十天半个月,都不敢再动武功的了。

    佘煜胥暗骂了句,自然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可以他目前的情况,根本就没有精力与他抗衡相击,虽然心中极其不甘,却还是不得不将此次的屈辱咽下。

    但见他冷冷瞪了段天谌眼,随即拂袖转身,很快就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段天谌自然也乐见其成,朝着亓云帝象征性的拱了拱手,便也直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亓云帝狐疑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暗自思忖着,他这个儿子和谌王的关系。

    可查看了许久,却没有从两个人的脸色中查看到些许端倪,便也只能讪讪然作罢,转而看向依旧在大殿中央的佘映雪,不怒自威道:“雪儿,太子很久没回宫,又恰逢谌王来朝谈判,既然你有这份心思,不如就当场展示番吧。”

    佘映雪本来就离段天谌和佘煜胥较近,自然也被那股气流波及伤到,本想要拒绝,可眼角余光在看到微微抬头似乎看向她这边的人时,还是忍不住咬着牙关,硬着上场。

    骆宇有句话真是说得不错,佘映雪的舞姿是最令人期待的。

    只听曲荡气回肠的琴声轻扬而起,换了身舞衣的佘映雪身姿愈显玲珑有致,长袖漫舞之间,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沉醉不已。

    漫天花雨中,她舞姿轻灵,身轻似燕,双臂柔若无骨,自下而上缓缓穿梭摆动,随着琴声骤然急转,却见她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

    如雨般密集的花瓣又飞向半空,她的身形迅速飞动,纤足轻点于片花瓣上,衣袂翩翩,宛若九天而降的花间仙子。

    再落地时,琴声骤然停止,御溟殿内陷入了片死寂的沉默中,众人纷纷看着踏足花瓣螓首微垂的佘映雪,久久不能从方才的震撼中反应过来。

    许久之后,大殿之中掌声如雷般响起,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佘映雪强忍着脑袋中不断翻滚腾涌的晕眩感,唇角淡淡勾起抹较为苍白的弧度,微微侧过脸,瞥到段天谌神色淡淡的神情时,颗心顿时落空,身子也跟着摇摇欲坠,身子再歪,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这突来的变故,吓到了大殿中的些人,纷纷在第时间看向亓云帝。

    这么个能文善舞的大美人,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不知该有少人心疼了。

    “谌王,本宫这七妹,可是为了迎接你的到来而特意献舞的。你身旁就坐着位御医,何不让他来给七妹诊治下?”几乎是在众人看向亓云帝时,佘煜胥就凉凉开口。

    段天谌连看都不看眼,只依旧自斟自酌着,淡淡道:“佘太子此言差矣。此事自有亓云帝处理,本王没有插手处理此事的资格和立场。”

    佘煜胥被噎了下,却没有发现上首亓云帝已经黑沉下来的脸色,还想说什么,冷不防听到苍帝厉声大喝,“来人,把公主带下去。找个御医给公主看看。”

    他话音刚落,两个宫女立即走上前,将佘映雪搀扶了下去。

    见识过佘映雪精彩绝伦的舞姿后,众人根本就无心去欣赏下面的歌舞,又因为段天谌的兴致并不是很高,亓云帝也没勉强,没久就结束了此次宫宴。

    ……

    回到驿馆,段天谌终于可以松了口气,懒懒的倚靠在窗边,有搭没搭的翻看着手中的折子。

    骆宇推门走进来,走到他面前,将手中拿着的书信递到他面前,慢条斯理道:“喏,王妃的来信。”

    听到顾惜若的来信,段天谌懒散的神情顿时变得欣喜起来,身子猛地直,把夺过他手里的书信,不可自制的低声笑了起来,抽出里面的纸张,展开看,眉头紧紧揪了起来。

    骆宇愣了愣,不解道:“王爷,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这信哪里不妥?”

    不该啊,青冥和他手下的暗卫能力还是足够值得信赖的。

    “怎么只有张纸?好不容易写封信过来,这女人怎么就那么懒,只写了张?”不想,段天谌却是径自低喃起来,骆宇看着他那苦恼的模样,当场被气得咳嗽起来,暗骂王爷不仁,简直是有异性没人性。

    段天谌自然是没空理会骆宇的怨念,展开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下,眉宇间的褶皱顿时加深了几分,反复看了几遍之后,便小心翼翼的折好并放入怀里,自始至终动作都无比轻柔。

    骆宇摇了摇头,无奈道:“王爷,您可真是中毒颇深啊!”

    “你这废话的毛病何时能够改掉!”段天谌不满的叱了声,而后重新靠在窗边,神色平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骆宇心下诧异,凑到他跟前晃了晃五指,“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王妃遇到什么问题了?”

    段天谌摇摇头,他的小妻子并非没有头脑的人,对上柳屹暝这样的人,就算自己的能力不够,也还有玉子倾和苏靳寅相助,兼之她字里行间都是满满的仔细,他也忽然不那么担心了。

    如今,让他感到不解的是,那鸾鸣殿里的那道视线是来自于谁。

    往深了想,亓云帝此次主动提出和解的又是什么!

    032 云都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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