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86：丑恶的皮囊（终章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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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道主口喷鲜血，对傲青大叫一声。</p>
“你不是洪荒修士！”</p>
在神界的混战里，因果道主两重法华已完全消失，傲青之强，强得超出世人想象！</p>
一层层爆开秘纹后，力量便会有惊人的增长，而最可怕的……他攻击因果道主，居然不受神罚影响！</p>
不仅如此，傲青身前的万头战兽里，也有两头气息与洪荒巨兽截然不同，原本洪宇荒宇里的众生之祖，皆可在洪碑荒碑中找到原型，所以普天之下，任何战兽都无法在洪碑与荒碑的光耀下逞能。</p>
可是屠坤战车庞大的兽队里，却飞起了两似似凤幼鸟，高叫着“杀我！杀我！”，摆脱了洪荒二碑上众生威压的挟制，在它们的煽动之下，那些拉车战兽们都如打了鸡血一般，不要命地朝自己击来。</p>
因果峰外矗立的道主们表情越来越凝重。</p>
但凡有眼色的人，皆看得出这一战已远远超出了可控范围，抛去区区雷道主可与因果道君战成平手的震撼，许多人开始思考战祸之下，更深远的意义。</p>
狂风与雷暴在肆虐，因果峰上两个黑色的人影碰撞分开再碰撞！</p>
恢弘的洪界碑石与冷肃的荒宇碑石分立于因果道君两侧，那本就代表着此界至高无上的力量，竟无法压制傲青的疯狂！</p>
那一声“你不是洪荒修士！”震得众人耳道发溃！</p>
绝大多数道主，皆露出茫然的表情，只有酒行狂与一些资历极老的二重法华道主，心中才咯噔一响。</p>
此界之外……果真还有天！</p>
只有外域血脉，不，只有远高于洪荒的外域血脉，才能不受此界天道约束。这就是面位的优势，比起傲青出生的世界，只怕洪荒也只能算是个“下界”。</p>
“我……不是此界人么？”傲青一阵苦笑，这个答案他此刻是认同的，但他也是刚刚才想明白。毕竟他那该天杀的爹，从来没有提起过。</p>
这样就能解释自己在康仁的黑石荒地，为什么不受天罚影响。</p>
因为天罚罚不了他！</p>
这真是有趣！</p>
而且自己身上那重重秘纹，也是与生俱来的封印之力，父亲从来没有交代过它们是什么力量，它们好似邪恶，但只要自己撑爆一重秘纹，力量与根骨就会有质的飞越。可是打破它们，只有在自己极端愤怒，极端疯狂的特殊情况下。</p>
比如儿时一次又一次被不死鸟们击倒在地，于生死间残喘时！</p>
比如再见父亲，恼怒得打碎他在雷王殿居室，想将他那丑陋的嘴脸撕裂时！</p>
比如见苏瞳受难，心中怒火无限爆发时！</p>
比如现在，无限疯狂，燃烧生命只为将强敌打倒时！</p>
傲青发现，自己一旦进入这种临界的疯狂里，潜能便开始无度滋长，他原以为这是那兽父为了折磨自己，而多重封印了自己真实的天赋，而此刻，他心中却微微泛起了异样的感觉。</p>
自己不是此界人，那父亲也不是。</p>
父亲既然高于此面位，为何会那么窝囊地死在因果道主的冲击里？</p>
自己身上这些秘纹，为何没有因为父亲的死亡而消失？难道封印不是父亲下的？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洪宇长大？</p>
傲青眯着眼睛，一股彻底的孤独再一次将他层层包裹。</p>
他很思念苏瞳，自己好像正在向黑暗沉沦，而唯一能拯救自己的，便只有苏瞳。</p>
“你在哪……还不回来，打你屁屁。”</p>
傲青在风中呼唤着心中挚爱的名字。</p>
嗡！</p>
一道奇异的气息，从长天徐徐掠过，虽然清淡，却令肆虐于苍穹的战息都有了瞬间的停滞。</p>
生死！</p>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朝那死寂了几乎亘古的圣山看去。</p>
生死之峰，原属于第一代神王玛依努尔?月神，而当她尸体出现在此山前后，生死圣峰，便再也没人入主过。</p>
是谁？</p>
因果道主心中莫名烦躁。</p>
他停下了自己的步伐，以充血的眼打量四野，此刻神界所有的神王都已汇聚在自己的因果峰前，包括那个鲜少出山，这一次却被自己夺了众生镜的命婆！</p>
很好，这一场大战，终于引来了所有道主的注意，为了亲眼看看消失无数年月的洪荒之碑，所有避世强尊皆汇聚在此。</p>
远远看去，山外皆神光。一重华光无数，二重华光夺目。层层叠叠，好不热闹。</p>
“很好！现在，开始吧！”</p>
因果道主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冷笑，掠起双袖，伸起手掌猛地向天空一合！</p>
傲青的一场复仇，便是将被月使暗赠于卞冰雷的荒门，还有因月神拔鳞而藏匿于下界的洪门，拱手推到自己面前的献礼！</p>
所谓真假之道，所谓的仙妃不敌强敌……通通只是诱引小猫上门的把戏。</p>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轻松？还有什么比此刻更满足？</p>
自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洪荒掌握于手，傲青挑起的巨大阵势，又相继吸引了整个神界的诸王观战。</p>
在这里屠戮他们的鲜血，在这里崩碎整个神界继而压垮所有下界，营造血阵祭炼自己的创世武器，一切水到渠成，道法自然！</p>
苏瞳是他的棋子，傲青本人，也是他的棋子！</p>
以天地为棋盘，众生皆逃不出他的计算！</p>
我将成为……创世境中，最强修士！</p>
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因果道君知道，洪宇和荒宇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其他小界的创世主手里，都仅有一枚石碑。</p>
而洪荒不可分割，分由两碑奠定世界基石。现在他掌控两碑，便意味着迈入新境之后，是其他创世之主力量的两倍以上！</p>
此刻他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在洪荒两界众生生死，思绪远远地飘向更高处，激烈地思考与自己同阶者竞争一事上去。</p>
因果道主左手荒碑与右手洪碑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在它们相互碰撞的刹那，拍起了万丈仙云！</p>
轰！</p>
可怕的力量震得站在屠坤战车上的傲青倒飞出去，更震得那些站在因果峰下眺望的诸道神王们五脏共鸣！</p>
因果道主在做什么？</p>
难道他不知道这二碑石乃是世界基石？一旦毁灭，则洪荒湮灭？</p>
碧横波与秦风脸上的诧异掩都掩不住，双眼几乎完全凸出眼眶。耳边传来的隆隆巨响延绵不绝，没有越来越弱的趋势，反而如初起的风暴一样，渐渐在因果峰上凝聚出一股令人灵魂颤抖的灭界之息！</p>
神王道主们尚且还有能力抵挡这洪荒二碑第一次碰撞的威力，而神界之下的真仙与真仙诸界，皆同时产生了不可遏制的巨震！</p>
发生了什么事情？</p>
东仙诸强御空飞起，其中有赤城的长老们，有阆苑的修士们……他们眼见星海摇曳，如自己醉酒时一样幻出了重影。</p>
瑶池圣宗内传出阵阵惊叫：“秘境塌了！秘境塌了！”</p>
“保护宗门！”</p>
所有有修仙底蕴的宗门，皆在这个刹那出动了宗内最强力量。大量闭关的太上长老皆从入定中苏醒，猛地轰开石门，长啸一声冲入天空！</p>
星海之中，无数低等的灵星，轰然破碎，虽然它们由于灵气贫瘠，星上鲜少有黎民居住，可是毁灭的风暴依旧化为涛涛大浪，以疯狂之势向四周蔓延！</p>
那些毗邻荒星的修仙星，首当其冲受到冲击！</p>
黄沙星塌陷。</p>
曾有仙者与卧龙沉睡的荒星内，充满了暴虐的力量！</p>
一股可怕的黄色龙卷把死亡的阴霾带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星辰！</p>
天色由睛转阴，呜呜狂风将苍穹吹得如破窗纸一样沙沙作响。</p>
“妈妈，是天漏了吗？好可怕的样子。”药铺里的一个小丫头依偎在自己妈妈的怀里，害怕得瑟瑟发抖。</p>
流缨城四季分明，虽然偶尔也有风沙，却从来没有这个模样。</p>
“宝宝乖，有妈妈在，不怕不怕！”母亲抱着孩子走到窗前，眺望天空的眼睛里却写满了担忧。在暴风的肆虐里，屋顶和大地都在颤抖，她自己颤抖的幅度更大。那些摆放在药架上的瓷瓶每一次清脆的撞击，都震得她心脏紧紧地缩在一起。</p>
房间里应该是安全的罢？</p>
因为这祖宅曾有结丹修士布阵，坚固得很。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得意地说过，就算整个街都塌了，自家祖铺也绝对屹立不倒。</p>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母亲心中还是阵阵担忧，紧紧地抱住自己怀里的女儿，手指绞着她的衣角。</p>
要是现在夫君没有外出买药就好了，风暴这样大，也不知道他的车队……有没有遇见危险？</p>
就在下一秒，母亲眼前突然完全黑了下来！</p>
轰轰轰轰！</p>
满街商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塌，宽阔的马路上蓦然出现无数深深的裂口！</p>
母亲嘴里喷出一口血，在倒地的刹那，将自己凝气一层的微弱力量通通包裹在女子身上，奋力将她从窗口丢了出去！</p>
“妈妈！妈妈！”被抛出窗外的丫头凄厉地尖叫！绣着鱼儿纹的新衣外，一层淡淡的光晕犹在。</p>
繁荣的商街刹那化为炼狱，倒塌的屋舍将许多没有修为的凡人压在了废墟里，其中许多人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就这样没了呼吸。</p>
少女一面流泪，一面拼命用双手扒拉着残垣断壁，直到十指流血，可挖到的却是母亲冰冷的手指！</p>
在混乱与尖叫声中，谁都听不到少女撕心裂肺的大哭！</p>
“妈妈呀！”</p>
毁灭，毫无征兆地来临。</p>
前一刻还是人头攒动，歌舞升平的繁荣之景，后一秒黄金却是粪土，死者死不瞑目，生者一身血污。</p>
大地的裂口还在加剧，哭泣的少女摇摇晃晃，即将跌落深不见底的沟壑里。</p>
满心恐惧，满心绝望。</p>
在这个刹那，无数修士御空而起，他们虽然不知道可怕的灾难到底因何而起，可是他们却怒吼着“守护流缨”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在城上破碎的锁星阵前！</p>
这些人中，有护城的长老，有城主，还有各宗前来采买的修仙弟子。</p>
他们的修为在结丹与凝气十层不等。</p>
城主率先将自己的力量接济于锁星阵上，一股蓝色的光晕随他之手缓缓向外散溢，一点一点地修补着方寸天地。</p>
哇！</p>
他口喷鲜血，体内金丹乱窜，毁星的沙暴实在是太厉害了，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眼见流缨毁在自己手上！</p>
“城主大人！”四方护法皆蓄力而上，虽然平日里他们也欺软怕硬，收受贿赂，可是除了这些毛病之外，他们还谨记着自己的使命！</p>
此间大地养育了他们的祖辈，所以他们绝对不会任天灾将流缨覆灭！</p>
“兄弟们，老夫先走一步！”</p>
一位白发老翁一头撞在破碎的锁星阵上，立即在天空中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血花！</p>
结丹修士的丹海灵气疯狂涌出，在百孔千疮的锁星阵上涂抹了一层晶莹的光幕！</p>
有这刹那安定，立即为众人换来了喘息的机会。</p>
“你这老猢狲！这个月的保护费还没有分就死了！正好不给你那份，混蛋啊啊啊！”老友们泪流满，却没有时间浪费，他们速起手诀，与城主一起修补大阵！</p>
“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居然在本城主面前收受贿赂，大谈分赃！”城主眼角有泪光闪烁：“此战结束，你们若还活着，罚你们三个月……不！半年的俸禄！”</p>
此战结束……还能活着吗？</p>
看着漫天黄沙！</p>
所有长老都在心中哀求，罚我吧罚我吧！</p>
“紫府弟子前来支援！”五个凝气六重的此衣少年御空而起，挽起剑阵修补天缺。</p>
“赤城弟子前来支援！”一个光头大汉口吐火焰，将自己的狂刀祭炼成补天之丝。</p>
“瀛洲毒修也来掺合一脚，嗬嗬嗬嗬！”两个看上去文弱的少年，撕下了自己的面皮，露出纹蛇的脸，从袖里挥动毒杖施力，但从法宝上喷吐而出的气息，却是为了守护！</p>
这些人的出现，令城主绝望的脸颊上突然又浮现出浓郁的潮红：“守护流缨！守护吾城！”</p>
他的啸声盖过了黄沙冲击，在整个流缨城上呼啸！</p>
东仙大难，血气冲天！</p>
在浩劫里惨死的百姓，在守护里献身的修士。</p>
这毁灭之景，不光东仙一家独有，虚银古海、玄谷异界……所有洪荒世界的版图，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p>
一切都因洪荒二碑的顶端已撞击在一起，不分彼此。</p>
若置身神界因果峰下，便能看见仙力与荒能在星空里撕扯出万里薄云，屹立于二碑之下的因果道主，如超凡之圣，金衣湛湛，长发飞舞。仿佛已跳出三界之外，化身为此界外的大能！</p>
“因果道主你在做什么？难道不知洪碑与荒碑的碰撞，会引得下界生灵涂炭？”</p>
那些围观在因果圣峰外的道主们阵阵骚动，若只是雷道主与因果道君的私人恩怨，他们尚能旁观，可是面对洪荒对撞这样的浩劫，却是谁都坐不住了。</p>
“此乃倒行逆施！是要受天罚的！”</p>
“无论如何，洪荒二碑乃此界基石，就算你与雷道主有生死之仇，亦不能动用！”众神发出了愤慨的咆哮。</p>
只是众神不明白，前一刻屹立在洪荒二碑前的因果道君那么神圣，此刻又为何以震界的力量去压制雷道主？他不动用界碑，明明还有诸多手段可以战敌！</p>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p>
傲青披头散发，目光幽暗。</p>
先前无论战斗如何艰苦，他都没有对众神披露因果道主的阴谋，以便寻求援手。一方面是因为灭界的罪名太大，说了众人也未必相信！</p>
二是就算大家相信了……情况也会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p>
因为此刻此刻因果道主，正迫切地需要鲜血祭炼洪荒二碑，他挑拨众神脆弱的神经，无外乎是想引着他们前来送命！</p>
一切本不应该发生得这样快，坏就坏在现在洪荒二碑都在因果道主手里，他已无需再掩盖积蓄了多年的野心与贪欲。</p>
而助长因果道主血炼洪荒二碑的，竟是苏瞳与自己！</p>
果不其然，看到众神的怒意都被自己挑拨而起，因果道主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更加令人痛恨的表情。</p>
“不过是蝼蚁而已，灭了又如何？不要说下界众生，就是你们，就是整个神界，我颠覆了又如何？”</p>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们，当年雷道主卞冰雷便是本尊杀的，今日你们的下场与他没有不同！”因果道主哈哈大笑。</p>
“你说什么？”碧横波睚眦欲裂！</p>
“畜生啊！”神王立即悲愤交加地怒骂起来！</p>
看到那矗立在洪荒二碑前气度非凡的男子，神界诸强怒不可遏，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明明在今日之前……他们还把因果道君当成此界至尊一样发自肺腑地敬仰。</p>
然而此时，当圣人的面具被撕开，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居然是一幅如此丑陋的嘴脸！</p>
“杀了他！他是恶魔！”</p>
一位道主拍起层层狂风，从云中扯出一柄青色龙牙烈枪，愤怒地朝因果道主冲去，因果道主并没有还手，而是任那龙牙刺中自己的身体。</p>
而后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令世人心惊胆寒的讥笑。</p>
噗！</p>
随着鲜血四溅，挥枪的男子便因为主动攻击因果道主而受到天罚的反噬，脊背上冒起滚滚黑烟，从半空跌落。</p>
所有人的心情骤然落入冰窖里，看来除了那不属于此界的雷道主可以摆脱天罚的禁锢，任何一人主动挑衅因果道主，便是找死！</p>
苍天不公！</p>
该罚之人不罚，不该罚者却死状惨烈！</p>
“不要与他动手，这是他的挑衅，你们的死亡和鲜血，只会让他更快地祭炼武器！这场弑神之战，让我一个人来！”傲青的咆哮声被掩埋于众人愤怒的抽剑声中。</p>
神界不乏勇士，既然东仙一域小小的流缨城主都可为自己黎民故土倾尽一切，那么神界之中，自然更有无畏的强者为守护洪荒而战！</p>
“杀杀杀！”</p>
“吾界吾护！我乃神界道主！”酒行狂喷出一口烈酒，瞬间狂意震天，在他的号召声中，众人皆挥兵向因果道主而去！</p>
震耳欲聋的呐喊震得傲青表情麻木。</p>
大势所驱，自己一力不可扭转乾坤，纵这些神界道主们听懂了自己的话，也不会就此罢手，因为是他们是无畏的勇士，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坐以待毙。</p>
一朵又一朵的血花盛开于星海中，很快弥漫于天际的咸腥气变得浓郁起来。吸食了神王的血，神圣的洪荒二碑，碑色变得妖冶起来。</p>
死者越多，碑石内散发出的气息便越强劲。</p>
谁能阻止他？</p>
众神王们悲哀地发现，此刻只有那不属于此界的雷道主，才真正拥有与因果道主一战的底蕴，除此之外，无论是谁，上前便是送死。</p>
他们染血的剑在风中颤抖。</p>
有些人的目光落在莺飞草长的自然圣峰上，有些人目光落在生死意正在觉醒的生死之山前，神界为何三王立世。那是因为自第一代神王以来，便有一个传说。</p>
传说双尊联手，可以合力镇压与封印第三位道主君王。</p>
所以神界至尊，不是一位，不是两位，而是三位！</p>
稳定的挟制关系，长保神界太平。然而就算神界延续到了当代，依旧有无数道法，无主继承，下界修士皆在路上，还没达到问鼎巅峰的强度。</p>
自然道主，气息如风，自入主圣峰之后，便从来没有在世人眼前出现过，生死道主……今日依稀有现世征兆。</p>
那么他能赶在界灭之前，出现吗？</p>
苏瞳走入了彼岸圣殿，看到的是一片辉煌之景。</p>
这里居然像一个孩童玩具的陈列室，无数透明水晶匣里，静放着形态各异的袖珍船模。</p>
她走过鎏金的地砖，赤足在地上没有半点声音，光滑的砖面，倒映着苏瞳的身影。</p>
苏瞳停留在一个水晶墩前，台面上水光阵阵，一枚碧叶轻轻载着一位俊朗少年。</p>
他像极了自己当初以莆草渡河的模样，即对此刻忐忑无比，又对未来充满希冀，一个小小的浪头打开，便能令碧舟左右摇曳，可是少年努力平衡着船身，身上生死之意交替得分明鲜明，仿佛一息而生，一息又死。</p>
有意思。苏瞳眨了眨眼睛。</p>
看来彼岸殿里陈列着洪荒有史以来，所有踏入生死之门，且能在河中泛舟人的记录。所有行舟，都是从最简陋的模样开始，一点点向着巨轮演化。</p>
有人半道船殒，有人正在路上！</p>
没有精力去嗟叹少年的伤心旧事，苏瞳一步步朝着殿前行走，看到了许多色彩黯淡的无主之舟，船主已逝；同时也看到了一些正闪闪发亮的船支，船主意气风发。</p>
最意外的是，在这些生死之舟的剪影里，她居然还看到了君琰的父亲！</p>
那谪仙般的画匠，站在一张宏大的山水画卷上，居然跻身万舟之前！</p>
“能生得出君琰那样孩子的父亲，又怎会平庸？”苏瞳笑笑，以神识覆盖整个圣殿，并没有再发现熟人的气息，便径直走到殿前。</p>
殿前有五抹极强横的生死道意。</p>
它们几乎齐头并进，前后之间只有细微的差距。</p>
最前一船，是属于真道灭的！虽然它的巨轮形态最不伦不类，似乎杂揉着许多混乱气息，但混乱里，又带有一种奇异的平衡。</p>
第二是自己的……</p>
一团混沌。</p>
无舟无形。</p>
因为自己的蒲草已送给了黄泉里的不死鸟，所以从严格的意义上说，自己已经船殒，然而彼岸殿却仍保留了自己的道念，这倒是在苏瞳的意料之外。</p>
看来失去渡河之舟和自己的**，的确是一件极为特殊的事件，毕竟整个大殿内，除了自己的道念，其他被记录者，皆有渡船。</p>
但这仿佛并不影响她竞争生死道主的资格。因为自己那被留在殿前的混沌之光，已经隐隐有着超越真道灭那破船的趋势。</p>
剩下三艘船里，火照之主落在最后，还有两枚河舟，气息陌生，却在火照之前，也不知道是何方隐世强尊？</p>
唯一令苏瞳感到费解的，是在整个殿里，她都没有找到不死鸟师傅的船影。</p>
该不会是他本人超越洪荒面位，所以并不记录在这个世界的生死道里吧？</p>
一个滑稽的念头闪过苏瞳的脑海，她勾了勾唇角，将脑海里不切实的想法甩开，而后朝众舟竞相争游的方向看去。</p>
彼岸圣殿最深处，矗立着一枚梭形的巨石。</p>
此石高有百丈，宽五十丈。</p>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同样的材质，其色缥缈，若深邃，若光明。材质如石如液，像是随时都会融化，又如根本不似此界之物一样。</p>
可以透过它光滑的表面，看到一片与真仙截然不同的星空。</p>
“虚空法镜？”苏瞳轻声呢喃，感觉此石与曾在雷王殿里惊鸿一瞥的虚空法镜材质类似，不过却未经打磨，还保留着最原始的粗犷。</p>
“这就是生死道的极致？”</p>
对巨石的存在充满好奇，苏瞳轻轻靠近，随着她的身影越过那真道灭的船影，那团本停留在真道灭船后的混沌光团也一跃而上，紧紧跟在苏瞳身后，超过了第一位的船只。</p>
走到巨石前，苏瞳首先看到的是自己。</p>
自己的魂色鲜艳，眸光动人，一身红裙，将脸颊也衬托得樱粉一片。在这石中，只有她自己，殿里身后的千帆，在镜中皆是混沌光色。</p>
天地唯我。</p>
她眨了眨眼，而后石中人便突然变成了另一位截然陌生的女人！</p>
喝！</p>
突然出现的女影令她有些意外，不过还不至于被惊吓得连连后退。苏瞳只是双眸微缩片刻，便大胆地更上前几步，细地打量石中人的容颜，虽然在记忆里寻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记忆，可却又在冥冥之中又感觉到了一抹熟悉。</p>
她身材高瘦，自己明明已不算矮，但对方竟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来。</p>
苏瞳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脸颊上，就算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依旧看不清对方的脸，不是因为幻影模糊，而是因为对方双颊与额头分别以赭石颜色绘制着精美藤花。</p>
那繁复的花纹，像是孔雀的翎羽，又像是某种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植物，层层叠叠油彩浓艳，完全遮掩了女子本来的面目。</p>
她虽着白衣白披，可是头上却戴着巨**冠，镶嵌红蓝宝石，流光溢彩犹如深海礁石上瑰丽的异域。</p>
这种装束，不禁令苏瞳想起了听訞一族的巫。</p>
只有神权至高无上的巫，才配拥有全身纹绘与如此奢华的法冠。</p>
“吾乃玛依努尔?月神。”</p>
就在苏瞳猜想对方身份的同时，一道曼妙的声音却已从巨石下传出，不过并不是听訞族语，而是纯正的仙语。</p>
这个名字苏瞳也曾在老荒巫罕古丽的嘴里听说过，不过当年罕古丽只说月神乃是听訞一族历史上最强大的巫。却并没有提及她生死道主的身份！</p>
看来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许多重要的信息都已在后人脑海里失传！</p>
苏瞳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震惊，怔怔凝望这洪荒神界的第一代神主。</p>
“若你能在此见到我，便说明我已逝去，而你将要取代本尊，成为洪荒两界生死道的掌权者！”</p>
毕竟只是一抹被保留在巨石中的残念，未必还有多少灵俊。她看不见苏瞳眼中的震惊，只是缓缓解下了自己肩上，如烟如云的纱。</p>
最高等级的黄泉蓑衣！</p>
“继承我的生死大道，从此此界众生生死，皆在你的掌握，可令腐骨生，可令生魂灭，可截黄泉！可断轮回！”</p>
“此世最强的力量！”</p>
素手向前，石中的月神慈祥地凝视苏瞳的脸，手里那团轻纱几乎要破石而出，自己飞到苏瞳的肩膀上！</p>
在这个刹那，苏瞳看到自己的**一点点凝实，看到了玉湖众姐妹站在自己身后微笑，看到了卞之问与牧云秋，看到了那些在自己一生之中，想挽回又不可挽回之人，想屠杀却又无能屠杀之人，心底有一股强烈的欲念升起。</p>
拿起它！</p>
披上它！</p>
此界生死，为我执掌！我左手是生，右手是死，从此生死不可再撼我阳寿！</p>
石中人，错愕地看到苏瞳退了一步。</p>
“为什么？”月神侧头，疑惑且震惊地看着苏瞳。</p>
虽然在苏瞳之前，从未有人走到今日这一步，可是月神却有十成把握，没有人会拒绝执掌生死的诱惑！</p>
然而今日来到自己面前的第一继承者，却拒绝了自己的好意！这简直匪夷所思不可思议！</p>
“我想成为道主，可是这好像不是我的道。”苏瞳苦笑一声。</p>
她可以感觉到，石中的第一代生死道主并没有欺骗自己的意思，也可以笃定，自己若接下那白纱，定被神界接纳。</p>
但月神所说，却与自己的道不合。</p>
“你去哪里？”怔怔举着白纱，玛依努尔?月神的身影在石中变得一片模糊，然而她错愕且震惊的叫声，却在大殿内回响不止，妄图挽留苏瞳凌乱的脚步。</p>
苏瞳没有回答，而是逃也般迅速地退出了彼岸圣殿。</p>
我去哪里？</p>
这绝对是世上最难回答的一个问题。</p>
嗡！</p>
神界的生死峰又是一响，原本悄然上升的复醒之意，倏地枯萎，如巨树遭遇瘟疫一夕枯槁，那再一次降临的沉寂感，才是生死峰的常态。</p>
哎！</p>
诸神长叹，没想到在此关键的时刻，生死圣峰上好不容易出现的生机戛然而止，大概奇迹没有那么容易出现。</p>
在化身为修罗的因果道主面前，世人若洪流中挣扎残喘的蝼蚁，纵意志不灭，然下场还是可悲的。</p>
傲青瞪着突然熄灭的生死圣峰，双眼渗出了血！</p>
苏瞳！</p>
是你么？</p>
你为什么，还不归来？</p>
挥斩着手中巨大的血镰，傲青如凶兽一般疯狂地进攻着！</p>
星野四散血色残月，皆是他刀的残影，凌厉至极！</p>
酒行狂惊讶地看着这位不知姓名的雷道主，发现自战斗之初到现在，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此刻已强大得自己不可直视！</p>
妖孽啊！</p>
看到漫天血斩，将因果道主的二重法华完全打散，沉沉神威，压得诸星破灭，自己心中狂意之道，竟依稀有着易主气势。</p>
酒行狂口吐鲜血。</p>
这真的只是一重华的雷道主吗？</p>
似乎只有他一人越战越勇，而先前怒吼着向因果道君扑去的同僚们，非死即伤！</p>
天罚已在因果道主的身上失去平衡，也许是执掌了洪荒二碑，终拥有凌驾于此界的力量，此刻的因果道主，就如之前攻击他的傲青一样，在神王与神王的对战之中，根本不受屠杀神王受到反噬的影响，那些冲在最前方的神王们，已有十七八人陨落在他的手上！</p>
道主之中，有司战者，也有司术者，比如命婆，双腿残疾，只能跪于因果峰下拼命演算。</p>
高悬于众人头顶的众生镜中，光影疯狂交织变幻，然每一次的演算结果……都是一片血色浩劫！</p>
哇！</p>
命婆猛吐一口鲜血。</p>
每一次的计算，都是对自己生命的消耗，可她不敢辜负众人的期待，只能不断燃烧自己的生命催动镜面推演。</p>
有些人的战心已被因果道主击溃，双眼直直地盯着众生镜中的卦象，仿佛镜中有生机自己便可生，镜中无生机自己便死亡。</p>
“都魔怔了！”秦风缓缓摇头，受到攻击因果道主的神罚反噬，他那英俊的容颜上，出现了可怕的死灭之势。</p>
一股一股的黑烟从他破碎的衣袍下升起，但他并没有失去自己的战心。</p>
自己的命运，都不敢依靠双手创造，却偏偏把一切赌在天机里……当真可笑！</p>
虽然秦风觉得他们愚昧，可那些死死盯着众生镜卦象的道主们却并不领情。</p>
感觉到那些期望的目光如巨山一样压在自己肩头，命婆不忍将自己最后一次推演的结果如实相告。她苍老的脸颊上出现了一抹难得的坚定，拼尽自己最后一口气，将高悬于天空的众生镜给震破！</p>
哗！</p>
镜碎声如心碎声，登时令一些全神贯注窥视镜中天机的道主震得七窍流血，识海巨浪！</p>
“我看到了光明的影子！可惜老身才疏学浅，强行推演只能撑破宝镜……大家不要灰心，天机道主位悬空，若是正主到来……必能给大家指条明路！所以在生机出现前，务必不可……放弃！”</p>
留下了自己一生之中，唯一的一个谎言，命婆微笑着气绝于自己吐出的鲜血里。</p>
被命婆鼓舞，那些还沉浸于自己幻梦中的道主们终于醒来，再一次提起自己的勇气与决心，朝洪荒二碑下那邪恶的身影走去。</p>
他们不知道，在命婆的推演里，一切都是血红的，从来都没有什么生机。</p>
不过血红之中，的确是有一片红绸，好像遮盖了天道一角。</p>
东仙流缨城上，可怕的黄沙风暴终是过去，所有用自己修为补贴锁星阵的修士们皆如释重负，惨淡一笑便向后厥倒，如陨石一般向大地坠落。</p>
只有拼命咳血的城主大人还屹立于碎阵之前，目光无限幽暗。</p>
袖中传讯水晶不断点亮，皆是毗邻盟友的求救声音。</p>
看来浩劫并不止波及流缨一处，整个东仙此刻都沉浸于莫名的危险里。</p>
他抬头看天，天道在变得稀薄，这一点居然连他这结丹中期的修士都能感觉得到，说明事态的发展已经严重到不可想象的地步了！</p>
刚刚的大难，好不容易以牺牲众多百姓和道友的生命为代价渡过，然而这种当量的冲击……要是再来一次呢？</p>
只怕到时整个流缨星辰都会分崩，纵自己献祭金丹，也无力力挽狂澜！</p>
谁来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啊？</p>
赤八丈站在空间裂隙前，刚刚一刻，他挽救了两枚星辰上的苍生，待风暴渐弱，立即朝着这片被东仙众人视为生命禁区的地带。</p>
来到此地之后，他便怔怔地立在摇曳的星海里，感觉五内都在焚烧。</p>
那些原本隐藏于空间中的交错裂口，现在通通如妖兽的巨眼，张得浑圆，在它们之中，可以看到醉南亭的剪影，可以看到异域大陆，然而所有的异域之中，都有毁灭之风强行掠过。</p>
无数的尖叫声，哭喊声冲入他的耳膜，阵阵血腥气息，迎面扑来！</p>
“大哥！你现在所在的真仙，又是怎样一幅光景？”</p>
随着苏瞳的离开，赤无与五毒圣祖，呼延邪等人，也先后渡劫升仙，然而他们被接引入真仙各界，因地域之巨大，界洲之辽阔，从来没有与彼此相见过，也没有找到苏瞳的身影。</p>
赤无沉沉喘息，在星海震响中狼狈逃窜。</p>
“今儿是怎么了？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星星都从天上掉下来了哩？”</p>
本以为自己天资卓越，可万万没有想到来真仙就是个渣，那么多剑仙，都能祭出元意剑，混了这么多年，自己居然还只是个二品金仙。</p>
一个脸上画满难看花纹的男子，顶着满口的大金牙，对着正在倒塌的山峦发出嗤嗤的笑声。</p>
“呼延邪！你不要命了！山都要倒了，你傻笑个姥姥啊！”一个花衣毒修，愤怒地一掌劈在傻笑的男人脸上。</p>
“我只是觉得……山倒了风景更加好看嘛！”呼延邪捂着鼻子，委屈跟上前人步伐。</p>
“变态！神经病！恋丑癖！”无情的怒骂，一声盖过一声。</p>
澹台雪寻苏瞳无果，回到了本家，却在踏入宅院的刹那，感觉到了地动山摇。</p>
十九家老祖纷纷出动。</p>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天要塌陷？”</p>
“不知道，不管怎么说，现在又是我们做好事的机会了，到时候驭灵主归来，一定会夸奖我们的！”澹台老祖一脸精明，兴奋不已，声调都因为激动而陡然提高了几个八度。</p>
嗖嗖嗖嗖！</p>
十九道身影立即从长空掠过，呼唤徒子徒孙外出赈灾。</p>
“琰儿，快去吧！”君父揽着君兰的肩膀，怀里女子，已经露出了慈母娇妻的表情，与世人记忆中那飞扬跋扈的女子截然不同。</p>
攻玉仙宇，此时只有君琰一位仙王，玉人已亡，他便需要肩负起保护攻玉的使命！</p>
荒宇里，吉老头儿与墨墨脸色不良地站在一起，之前苏瞳匆匆来又离开，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些不好的感觉，此刻星海乱动，荒能散失立即让甲兽一族的超级强者们齐聚一堂。</p>
“我可爱的乖女儿，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墨墨双眼飙泪，愤愤地咬着手指，此前他想去寻苏瞳爆发气息之所，却被吉老头强行留下。</p>
“闭嘴！老夫感觉到了浩劫将止的灾，现在想你女儿有什么用处！”吉吉老头虽是这样说，心里却一直沉浮着苏瞳的身影。</p>
是灾是福？是灾是福？</p>
玄谷异界中，音王火王等人都找到了荒巫罕古丽，希望从这位睿智的长者嘴里，听得对未来的解读。</p>
而罕古丽老荒巫，则是以一种死水般的目光是打量众人。</p>
“神……消失了啊！”</p>
“首领，环山要塌陷了！”小烛担忧地凝望着自己首领的背影，刚才的天地震荡，已令湖口垮塌，湖底无法再居住，所有族人已举家搬迁。</p>
而首领这段时间，却一直驻足在这条奇怪的因果红河前，时而叹息，时而深思。</p>
“走吧。”老铜人又立了自诩，才缓缓迈起步伐，朝天空走去。</p>
红河之浪，已可达天！</p>
如此激动的因果，是为了呼唤什么？是为了终结什么？</p>
老铜人想象不到，只在心中默默地呼唤着苏瞳小友的名字。</p>
虽然她走时并没有说过自己要做什么大事，可老铜人几乎可以从红河的泛滥中笃定，天地异变，一定与苏瞳和傲青脱不了干系！</p>
若有可能，夸父一族，愿追随她左右，誓死一战！</p>
去哪里呢？</p>
苏瞳又回到白滩之上，抬头打量天空。载自己而来的莲舟依旧静静地漂浮在岸旁，一浮一沉，并没有远去。在苏瞳身后，那曾勾勒出鲜活“生”字的巨石，此刻已经字迹模糊，仿佛就在这一去一回里，经历了万年沧桑，石色发暗，开裂的“生”字，依稀变成了个“死”！</p>
不选彼岸道主之生，便是黄泉轮回之死。</p>
苏瞳的面前只有这两条路。站在那死意缓缓上升的石碑前，苏瞳头顶的天色刹那黯淡下来。</p>
她在沉思，自己的去向。</p>
她此时渴望着力量，前所未有地强烈。</p>
如无意外，傲青还在与因果道主交战，也不知道现在他情况怎样，有没有受伤？</p>
她本满心欢喜，想要成为神界道主，可是在月神递来黄泉蓑衣的时候，她却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继承我的生死大道”！</p>
可笑，什么叫我的生死大道，难不成此界生死规则，皆是月神界定的？</p>
大道便是大道，既能适用于洪荒两界，也适用于所有天地生灵，没有什么“谁的”一说。</p>
虽然自己曾劝真道灭不要被大道束缚，但并不是在诋毁道意本身，而是在强调本心的力量，若本心不坚，则道法不正。</p>
普世之道，应当严谨公正。</p>
月神的道，不是我追求的道！</p>
苏瞳目光倏地由茫然变得澄清而湛亮。</p>
我的道在心里，我的路在脚下！</p>
苏瞳突然伸出赤足，一步踏入了黄泉水里！</p>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p>
他身后那白色的石碑，碑上鲜红的生字完全消失，一枚又一枚漆黑的死字不断闪现，一个压盖着一枚，最后几乎将碑石给撑裂。</p>
那停驻于湾内的莲船似乎也被苏瞳的举动给吓到了，一动不动地浮在水上，刹那之间，整个黄泉都在摇曳。犹如纸上字画，唯美却失了真实。</p>
她要魂灭！从此轮回不收！</p>
永寂天地之间！</p>
可是就在此时，苏瞳又踏出了第二步。</p>
冰冷的水拍打着她的脚踝，试图将她吞没。</p>
“我向去处去，无需渡河大船，无需护魂莲舟，我想去时，便能去。”</p>
道意冲天！</p>
在这个刹那，彼岸殿发出巨响，船殒所阵阵激浪，苏瞳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旖旎的水道，一直延伸到一片金光里！</p>
她微笑地提起裙摆，消失在灿烂中。</p>
真道灭在舟河的摇曳里，震惊与心酸！</p>
看来苏瞳是到达了，到达了此道的巅峰！</p>
他回首再看彼岸大殿，却发现那恢弘的宫殿居然在眼前消失了！</p>
“这不可能！”真道灭猛地跳起，张大了嘴巴。</p>
道主是可以被更迭的，所以彼岸大殿理应永远存在，可是此刻，明明已极靠近大道巅峰的自己……竟失去了最终的目标。</p>
这是为什么？</p>
手中船桨划落，真道灭陷入死寂般的沉思。</p>
生死道的巅峰，被改写了，只有这一个解释。</p>
轰！</p>
一声巨响，打断了神界混乱的血战，众人惊悚地发现，屹立在因果峰侧的生死峰，在继气息灭却之后，竟自上而下地垮塌！</p>
那等毁灭，一蹴而就，完全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便彻底垮塌到了底部，道主们脸上刚浮现瞠目结舌的表情，那些簌簌而落的山石便已湮灭于风中。</p>
像是被人在星海里，硬生生地挖去一块，因果圣峰与自然圣然之间，兀地有了空缺，寰宇之风毫无遮掩地吹拂而来，四肢僵硬的神王道主们，恍如还在梦中。</p>
不过这种荒诞的缺失感，只存在了三息，三息之后，所有人耳中都响起了一阵沉闷的响声。</p>
像是春雨过后，聆听大地之音，小小竹笋，蓄满能量，破土而出！</p>
嘭！</p>
一个山尖，突然从荒芜中生出，散发出清淡却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神光。</p>
它先是小心翼翼地生长，但后劲之绵长，完全超乎世人想象，不过三个呼吸之间，一座远比之前更加伟岸的新峰便以君王之姿横生在星海之间！</p>
层层仙云是它山外轻纱，星光进入山体百里时，便开始变得亦明亦暗，若生若灭……</p>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去眺望它，都会感觉到一种山体欲向自己倾倒的压迫感，其间生死道念，似比之前那座威武之峰更加玄奥缥缈！</p>
所有人在这个刹那，都能感觉到生命之厚重，人生之珍贵。</p>
它让人更敬畏生死，同时也更珍视每时。</p>
看到新峰升起，那些原已心灰意冷的道主神王们心中又点亮了一丝新的希望！</p>
新的生死道主，在此界即将颠覆的前一刻横空出世！</p>
没有什么人能把时间掐得如此精确，所以生死道主的现世，也是天意的一种昭彰……</p>
此界生机未断，还有逆转浩劫的希望！</p>
神王们依稀眺望到，生死圣峰之巅，飘扬着一抹炽烈的赤魂！三重法华，在他身外依次点亮！那湛湛金辉，是众神们此生看到的最纯粹之光！</p>
“请道君出战！”</p>
碧横波噗通一声，匍匐在地。</p>
她身外法华破碎，一身伤痕累累，泪流满面，虽然根本不知道突然横空出世的生死道主是谁，但此刻她们只有仰仗他的力量！</p>
来拯救苍生吧！来为卞冰雷报仇吧！来结束这一切吧！因为您也是……神界至尊啊！</p>
碧横波的呼唤，原本不过冰雨火雷之下，微弱的呻吟，可是这祈愿的声音，却在人人的传递里，化为了滔天巨浪！</p>
自然之主，依旧避世，此时此刻，众人心中的最后希望，皆落在那率领众人与因果道主一战的异域雷主和新出现的生死圣尊身上！</p>
“请生死道君出战！”</p>
“请战！”</p>
“请战！”</p>
在一浪盖过一浪的狂呼声中，傲青吐出了自己的一口浊血，冰冷之意迅速在眸中化为春水。</p>
“瞳瞳。”心底的声音，带着无限挚爱与眷恋。</p>
生死？仇恨？众生？</p>
他此刻只想放下一切，将那红裙拥抱在怀。</p>
山峰上的红影动了起来。</p>
苏瞳展着红裙，缓缓踏步而下。</p>
“是你！”因果道君尖叫一声，身体不可遏制地抖动起来，纵有千百种思量，也万万没有想到，从生死峰上一步步踏来的，竟是那骨肉分崩于荒宇的女子！</p>
星海禁声。</p>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所高呼的生死道主，乃是一介红衣女修。</p>
她的容貌依稀有些熟悉，似曾在众生镜中死灭过。</p>
她的身体缥缈如烟，若有形，若虚幻。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身上张息的仙威，不过仙君初期！</p>
神界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仙君道主！</p>
只是……仙君？</p>
第一个高呼生死道主的碧横波下巴掉在了地上，过分期待之后，心中的失落感越发明显。</p>
呵呵呵呵呵呵……</p>
一介仙君，这特么是在开玩笑么？苍天开的天大玩笑！</p>
纵是道主，一介仙君又怎么打得过因果道主？</p>
在看清苏瞳修为的同时，所有热切期盼着救赎的道主们，皆有与碧横波一样的心情。先前那种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是一片死寂。</p>
只有因果道主对苏瞳的到来表示着惊讶。</p>
“你怎么可能？”他哑然失声，虽然于先前的计划里，也防备着苏瞳还有后手，不过此刻看到她出现在神界的生死峰前，还是情不自禁地惊讶起来！</p>
“你的追名杀败于我的道意下，我从黄泉里，盗出了自己。”苏瞳双手拢在袖里，**在风中一点点的凝实。</p>
以道战道中，她既胜出，追名之杀对她造成的影响，自然彻底失效！</p>
体内乾坤再现，竟在神界张开了空间裂隙，将散落在荒宇的莲灯与丹蓝星，接回了体内！</p>
“看！师妹的东西在消失！”</p>
一直守护在丹蓝星旁的夜吹与浑敦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后毫不犹豫地没入丹蓝星中，随那蔚蓝的星辰一并消失在荒宇里。</p>
“瞳瞳，等得我好辛苦。”傲青以手压胸，满是血污的脸上，流露出了繁杂的表情。还好自己之前保持着一丝清明，不然冲动之下自绝了心脉，岂不后悔死？</p>
心里有着无数种酸涩，也想象了无数种重逢，自己应该威风凛凛，一巴掌将苏瞳抱入怀里，或者应该泪流满面，说尽世间情话……可是在看到苏瞳的刹那，那些什么提起小鞭子重振夫纲的想法都抛在了脑后。</p>
傲青一扁嘴，特别地委屈。</p>
“哈哈！不敢死，怕你真的灭了两界给我陪葬。”苏瞳将小手放入傲青伸来的大手里，双颊微红。</p>
说来“不敢”简单，可是真要做起来，又谈何容易？</p>
这一路坎坷艰涩，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p>
“来吧！爆了这丫的脑袋！”傲青用力捏了捏苏瞳的掌心。</p>
“嗯！”苏瞳点头。</p>
而后二人同时朝因果道主伸出未握在一起的另一只手。</p>
“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不需要商量，二人的声音竟是一样的！</p>
轰！</p>
随着二人长喝，那已贪婪汲取了无尽鲜血，对撞在一起的洪荒二碑立即彻底分开，盘踞金龙的洪碑“嗖”地一声平地消失，下一秒又出现在了苏瞳的身后。</p>
与洪碑一起不见踪影的，还有荒碑，它再现身时，已经立在了傲青的身旁。</p>
气运彻底变化，因果道主手里的黑环，也回到傲青手里，在指尖轻碰之下顷刻化尘，腾起浓郁的烟霞没入他身侧荒碑里。</p>
洪荒二碑一黑一白。</p>
碑前男女，般配无比。女子眸光湛湛，红裙潋滟。生死二意的环绕令她气息若明若灭，缥缈神秘，她的五官并不妖冶，却出奇夺目，因为她脸上有着世间女子不可匹敌的坚韧和执着，那种犹如蒲草般温柔却坚定的气质，令人心魂动荡。男子英俊无双，眉角一抹紫晕昭彰其天地王息，他的衣袍残破，锁骨处还闪动着一枚枚黑色的封文，邪笑里充满了致命的诱惑。</p>
碧横波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她揉着眼睛，只觉得这场景……和谐般配得很！</p>
离开了环山湖底的老铜人，如果停留到此刻，便会诧异地发现，那咆哮奔腾于大地的因果长河，蓦然消失，那夺目的红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只有河道枯草，记录着它曾存在的痕迹。</p>
最后的债务，莫名其妙地偿还了！</p>
神界与真仙之间的星野废墟里，一尊巨大的神体，蓦然张开了眼睛！</p>
因果道主面色难看，几乎瞬间变成孤家寡人。</p>
没有了洪荒气息的衬托，他的身影单薄而萧索，此时他是众矢之的，也是所有神界道主们欲杀的目标！</p>
沉寂了半晌的星海里，所有道主们突然爆发出畅快的大笑。</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原来如此！</p>
原来如此啊！</p>
原来新的雷道主与新的生死道主，才是真正的洪荒之主！</p>
正主出世，立即重得了二碑的所有权，只要洪荒不对撞，便没有灭界危险！因果道主的如意算盘是落了空！</p>
就算生死道主只有仙君修为，却依旧可以制止浩劫的发生。</p>
对因果道主的恶行怨念深重的众神王们，通通握紧自己手里的武器，一步步朝孤立无援的因果道主走来。</p>
失去了洪荒之力的庇佑，就算他的身子骨是铁打的，也经不起在场一人一拳！</p>
这就是倒行逆施的下场！誓要用拳头打得他骨肉分崩！</p>
在众人仇恨的目光里，因果道主似被包围在暴风中央的枯叶，已再无嚣张的资本！</p>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怒视，因果道主拍了拍自己肩上的尘，目光从苏瞳身上放下，将脊梁挺得笔直。</p>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因果道主居然还保持着神王至尊的从容优雅，他的目光是睥睨的，眉眼间蓄有星光，金袍湛湛，一如以往。让人恍惚以为，他还是那个跺一跺脚便能号令四方的尊神！</p>
众人不约而同滞了一下脚步，被这样的目光所震慑。</p>
“再来一个生死道主，很好。”</p>
没有任何惶恐不安的意味，似乎眼前无数道主的存在都形同虚设，从因果道主嘴里吹出的风，像来自幽冥，令人寒冷彻骨。在说话同时，他的金眸深处，隐隐有着另一种颜色苏醒的征兆。</p>
虽然看到洪荒两枚界碑皆回到正主手中，令伤重的酒行狂等人大感慰藉，可是不知为何，看到因果道主现在这个模样，一种真正的恐惧，这才浮现于众神心中。</p>
好像直至现在，战斗才真正开始。</p>
“此界大道多一个，日后本尊的法宝神威多一分。生死之意……本尊等了多年了。”侧目看着苏瞳，因果道主发出桀桀的笑意，犹如打量自己的物件，珍惜无比。</p>
一旦洪荒湮灭，此界多年来催生的道意都将回归两碑之中，所以在界内产生的意志越强，最后凝炼出的创世武器威力越大！</p>
苏瞳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她带来的道意，却是一份大礼！</p>
“他说的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好像他还能赢一样，痴心妄想！”</p>
“好可怕的眼神！”</p>
“就算如此，还不放弃吗？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p>
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奇异的念头，目光闪烁，脚步踌躇，他们的目光落在傲青身上，在这场惨烈的混战里，他们见识到了这位新雷道主的勇猛，所以下意识地都等待着他最后的号令。只要傲青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前仆后继地冲上前去，用自己剑削下因果道君的皮肉，用自己的牙咬碎他的骨头！</p>
“去死吧！”</p>
就在此时，一只布满勾刺的长矛，突然出现在因果道君身后，快得令肉眼都无法捕捉，便凶狠地朝因果道主的后心刺去！</p>
谁也没有料到，弑神的第一击，是这样出现的。连目光聚焦于傲青的因果道主都来得及防范。</p>
嘶啦一声！</p>
皮开肉绽！</p>
所有神王们都表情愕然，虽然他们看到的是最简单的暗杀术，可是在此之前，无论神识多么敏锐的强者，都没有在长矛出现前察觉半点征兆。</p>
他们的额头上滴下冷汗，只能庆幸暗杀者现在站在同盟一方，不然那可怕的武器出现在谁身后，谁都得道消！</p>
幽光撕裂，石丽从黑纹里踏出，哈哈狂笑，此刻她做巫王打扮，额间纹饰是星辰日月，身上巫纱，足足十八层之多，远远看去，妖治又奢靡。</p>
因果道主回头，只看了石丽一眼，眸中便有恍然大悟的神色掠过。</p>
原来是个……巫啊！</p>
真是失策啊，自己用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床榻间那般亲密，居然也会出现被蒙骗的失误。</p>
“苏瞳还有荒主大人，这是我尤丽?陨石送你们的大礼！可不要令我失望啊！”</p>
因果道主错愕的目光令石丽很是满足，她朝这世上第一伪君子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而后便向傲青身后的荒碑匍匐而去。</p>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她很开心终于能以自己本来的面貌与名字，虔诚地为荒神祝福。</p>
此生足矣！</p>
她本是荒宇天赋最高的巫，也是稀有的馄饨体，即位荒巫之后一直渴望破解玄谷没有通仙路的死局，没有人可以想象，她是怎样的毅力，从玄谷偷渡到虚银古银，在虚银古海内从半点仙力都没有的凡人，一点一点修炼成仙者，渡劫来到真仙。又是如何在这过程里察觉不对劲，并最终以月使为诱饵，吸引到因果道主的注意力，并最终成功潜伏在他身旁的。</p>
这么多年来，她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渐渐将真相抽茧剥丝地呈现在自己面前。</p>
她明白了多年前的界战因何戛然而止，也知道了月神大人为守护故土而做的一切，虽然月神大人最后失败了，荒宇还是在她陨落之后四分五裂，可这却促使着石丽，为守护最后的故土而战！</p>
刺向因果道主的矛，是石丽倾尽毕生所能的一击，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杀意，没有碧光与风动……黑纹道的极致。</p>
她刺破了因果道主的皮肤与肌肉，将毁灭之意浸透在每一根棘刺里。虽然不能直接抹杀他的性命，却一定能削弱他的力量！</p>
这已是她能为改变战局所做的所有！</p>
“尤丽！”苏瞳眼眶下泪光涌动，没想到那一日她在傲青手里保下石丽的性命，今日她还是要死在这里！</p>
她拼命唤起生死之风包裹于这听訞荒巫的身侧，想要在其坠入黄泉前，夺出她的魂魄。</p>
“多谢你……唤我的本名。”尤丽惨笑一声，顷刻魂崩！</p>
一抹残念都未留下，再入轮回的希望也被剥夺，所有仙妃，在成为因果道主的棋子时，灵魂上便被烙印了不可违背的印记，但凡有一丝弑主之心，便将以世间最惨烈的方式死去！</p>
地上只剩下尤丽曾穿着的华丽巫袍与精美发冠，天地之间，再也寻找不到她曾存在的气息。</p>
苏瞳心酸不已，虽然与尤丽只有三面之缘，却总觉得她像自己的姐妹一样亲近。</p>
她一人之力纵然渺小，却为守护玄谷，付出了所有。</p>
“愚蠢的女人。”</p>
因果道主，徒手拔出了长矛，坚硬的金属，在他手中化为了灰烬。</p>
在所有神王们瞠目结舌的表情里，他后心的伤口也在迅速愈合，可以透过伤口，看到他破碎的心脏瞬间恢复如初，断裂的血管重新连接，皮肉之下生机盎然，最后竟连皮肤都弥合在一起，似乎刚才那几乎致命的一击不过是场镜花水月。</p>
三息之后，只有挂在因果道主背后染血的金袍，还记得被撕开的那一幕。</p>
不死妖物！</p>
就算血脉最纯正的仙族，亦没有如此可怕的恢复能力，一时之间，所有人神情悚然。就连傲青都紧紧皱住了眉头，因为他看得出来，之前自己在因果道主身上造成的伤害，也随着这奇异的变化一并消失了，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p>
傲青是以高面位的血脉，拒绝了洪荒的神罚，那么因果道主呢？他又是怎样办到的，可以抗拒伤害，豁免神罚？</p>
既然他有如此可怕的自愈能力，那石丽……岂不白死了？一想到这里，傲青心中无名之火在燃烧。</p>
“无知。”</p>
因果道君以睥睨的目光打量众人，眼中充满怜惜与嘲讽。</p>
他张开双手，不过轻轻一震，身上血污与战尘便一扫而空，在轻风的环绕之下，他一如众人初见时神圣而不可一世。</p>
“本尊湮灭洪荒，尔等可见神罚落下？”</p>
看着因果道主威严的眼眸，神王们如被棒击，怔怔立在星海。</p>
道主斩杀道主，需要承受可怕神罚，道主干预下界苍生，神罚更重……神界诸强，早有一种成为道主却无凡人自由的憋屈，今日看到因果道君以洪碑、荒碑相互击打，便以为这灭世之罪，定罪无可赦！</p>
然而在因果道君的提醒之下，众人这才发现，此刻他的身上，并没有半点受到神罚的征兆，反而神光更盛，目光炯炯不可直视！</p>
这样的重罚是不可能被掩盖的！可是他却张着双臂，气息外放，任人打量！</p>
这是为什么呢？</p>
“哈哈哈哈！这是为什么呢？”因果道君张开双臂，纵声狂笑。“因为这就是天道的意志！本尊灭世，不过是顺应了苍天的意愿而已！”</p>
天道？</p>
天道欲灭界？</p>
这话简直危言耸听！</p>
所有人都在因果道君的话里震惊不已，忘记呼吸。</p>
事以至此，因果道君毫不吝啬自己的言语，笑着眺望苍穹：“在洪荒之外，还存在着更加洪大的修仙世界，你们不知自己自诩为‘神’，其实在真正的世界中，却被视为粗野蛮夷，蝼蚁浮游！”</p>
“洪荒二碑，积蓄着浓郁的生命之力，在界定山海后，便开始无声驱动着我们这片世界的欣欣向荣。然而它们的终极使命，便是在这小界里养育万千大道，同时甄选出真正的创世境强尊，只有达到创世境，才有资格真正被界外的那个世界所接纳！”</p>
“洪宇、荒宇……大世界内存在着无数与我们一样的星宇，这些被界碑圈起的星界，通通都只是修罗的试练场，亿万众生之中，唯有一人可以得到界碑的认可，真正成为创世之人！”</p>
“而今日……我已经站在了洪荒的巅峰！”</p>
因果道主高高地扬起自己的头，目光所在，超越神界璀璨诸星，一直落在鸿蒙之外，更浩瀚壮阔的世界中！</p>
“所以洪荒已没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我屠诸神，顺应天意，非但不罚，还赏赐不死金身！”</p>
因果道君的声音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p>
虽然因果道主的话极狂妄，可是落在在场神王道主们的心中，却如惊雷一般，带来了毁灭的风暴！</p>
“繁花开尽，终是要落入大地，化为滋养树木的肥料！”</p>
“你们的人生是灿烂的，但还是逃不过死灭后成为本尊踏脚石的宿命！”</p>
“怪就怪你们意境离我太远吧……不过也无需感伤，若无这场甄选，你们甚至没有存在于这世间的机会！”</p>
因果道主的表情狂热，然而面对自己的同胞时，又透露着冷漠。</p>
他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之所以被创造，皆因域外强尊欲培养创世境的修士，这就好像播种种田一样，一季之后，不成熟的植物通通都被拔除，只有真正强健者才会被保留。</p>
然而他一点也不心痛，虽然自己曾是此界人，然此刻他又已摆脱了自己的宿命，跳出了可悲的蚁穴，成为唯一的幸存者！</p>
他自然不会怜惜他人，因为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浪淘沙，失败者注定死亡，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理由！</p>
何况他也不是洪荒二界中第一个渴望突破创世境的强者，在他之前差点完成这一步的人，便是神界初代神王玛依努尔?月神！</p>
多年之前，她发动两界之战，是为夺取洪宇中心的洪碑，从金龙上扣下金鳞，又荼毒夸父一族，皆有她的手笔，然就在月神的野心即将得到实现的时候，她却蓦然发现，若要真正达到创世，除了夺取二碑的所有权之外，还需湮灭两界苍生，成就自我！</p>
所以她后悔了。</p>
纵对洪宇没有什么感情，可此女对故土之爱，却浓郁得令人匪夷所思。</p>
所以在计划即将进行时，她终止了一切，为了停止界战，她不惜以自裁于生死峰前来结束一切。</p>
然而她的自裁，却并没有换取她预想中的和平。</p>
因为荒宇内无数妖族的战意已被煽动得超出想象，最终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点燃了荒宇内战的星火，千年内乱之消耗，加上几位神王以牺牲自己生命为代价对荒宇邪能的封杀，最终导致荒宇四分五裂，种族寂灭！</p>
站在这里，因果道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虽然他对月神的选择嗤之以鼻，然他却无比感激她的愚蠢。</p>
因为若不是她当年的放弃，也成就不了今日的自己！</p>
自己才是真正踏上巅峰的男子。</p>
因果道主表情倨傲，良心丝毫没有半点煎熬，因为他无比坚信，无论是谁站在他这样的位置，一定都会做同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如月神一般妇人之仁。</p>
“碑中向外散落的生机还有界内孕育了多年的道意，今日必须通通被本尊收回。只有这样，本尊在踏入创世境时，才会同时拥有创世武器，这两界众生……乃是播种洪荒之大能赐予本尊的礼物。虽然说对你们而言有些残忍，不过此乃天道使然，不可违背！”</p>
不知从哪一年起，他便将来界当成了自己神圣而不可懈怠的使命！</p>
若不完成，是绝不会被真正的强者世界所接纳的！</p>
听了因果道主的话，一些神王立即脸色一片惨淡，“天道使然”四字令他们满心恐惧。</p>
难道天意真是如此，不让他们继续活下去了吗？</p>
修道一心。天意二字，深入每位神王道主的心房。</p>
他们领悟大道，一生都在极力追逐天道的足迹，今日乍听到“天欲灭界”四字，再看看因果道主展现出的非凡能力，一股可怕的绝望感立即摧毁了他们心中最后的防线。</p>
对天道多执着，意念就多脆弱。</p>
此言诛心！</p>
当下便有数十人口吐鲜血，呆傻地跌坐在地！</p>
碧横波与秦风等人心中凄然，他们的目光落在了生机磅礴的自然圣峰上，若论长生不死，只怕也只有那位能与因果道主可怕的恢复力相提并论，可是此界将倾，连生死道主都在绝境中现身了，为什么自然道君，还不临世？</p>
难道他沉迷道境，已完全丧失五感，放弃了苍生，也放弃自我？</p>
还是说真如因果道主所说，他顺应天意前来灭界，但凡窥见天道者，都已放弃了抵抗？</p>
“傲青，给我护法。”感觉傲青的指力在加重，苏瞳轻轻甩手。</p>
她的目光也落在因果与生死峰后那鸟语花香，青草碧绿的自然圣山上。嘴里轻吐出两个字！</p>
“溯源。”</p>
别人不战，她要战！</p>
什么狗屁天道！分明就是胡说！</p>
若苍天真有如此邪性，那么屠神之余，她要把这青天也屠成红色！</p>
逐日仙王与微火蝶女皇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神界可怕的罡风里，不过雄伟的洪碑与荒碑却为他们抵挡了这风中绝大部分可怕的力量！</p>
此刻逐日仙王杀气腾腾，他感觉到自己在最后一刻被苏瞳收入了体内乾坤内，若不随她一同陨落，那么自己再被放出时，必是生死决战！</p>
“杀！”</p>
夸父奔放的咆哮，在天地之间激荡！震得那些于苦战里差点失去斗志的神王道主们目光再一次恢复了清明！</p>
他们灵魂莫名悸动，感觉那声嘶吼里，包裹着洪荒之初，开天辟地的勇气！</p>
仙王尚无畏，他们有何可惧怕？</p>
天道即是人道！</p>
人若不争，活该被灭！</p>
接受了苏瞳的驭灵力，逐日仙王的体外，并没有立即腾起古祖虚影，他与微火蝶灵女皇之间倏地出现了一条浅金色的精神之丝。</p>
难道这截然不同的二族，还能通灵一样的先祖不成？</p>
傲青刹那明白了苏瞳的意思，无尽血渊立即将她脆弱的身体层层包裹，万兽簇拥在她的身侧，同时傲青自己也手持啖鬼，目光森然地守护在苏瞳左方。</p>
他与苏瞳，谁来主战都一样！</p>
她既动手，他便守护！</p>
五息之后，一股雄浑的力量艰难地从逐日仙王和微火蝶灵女皇身上腾起，强劲的祖息，瞬间便把二人震晕，这祖息内浩瀚的力量，根本不能以寻常的方式同化，乍起后便如暴风海啸，冲毁了所有！</p>
神界至强们惊悚地看到一尊身体堪比圣峰的巨人陡然出现在星空里！</p>
他的左手捏着炎阳，右手握着冷月，星辰缓缓运行于他额顶！他的呼吸是风，轻语是雷，心跳的节奏是万物枯荣的声音……</p>
威武的巨人，本身便代表了强劲的自然之道！</p>
他雄浑的威压，震得诸星摇曳，虚空震响，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跪地膜拜！</p>
他们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血脉与此天神隐隐呼应，难以抑制灵魂深处的颤抖和敬畏！</p>
万灵之祖。</p>
盘古天尊！</p>
蝶灵血脉之微，不足以令苏瞳在其身上完全呼出盘古，然而她的驭灵术中已经有因果之意，再加上逐日身上夸父一族与盘古的因果，终于成功将这尊古神从虚无中唤醒！</p>
在看到盘古天神的瞬间，因果道主眼中神芒也有崩溃之势！</p>
可怕！</p>
太可怕了！</p>
第一代自然道尊都被呼出！</p>
驭灵之术的溯源**何其恐怖，竟连这已灭绝的血脉都可以复醒！</p>
在这个刹那，自然圣峰上的静谧光影都开始扭曲。蛰伏于密林中的睡兽蓦然惊醒，抬头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寸草疯长，那涤荡人心的碧绿漫出了山谷，如滔滔大河一样，朝苏瞳脚下蔓延而来。</p>
众神迅速跳脚避让，不然那自圣峰上倾泻而下的绿浪，便要将他们淹没在长草里。</p>
星海中的自然之道，道意澎湃！</p>
不管那自古避世的自然道主是谁，在盘古天神的神威下，主位都得被迫让出！</p>
此刻的盘古天神，双眸紧闭，还似在梦中未被唤醒，可是他之出现引起的天地异变已完全超出世人的想象！</p>
就算他是仅存在于驭灵神通中的一丝祖息，但这抹气息却完全受苏瞳支配，令她拥有了暂时执掌自然道的资格！</p>
无论此刻因果道主身上有几重法宝，都无法抗拒神界生死意与自然意对因果的压迫！</p>
神界三主掌权，便是为了避免一人独裁的情况发生，一旦有一人行为逾越，其它两道便能合力对其造成势压！</p>
因果道主修为深不可测，身上完全找不到神罚的痕迹，是天意。</p>
苏瞳调用两峰神威，对因果进行裁决，也是天意。</p>
“溯源术被你用成这样，也是骇人听闻了！此界驭灵修士，分明没有那位，把此奇术挖掘到这个程度！”因果道主言辞之间，似对驭灵术早有耳闻，不过这并不出奇，毕竟他阳寿至少有真仙历史一半长。</p>
不过他与其它人的想法一样，先前都认定了君天下才是绝艺，并不曾多么看好溯源血脉的力量。却没想到，此刻失去仙皇修为的苏瞳，却将溯源术当成了自己最大的仰仗，借外力令仙君战神王这种天方夜谭变成事实。</p>
眼见苏瞳唤出盘古取代自然道主的神权，因果道主自然不甘就此被封，一道道的狂风朝苏瞳打来，其中包裹着强劲的因果道意。</p>
这些因果气息，可以消融恒心，可以涤荡赤诚，可以制造出无数个回梦，将中术者卷到未来或曾经被因果改写的梦境里，若有一枚能击中苏瞳。因果道主打算再一次将她拖回雷王殿的浩劫之中，让“雪影”惨死在卞之问与牧云秋的械斗里！</p>
然而傲青却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苏瞳一根头发！</p>
“来啊！看看谁伤害谁！”黑色的封印符再一次出现又消失，这一次它们的数量大量减小，似乎已经后劲不足，而同时傲青身上的气息却又拔高一阶，犹如一头凶猛的狂兽！</p>
啖鬼血渊从天而降，汹涌的血息强行消磨着因果的力量，因为吞噬了九十九洞天之中，无数的血器，以至于啖鬼血渊化为了气息极为杂驳的武器，它甚至不能算是傲青一人的本命武器，而蕴藏了无数血族强者毕生心血记忆。</p>
毕竟血族凝器，九死一生，旧主们在血渊之中留下的残念极其深刻。</p>
是以在因果的冲击下，直接在因果道主脑海里幻化为无数灰暗记忆，再加上傲青威压的加持，效果极为明显！</p>
瞬间涌入因果道主脑海里的，是无以计数陌生的容颜，他们凄厉尖叫，在骨肉分崩的痛苦中残喘求生，在内脏破碎的绝境里恪守灵台。</p>
噗！</p>
纵操纵无数人因果，但如此多痛苦且强烈的记忆同时涌上心头，因果道主英俊的脸颊上还是不免产生了一道裂痕！</p>
该死！</p>
他眯着眼睛，明明见过傲青纯炼血渊，却不知道无数血器的形态虽然融化了，但它们旧主的执念依旧被保留在鲜血里。这样强劲的气息，对自己的因果道最是伤害！</p>
“我以生死和自然之名……镇封你！”</p>
借傲青赢得的时机，苏瞳果断出手！</p>
两位一体，苏瞳此刻既执掌生死，又执掌自然。在她的催动之下，那屹立于神界中央的生死峰，与自然峰立即发出簌簌声响，朝着被孤立在一旁的因果圣峰碾压而来。</p>
这一刻地动山摇，轰隆隆的巨响一直绵延到到真仙与真仙下界，差点令依旧镇守于流缨城上的修士们吓破了胆子。他们只希望那种可怕的浩劫不要再来一次。</p>
生死之意，蜿蜒于星海之中，盘古神威，让所有神王们心中又充满力量！</p>
在两道封印力下，因果道主的面容变得扭曲，行动也越来越僵硬。</p>
“不仅要封印这恶魔！我们还要彻底地摧毁他！就算舍弃自己的生命！”沐浴于盘古天神散发的金光里，所有人心中都被唤起了灵魂至深处的无私与善良。</p>
即是此界神王，必要守护此界苍生！</p>
罪恶的源头一日不除，真仙永在灭界的危险里！</p>
“让我狂意，化为焚烧罪恶的第一把火吧！”酒行狂将壶中烈酒通通吸入腹中，而后自己便化为一团火球，朝因果道主冲去！</p>
“天罚不罚恶，我们便亲自动手……弑神！”碧横波吐出一口浊血，挽起水浪阵阵。</p>
这一弑神一战中，没有人是孬种，无数神王为了自己心中大义，勇敢地对因果道主出手，即使在一日之前，他们还无比敬畏这神界的无上至尊。</p>
“是你……逼我！本来不用这么难看的！”感觉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因果道主面色潮红，双眸中的金色蓦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翠绿！</p>
那绿色如阳玉，沁心剔透，令人直视之间，蓦然忘记呼吸和心跳，灵魂完全被其掠走！</p>
世人只知因果道主具有天地之间最神圣的金瞳，却从来没有人见过金光褪去后，这翠绿的眼眸！</p>
噗噗！</p>
两声异响从苏瞳体内传出，两条碧藤从苏瞳双肩伸出，自后向前破开她的脊梁，又从前胸心脏处飙射而出，如两柄长枪一样，将借用来溯源盘古天神的逐日仙王和蝶灵女皇一起扎了个对穿孔！</p>
它们速度说不上多快，可是傲青的血渊只顾忌着防御因果道主的手段，哪想得到……屠命之术竟是从苏瞳自己身上发出的？</p>
情况的转变令人猝不及防，连正狂奔向因果道主力求同归于尽的神王们都错愕地留下了脚步！</p>
时间静止！</p>
一枚碧叶盈盈自苏瞳袖里飞出，带着嘲笑，轻轻划过傲青的侧脸，而后打着旋儿落在因果道主的手间。</p>
噗！</p>
逐日仙王骇然自晕厥中惊醒，双眼圆张，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后又再一次陷入无意识的状态，而后生死不明！</p>
蝶灵女皇直接**崩散，化为无数残翼飘零风中。</p>
盘古天神的虚影，双眼蓦地张开一丝，两道灼热的炽光从眸内散出，光线之强，令人不可直视，这充满愤恨的目光落在因果道主身上，立即令他发出一声惨叫！</p>
“啊！”</p>
可惜天神的虚影，终究还是随着逐日仙王力量枯竭而迅速消失于天地之间！</p>
他挥着手臂，发出一声长叹：“本尊此生，唯欲繁荣此界……哎……”腕上一段红线在风中飘落，犹如折断的战旗，赤色在众人眼中划出令人心碎的残影。</p>
这长长的叹息，如战鼓戛然而止，天光突然被阴云遮蔽，不死的战神终于在排山倒海的攻势下流尽自己体内最后一滴血般令人扼腕痛惜。</p>
盘古天神不过一眼，便让因果道主头上金冠粉碎，断发凌乱地扫在脸前，同时左肩上出现了一枚焦糊的伤口。如果他的力量能持续得更久一些，说不定就能完全焚烧尽因果道主的**。</p>
可惜啊可惜，可惜苏瞳的溯源力量被半道打断。</p>
这足以改变一切的究极力量，终是浪费了。</p>
呼呼呼……</p>
因果道主沉沉地喘息，的确在刚才那一刹那感觉到了强烈的绝望。这也许是他一生之中，最贴近死亡的一次。</p>
他迅速将那枚碧叶贴在了自己的伤处，于是深可见骨的伤势立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p>
可怕的回生术！</p>
神界诸人，感觉自己前一秒还在岸上努力眺望晨曦，这一刻却被无情的巨浪，彻底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呼吸，五感……皆在慢慢从体内剥离！</p>
这么强，难道真的杀不死么？</p>
气运，力量，天时……都集中在因果道主一人身上。就算每每有翻盘的机会，都功亏一篑。</p>
透过苏瞳与逐日仙王、蝶灵女皇身体的碧枝，迅速化为一双粉琢玉雕的花草童子，跪拜在因果道主的身前。</p>
草曲的表情还有挣扎，需强忍回头打量苏瞳的冲动，而花乐却是一脸嬉笑，一边擦去沾染在身上的旧主鲜血，一边无比狂热地跪在因果道主面前，抬起了自己的头。</p>
“主人！”她小脸虽然青涩，但双眼间闪动的，竟是与黑美人等仙妃一样的神情，成熟而妖冶，敬畏之中带着不加遮掩的爱恋。</p>
“嗯。做得不错。”因果道主回过神来，紊乱的呼吸开始变得悠长起来，碧叶贴补了他失去的生机，令他再一次抖擞精神。</p>
虽早就准备着赐予苏瞳一个追名之死，不过鉴于她的确天赋异禀，他还在她身上准备了一些后手，今日能派上用场，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谨慎。</p>
傲青是这棋局中分明的对手，而横空杀出的苏瞳，却是异数。对于不可掌控的异数，还是多几重防范的好。</p>
“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p>
“灭便灭界吧！这般可怕的妖邪，反正我是杀不了了！”</p>
神王队伍的末端，终于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惨叫声，有英雄的地方，就有孬种，许多道主被因果道主近乎于妖邪的回生力量吓破了胆，再也无法忍受一惊一乍的感觉，抱头向战场外飞奔而去。</p>
“你们这些……没血性的家伙！老娘都比你们有种！”碧横波气得胸脯乱甩，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将这些逃兵扇成猪头！</p>
“算了！”秦风捂着胸口伤痕，沉沉地喘息起来。“道心已崩，留下也无用处。”他摇着自己的头，心中一阵萧索。</p>
毕竟众人之前也勇猛过，只怪现实太残忍。</p>
若敌人强到自己根本不能望其项背的程度，不疯不逃，又有几人可以做到？</p>
精神崩溃后逃走的道主们数量毕竟还是少数。众神沉沉地喘息着，纵然看不到前路有任何光明，却还是打定主意与雷道主站在一路。只是可惜了那才情艳艳的生死道主！</p>
“瞳瞳！”</p>
傲青表情震惊，双眼几乎被逐日身上流出的鲜血完全染红，不过待他猛地回头，却发现苏瞳被花乐和草曲洞穿的身影如烟霞一般消散了，而自己身边轻风一动，苏瞳却是脸色苍白地又凭空出现，胸口并没有出现那种可怕的贯穿性伤口。</p>
“我没事。”苏瞳强忍心头恶心，对傲青摆手示意。</p>
众神目光一震，绝望中又有光华升起。</p>
生死道主，哪里那么好杀？</p>
她的道意超越前一代生死道主太多，是唯一一个将自己从黄泉里盗出的修士，可以说只要立身于此界，便是不死！</p>
除非因果道主真能崩了两界，她才有陨落危险。</p>
“这声音？”花乐听到苏瞳的声音，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在看到苏瞳身上真的无伤之后，立即惶恐地朝因果道主磕起头来。</p>
“哇哇哇！主人，主人勿怪，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她她她，她明明应该是个死人！”完全没有对旧主的敬畏，花乐害怕被主人责罚，拼命地为自己辩解。</p>
“怨不得你……”因果道主眯着眼，以挑衅的目光打量苏瞳：“她是生死道主。”</p>
“这两枚花种有些特别对吧？”第三句时，因果道主说话的对象已经变成了苏瞳。</p>
他抬起头对上苏瞳愤怒的目光，露出白牙轻笑起来：“你如此特别，一路陪我死敌那么辛苦，我总要送你点什么东西聊表心意，只不过以自己的名义送出，显然是不会受欢迎的。”</p>
因果道主说这话的时候把自己给逗乐了，他咧开嘴大笑起来。</p>
同时他身上的神威开始以一种疯狂的势头增长，盘古天神的溯源不可继续维持，是以那些层层向苏瞳脚下生长的碧涛也尽数枯萎，不过在这些花草异相收敛到极致的刹那，整个自然圣峰，突然凤鸣九响，万千虹霞自上而下地垂落星野！</p>
仿佛在这个刹那，那沉睡多年的自然道主，终于被战火惊醒！</p>
太好了！</p>
自然之主又出现了，虽然不是盘古天尊，却也能替代盘古天尊的神力，与生死道主一起封印邪恶！</p>
激动之意还未在众神王们的脸上扩大，他们便心裂地看见，因果道主身外，突然一层又一层地开始堆砌新的法华之光！</p>
原本的因果法华，已在傲青的强力轰击之下，碎到了最后一层，可现在在此基础之上，又新添三重法宝，所以现在因果道主的身外，竟有四重华之多！</p>
再如何不聪明的人，也明白了真实的真相。</p>
才道世道不公，此刻才知真正的地狱直至此刻才完全像众人铺开画卷，之前的种种，不过是暴风骤雨前的小雨点儿。</p>
“靠！”</p>
“还要不要人活了！”</p>
“苍天无眼！灭绝人性！”</p>
酒行狂抱头狂吼，此时比他更疯狂之人比比皆是！</p>
世上最无情的真相，因果道主，便是自然道主！</p>
这怎么可能？</p>
第二代神王之中，自然道主是在月神死后数天便出现的神秘强尊，而他与因果道主横空出世的年代间，足足间隔了十多万年！</p>
难不成这十多万年，自然道主又修得了因果意的巅峰，而后将自己最本源的力量进行了隐藏，只以因果道主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p>
莫说此人心性有多可怕，单是天赋便令人望尘莫及！</p>
从古自今，双料道主便是传说，可他不仅修成了两道，两道还都是神界至尊！这样的人若心有恶意，的确足以欺世惑众，的确足以灭界长生！</p>
仿佛没有听到四下一片哀鸣，因果道主继续以平静的嗓音朝苏瞳娓娓道来，那些无用的神王们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此刻他只想在苏瞳脸上品味绝望与崩溃的表情。</p>
她就像一杯酒，在战火的侵蚀下愈酿愈香，从最开始的淡而无味，到现在变得令人垂涎欲滴，恨不得一口吞下，因为她的滋味远比旁人香醇百倍！</p>
“你一直很提防生人，不过要是一个白痴，带着我的宝贝一路杀人，一路嚣张，最后惹到你的身上呢？”因果道主挑眉逗着苏瞳。“以你那种见不得蝼蚁受伤的性子，一定要出手治一治，治完之后这白痴身上掉下的仙玉法宝，自然也就到了你的手里。”</p>
不错，苏瞳得到两枚花种，的确是因惩治恶人。而且就在她匆匆赶往寻找傲青的路上。</p>
所以当她得到花种后，势必要登封禅台。</p>
登封禅台后，无论以什么方式，两枚花种都会落入土中，肆无忌惮地吸取封印台内精纯的力量。</p>
只要有这个由头，当花乐与草曲幻生之后，过分的强大都可以归功于封禅台的滋养，毕竟那片仙土，凝聚了整个真仙的气运。将一双花草童子供养到什么程度都不为过。</p>
当时道成至尊等人还妄想将花草童子与碧叶都截下，然而最后不远万水千山，它们还是找到了苏瞳。</p>
这种诱惑是任何一人都无法拒绝的，特别是一切又来得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怀疑，这样一来，因果道主的忠实仆人，便成功地潜伏在了苏瞳身旁。</p>
她的修为，并不足以抗衡神力，唯独溯源术的强劲，令人忌惮，特别是一路上无论何时都带着逐日为伴，稍微动点脑筋就能想到，溯源盘古……是她最终的目标！</p>
只要在这个时候，以出其不意的手段打段通灵，可畏的盘古天神，便只灿烂烟火，瞬灭而已！</p>
因果道主的剖白，令苏瞳脸色极为难看。傲青更是难以忍受自己的失误，苏瞳分明让自己保护她的安危了，可在血渊里，花乐与草曲还是重伤了逐日仙王与蝶灵女皇！</p>
他犯了严重的过错，这一过错，足以致命！</p>
局面再一次朝因果道主倾斜。</p>
刚才是苏瞳借溯源通灵，强行二位一体，可现在却是因果道主，终于在世人面前恢复了自己两道双修的真实面目。</p>
两道压一道，不但在言语上，在神威上，因果道主也可以立即将苏瞳封印。</p>
纵她不死，她也再不可对战局做出任何贡献，唯有亲眼看着傲青的覆灭，再满心愤恨地死去！</p>
不过在此之前，因果道主还要残忍地为她剥茧抽丝，将事实梳理清楚，让她死得明白。</p>
“我知道你对她们很好。”他伸手摸着花乐与草曲的头：“可惜啊，我才是他们唯一的主人，多谢你这些年，不遗余力地供养他们，可惜他们观察你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你有体内乾坤，啧啧，在这一点上，你还真是个小心的女人。”</p>
夸奖都如讽刺，因果道主笑着端详苏瞳的脸，等待她表情崩溃的模样。</p>
花乐得意扬扬，草曲一脸愧疚。</p>
苏瞳的五官的确在颤抖，可是除了愤怒之外，眉眼间渐渐出现的神态不是崩溃，却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痛惜。</p>
“为什么不说得更清楚一些呢？明明还有更多的真相，可以让我更受伤才对吧？”</p>
沉默片刻，苏瞳从舌尖弹出这样一句，跳动的眸子突然平静下来，她扬起眉毛，深邃的目光朝两道法华加身的因果道主身上落下。</p>
“比如说……你在下界追名杀我，为何不受神罚制衡？”</p>
什么意思？</p>
因果道主心中一个咯噔，不知苏瞳为什么把话题拉到了这里。她那两道湛湛的眸光，像烈火一样，将自己心中深藏的龃龉照得无处遁形。</p>
“因为我乃天选之子，灭世，便是天道赋予我的神圣使命！所以天罚，不罚！”</p>
因果道主表情大义凛然，这话说过两次，的确是崩毁在场所有神王最后意志的最强武器，所以他必须反驳苏瞳的指认。</p>
“还想骗人吗？”苏瞳轻轻笑了起来。“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救完君琰就走了，怎么不多留一会儿，毕竟你一直都没时间在我身上布施些什么，直到我被追名杀崩击的刹那，我才想明白。君琰那个笨蛋，又被你利用了。”</p>
“你救过他的命，而他为了修补斩我的气运，又用自己的运来补我。在这辗转里，只要稍微地……”苏瞳捻着自己的手指，眯起双眼，勾起促狭表情。“稍微一丁点儿因果手段，便能将你救他的恩，嫁接在我身上。”</p>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因果道主没有表情，却开始暗自催动因果圣峰与自然圣峰对苏瞳进行封印。</p>
这女人是毒药，留不得了！</p>
星海中涌动的气息顿时发生了变化，此刻轮到生死意被两道强力震压！</p>
感觉到身体内传来的麻痹感，苏瞳从袖里摸出了许多许多黑色的铃儿，在指尖果断地一一捏碎，连同夜吹、竹竿和浑敦的份。</p>
“不着急啊，等我说完嘛。”弹去指尖粉尘，苏瞳笑了起来：“多好的手段，变成我欠你一命，日后就算被你拿走，也是天道纲常。”</p>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因果道主撇过了脸。</p>
苏瞳却上前一步，沉痛地揭开了二人都不愿碰触的伤口。</p>
“笺舟，这就是你寻的山川大海，最美的风景？”</p>
她目光灼灼，试图在因果道主脸上寻找自己熟悉的模样，可惜……一个人若真丧心病狂，还要脸做什么？</p>
面前的男子，身上没有半点笺舟的影子，可他必是自己心中的那人！</p>
不可否认，她很喜欢在真仙认识的那个笺舟，有些腼腆，却眸光清澈。</p>
她不想防他，可又很难控制自己的怀疑。</p>
他身上的怪病，与康仁实在太像，她在黑石荒地为康仁凝了许多年的鼎，不会傻到连那气息都分辨不明，令他虚弱的，分明是神罚兽煞，待自己确认康仁身份之后，便不得不质疑笺舟接近自己的用意。</p>
笺舟二字，令因果道主心魂摇曳。</p>
可是他还是紧紧绷着自己的脸。</p>
“你疯了，还是乖乖被封印吧。”男子皱着眉头，令两山的胁迫力更强，不想再听苏瞳胡言乱语。</p>
“靠！谁说我徒弟疯了？老夫第一个跟他没完！来来来，把脸伸过来，让老夫画个黑叉！”一声怒吼，突然自远星传来。</p>
众人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枚青色的竹叶，一摇一晃，夺取了天地神光。</p>
而后他们看到的才是一个清癯的老者，第一眼时他的身影还在极遥远处，头发花白如雪，第二眼时他已来到因果峰下，身材变得纤长挺拔了许多，而且须发也黑了过来，身上气息更是远超众人，神威几乎可比拟之前昙花一现的盘古天神！</p>
最戳瞎眼的，是在他身外，居然包裹着十重湛湛法宝！</p>
我勒了个去的！</p>
十重华！</p>
数道至尊！</p>
这这这……这简直就是救世主啊！众人眼前一亮，泪花便要四溅而出！</p>
“神尊无敌！”</p>
“神尊可一定要帮我们把那恶棍杀灭啊！”已经被数度摧残的神王们，直接倒头就拜，简直恨不得抱紧来人的大腿！</p>
连意志极为坚定的酒行狂，都忍不住泪如雨下！</p>
没想到仙君境的生死道主，还有一个隐藏得如此强的师傅！</p>
哼！</p>
感觉到世人敬畏的目光，来人脸上的庄严之意更重，腆起肚皮，踏着沉重的步伐，便得意扬扬地朝苏瞳走来，似乎很享受这样的顶礼膜拜。</p>
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了可怕的气息，因果道主都不由后退一步，目光震惊，眼珠子不由地在那威武的十重华上上下滚动。</p>
怎么会有十重华？</p>
有些不对劲了！</p>
此人是谁？</p>
“师傅来得有些晚，莫不是想报酬想得头痛，所以路上耽搁了吧？”看清来人的脸，苏瞳浑身鸡皮疙瘩乱窜，特别是现在他装逼的模样，让人尴尬极了。</p>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根本不想捏灭黑铃将他召唤来。</p>
“嘿嘿，我滴乖徒儿啊，怎么总是把师傅想象得如此不堪哩？”只有面对苏瞳时，康仁老儿脸上才有笑意，他拼命搓着手心，老脸几乎可以拧出水来。</p>
“为师心痛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要向你索要好处？要知道这万千年间，只有我滴乖乖瞳瞳，才真正勘悟了为师的用力，将所有因果通通解开，放老夫重归自由！来来来，给老夫抱一个！”腆着脸皮，康仁便要朝苏瞳贴来。</p>
原来是个徒弟控！</p>
众神王立即对苏瞳艳羡不已，看这神尊身上的气息，只怕杀了因果道主这恶人之后，便是神界无上之主！</p>
洪荒神界历史之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十重华大神！</p>
“滚你的蛋，谁是你的乖乖瞳瞳？赶快干活！”</p>
傲青对苏瞳嘴里叫出“笺舟”二字并不觉得意外，对康仁老头儿此刻出现在星海里也不意外，对他身上那十重法宝更不意外，一腿便踢到了他的屁股上，将这为老不尊的家伙向因果峰踹去。</p>
嗖！</p>
一枚流星划过天际。</p>
满地都是下巴掉落的声音。</p>
堂堂十重法华的天地尊神，居然就被雷道主这样踹飞了！</p>
还是界外人凶猛！</p>
现在傲青的凶名，已经永远在众神心中打上了洗不去的烙印。</p>
“孽障！敢动老子的腚！天罚罚死你！”</p>
倒飞出去的康仁气急败坏，扭脸想朝傲青吐口水，可是就在此时，因果道主已经回过神来。</p>
“靠！障目法！你到底是何方妖物？十重华光？啊呸！”因果道主终于看穿了坑人**，恨不得立即将康仁击毙于掌下！</p>
看到因果道主恼怒地伸手抓向自己的屁股，康仁老头儿吓得尖叫一声，哇哇地向圣山冲去！</p>
“救命啊啊啊啊啊！有色狼要捏老夫的腚！”</p>
“老夫这一次可是付出了真我！徒儿为师不是不想帮你，可惜老夫刚刚甦醒，只有元婴修为啊啊啊！”</p>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喜欢花姑娘！最讨厌有小白脸自以为是的倒贴上来了，也不张大狗眼看看，老子比他帅气一万倍！”</p>
“不好！话说得太毒，老夫的腚要被顶破了！徒弟救命！”</p>
十重法华连连破碎，康仁气息微弱不已，似乎连他自己声称的元婴修为都没有！</p>
感觉到屁股上要爆炸般的灼热视线，这老家伙猫着腰拼命冲上山顶，将自己脆弱的小身板隐藏在了层层因果幻境里。而后“嘭”地一声封了山门！</p>
哗哗哗！眼珠子掉了满地。</p>
此人来时以秘法张息的气息居然是假的，没想到他本人的仙威，已经跌落到仙人以下的元婴境……简直是任人一个呼吸都能震死一百次！</p>
可他为何，能登因果峰顶？</p>
就在众神的心脏在狂风之中被掰成一片一片之际，因果道主身上，不期传来一声意外的爆响。</p>
“嘭！”</p>
最后一层因果法华猝不及防地破碎，那洋洋洒洒散出的金屑令见者心惊！</p>
“你！”将囫囵吞了一枚整蛋一样，因果道主瞠目结舌手指因果峰顶，顺着他颤抖的手指，世人看见巍然高山上，点起了三层法光之光。</p>
原来那猥琐又无赖的老儿，竟是位新的因果道主！</p>
所有人在风中凌乱，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狂！</p>
先有仙君道主，后又来了元婴道主，难道神界诸道，如此不值钱？</p>
“真疯狂么？”酒行狂在心中痛苦呻吟一声，突然想起喜欢在人脸上画叉，分明就是第一代神王航神的标志！</p>
虽然航神的模样，气息，修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那恶劣的性情，似乎还与传说一样。</p>
这灭世一战，的确是底蕴深厚，没想到能见盘古天神虚影，还再一次见到了传说中早已离开此界的航神本尊！</p>
他既归来，因果圣峰，自然易主！</p>
啪！</p>
虽然被夺因果道主神位，可是金袍男子还执掌自然天道，理应继续站在世人的目光里，然而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便发出一声犹如玉石破裂的声响，身体化为肉糜分崩四散。</p>
“他死了！”身心俱疲的神王道主们撕扯着自己的咽喉发出阵阵尖叫！</p>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们宁可此生再无欢愉！折寿千年来永固现在的战局。</p>
“真的吗？”碧横波欣喜地抱紧了秦风的脖子，差点将本就重伤的秦风撕得头首分家。</p>
“你们……想多了。”</p>
苏瞳很是清醒，指了指那一双尖叫着化为碧风朝自然圣峰逃去的花草童子！</p>
在见过真道灭后，苏瞳脑海里一些一直串联不到一起的疑惑终于有了最终的定论，只有分身一说，可以圆满解释种种矛盾，这因果道主，说到头来应该是自然道主的一尊分身，不过以分身悟道，却也问鼎了因果巅峰，这从来没在世人面前露过脸的自然道主，绝对是一个天才般的人物。</p>
花乐的尖叫声里带着恐慌，草曲迅逃之后，竟又在风中驻足一瞬，脸色惨淡地朝苏瞳所在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这才跟着妹妹消失于那片碧山中。</p>
“难为你，一会儿你动嘴皮子，见血的事，通通交给我。”傲青一手揽着苏瞳的腰，一手挽风卷起逐日仙王向自然圣峰飘去。</p>
金色的微火在逐日仙王的伤口里燃烧着，以世人不可想象的神技修补他身上伤口与内脏残破。蝶灵女皇再一次出现于风中，根本未受其伤，而苏瞳那片刻的盘古溯源，令她拥有了更强大的本源力量！</p>
虽然半心忐忑，半心恐惧，剩下的神王们还是拖着残体，跟在苏瞳与傲青身后。</p>
之前有许多懦夫逃离了战场，可是逃离又有什么用处？一旦洪荒湮灭，下至真仙上到神界，此间生灵将无一幸免，与其蜷缩在自己的府院瑟瑟发抖，还不如直面淋漓鲜血，走完这最后一途！</p>
逐日仙王的呼吸，在沉睡之中变得悠长起来，显然性命无虞。</p>
感觉到了苏瞳与傲青的步步靠近。</p>
自然之峰花草摇曳，发出沙沙声响。</p>
原本莺飞草长，应是温柔的风景，然而此刻那漫山碧树，皆青叶化刃，乱舞于风中，抗拒着生人的，靠近，树木枝干嶙峋如爪，根根向天，竟有一种随时都会破土而出，向人索命的感觉。</p>
风在草野呼啸，声如鬼泣。花灵们一只只从山中站起，有的是花仙，有的是草童，还有难得一见的药灵。</p>
他们都以愤怒的目光，打量山下！</p>
“我们还以为自然道主道法自然，所以亘古不理外物。”碧横波吐着口水，脸颊上浮起了讥笑之意：“原来早已藏污纳垢，龌蹉不已！”</p>
在众神的谩骂声中，一位如玉公子，缓缓从山上走来，举手投足的气度与笺舟相似，如病子纤柔，单薄的身体内，又似酝酿着不可摧毁的韧性！</p>
花乐、草曲、黑美人亦步亦趋。草曲眼中先前对苏瞳的愧意消失了，毕竟那三个叩首，已了断所有情谊。而黑美人看向苏瞳的目光却是怨毒至极的！正是这该死的女子，曾差点断送她的生机！</p>
这便是自然道主本尊？</p>
在看到如玉公子的刹那，漫骂声渐渐低弱下去，他们的确感觉到了一股强劲的自然之息，神圣而纯粹，强大的威压迫得人抬不起头来。</p>
来人的目光里睥睨之意浓烈，仿佛喽啰们都不配与他交谈，能与他对话之人，只有苏瞳与傲青。</p>
“苏……”来人刚刚张口，便被苏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p>
“滚！你不配与我说话！”</p>
“本尊……”</p>
“闭嘴听不懂啊？分身而已……自行消散吧！”</p>
先前傲青的确说过，骂人的活由苏瞳干，动刀的活由自己干，所以此刻苏瞳便当仁不让地行使起自己的权利。</p>
纵神威无敌，可那“分身”两字，却令如玉公子脖子短了半截，张着嘴发不出声音。</p>
他的眼提溜提溜地转着，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秒，整座自然圣峰上，突然腾起了九股黑色的龙卷风！</p>
风是从山下冒起来的，它们野蛮地撕开大地，将那些伸张向天空的树木直接削成了粉末，地动山摇，落石滚滚，花灵们四下逃窜，发出阵阵尖叫！</p>
“休对主人无礼！”不屑地看了身体正向后缩的黑美人一眼，花乐手化碧藤，妄图用自己的花花灵神通将地裂弥合，她织出的藤曼，一层层在黑风中交叠，然而那黑风却比想象得凶猛得多，瞬间便将枝叶撕碎，同时把花乐掀翻一旁！</p>
“啊！”</p>
花乐惨叫一声，见自己双手爬满黑虫，吓得差一点晕厥过去。</p>
“苏瞳！你算计我！”</p>
山下传出一声怒咆，听到这个声音，那白衣的如玉公子身体立即扭曲，在地动山摇下化为一抹轻烟消失长空里。</p>
这震耳发聩的怒吼声中，包藏着无尽的怨念与不甘！神威之烈，震得众人头晕脑胀。</p>
“算计？算计了许多回，你说的是哪次？”傲青冷哼一声，表情却是语言描述不了的得意。</p>
这算计里有他的暗中助推，也有苏瞳自己的想法，两个人谁都并不完全悉知对方底牌，不过这样效果更好。他们合力之下，必能将自然道主的皮一层层扒下。</p>
“这是什么鬼东西？！”</p>
怒咆的源头，显然藏身于峰下的自然道主，也不知道苏瞳是以什么手段给他造成了麻烦，才令他的啸声才带着慌乱的情绪。</p>
“明明没见生死道主出过手啊！”这一次，连酒行狂都有些看不明白。</p>
轰轰轰！</p>
只见九道黑风龙卷将山石簌簌分崩，滚滚泥石流裹挟着苍木与花草冲刷而下。这可是道意之峰，并不是普通山石凝聚，若要撼动，需得极深道念支撑！</p>
必是黑风古怪！</p>
秦风凝眸打量，骇然发现组成黑色龙卷的，竟是无数黑色翅蚁！</p>
难怪腐蚀花木完全不在话下，它们体积细弱，但数量极为可观，飞出山内的蝼蚁们，迅速在天空中堆积起可怕的乌云！</p>
乌云之浩瀚，几乎笼罩了整个自然圣峰，甚至还徐徐向生死与因果峰上飘逸而去。它们浓烈而色深，立即令四周光线都黯淡起来。</p>
不愿崩山！</p>
无数碧叶从碎土下扬起，化为叶刃斩杀飞虫，然蝼蚁轻盈敏捷，十之**都不被刃伤，藏在峰下却又忍无可忍的因果道主直接散出碧色的花灵火，将即将塌陷的自然圣峰燃成了一枚碧火之烛！</p>
蝼蚁们终于被大片灭绝，化为焦尸如暴雨般簌簌而落！</p>
酒行狂正想仔细端详虫尸，哪想落在手掌上的黑点忽又跳起，相互聚合变成了一只只的青蜂！</p>
眼见青蜂振翅，酒行狂表情僵硬得几乎一触便碎！</p>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术！飞虫死后立即转化为另外一种。</p>
嗡嗡嗡嗡！</p>
更多的青蜂从山下飞出，几乎把山掘尽。</p>
山下传出巨鼓敲击般的重响，立即令神王们速速退让，那可怕的声音贯入耳道，立即撕裂五脏，令他们七窍流血，更不要说那些在声源处徘徊的青蜂！</p>
青蜂立即死灭，尸下再一次爬出了蛇鼠，在无限的虫豸走兽的循环里，这诡异的力量终于将自然之峰推到一半！</p>
从异相出现到山倒，不过十个呼吸，十个呼吸里，虫影变幻数十次，在各种杀戮手段下，依旧完成了自己光荣的使命！</p>
众人骇然看见，山石之下，出现了一尊巨大的神体！</p>
难道这才是自然道主的本尊？碧横波惊魂不定，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p>
仿佛阴谋在自己眼前一层层地剥落，令她坚信，虽然直到现在邪恶的对手还没倒下，可是不断的消磨，却终可达到守护此界的光荣使命！</p>
山中神体身上结满厚厚的绿痂，浓浓的生机不断地对抗着萦绕于周身的天罚气息，导致身体各处看上去像是不断在破坏与新生之中挣扎，那些可怕的痂瘤与腾起黑烟的伤口，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碧色的眼眸！</p>
沁心的绿，一眼惊魂！</p>
若是平静时，那绝对是足以涤荡一切污秽的至纯颜色，然在此时，众神只能在其中看到疯狂与邪狞！</p>
巨大神体的胸口处，紧贴着一枚碧色的叶子，形状与之前从苏瞳那里夺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无数的爬虫正从其中飞奔而出！</p>
虫豸们似乎掠夺了自然道主的生机之力，令他表情痛苦无比！</p>
这是木姬的兽植轮回之力！不过调用了他的生机，而令那些可恶的虫豸层出不穷！</p>
想不通！</p>
想不通苏瞳与木姬是在什么时候对自己的本源碧叶动了手脚？</p>
他记得，当年木姬的确是在苏瞳提起过借用碧叶的事，不过言辞简略，浅尝辄止，木姬的本尊与自然有关，所以被自己的本源吸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借叶可以理解。可苏瞳难道从那只言片语里，便开始提防花草童子与叶儿？</p>
不对！</p>
自然道主又想起，苏瞳的体内乾坤也从未在花乐草曲面前暴露过，之前还道她是小心，现在却蓦然惊觉，她打一开始……便没有信赖过叶与花草童子！</p>
难怪花乐阻止她向木姬借出碧叶时她那般暴怒！</p>
木姬的借叶不是怀疑的开端，而是怀疑的证实！</p>
木姬的那一个吻……让自己的本源被污染！而且最后时分，苏瞳还在黄泉里，为救邪君而将碧叶的所有生机通通榨干，逼得自己不得不安排白微出战，阻止傲青是假，趁机吸干白微才是真的！</p>
这一切自以为无痕的作为，都在不断印证苏瞳心中关于自己的猜想！</p>
好狡猾的女子啊！</p>
“笺舟，又见面了。”看着那双不断闪烁的碧绿眼眸，苏瞳这才找到了笺舟的影子，她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难以形容。</p>
“非要……这么难看么？”没有否认，巨大的神体突然闭上双眼，下决心剜除因为自己失误而附上身体的毒瘤。</p>
贴在胸口的碧叶，是他的一抹本源力量。</p>
只有与花乐草曲一同下界，才能令他们时时效忠自己，不被苏瞳的自然气息影响。</p>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本源居然也有被污染的时候，这化虫化植的力量，太霸道了！正借着他的神体无度吞噬，这完全超出他对洪宇与荒宇自然之灵的认知！</p>
若再不快刀斩乱麻，自己的根基说不定都会受到影响。从来不愿自己的本尊出现在世人面前，然而此刻却已落入最坏的局面里，笺舟满心不甘，恨不得将木姬立即诛灭！</p>
死吧！</p>
猛一用力，胸口碧叶便开始卷曲腐朽，笺舟不愧心狠手辣，感觉情况不对，立即放弃融合自己的本源力量，一点都不拖泥带水。</p>
随着碧叶的卷曲，天空中的飞虫与满地爬虫立即悲鸣着化为焦尸，它们挣扎着还想兽植轮回，可是汲取自然道主植力的途径已被无情掐断，于永生的魔咒便被打断，空气里连最后一只活兽都没有留下！</p>
去！</p>
苏瞳绝不会任木姬被杀，突然拔下发间金钗，向前抛去，众神只见眼前金光闪闪，一枚金色的钗儿突然幻成一株巨大的黄金树木，他如华盖般向四方张开的树冠，拼命地汇聚着飘扬于罡风中的虫尸，而后慷慨地对它们反哺着自己的力量。</p>
在千年的催动之下，木姬终于踉跄出现在树冠上，她身影很淡，却在千年的保护下，保留了自己的本源。</p>
“小友，这下算是偿还了你对我们兄妹三人的恩情了。”木姬脸色惨白，以手按胸口，轻轻朝苏瞳施了个礼。</p>
苏瞳连头都没点，嗖地将千年与木姬卷入了自己的体内乾坤里。所有自然之灵，皆能被自然道主调用，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意外！</p>
你！</p>
笺舟碧绿的眼眸中拍打起疯狂的巨涛，自己何曾吃过这么大的瘪？不但被人在本源里做了手脚，而且居然最后狠心枯萎本源，还让罪魁逃出生天！</p>
那一双拥有奇异兽植轮回能力的花灵，本可炼化后成为为自己吞噬的能量，但苏瞳却太狡猾，二话不说便把二人藏到了他气息无法入侵的体内世界里！</p>
怒意化为火焰，在笺舟巨大的神体外汹涌燃烧，可怕的热力将四周诸星迅速融化，一些虚弱的神王们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威压，所以步步后退。</p>
笺舟再看看被微火蝶灵庇护了心脉，此时已微微张开眼眸的逐日仙王，更是对苏瞳和傲青恨到牙痒！</p>
这也是个陷阱！</p>
自己不仅在木姬身上失算，而且在逐日身上也是！</p>
他没有料到，一直极为看重朋友生死的苏瞳，会以逐日仙王溯源盘古为诱饵，吸引自己动用花乐和草曲这两只暗箭，而后肆无忌惮地收回本源碧叶。</p>
若不是碧叶被收回，纵她寻便整个自然之峰，都绝不可能找到自己的本体！</p>
若不是碧叶被收回，那可恶的木姬怎可轻易地腐蚀他的神体？</p>
可惜一时大意，才让本尊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p>
好大的手笔！</p>
连溯源盘古这种最大底牌都被当成炮灰，牺牲之后用来诱敌！</p>
“逐日这一伤，受得太冤了……利用朋友来暗算本尊，这就是你的情意？”笺舟满脸憎恶，语言也恶毒到了极点。</p>
“滚蛋！老子乐意！”逐日仙王翻了个白眼，终于吐出了胸中浊气！若不是自己能力有限，他真想冲上前去，撕了那人的嘴脸！</p>
笺舟！</p>
呵呵！</p>
居然是笺舟！亏得他还把他当朋友，为他那追逐自由的灵魂深深感动一把，现在想来，自己当时那些鼻酸都他妈可笑！</p>
回去就把与笺舟有关的一切通通烧了，留着简直看到就想吐！</p>
他是臭狗屎！</p>
－－－－－－题外话－－－－－－</p>
下午四点，还有一更，呼唤月票，呼唤正版订阅，亲爱的筒子们，毛毛也算是从来没段过更的好孩子了，这九万多的大结局，写得也是呕心沥血，能不能让我看看，都在乐文订阅一次，能把我的订阅掩名推到什么位置？</p>
，！</p>
| |</p>
因果道主口喷鲜血，对傲青大叫一声。</p>
“你不是洪荒修士！”</p>
在神界的混战里，因果道主两重法华已完全消失，傲青之强，强得超出世人想象！</p>
一层层爆开秘纹后，力量便会有惊人的增长，而最可怕的……他攻击因果道主，居然不受神罚影响！</p>
不仅如此，傲青身前的万头战兽里，也有两头气息与洪荒巨兽截然不同，原本洪宇荒宇里的众生之祖，皆可在洪碑荒碑中找到原型，所以普天之下，任何战兽都无法在洪碑与荒碑的光耀下逞能。</p>
可是屠坤战车庞大的兽队里，却飞起了两似似凤幼鸟，高叫着“杀我！杀我！”，摆脱了洪荒二碑上众生威压的挟制，在它们的煽动之下，那些拉车战兽们都如打了鸡血一般，不要命地朝自己击来。</p>
因果峰外矗立的道主们表情越来越凝重。</p>
但凡有眼色的人，皆看得出这一战已远远超出了可控范围，抛去区区雷道主可与因果道君战成平手的震撼，许多人开始思考战祸之下，更深远的意义。</p>
狂风与雷暴在肆虐，因果峰上两个黑色的人影碰撞分开再碰撞！</p>
恢弘的洪界碑石与冷肃的荒宇碑石分立于因果道君两侧，那本就代表着此界至高无上的力量，竟无法压制傲青的疯狂！</p>
那一声“你不是洪荒修士！”震得众人耳道发溃！</p>
绝大多数道主，皆露出茫然的表情，只有酒行狂与一些资历极老的二重法华道主，心中才咯噔一响。</p>
此界之外……果真还有天！</p>
只有外域血脉，不，只有远高于洪荒的外域血脉，才能不受此界天道约束。这就是面位的优势，比起傲青出生的世界，只怕洪荒也只能算是个“下界”。</p>
“我……不是此界人么？”傲青一阵苦笑，这个答案他此刻是认同的，但他也是刚刚才想明白。毕竟他那该天杀的爹，从来没有提起过。</p>
这样就能解释自己在康仁的黑石荒地，为什么不受天罚影响。</p>
因为天罚罚不了他！</p>
这真是有趣！</p>
而且自己身上那重重秘纹，也是与生俱来的封印之力，父亲从来没有交代过它们是什么力量，它们好似邪恶，但只要自己撑爆一重秘纹，力量与根骨就会有质的飞越。可是打破它们，只有在自己极端愤怒，极端疯狂的特殊情况下。</p>
比如儿时一次又一次被不死鸟们击倒在地，于生死间残喘时！</p>
比如再见父亲，恼怒得打碎他在雷王殿居室，想将他那丑陋的嘴脸撕裂时！</p>
比如见苏瞳受难，心中怒火无限爆发时！</p>
比如现在，无限疯狂，燃烧生命只为将强敌打倒时！</p>
傲青发现，自己一旦进入这种临界的疯狂里，潜能便开始无度滋长，他原以为这是那兽父为了折磨自己，而多重封印了自己真实的天赋，而此刻，他心中却微微泛起了异样的感觉。</p>
自己不是此界人，那父亲也不是。</p>
父亲既然高于此面位，为何会那么窝囊地死在因果道主的冲击里？</p>
自己身上这些秘纹，为何没有因为父亲的死亡而消失？难道封印不是父亲下的？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洪宇长大？</p>
傲青眯着眼睛，一股彻底的孤独再一次将他层层包裹。</p>
他很思念苏瞳，自己好像正在向黑暗沉沦，而唯一能拯救自己的，便只有苏瞳。</p>
“你在哪……还不回来，打你屁屁。”</p>
傲青在风中呼唤着心中挚爱的名字。</p>
嗡！</p>
一道奇异的气息，从长天徐徐掠过，虽然清淡，却令肆虐于苍穹的战息都有了瞬间的停滞。</p>
生死！</p>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朝那死寂了几乎亘古的圣山看去。</p>
生死之峰，原属于第一代神王玛依努尔?月神，而当她尸体出现在此山前后，生死圣峰，便再也没人入主过。</p>
是谁？</p>
因果道主心中莫名烦躁。</p>
他停下了自己的步伐，以充血的眼打量四野，此刻神界所有的神王都已汇聚在自己的因果峰前，包括那个鲜少出山，这一次却被自己夺了众生镜的命婆！</p>
很好，这一场大战，终于引来了所有道主的注意，为了亲眼看看消失无数年月的洪荒之碑，所有避世强尊皆汇聚在此。</p>
远远看去，山外皆神光。一重华光无数，二重华光夺目。层层叠叠，好不热闹。</p>
“很好！现在，开始吧！”</p>
因果道主的脸上闪过一丝残忍的冷笑，掠起双袖，伸起手掌猛地向天空一合！</p>
傲青的一场复仇，便是将被月使暗赠于卞冰雷的荒门，还有因月神拔鳞而藏匿于下界的洪门，拱手推到自己面前的献礼！</p>
所谓真假之道，所谓的仙妃不敌强敌……通通只是诱引小猫上门的把戏。</p>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轻松？还有什么比此刻更满足？</p>
自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洪荒掌握于手，傲青挑起的巨大阵势，又相继吸引了整个神界的诸王观战。</p>
在这里屠戮他们的鲜血，在这里崩碎整个神界继而压垮所有下界，营造血阵祭炼自己的创世武器，一切水到渠成，道法自然！</p>
苏瞳是他的棋子，傲青本人，也是他的棋子！</p>
以天地为棋盘，众生皆逃不出他的计算！</p>
我将成为……创世境中，最强修士！</p>
一股豪情油然而生，因果道君知道，洪宇和荒宇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其他小界的创世主手里，都仅有一枚石碑。</p>
而洪荒不可分割，分由两碑奠定世界基石。现在他掌控两碑，便意味着迈入新境之后，是其他创世之主力量的两倍以上！</p>
此刻他的注意力早已经不在洪荒两界众生生死，思绪远远地飘向更高处，激烈地思考与自己同阶者竞争一事上去。</p>
因果道主左手荒碑与右手洪碑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在它们相互碰撞的刹那，拍起了万丈仙云！</p>
轰！</p>
可怕的力量震得站在屠坤战车上的傲青倒飞出去，更震得那些站在因果峰下眺望的诸道神王们五脏共鸣！</p>
因果道主在做什么？</p>
难道他不知道这二碑石乃是世界基石？一旦毁灭，则洪荒湮灭？</p>
碧横波与秦风脸上的诧异掩都掩不住，双眼几乎完全凸出眼眶。耳边传来的隆隆巨响延绵不绝，没有越来越弱的趋势，反而如初起的风暴一样，渐渐在因果峰上凝聚出一股令人灵魂颤抖的灭界之息！</p>
神王道主们尚且还有能力抵挡这洪荒二碑第一次碰撞的威力，而神界之下的真仙与真仙诸界，皆同时产生了不可遏制的巨震！</p>
发生了什么事情？</p>
东仙诸强御空飞起，其中有赤城的长老们，有阆苑的修士们……他们眼见星海摇曳，如自己醉酒时一样幻出了重影。</p>
瑶池圣宗内传出阵阵惊叫：“秘境塌了！秘境塌了！”</p>
“保护宗门！”</p>
所有有修仙底蕴的宗门，皆在这个刹那出动了宗内最强力量。大量闭关的太上长老皆从入定中苏醒，猛地轰开石门，长啸一声冲入天空！</p>
星海之中，无数低等的灵星，轰然破碎，虽然它们由于灵气贫瘠，星上鲜少有黎民居住，可是毁灭的风暴依旧化为涛涛大浪，以疯狂之势向四周蔓延！</p>
那些毗邻荒星的修仙星，首当其冲受到冲击！</p>
黄沙星塌陷。</p>
曾有仙者与卧龙沉睡的荒星内，充满了暴虐的力量！</p>
一股可怕的黄色龙卷把死亡的阴霾带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星辰！</p>
天色由睛转阴，呜呜狂风将苍穹吹得如破窗纸一样沙沙作响。</p>
“妈妈，是天漏了吗？好可怕的样子。”药铺里的一个小丫头依偎在自己妈妈的怀里，害怕得瑟瑟发抖。</p>
流缨城四季分明，虽然偶尔也有风沙，却从来没有这个模样。</p>
“宝宝乖，有妈妈在，不怕不怕！”母亲抱着孩子走到窗前，眺望天空的眼睛里却写满了担忧。在暴风的肆虐里，屋顶和大地都在颤抖，她自己颤抖的幅度更大。那些摆放在药架上的瓷瓶每一次清脆的撞击，都震得她心脏紧紧地缩在一起。</p>
房间里应该是安全的罢？</p>
因为这祖宅曾有结丹修士布阵，坚固得很。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得意地说过，就算整个街都塌了，自家祖铺也绝对屹立不倒。</p>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母亲心中还是阵阵担忧，紧紧地抱住自己怀里的女儿，手指绞着她的衣角。</p>
要是现在夫君没有外出买药就好了，风暴这样大，也不知道他的车队……有没有遇见危险？</p>
就在下一秒，母亲眼前突然完全黑了下来！</p>
轰轰轰轰！</p>
满街商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塌，宽阔的马路上蓦然出现无数深深的裂口！</p>
母亲嘴里喷出一口血，在倒地的刹那，将自己凝气一层的微弱力量通通包裹在女子身上，奋力将她从窗口丢了出去！</p>
“妈妈！妈妈！”被抛出窗外的丫头凄厉地尖叫！绣着鱼儿纹的新衣外，一层淡淡的光晕犹在。</p>
繁荣的商街刹那化为炼狱，倒塌的屋舍将许多没有修为的凡人压在了废墟里，其中许多人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就这样没了呼吸。</p>
少女一面流泪，一面拼命用双手扒拉着残垣断壁，直到十指流血，可挖到的却是母亲冰冷的手指！</p>
在混乱与尖叫声中，谁都听不到少女撕心裂肺的大哭！</p>
“妈妈呀！”</p>
毁灭，毫无征兆地来临。</p>
前一刻还是人头攒动，歌舞升平的繁荣之景，后一秒黄金却是粪土，死者死不瞑目，生者一身血污。</p>
大地的裂口还在加剧，哭泣的少女摇摇晃晃，即将跌落深不见底的沟壑里。</p>
满心恐惧，满心绝望。</p>
在这个刹那，无数修士御空而起，他们虽然不知道可怕的灾难到底因何而起，可是他们却怒吼着“守护流缨”一个又一个地出现在城上破碎的锁星阵前！</p>
这些人中，有护城的长老，有城主，还有各宗前来采买的修仙弟子。</p>
他们的修为在结丹与凝气十层不等。</p>
城主率先将自己的力量接济于锁星阵上，一股蓝色的光晕随他之手缓缓向外散溢，一点一点地修补着方寸天地。</p>
哇！</p>
他口喷鲜血，体内金丹乱窜，毁星的沙暴实在是太厉害了，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眼见流缨毁在自己手上！</p>
“城主大人！”四方护法皆蓄力而上，虽然平日里他们也欺软怕硬，收受贿赂，可是除了这些毛病之外，他们还谨记着自己的使命！</p>
此间大地养育了他们的祖辈，所以他们绝对不会任天灾将流缨覆灭！</p>
“兄弟们，老夫先走一步！”</p>
一位白发老翁一头撞在破碎的锁星阵上，立即在天空中开出了一朵灿烂的血花！</p>
结丹修士的丹海灵气疯狂涌出，在百孔千疮的锁星阵上涂抹了一层晶莹的光幕！</p>
有这刹那安定，立即为众人换来了喘息的机会。</p>
“你这老猢狲！这个月的保护费还没有分就死了！正好不给你那份，混蛋啊啊啊！”老友们泪流满，却没有时间浪费，他们速起手诀，与城主一起修补大阵！</p>
“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居然在本城主面前收受贿赂，大谈分赃！”城主眼角有泪光闪烁：“此战结束，你们若还活着，罚你们三个月……不！半年的俸禄！”</p>
此战结束……还能活着吗？</p>
看着漫天黄沙！</p>
所有长老都在心中哀求，罚我吧罚我吧！</p>
“紫府弟子前来支援！”五个凝气六重的此衣少年御空而起，挽起剑阵修补天缺。</p>
“赤城弟子前来支援！”一个光头大汉口吐火焰，将自己的狂刀祭炼成补天之丝。</p>
“瀛洲毒修也来掺合一脚，嗬嗬嗬嗬！”两个看上去文弱的少年，撕下了自己的面皮，露出纹蛇的脸，从袖里挥动毒杖施力，但从法宝上喷吐而出的气息，却是为了守护！</p>
这些人的出现，令城主绝望的脸颊上突然又浮现出浓郁的潮红：“守护流缨！守护吾城！”</p>
他的啸声盖过了黄沙冲击，在整个流缨城上呼啸！</p>
东仙大难，血气冲天！</p>
在浩劫里惨死的百姓，在守护里献身的修士。</p>
这毁灭之景，不光东仙一家独有，虚银古海、玄谷异界……所有洪荒世界的版图，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p>
一切都因洪荒二碑的顶端已撞击在一起，不分彼此。</p>
若置身神界因果峰下，便能看见仙力与荒能在星空里撕扯出万里薄云，屹立于二碑之下的因果道主，如超凡之圣，金衣湛湛，长发飞舞。仿佛已跳出三界之外，化身为此界外的大能！</p>
“因果道主你在做什么？难道不知洪碑与荒碑的碰撞，会引得下界生灵涂炭？”</p>
那些围观在因果圣峰外的道主们阵阵骚动，若只是雷道主与因果道君的私人恩怨，他们尚能旁观，可是面对洪荒对撞这样的浩劫，却是谁都坐不住了。</p>
“此乃倒行逆施！是要受天罚的！”</p>
“无论如何，洪荒二碑乃此界基石，就算你与雷道主有生死之仇，亦不能动用！”众神发出了愤慨的咆哮。</p>
只是众神不明白，前一刻屹立在洪荒二碑前的因果道君那么神圣，此刻又为何以震界的力量去压制雷道主？他不动用界碑，明明还有诸多手段可以战敌！</p>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p>
傲青披头散发，目光幽暗。</p>
先前无论战斗如何艰苦，他都没有对众神披露因果道主的阴谋，以便寻求援手。一方面是因为灭界的罪名太大，说了众人也未必相信！</p>
二是就算大家相信了……情况也会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p>
因为此刻此刻因果道主，正迫切地需要鲜血祭炼洪荒二碑，他挑拨众神脆弱的神经，无外乎是想引着他们前来送命！</p>
一切本不应该发生得这样快，坏就坏在现在洪荒二碑都在因果道主手里，他已无需再掩盖积蓄了多年的野心与贪欲。</p>
而助长因果道主血炼洪荒二碑的，竟是苏瞳与自己！</p>
果不其然，看到众神的怒意都被自己挑拨而起，因果道主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一个更加令人痛恨的表情。</p>
“不过是蝼蚁而已，灭了又如何？不要说下界众生，就是你们，就是整个神界，我颠覆了又如何？”</p>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诉你们，当年雷道主卞冰雷便是本尊杀的，今日你们的下场与他没有不同！”因果道主哈哈大笑。</p>
“你说什么？”碧横波睚眦欲裂！</p>
“畜生啊！”神王立即悲愤交加地怒骂起来！</p>
看到那矗立在洪荒二碑前气度非凡的男子，神界诸强怒不可遏，他们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明明在今日之前……他们还把因果道君当成此界至尊一样发自肺腑地敬仰。</p>
然而此时，当圣人的面具被撕开，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居然是一幅如此丑陋的嘴脸！</p>
“杀了他！他是恶魔！”</p>
一位道主拍起层层狂风，从云中扯出一柄青色龙牙烈枪，愤怒地朝因果道主冲去，因果道主并没有还手，而是任那龙牙刺中自己的身体。</p>
而后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令世人心惊胆寒的讥笑。</p>
噗！</p>
随着鲜血四溅，挥枪的男子便因为主动攻击因果道主而受到天罚的反噬，脊背上冒起滚滚黑烟，从半空跌落。</p>
所有人的心情骤然落入冰窖里，看来除了那不属于此界的雷道主可以摆脱天罚的禁锢，任何一人主动挑衅因果道主，便是找死！</p>
苍天不公！</p>
该罚之人不罚，不该罚者却死状惨烈！</p>
“不要与他动手，这是他的挑衅，你们的死亡和鲜血，只会让他更快地祭炼武器！这场弑神之战，让我一个人来！”傲青的咆哮声被掩埋于众人愤怒的抽剑声中。</p>
神界不乏勇士，既然东仙一域小小的流缨城主都可为自己黎民故土倾尽一切，那么神界之中，自然更有无畏的强者为守护洪荒而战！</p>
“杀杀杀！”</p>
“吾界吾护！我乃神界道主！”酒行狂喷出一口烈酒，瞬间狂意震天，在他的号召声中，众人皆挥兵向因果道主而去！</p>
震耳欲聋的呐喊震得傲青表情麻木。</p>
大势所驱，自己一力不可扭转乾坤，纵这些神界道主们听懂了自己的话，也不会就此罢手，因为是他们是无畏的勇士，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愿坐以待毙。</p>
一朵又一朵的血花盛开于星海中，很快弥漫于天际的咸腥气变得浓郁起来。吸食了神王的血，神圣的洪荒二碑，碑色变得妖冶起来。</p>
死者越多，碑石内散发出的气息便越强劲。</p>
谁能阻止他？</p>
众神王们悲哀地发现，此刻只有那不属于此界的雷道主，才真正拥有与因果道主一战的底蕴，除此之外，无论是谁，上前便是送死。</p>
他们染血的剑在风中颤抖。</p>
有些人的目光落在莺飞草长的自然圣峰上，有些人目光落在生死意正在觉醒的生死之山前，神界为何三王立世。那是因为自第一代神王以来，便有一个传说。</p>
传说双尊联手，可以合力镇压与封印第三位道主君王。</p>
所以神界至尊，不是一位，不是两位，而是三位！</p>
稳定的挟制关系，长保神界太平。然而就算神界延续到了当代，依旧有无数道法，无主继承，下界修士皆在路上，还没达到问鼎巅峰的强度。</p>
自然道主，气息如风，自入主圣峰之后，便从来没有在世人眼前出现过，生死道主……今日依稀有现世征兆。</p>
那么他能赶在界灭之前，出现吗？</p>
苏瞳走入了彼岸圣殿，看到的是一片辉煌之景。</p>
这里居然像一个孩童玩具的陈列室，无数透明水晶匣里，静放着形态各异的袖珍船模。</p>
她走过鎏金的地砖，赤足在地上没有半点声音，光滑的砖面，倒映着苏瞳的身影。</p>
苏瞳停留在一个水晶墩前，台面上水光阵阵，一枚碧叶轻轻载着一位俊朗少年。</p>
他像极了自己当初以莆草渡河的模样，即对此刻忐忑无比，又对未来充满希冀，一个小小的浪头打开，便能令碧舟左右摇曳，可是少年努力平衡着船身，身上生死之意交替得分明鲜明，仿佛一息而生，一息又死。</p>
有意思。苏瞳眨了眨眼睛。</p>
看来彼岸殿里陈列着洪荒有史以来，所有踏入生死之门，且能在河中泛舟人的记录。所有行舟，都是从最简陋的模样开始，一点点向着巨轮演化。</p>
有人半道船殒，有人正在路上！</p>
没有精力去嗟叹少年的伤心旧事，苏瞳一步步朝着殿前行走，看到了许多色彩黯淡的无主之舟，船主已逝；同时也看到了一些正闪闪发亮的船支，船主意气风发。</p>
最意外的是，在这些生死之舟的剪影里，她居然还看到了君琰的父亲！</p>
那谪仙般的画匠，站在一张宏大的山水画卷上，居然跻身万舟之前！</p>
“能生得出君琰那样孩子的父亲，又怎会平庸？”苏瞳笑笑，以神识覆盖整个圣殿，并没有再发现熟人的气息，便径直走到殿前。</p>
殿前有五抹极强横的生死道意。</p>
它们几乎齐头并进，前后之间只有细微的差距。</p>
最前一船，是属于真道灭的！虽然它的巨轮形态最不伦不类，似乎杂揉着许多混乱气息，但混乱里，又带有一种奇异的平衡。</p>
第二是自己的……</p>
一团混沌。</p>
无舟无形。</p>
因为自己的蒲草已送给了黄泉里的不死鸟，所以从严格的意义上说，自己已经船殒，然而彼岸殿却仍保留了自己的道念，这倒是在苏瞳的意料之外。</p>
看来失去渡河之舟和自己的**，的确是一件极为特殊的事件，毕竟整个大殿内，除了自己的道念，其他被记录者，皆有渡船。</p>
但这仿佛并不影响她竞争生死道主的资格。因为自己那被留在殿前的混沌之光，已经隐隐有着超越真道灭那破船的趋势。</p>
剩下三艘船里，火照之主落在最后，还有两枚河舟，气息陌生，却在火照之前，也不知道是何方隐世强尊？</p>
唯一令苏瞳感到费解的，是在整个殿里，她都没有找到不死鸟师傅的船影。</p>
该不会是他本人超越洪荒面位，所以并不记录在这个世界的生死道里吧？</p>
一个滑稽的念头闪过苏瞳的脑海，她勾了勾唇角，将脑海里不切实的想法甩开，而后朝众舟竞相争游的方向看去。</p>
彼岸圣殿最深处，矗立着一枚梭形的巨石。</p>
此石高有百丈，宽五十丈。</p>
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同样的材质，其色缥缈，若深邃，若光明。材质如石如液，像是随时都会融化，又如根本不似此界之物一样。</p>
可以透过它光滑的表面，看到一片与真仙截然不同的星空。</p>
“虚空法镜？”苏瞳轻声呢喃，感觉此石与曾在雷王殿里惊鸿一瞥的虚空法镜材质类似，不过却未经打磨，还保留着最原始的粗犷。</p>
“这就是生死道的极致？”</p>
对巨石的存在充满好奇，苏瞳轻轻靠近，随着她的身影越过那真道灭的船影，那团本停留在真道灭船后的混沌光团也一跃而上，紧紧跟在苏瞳身后，超过了第一位的船只。</p>
走到巨石前，苏瞳首先看到的是自己。</p>
自己的魂色鲜艳，眸光动人，一身红裙，将脸颊也衬托得樱粉一片。在这石中，只有她自己，殿里身后的千帆，在镜中皆是混沌光色。</p>
天地唯我。</p>
她眨了眨眼，而后石中人便突然变成了另一位截然陌生的女人！</p>
喝！</p>
突然出现的女影令她有些意外，不过还不至于被惊吓得连连后退。苏瞳只是双眸微缩片刻，便大胆地更上前几步，细地打量石中人的容颜，虽然在记忆里寻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记忆，可却又在冥冥之中又感觉到了一抹熟悉。</p>
她身材高瘦，自己明明已不算矮，但对方竟比自己还高出一个头来。</p>
苏瞳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脸颊上，就算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依旧看不清对方的脸，不是因为幻影模糊，而是因为对方双颊与额头分别以赭石颜色绘制着精美藤花。</p>
那繁复的花纹，像是孔雀的翎羽，又像是某种从来没有见过的奇异植物，层层叠叠油彩浓艳，完全遮掩了女子本来的面目。</p>
她虽着白衣白披，可是头上却戴着巨**冠，镶嵌红蓝宝石，流光溢彩犹如深海礁石上瑰丽的异域。</p>
这种装束，不禁令苏瞳想起了听訞一族的巫。</p>
只有神权至高无上的巫，才配拥有全身纹绘与如此奢华的法冠。</p>
“吾乃玛依努尔?月神。”</p>
就在苏瞳猜想对方身份的同时，一道曼妙的声音却已从巨石下传出，不过并不是听訞族语，而是纯正的仙语。</p>
这个名字苏瞳也曾在老荒巫罕古丽的嘴里听说过，不过当年罕古丽只说月神乃是听訞一族历史上最强大的巫。却并没有提及她生死道主的身份！</p>
看来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许多重要的信息都已在后人脑海里失传！</p>
苏瞳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震惊，怔怔凝望这洪荒神界的第一代神主。</p>
“若你能在此见到我，便说明我已逝去，而你将要取代本尊，成为洪荒两界生死道的掌权者！”</p>
毕竟只是一抹被保留在巨石中的残念，未必还有多少灵俊。她看不见苏瞳眼中的震惊，只是缓缓解下了自己肩上，如烟如云的纱。</p>
最高等级的黄泉蓑衣！</p>
“继承我的生死大道，从此此界众生生死，皆在你的掌握，可令腐骨生，可令生魂灭，可截黄泉！可断轮回！”</p>
“此世最强的力量！”</p>
素手向前，石中的月神慈祥地凝视苏瞳的脸，手里那团轻纱几乎要破石而出，自己飞到苏瞳的肩膀上！</p>
在这个刹那，苏瞳看到自己的**一点点凝实，看到了玉湖众姐妹站在自己身后微笑，看到了卞之问与牧云秋，看到了那些在自己一生之中，想挽回又不可挽回之人，想屠杀却又无能屠杀之人，心底有一股强烈的欲念升起。</p>
拿起它！</p>
披上它！</p>
此界生死，为我执掌！我左手是生，右手是死，从此生死不可再撼我阳寿！</p>
石中人，错愕地看到苏瞳退了一步。</p>
“为什么？”月神侧头，疑惑且震惊地看着苏瞳。</p>
虽然在苏瞳之前，从未有人走到今日这一步，可是月神却有十成把握，没有人会拒绝执掌生死的诱惑！</p>
然而今日来到自己面前的第一继承者，却拒绝了自己的好意！这简直匪夷所思不可思议！</p>
“我想成为道主，可是这好像不是我的道。”苏瞳苦笑一声。</p>
她可以感觉到，石中的第一代生死道主并没有欺骗自己的意思，也可以笃定，自己若接下那白纱，定被神界接纳。</p>
但月神所说，却与自己的道不合。</p>
“你去哪里？”怔怔举着白纱，玛依努尔?月神的身影在石中变得一片模糊，然而她错愕且震惊的叫声，却在大殿内回响不止，妄图挽留苏瞳凌乱的脚步。</p>
苏瞳没有回答，而是逃也般迅速地退出了彼岸圣殿。</p>
我去哪里？</p>
这绝对是世上最难回答的一个问题。</p>
嗡！</p>
神界的生死峰又是一响，原本悄然上升的复醒之意，倏地枯萎，如巨树遭遇瘟疫一夕枯槁，那再一次降临的沉寂感，才是生死峰的常态。</p>
哎！</p>
诸神长叹，没想到在此关键的时刻，生死圣峰上好不容易出现的生机戛然而止，大概奇迹没有那么容易出现。</p>
在化身为修罗的因果道主面前，世人若洪流中挣扎残喘的蝼蚁，纵意志不灭，然下场还是可悲的。</p>
傲青瞪着突然熄灭的生死圣峰，双眼渗出了血！</p>
苏瞳！</p>
是你么？</p>
你为什么，还不归来？</p>
挥斩着手中巨大的血镰，傲青如凶兽一般疯狂地进攻着！</p>
星野四散血色残月，皆是他刀的残影，凌厉至极！</p>
酒行狂惊讶地看着这位不知姓名的雷道主，发现自战斗之初到现在，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此刻已强大得自己不可直视！</p>
妖孽啊！</p>
看到漫天血斩，将因果道主的二重法华完全打散，沉沉神威，压得诸星破灭，自己心中狂意之道，竟依稀有着易主气势。</p>
酒行狂口吐鲜血。</p>
这真的只是一重华的雷道主吗？</p>
似乎只有他一人越战越勇，而先前怒吼着向因果道君扑去的同僚们，非死即伤！</p>
天罚已在因果道主的身上失去平衡，也许是执掌了洪荒二碑，终拥有凌驾于此界的力量，此刻的因果道主，就如之前攻击他的傲青一样，在神王与神王的对战之中，根本不受屠杀神王受到反噬的影响，那些冲在最前方的神王们，已有十七八人陨落在他的手上！</p>
道主之中，有司战者，也有司术者，比如命婆，双腿残疾，只能跪于因果峰下拼命演算。</p>
高悬于众人头顶的众生镜中，光影疯狂交织变幻，然每一次的演算结果……都是一片血色浩劫！</p>
哇！</p>
命婆猛吐一口鲜血。</p>
每一次的计算，都是对自己生命的消耗，可她不敢辜负众人的期待，只能不断燃烧自己的生命催动镜面推演。</p>
有些人的战心已被因果道主击溃，双眼直直地盯着众生镜中的卦象，仿佛镜中有生机自己便可生，镜中无生机自己便死亡。</p>
“都魔怔了！”秦风缓缓摇头，受到攻击因果道主的神罚反噬，他那英俊的容颜上，出现了可怕的死灭之势。</p>
一股一股的黑烟从他破碎的衣袍下升起，但他并没有失去自己的战心。</p>
自己的命运，都不敢依靠双手创造，却偏偏把一切赌在天机里……当真可笑！</p>
虽然秦风觉得他们愚昧，可那些死死盯着众生镜卦象的道主们却并不领情。</p>
感觉到那些期望的目光如巨山一样压在自己肩头，命婆不忍将自己最后一次推演的结果如实相告。她苍老的脸颊上出现了一抹难得的坚定，拼尽自己最后一口气，将高悬于天空的众生镜给震破！</p>
哗！</p>
镜碎声如心碎声，登时令一些全神贯注窥视镜中天机的道主震得七窍流血，识海巨浪！</p>
“我看到了光明的影子！可惜老身才疏学浅，强行推演只能撑破宝镜……大家不要灰心，天机道主位悬空，若是正主到来……必能给大家指条明路！所以在生机出现前，务必不可……放弃！”</p>
留下了自己一生之中，唯一的一个谎言，命婆微笑着气绝于自己吐出的鲜血里。</p>
被命婆鼓舞，那些还沉浸于自己幻梦中的道主们终于醒来，再一次提起自己的勇气与决心，朝洪荒二碑下那邪恶的身影走去。</p>
他们不知道，在命婆的推演里，一切都是血红的，从来都没有什么生机。</p>
不过血红之中，的确是有一片红绸，好像遮盖了天道一角。</p>
东仙流缨城上，可怕的黄沙风暴终是过去，所有用自己修为补贴锁星阵的修士们皆如释重负，惨淡一笑便向后厥倒，如陨石一般向大地坠落。</p>
只有拼命咳血的城主大人还屹立于碎阵之前，目光无限幽暗。</p>
袖中传讯水晶不断点亮，皆是毗邻盟友的求救声音。</p>
看来浩劫并不止波及流缨一处，整个东仙此刻都沉浸于莫名的危险里。</p>
他抬头看天，天道在变得稀薄，这一点居然连他这结丹中期的修士都能感觉得到，说明事态的发展已经严重到不可想象的地步了！</p>
刚刚的大难，好不容易以牺牲众多百姓和道友的生命为代价渡过，然而这种当量的冲击……要是再来一次呢？</p>
只怕到时整个流缨星辰都会分崩，纵自己献祭金丹，也无力力挽狂澜！</p>
谁来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啊？</p>
赤八丈站在空间裂隙前，刚刚一刻，他挽救了两枚星辰上的苍生，待风暴渐弱，立即朝着这片被东仙众人视为生命禁区的地带。</p>
来到此地之后，他便怔怔地立在摇曳的星海里，感觉五内都在焚烧。</p>
那些原本隐藏于空间中的交错裂口，现在通通如妖兽的巨眼，张得浑圆，在它们之中，可以看到醉南亭的剪影，可以看到异域大陆，然而所有的异域之中，都有毁灭之风强行掠过。</p>
无数的尖叫声，哭喊声冲入他的耳膜，阵阵血腥气息，迎面扑来！</p>
“大哥！你现在所在的真仙，又是怎样一幅光景？”</p>
随着苏瞳的离开，赤无与五毒圣祖，呼延邪等人，也先后渡劫升仙，然而他们被接引入真仙各界，因地域之巨大，界洲之辽阔，从来没有与彼此相见过，也没有找到苏瞳的身影。</p>
赤无沉沉喘息，在星海震响中狼狈逃窜。</p>
“今儿是怎么了？今儿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星星都从天上掉下来了哩？”</p>
本以为自己天资卓越，可万万没有想到来真仙就是个渣，那么多剑仙，都能祭出元意剑，混了这么多年，自己居然还只是个二品金仙。</p>
一个脸上画满难看花纹的男子，顶着满口的大金牙，对着正在倒塌的山峦发出嗤嗤的笑声。</p>
“呼延邪！你不要命了！山都要倒了，你傻笑个姥姥啊！”一个花衣毒修，愤怒地一掌劈在傻笑的男人脸上。</p>
“我只是觉得……山倒了风景更加好看嘛！”呼延邪捂着鼻子，委屈跟上前人步伐。</p>
“变态！神经病！恋丑癖！”无情的怒骂，一声盖过一声。</p>
澹台雪寻苏瞳无果，回到了本家，却在踏入宅院的刹那，感觉到了地动山摇。</p>
十九家老祖纷纷出动。</p>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天要塌陷？”</p>
“不知道，不管怎么说，现在又是我们做好事的机会了，到时候驭灵主归来，一定会夸奖我们的！”澹台老祖一脸精明，兴奋不已，声调都因为激动而陡然提高了几个八度。</p>
嗖嗖嗖嗖！</p>
十九道身影立即从长空掠过，呼唤徒子徒孙外出赈灾。</p>
“琰儿，快去吧！”君父揽着君兰的肩膀，怀里女子，已经露出了慈母娇妻的表情，与世人记忆中那飞扬跋扈的女子截然不同。</p>
攻玉仙宇，此时只有君琰一位仙王，玉人已亡，他便需要肩负起保护攻玉的使命！</p>
荒宇里，吉老头儿与墨墨脸色不良地站在一起，之前苏瞳匆匆来又离开，已经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些不好的感觉，此刻星海乱动，荒能散失立即让甲兽一族的超级强者们齐聚一堂。</p>
“我可爱的乖女儿，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墨墨双眼飙泪，愤愤地咬着手指，此前他想去寻苏瞳爆发气息之所，却被吉老头强行留下。</p>
“闭嘴！老夫感觉到了浩劫将止的灾，现在想你女儿有什么用处！”吉吉老头虽是这样说，心里却一直沉浮着苏瞳的身影。</p>
是灾是福？是灾是福？</p>
玄谷异界中，音王火王等人都找到了荒巫罕古丽，希望从这位睿智的长者嘴里，听得对未来的解读。</p>
而罕古丽老荒巫，则是以一种死水般的目光是打量众人。</p>
“神……消失了啊！”</p>
“首领，环山要塌陷了！”小烛担忧地凝望着自己首领的背影，刚才的天地震荡，已令湖口垮塌，湖底无法再居住，所有族人已举家搬迁。</p>
而首领这段时间，却一直驻足在这条奇怪的因果红河前，时而叹息，时而深思。</p>
“走吧。”老铜人又立了自诩，才缓缓迈起步伐，朝天空走去。</p>
红河之浪，已可达天！</p>
如此激动的因果，是为了呼唤什么？是为了终结什么？</p>
老铜人想象不到，只在心中默默地呼唤着苏瞳小友的名字。</p>
虽然她走时并没有说过自己要做什么大事，可老铜人几乎可以从红河的泛滥中笃定，天地异变，一定与苏瞳和傲青脱不了干系！</p>
若有可能，夸父一族，愿追随她左右，誓死一战！</p>
去哪里呢？</p>
苏瞳又回到白滩之上，抬头打量天空。载自己而来的莲舟依旧静静地漂浮在岸旁，一浮一沉，并没有远去。在苏瞳身后，那曾勾勒出鲜活“生”字的巨石，此刻已经字迹模糊，仿佛就在这一去一回里，经历了万年沧桑，石色发暗，开裂的“生”字，依稀变成了个“死”！</p>
不选彼岸道主之生，便是黄泉轮回之死。</p>
苏瞳的面前只有这两条路。站在那死意缓缓上升的石碑前，苏瞳头顶的天色刹那黯淡下来。</p>
她在沉思，自己的去向。</p>
她此时渴望着力量，前所未有地强烈。</p>
如无意外，傲青还在与因果道主交战，也不知道现在他情况怎样，有没有受伤？</p>
她本满心欢喜，想要成为神界道主，可是在月神递来黄泉蓑衣的时候，她却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继承我的生死大道”！</p>
可笑，什么叫我的生死大道，难不成此界生死规则，皆是月神界定的？</p>
大道便是大道，既能适用于洪荒两界，也适用于所有天地生灵，没有什么“谁的”一说。</p>
虽然自己曾劝真道灭不要被大道束缚，但并不是在诋毁道意本身，而是在强调本心的力量，若本心不坚，则道法不正。</p>
普世之道，应当严谨公正。</p>
月神的道，不是我追求的道！</p>
苏瞳目光倏地由茫然变得澄清而湛亮。</p>
我的道在心里，我的路在脚下！</p>
苏瞳突然伸出赤足，一步踏入了黄泉水里！</p>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p>
他身后那白色的石碑，碑上鲜红的生字完全消失，一枚又一枚漆黑的死字不断闪现，一个压盖着一枚，最后几乎将碑石给撑裂。</p>
那停驻于湾内的莲船似乎也被苏瞳的举动给吓到了，一动不动地浮在水上，刹那之间，整个黄泉都在摇曳。犹如纸上字画，唯美却失了真实。</p>
她要魂灭！从此轮回不收！</p>
永寂天地之间！</p>
可是就在此时，苏瞳又踏出了第二步。</p>
冰冷的水拍打着她的脚踝，试图将她吞没。</p>
“我向去处去，无需渡河大船，无需护魂莲舟，我想去时，便能去。”</p>
道意冲天！</p>
在这个刹那，彼岸殿发出巨响，船殒所阵阵激浪，苏瞳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旖旎的水道，一直延伸到一片金光里！</p>
她微笑地提起裙摆，消失在灿烂中。</p>
真道灭在舟河的摇曳里，震惊与心酸！</p>
看来苏瞳是到达了，到达了此道的巅峰！</p>
他回首再看彼岸大殿，却发现那恢弘的宫殿居然在眼前消失了！</p>
“这不可能！”真道灭猛地跳起，张大了嘴巴。</p>
道主是可以被更迭的，所以彼岸大殿理应永远存在，可是此刻，明明已极靠近大道巅峰的自己……竟失去了最终的目标。</p>
这是为什么？</p>
手中船桨划落，真道灭陷入死寂般的沉思。</p>
生死道的巅峰，被改写了，只有这一个解释。</p>
轰！</p>
一声巨响，打断了神界混乱的血战，众人惊悚地发现，屹立在因果峰侧的生死峰，在继气息灭却之后，竟自上而下地垮塌！</p>
那等毁灭，一蹴而就，完全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便彻底垮塌到了底部，道主们脸上刚浮现瞠目结舌的表情，那些簌簌而落的山石便已湮灭于风中。</p>
像是被人在星海里，硬生生地挖去一块，因果圣峰与自然圣然之间，兀地有了空缺，寰宇之风毫无遮掩地吹拂而来，四肢僵硬的神王道主们，恍如还在梦中。</p>
不过这种荒诞的缺失感，只存在了三息，三息之后，所有人耳中都响起了一阵沉闷的响声。</p>
像是春雨过后，聆听大地之音，小小竹笋，蓄满能量，破土而出！</p>
嘭！</p>
一个山尖，突然从荒芜中生出，散发出清淡却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神光。</p>
它先是小心翼翼地生长，但后劲之绵长，完全超乎世人想象，不过三个呼吸之间，一座远比之前更加伟岸的新峰便以君王之姿横生在星海之间！</p>
层层仙云是它山外轻纱，星光进入山体百里时，便开始变得亦明亦暗，若生若灭……</p>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去眺望它，都会感觉到一种山体欲向自己倾倒的压迫感，其间生死道念，似比之前那座威武之峰更加玄奥缥缈！</p>
所有人在这个刹那，都能感觉到生命之厚重，人生之珍贵。</p>
它让人更敬畏生死，同时也更珍视每时。</p>
看到新峰升起，那些原已心灰意冷的道主神王们心中又点亮了一丝新的希望！</p>
新的生死道主，在此界即将颠覆的前一刻横空出世！</p>
没有什么人能把时间掐得如此精确，所以生死道主的现世，也是天意的一种昭彰……</p>
此界生机未断，还有逆转浩劫的希望！</p>
神王们依稀眺望到，生死圣峰之巅，飘扬着一抹炽烈的赤魂！三重法华，在他身外依次点亮！那湛湛金辉，是众神们此生看到的最纯粹之光！</p>
“请道君出战！”</p>
碧横波噗通一声，匍匐在地。</p>
她身外法华破碎，一身伤痕累累，泪流满面，虽然根本不知道突然横空出世的生死道主是谁，但此刻她们只有仰仗他的力量！</p>
来拯救苍生吧！来为卞冰雷报仇吧！来结束这一切吧！因为您也是……神界至尊啊！</p>
碧横波的呼唤，原本不过冰雨火雷之下，微弱的呻吟，可是这祈愿的声音，却在人人的传递里，化为了滔天巨浪！</p>
自然之主，依旧避世，此时此刻，众人心中的最后希望，皆落在那率领众人与因果道主一战的异域雷主和新出现的生死圣尊身上！</p>
“请生死道君出战！”</p>
“请战！”</p>
“请战！”</p>
在一浪盖过一浪的狂呼声中，傲青吐出了自己的一口浊血，冰冷之意迅速在眸中化为春水。</p>
“瞳瞳。”心底的声音，带着无限挚爱与眷恋。</p>
生死？仇恨？众生？</p>
他此刻只想放下一切，将那红裙拥抱在怀。</p>
山峰上的红影动了起来。</p>
苏瞳展着红裙，缓缓踏步而下。</p>
“是你！”因果道君尖叫一声，身体不可遏制地抖动起来，纵有千百种思量，也万万没有想到，从生死峰上一步步踏来的，竟是那骨肉分崩于荒宇的女子！</p>
星海禁声。</p>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所高呼的生死道主，乃是一介红衣女修。</p>
她的容貌依稀有些熟悉，似曾在众生镜中死灭过。</p>
她的身体缥缈如烟，若有形，若虚幻。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她身上张息的仙威，不过仙君初期！</p>
神界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仙君道主！</p>
只是……仙君？</p>
第一个高呼生死道主的碧横波下巴掉在了地上，过分期待之后，心中的失落感越发明显。</p>
呵呵呵呵呵呵……</p>
一介仙君，这特么是在开玩笑么？苍天开的天大玩笑！</p>
纵是道主，一介仙君又怎么打得过因果道主？</p>
在看清苏瞳修为的同时，所有热切期盼着救赎的道主们，皆有与碧横波一样的心情。先前那种排山倒海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剩下的只是一片死寂。</p>
只有因果道主对苏瞳的到来表示着惊讶。</p>
“你怎么可能？”他哑然失声，虽然于先前的计划里，也防备着苏瞳还有后手，不过此刻看到她出现在神界的生死峰前，还是情不自禁地惊讶起来！</p>
“你的追名杀败于我的道意下，我从黄泉里，盗出了自己。”苏瞳双手拢在袖里，**在风中一点点的凝实。</p>
以道战道中，她既胜出，追名之杀对她造成的影响，自然彻底失效！</p>
体内乾坤再现，竟在神界张开了空间裂隙，将散落在荒宇的莲灯与丹蓝星，接回了体内！</p>
“看！师妹的东西在消失！”</p>
一直守护在丹蓝星旁的夜吹与浑敦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后毫不犹豫地没入丹蓝星中，随那蔚蓝的星辰一并消失在荒宇里。</p>
“瞳瞳，等得我好辛苦。”傲青以手压胸，满是血污的脸上，流露出了繁杂的表情。还好自己之前保持着一丝清明，不然冲动之下自绝了心脉，岂不后悔死？</p>
心里有着无数种酸涩，也想象了无数种重逢，自己应该威风凛凛，一巴掌将苏瞳抱入怀里，或者应该泪流满面，说尽世间情话……可是在看到苏瞳的刹那，那些什么提起小鞭子重振夫纲的想法都抛在了脑后。</p>
傲青一扁嘴，特别地委屈。</p>
“哈哈！不敢死，怕你真的灭了两界给我陪葬。”苏瞳将小手放入傲青伸来的大手里，双颊微红。</p>
说来“不敢”简单，可是真要做起来，又谈何容易？</p>
这一路坎坷艰涩，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p>
“来吧！爆了这丫的脑袋！”傲青用力捏了捏苏瞳的掌心。</p>
“嗯！”苏瞳点头。</p>
而后二人同时朝因果道主伸出未握在一起的另一只手。</p>
“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不需要商量，二人的声音竟是一样的！</p>
轰！</p>
随着二人长喝，那已贪婪汲取了无尽鲜血，对撞在一起的洪荒二碑立即彻底分开，盘踞金龙的洪碑“嗖”地一声平地消失，下一秒又出现在了苏瞳的身后。</p>
与洪碑一起不见踪影的，还有荒碑，它再现身时，已经立在了傲青的身旁。</p>
气运彻底变化，因果道主手里的黑环，也回到傲青手里，在指尖轻碰之下顷刻化尘，腾起浓郁的烟霞没入他身侧荒碑里。</p>
洪荒二碑一黑一白。</p>
碑前男女，般配无比。女子眸光湛湛，红裙潋滟。生死二意的环绕令她气息若明若灭，缥缈神秘，她的五官并不妖冶，却出奇夺目，因为她脸上有着世间女子不可匹敌的坚韧和执着，那种犹如蒲草般温柔却坚定的气质，令人心魂动荡。男子英俊无双，眉角一抹紫晕昭彰其天地王息，他的衣袍残破，锁骨处还闪动着一枚枚黑色的封文，邪笑里充满了致命的诱惑。</p>
碧横波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她揉着眼睛，只觉得这场景……和谐般配得很！</p>
离开了环山湖底的老铜人，如果停留到此刻，便会诧异地发现，那咆哮奔腾于大地的因果长河，蓦然消失，那夺目的红像是凭空消失一样，只有河道枯草，记录着它曾存在的痕迹。</p>
最后的债务，莫名其妙地偿还了！</p>
神界与真仙之间的星野废墟里，一尊巨大的神体，蓦然张开了眼睛！</p>
因果道主面色难看，几乎瞬间变成孤家寡人。</p>
没有了洪荒气息的衬托，他的身影单薄而萧索，此时他是众矢之的，也是所有神界道主们欲杀的目标！</p>
沉寂了半晌的星海里，所有道主们突然爆发出畅快的大笑。</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p>
原来如此！</p>
原来如此啊！</p>
原来新的雷道主与新的生死道主，才是真正的洪荒之主！</p>
正主出世，立即重得了二碑的所有权，只要洪荒不对撞，便没有灭界危险！因果道主的如意算盘是落了空！</p>
就算生死道主只有仙君修为，却依旧可以制止浩劫的发生。</p>
对因果道主的恶行怨念深重的众神王们，通通握紧自己手里的武器，一步步朝孤立无援的因果道主走来。</p>
失去了洪荒之力的庇佑，就算他的身子骨是铁打的，也经不起在场一人一拳！</p>
这就是倒行逆施的下场！誓要用拳头打得他骨肉分崩！</p>
在众人仇恨的目光里，因果道主似被包围在暴风中央的枯叶，已再无嚣张的资本！</p>
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怒视，因果道主拍了拍自己肩上的尘，目光从苏瞳身上放下，将脊梁挺得笔直。</p>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因果道主居然还保持着神王至尊的从容优雅，他的目光是睥睨的，眉眼间蓄有星光，金袍湛湛，一如以往。让人恍惚以为，他还是那个跺一跺脚便能号令四方的尊神！</p>
众人不约而同滞了一下脚步，被这样的目光所震慑。</p>
“再来一个生死道主，很好。”</p>
没有任何惶恐不安的意味，似乎眼前无数道主的存在都形同虚设，从因果道主嘴里吹出的风，像来自幽冥，令人寒冷彻骨。在说话同时，他的金眸深处，隐隐有着另一种颜色苏醒的征兆。</p>
虽然看到洪荒两枚界碑皆回到正主手中，令伤重的酒行狂等人大感慰藉，可是不知为何，看到因果道主现在这个模样，一种真正的恐惧，这才浮现于众神心中。</p>
好像直至现在，战斗才真正开始。</p>
“此界大道多一个，日后本尊的法宝神威多一分。生死之意……本尊等了多年了。”侧目看着苏瞳，因果道主发出桀桀的笑意，犹如打量自己的物件，珍惜无比。</p>
一旦洪荒湮灭，此界多年来催生的道意都将回归两碑之中，所以在界内产生的意志越强，最后凝炼出的创世武器威力越大！</p>
苏瞳的出现是个意外，但她带来的道意，却是一份大礼！</p>
“他说的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好像他还能赢一样，痴心妄想！”</p>
“好可怕的眼神！”</p>
“就算如此，还不放弃吗？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p>
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奇异的念头，目光闪烁，脚步踌躇，他们的目光落在傲青身上，在这场惨烈的混战里，他们见识到了这位新雷道主的勇猛，所以下意识地都等待着他最后的号令。只要傲青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前仆后继地冲上前去，用自己剑削下因果道君的皮肉，用自己的牙咬碎他的骨头！</p>
“去死吧！”</p>
就在此时，一只布满勾刺的长矛，突然出现在因果道君身后，快得令肉眼都无法捕捉，便凶狠地朝因果道主的后心刺去！</p>
谁也没有料到，弑神的第一击，是这样出现的。连目光聚焦于傲青的因果道主都来得及防范。</p>
嘶啦一声！</p>
皮开肉绽！</p>
所有神王们都表情愕然，虽然他们看到的是最简单的暗杀术，可是在此之前，无论神识多么敏锐的强者，都没有在长矛出现前察觉半点征兆。</p>
他们的额头上滴下冷汗，只能庆幸暗杀者现在站在同盟一方，不然那可怕的武器出现在谁身后，谁都得道消！</p>
幽光撕裂，石丽从黑纹里踏出，哈哈狂笑，此刻她做巫王打扮，额间纹饰是星辰日月，身上巫纱，足足十八层之多，远远看去，妖治又奢靡。</p>
因果道主回头，只看了石丽一眼，眸中便有恍然大悟的神色掠过。</p>
原来是个……巫啊！</p>
真是失策啊，自己用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床榻间那般亲密，居然也会出现被蒙骗的失误。</p>
“苏瞳还有荒主大人，这是我尤丽?陨石送你们的大礼！可不要令我失望啊！”</p>
因果道主错愕的目光令石丽很是满足，她朝这世上第一伪君子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而后便向傲青身后的荒碑匍匐而去。</p>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她很开心终于能以自己本来的面貌与名字，虔诚地为荒神祝福。</p>
此生足矣！</p>
她本是荒宇天赋最高的巫，也是稀有的馄饨体，即位荒巫之后一直渴望破解玄谷没有通仙路的死局，没有人可以想象，她是怎样的毅力，从玄谷偷渡到虚银古银，在虚银古海内从半点仙力都没有的凡人，一点一点修炼成仙者，渡劫来到真仙。又是如何在这过程里察觉不对劲，并最终以月使为诱饵，吸引到因果道主的注意力，并最终成功潜伏在他身旁的。</p>
这么多年来，她牺牲了自己的一切，渐渐将真相抽茧剥丝地呈现在自己面前。</p>
她明白了多年前的界战因何戛然而止，也知道了月神大人为守护故土而做的一切，虽然月神大人最后失败了，荒宇还是在她陨落之后四分五裂，可这却促使着石丽，为守护最后的故土而战！</p>
刺向因果道主的矛，是石丽倾尽毕生所能的一击，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杀意，没有碧光与风动……黑纹道的极致。</p>
她刺破了因果道主的皮肤与肌肉，将毁灭之意浸透在每一根棘刺里。虽然不能直接抹杀他的性命，却一定能削弱他的力量！</p>
这已是她能为改变战局所做的所有！</p>
“尤丽！”苏瞳眼眶下泪光涌动，没想到那一日她在傲青手里保下石丽的性命，今日她还是要死在这里！</p>
她拼命唤起生死之风包裹于这听訞荒巫的身侧，想要在其坠入黄泉前，夺出她的魂魄。</p>
“多谢你……唤我的本名。”尤丽惨笑一声，顷刻魂崩！</p>
一抹残念都未留下，再入轮回的希望也被剥夺，所有仙妃，在成为因果道主的棋子时，灵魂上便被烙印了不可违背的印记，但凡有一丝弑主之心，便将以世间最惨烈的方式死去！</p>
地上只剩下尤丽曾穿着的华丽巫袍与精美发冠，天地之间，再也寻找不到她曾存在的气息。</p>
苏瞳心酸不已，虽然与尤丽只有三面之缘，却总觉得她像自己的姐妹一样亲近。</p>
她一人之力纵然渺小，却为守护玄谷，付出了所有。</p>
“愚蠢的女人。”</p>
因果道主，徒手拔出了长矛，坚硬的金属，在他手中化为了灰烬。</p>
在所有神王们瞠目结舌的表情里，他后心的伤口也在迅速愈合，可以透过伤口，看到他破碎的心脏瞬间恢复如初，断裂的血管重新连接，皮肉之下生机盎然，最后竟连皮肤都弥合在一起，似乎刚才那几乎致命的一击不过是场镜花水月。</p>
三息之后，只有挂在因果道主背后染血的金袍，还记得被撕开的那一幕。</p>
不死妖物！</p>
就算血脉最纯正的仙族，亦没有如此可怕的恢复能力，一时之间，所有人神情悚然。就连傲青都紧紧皱住了眉头，因为他看得出来，之前自己在因果道主身上造成的伤害，也随着这奇异的变化一并消失了，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p>
傲青是以高面位的血脉，拒绝了洪荒的神罚，那么因果道主呢？他又是怎样办到的，可以抗拒伤害，豁免神罚？</p>
既然他有如此可怕的自愈能力，那石丽……岂不白死了？一想到这里，傲青心中无名之火在燃烧。</p>
“无知。”</p>
因果道君以睥睨的目光打量众人，眼中充满怜惜与嘲讽。</p>
他张开双手，不过轻轻一震，身上血污与战尘便一扫而空，在轻风的环绕之下，他一如众人初见时神圣而不可一世。</p>
“本尊湮灭洪荒，尔等可见神罚落下？”</p>
看着因果道主威严的眼眸，神王们如被棒击，怔怔立在星海。</p>
道主斩杀道主，需要承受可怕神罚，道主干预下界苍生，神罚更重……神界诸强，早有一种成为道主却无凡人自由的憋屈，今日看到因果道君以洪碑、荒碑相互击打，便以为这灭世之罪，定罪无可赦！</p>
然而在因果道君的提醒之下，众人这才发现，此刻他的身上，并没有半点受到神罚的征兆，反而神光更盛，目光炯炯不可直视！</p>
这样的重罚是不可能被掩盖的！可是他却张着双臂，气息外放，任人打量！</p>
这是为什么呢？</p>
“哈哈哈哈！这是为什么呢？”因果道君张开双臂，纵声狂笑。“因为这就是天道的意志！本尊灭世，不过是顺应了苍天的意愿而已！”</p>
天道？</p>
天道欲灭界？</p>
这话简直危言耸听！</p>
所有人都在因果道君的话里震惊不已，忘记呼吸。</p>
事以至此，因果道君毫不吝啬自己的言语，笑着眺望苍穹：“在洪荒之外，还存在着更加洪大的修仙世界，你们不知自己自诩为‘神’，其实在真正的世界中，却被视为粗野蛮夷，蝼蚁浮游！”</p>
“洪荒二碑，积蓄着浓郁的生命之力，在界定山海后，便开始无声驱动着我们这片世界的欣欣向荣。然而它们的终极使命，便是在这小界里养育万千大道，同时甄选出真正的创世境强尊，只有达到创世境，才有资格真正被界外的那个世界所接纳！”</p>
“洪宇、荒宇……大世界内存在着无数与我们一样的星宇，这些被界碑圈起的星界，通通都只是修罗的试练场，亿万众生之中，唯有一人可以得到界碑的认可，真正成为创世之人！”</p>
“而今日……我已经站在了洪荒的巅峰！”</p>
因果道主高高地扬起自己的头，目光所在，超越神界璀璨诸星，一直落在鸿蒙之外，更浩瀚壮阔的世界中！</p>
“所以洪荒已没有了继续存在的意义！我屠诸神，顺应天意，非但不罚，还赏赐不死金身！”</p>
因果道君的声音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p>
虽然因果道主的话极狂妄，可是落在在场神王道主们的心中，却如惊雷一般，带来了毁灭的风暴！</p>
“繁花开尽，终是要落入大地，化为滋养树木的肥料！”</p>
“你们的人生是灿烂的，但还是逃不过死灭后成为本尊踏脚石的宿命！”</p>
“怪就怪你们意境离我太远吧……不过也无需感伤，若无这场甄选，你们甚至没有存在于这世间的机会！”</p>
因果道主的表情狂热，然而面对自己的同胞时，又透露着冷漠。</p>
他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之所以被创造，皆因域外强尊欲培养创世境的修士，这就好像播种种田一样，一季之后，不成熟的植物通通都被拔除，只有真正强健者才会被保留。</p>
然而他一点也不心痛，虽然自己曾是此界人，然此刻他又已摆脱了自己的宿命，跳出了可悲的蚁穴，成为唯一的幸存者！</p>
他自然不会怜惜他人，因为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浪淘沙，失败者注定死亡，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理由！</p>
何况他也不是洪荒二界中第一个渴望突破创世境的强者，在他之前差点完成这一步的人，便是神界初代神王玛依努尔?月神！</p>
多年之前，她发动两界之战，是为夺取洪宇中心的洪碑，从金龙上扣下金鳞，又荼毒夸父一族，皆有她的手笔，然就在月神的野心即将得到实现的时候，她却蓦然发现，若要真正达到创世，除了夺取二碑的所有权之外，还需湮灭两界苍生，成就自我！</p>
所以她后悔了。</p>
纵对洪宇没有什么感情，可此女对故土之爱，却浓郁得令人匪夷所思。</p>
所以在计划即将进行时，她终止了一切，为了停止界战，她不惜以自裁于生死峰前来结束一切。</p>
然而她的自裁，却并没有换取她预想中的和平。</p>
因为荒宇内无数妖族的战意已被煽动得超出想象，最终如脱缰的野马一样，点燃了荒宇内战的星火，千年内乱之消耗，加上几位神王以牺牲自己生命为代价对荒宇邪能的封杀，最终导致荒宇四分五裂，种族寂灭！</p>
站在这里，因果道主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虽然他对月神的选择嗤之以鼻，然他却无比感激她的愚蠢。</p>
因为若不是她当年的放弃，也成就不了今日的自己！</p>
自己才是真正踏上巅峰的男子。</p>
因果道主表情倨傲，良心丝毫没有半点煎熬，因为他无比坚信，无论是谁站在他这样的位置，一定都会做同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如月神一般妇人之仁。</p>
“碑中向外散落的生机还有界内孕育了多年的道意，今日必须通通被本尊收回。只有这样，本尊在踏入创世境时，才会同时拥有创世武器，这两界众生……乃是播种洪荒之大能赐予本尊的礼物。虽然说对你们而言有些残忍，不过此乃天道使然，不可违背！”</p>
不知从哪一年起，他便将来界当成了自己神圣而不可懈怠的使命！</p>
若不完成，是绝不会被真正的强者世界所接纳的！</p>
听了因果道主的话，一些神王立即脸色一片惨淡，“天道使然”四字令他们满心恐惧。</p>
难道天意真是如此，不让他们继续活下去了吗？</p>
修道一心。天意二字，深入每位神王道主的心房。</p>
他们领悟大道，一生都在极力追逐天道的足迹，今日乍听到“天欲灭界”四字，再看看因果道主展现出的非凡能力，一股可怕的绝望感立即摧毁了他们心中最后的防线。</p>
对天道多执着，意念就多脆弱。</p>
此言诛心！</p>
当下便有数十人口吐鲜血，呆傻地跌坐在地！</p>
碧横波与秦风等人心中凄然，他们的目光落在了生机磅礴的自然圣峰上，若论长生不死，只怕也只有那位能与因果道主可怕的恢复力相提并论，可是此界将倾，连生死道主都在绝境中现身了，为什么自然道君，还不临世？</p>
难道他沉迷道境，已完全丧失五感，放弃了苍生，也放弃自我？</p>
还是说真如因果道主所说，他顺应天意前来灭界，但凡窥见天道者，都已放弃了抵抗？</p>
“傲青，给我护法。”感觉傲青的指力在加重，苏瞳轻轻甩手。</p>
她的目光也落在因果与生死峰后那鸟语花香，青草碧绿的自然圣山上。嘴里轻吐出两个字！</p>
“溯源。”</p>
别人不战，她要战！</p>
什么狗屁天道！分明就是胡说！</p>
若苍天真有如此邪性，那么屠神之余，她要把这青天也屠成红色！</p>
逐日仙王与微火蝶女皇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神界可怕的罡风里，不过雄伟的洪碑与荒碑却为他们抵挡了这风中绝大部分可怕的力量！</p>
此刻逐日仙王杀气腾腾，他感觉到自己在最后一刻被苏瞳收入了体内乾坤内，若不随她一同陨落，那么自己再被放出时，必是生死决战！</p>
“杀！”</p>
夸父奔放的咆哮，在天地之间激荡！震得那些于苦战里差点失去斗志的神王道主们目光再一次恢复了清明！</p>
他们灵魂莫名悸动，感觉那声嘶吼里，包裹着洪荒之初，开天辟地的勇气！</p>
仙王尚无畏，他们有何可惧怕？</p>
天道即是人道！</p>
人若不争，活该被灭！</p>
接受了苏瞳的驭灵力，逐日仙王的体外，并没有立即腾起古祖虚影，他与微火蝶灵女皇之间倏地出现了一条浅金色的精神之丝。</p>
难道这截然不同的二族，还能通灵一样的先祖不成？</p>
傲青刹那明白了苏瞳的意思，无尽血渊立即将她脆弱的身体层层包裹，万兽簇拥在她的身侧，同时傲青自己也手持啖鬼，目光森然地守护在苏瞳左方。</p>
他与苏瞳，谁来主战都一样！</p>
她既动手，他便守护！</p>
五息之后，一股雄浑的力量艰难地从逐日仙王和微火蝶灵女皇身上腾起，强劲的祖息，瞬间便把二人震晕，这祖息内浩瀚的力量，根本不能以寻常的方式同化，乍起后便如暴风海啸，冲毁了所有！</p>
神界至强们惊悚地看到一尊身体堪比圣峰的巨人陡然出现在星空里！</p>
他的左手捏着炎阳，右手握着冷月，星辰缓缓运行于他额顶！他的呼吸是风，轻语是雷，心跳的节奏是万物枯荣的声音……</p>
威武的巨人，本身便代表了强劲的自然之道！</p>
他雄浑的威压，震得诸星摇曳，虚空震响，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跪地膜拜！</p>
他们仿佛感觉到自己的血脉与此天神隐隐呼应，难以抑制灵魂深处的颤抖和敬畏！</p>
万灵之祖。</p>
盘古天尊！</p>
蝶灵血脉之微，不足以令苏瞳在其身上完全呼出盘古，然而她的驭灵术中已经有因果之意，再加上逐日身上夸父一族与盘古的因果，终于成功将这尊古神从虚无中唤醒！</p>
在看到盘古天神的瞬间，因果道主眼中神芒也有崩溃之势！</p>
可怕！</p>
太可怕了！</p>
第一代自然道尊都被呼出！</p>
驭灵之术的溯源**何其恐怖，竟连这已灭绝的血脉都可以复醒！</p>
在这个刹那，自然圣峰上的静谧光影都开始扭曲。蛰伏于密林中的睡兽蓦然惊醒，抬头发出震天动地的嘶吼，寸草疯长，那涤荡人心的碧绿漫出了山谷，如滔滔大河一样，朝苏瞳脚下蔓延而来。</p>
众神迅速跳脚避让，不然那自圣峰上倾泻而下的绿浪，便要将他们淹没在长草里。</p>
星海中的自然之道，道意澎湃！</p>
不管那自古避世的自然道主是谁，在盘古天神的神威下，主位都得被迫让出！</p>
此刻的盘古天神，双眸紧闭，还似在梦中未被唤醒，可是他之出现引起的天地异变已完全超出世人的想象！</p>
就算他是仅存在于驭灵神通中的一丝祖息，但这抹气息却完全受苏瞳支配，令她拥有了暂时执掌自然道的资格！</p>
无论此刻因果道主身上有几重法宝，都无法抗拒神界生死意与自然意对因果的压迫！</p>
神界三主掌权，便是为了避免一人独裁的情况发生，一旦有一人行为逾越，其它两道便能合力对其造成势压！</p>
因果道主修为深不可测，身上完全找不到神罚的痕迹，是天意。</p>
苏瞳调用两峰神威，对因果进行裁决，也是天意。</p>
“溯源术被你用成这样，也是骇人听闻了！此界驭灵修士，分明没有那位，把此奇术挖掘到这个程度！”因果道主言辞之间，似对驭灵术早有耳闻，不过这并不出奇，毕竟他阳寿至少有真仙历史一半长。</p>
不过他与其它人的想法一样，先前都认定了君天下才是绝艺，并不曾多么看好溯源血脉的力量。却没想到，此刻失去仙皇修为的苏瞳，却将溯源术当成了自己最大的仰仗，借外力令仙君战神王这种天方夜谭变成事实。</p>
眼见苏瞳唤出盘古取代自然道主的神权，因果道主自然不甘就此被封，一道道的狂风朝苏瞳打来，其中包裹着强劲的因果道意。</p>
这些因果气息，可以消融恒心，可以涤荡赤诚，可以制造出无数个回梦，将中术者卷到未来或曾经被因果改写的梦境里，若有一枚能击中苏瞳。因果道主打算再一次将她拖回雷王殿的浩劫之中，让“雪影”惨死在卞之问与牧云秋的械斗里！</p>
然而傲青却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苏瞳一根头发！</p>
“来啊！看看谁伤害谁！”黑色的封印符再一次出现又消失，这一次它们的数量大量减小，似乎已经后劲不足，而同时傲青身上的气息却又拔高一阶，犹如一头凶猛的狂兽！</p>
啖鬼血渊从天而降，汹涌的血息强行消磨着因果的力量，因为吞噬了九十九洞天之中，无数的血器，以至于啖鬼血渊化为了气息极为杂驳的武器，它甚至不能算是傲青一人的本命武器，而蕴藏了无数血族强者毕生心血记忆。</p>
毕竟血族凝器，九死一生，旧主们在血渊之中留下的残念极其深刻。</p>
是以在因果的冲击下，直接在因果道主脑海里幻化为无数灰暗记忆，再加上傲青威压的加持，效果极为明显！</p>
瞬间涌入因果道主脑海里的，是无以计数陌生的容颜，他们凄厉尖叫，在骨肉分崩的痛苦中残喘求生，在内脏破碎的绝境里恪守灵台。</p>
噗！</p>
纵操纵无数人因果，但如此多痛苦且强烈的记忆同时涌上心头，因果道主英俊的脸颊上还是不免产生了一道裂痕！</p>
该死！</p>
他眯着眼睛，明明见过傲青纯炼血渊，却不知道无数血器的形态虽然融化了，但它们旧主的执念依旧被保留在鲜血里。这样强劲的气息，对自己的因果道最是伤害！</p>
“我以生死和自然之名……镇封你！”</p>
借傲青赢得的时机，苏瞳果断出手！</p>
两位一体，苏瞳此刻既执掌生死，又执掌自然。在她的催动之下，那屹立于神界中央的生死峰，与自然峰立即发出簌簌声响，朝着被孤立在一旁的因果圣峰碾压而来。</p>
这一刻地动山摇，轰隆隆的巨响一直绵延到到真仙与真仙下界，差点令依旧镇守于流缨城上的修士们吓破了胆子。他们只希望那种可怕的浩劫不要再来一次。</p>
生死之意，蜿蜒于星海之中，盘古神威，让所有神王们心中又充满力量！</p>
在两道封印力下，因果道主的面容变得扭曲，行动也越来越僵硬。</p>
“不仅要封印这恶魔！我们还要彻底地摧毁他！就算舍弃自己的生命！”沐浴于盘古天神散发的金光里，所有人心中都被唤起了灵魂至深处的无私与善良。</p>
即是此界神王，必要守护此界苍生！</p>
罪恶的源头一日不除，真仙永在灭界的危险里！</p>
“让我狂意，化为焚烧罪恶的第一把火吧！”酒行狂将壶中烈酒通通吸入腹中，而后自己便化为一团火球，朝因果道主冲去！</p>
“天罚不罚恶，我们便亲自动手……弑神！”碧横波吐出一口浊血，挽起水浪阵阵。</p>
这一弑神一战中，没有人是孬种，无数神王为了自己心中大义，勇敢地对因果道主出手，即使在一日之前，他们还无比敬畏这神界的无上至尊。</p>
“是你……逼我！本来不用这么难看的！”感觉身体不再受自己控制，因果道主面色潮红，双眸中的金色蓦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纯粹的翠绿！</p>
那绿色如阳玉，沁心剔透，令人直视之间，蓦然忘记呼吸和心跳，灵魂完全被其掠走！</p>
世人只知因果道主具有天地之间最神圣的金瞳，却从来没有人见过金光褪去后，这翠绿的眼眸！</p>
噗噗！</p>
两声异响从苏瞳体内传出，两条碧藤从苏瞳双肩伸出，自后向前破开她的脊梁，又从前胸心脏处飙射而出，如两柄长枪一样，将借用来溯源盘古天神的逐日仙王和蝶灵女皇一起扎了个对穿孔！</p>
它们速度说不上多快，可是傲青的血渊只顾忌着防御因果道主的手段，哪想得到……屠命之术竟是从苏瞳自己身上发出的？</p>
情况的转变令人猝不及防，连正狂奔向因果道主力求同归于尽的神王们都错愕地留下了脚步！</p>
时间静止！</p>
一枚碧叶盈盈自苏瞳袖里飞出，带着嘲笑，轻轻划过傲青的侧脸，而后打着旋儿落在因果道主的手间。</p>
噗！</p>
逐日仙王骇然自晕厥中惊醒，双眼圆张，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后又再一次陷入无意识的状态，而后生死不明！</p>
蝶灵女皇直接**崩散，化为无数残翼飘零风中。</p>
盘古天神的虚影，双眼蓦地张开一丝，两道灼热的炽光从眸内散出，光线之强，令人不可直视，这充满愤恨的目光落在因果道主身上，立即令他发出一声惨叫！</p>
“啊！”</p>
可惜天神的虚影，终究还是随着逐日仙王力量枯竭而迅速消失于天地之间！</p>
他挥着手臂，发出一声长叹：“本尊此生，唯欲繁荣此界……哎……”腕上一段红线在风中飘落，犹如折断的战旗，赤色在众人眼中划出令人心碎的残影。</p>
这长长的叹息，如战鼓戛然而止，天光突然被阴云遮蔽，不死的战神终于在排山倒海的攻势下流尽自己体内最后一滴血般令人扼腕痛惜。</p>
盘古天神不过一眼，便让因果道主头上金冠粉碎，断发凌乱地扫在脸前，同时左肩上出现了一枚焦糊的伤口。如果他的力量能持续得更久一些，说不定就能完全焚烧尽因果道主的**。</p>
可惜啊可惜，可惜苏瞳的溯源力量被半道打断。</p>
这足以改变一切的究极力量，终是浪费了。</p>
呼呼呼……</p>
因果道主沉沉地喘息，的确在刚才那一刹那感觉到了强烈的绝望。这也许是他一生之中，最贴近死亡的一次。</p>
他迅速将那枚碧叶贴在了自己的伤处，于是深可见骨的伤势立即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p>
可怕的回生术！</p>
神界诸人，感觉自己前一秒还在岸上努力眺望晨曦，这一刻却被无情的巨浪，彻底卷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呼吸，五感……皆在慢慢从体内剥离！</p>
这么强，难道真的杀不死么？</p>
气运，力量，天时……都集中在因果道主一人身上。就算每每有翻盘的机会，都功亏一篑。</p>
透过苏瞳与逐日仙王、蝶灵女皇身体的碧枝，迅速化为一双粉琢玉雕的花草童子，跪拜在因果道主的身前。</p>
草曲的表情还有挣扎，需强忍回头打量苏瞳的冲动，而花乐却是一脸嬉笑，一边擦去沾染在身上的旧主鲜血，一边无比狂热地跪在因果道主面前，抬起了自己的头。</p>
“主人！”她小脸虽然青涩，但双眼间闪动的，竟是与黑美人等仙妃一样的神情，成熟而妖冶，敬畏之中带着不加遮掩的爱恋。</p>
“嗯。做得不错。”因果道主回过神来，紊乱的呼吸开始变得悠长起来，碧叶贴补了他失去的生机，令他再一次抖擞精神。</p>
虽早就准备着赐予苏瞳一个追名之死，不过鉴于她的确天赋异禀，他还在她身上准备了一些后手，今日能派上用场，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初的谨慎。</p>
傲青是这棋局中分明的对手，而横空杀出的苏瞳，却是异数。对于不可掌控的异数，还是多几重防范的好。</p>
“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p>
“灭便灭界吧！这般可怕的妖邪，反正我是杀不了了！”</p>
神王队伍的末端，终于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惨叫声，有英雄的地方，就有孬种，许多道主被因果道主近乎于妖邪的回生力量吓破了胆，再也无法忍受一惊一乍的感觉，抱头向战场外飞奔而去。</p>
“你们这些……没血性的家伙！老娘都比你们有种！”碧横波气得胸脯乱甩，恨不得立即冲上前去将这些逃兵扇成猪头！</p>
“算了！”秦风捂着胸口伤痕，沉沉地喘息起来。“道心已崩，留下也无用处。”他摇着自己的头，心中一阵萧索。</p>
毕竟众人之前也勇猛过，只怪现实太残忍。</p>
若敌人强到自己根本不能望其项背的程度，不疯不逃，又有几人可以做到？</p>
精神崩溃后逃走的道主们数量毕竟还是少数。众神沉沉地喘息着，纵然看不到前路有任何光明，却还是打定主意与雷道主站在一路。只是可惜了那才情艳艳的生死道主！</p>
“瞳瞳！”</p>
傲青表情震惊，双眼几乎被逐日身上流出的鲜血完全染红，不过待他猛地回头，却发现苏瞳被花乐和草曲洞穿的身影如烟霞一般消散了，而自己身边轻风一动，苏瞳却是脸色苍白地又凭空出现，胸口并没有出现那种可怕的贯穿性伤口。</p>
“我没事。”苏瞳强忍心头恶心，对傲青摆手示意。</p>
众神目光一震，绝望中又有光华升起。</p>
生死道主，哪里那么好杀？</p>
她的道意超越前一代生死道主太多，是唯一一个将自己从黄泉里盗出的修士，可以说只要立身于此界，便是不死！</p>
除非因果道主真能崩了两界，她才有陨落危险。</p>
“这声音？”花乐听到苏瞳的声音，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在看到苏瞳身上真的无伤之后，立即惶恐地朝因果道主磕起头来。</p>
“哇哇哇！主人，主人勿怪，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她她她，她明明应该是个死人！”完全没有对旧主的敬畏，花乐害怕被主人责罚，拼命地为自己辩解。</p>
“怨不得你……”因果道主眯着眼，以挑衅的目光打量苏瞳：“她是生死道主。”</p>
“这两枚花种有些特别对吧？”第三句时，因果道主说话的对象已经变成了苏瞳。</p>
他抬起头对上苏瞳愤怒的目光，露出白牙轻笑起来：“你如此特别，一路陪我死敌那么辛苦，我总要送你点什么东西聊表心意，只不过以自己的名义送出，显然是不会受欢迎的。”</p>
因果道主说这话的时候把自己给逗乐了，他咧开嘴大笑起来。</p>
同时他身上的神威开始以一种疯狂的势头增长，盘古天神的溯源不可继续维持，是以那些层层向苏瞳脚下生长的碧涛也尽数枯萎，不过在这些花草异相收敛到极致的刹那，整个自然圣峰，突然凤鸣九响，万千虹霞自上而下地垂落星野！</p>
仿佛在这个刹那，那沉睡多年的自然道主，终于被战火惊醒！</p>
太好了！</p>
自然之主又出现了，虽然不是盘古天尊，却也能替代盘古天尊的神力，与生死道主一起封印邪恶！</p>
激动之意还未在众神王们的脸上扩大，他们便心裂地看见，因果道主身外，突然一层又一层地开始堆砌新的法华之光！</p>
原本的因果法华，已在傲青的强力轰击之下，碎到了最后一层，可现在在此基础之上，又新添三重法宝，所以现在因果道主的身外，竟有四重华之多！</p>
再如何不聪明的人，也明白了真实的真相。</p>
才道世道不公，此刻才知真正的地狱直至此刻才完全像众人铺开画卷，之前的种种，不过是暴风骤雨前的小雨点儿。</p>
“靠！”</p>
“还要不要人活了！”</p>
“苍天无眼！灭绝人性！”</p>
酒行狂抱头狂吼，此时比他更疯狂之人比比皆是！</p>
世上最无情的真相，因果道主，便是自然道主！</p>
这怎么可能？</p>
第二代神王之中，自然道主是在月神死后数天便出现的神秘强尊，而他与因果道主横空出世的年代间，足足间隔了十多万年！</p>
难不成这十多万年，自然道主又修得了因果意的巅峰，而后将自己最本源的力量进行了隐藏，只以因果道主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p>
莫说此人心性有多可怕，单是天赋便令人望尘莫及！</p>
从古自今，双料道主便是传说，可他不仅修成了两道，两道还都是神界至尊！这样的人若心有恶意，的确足以欺世惑众，的确足以灭界长生！</p>
仿佛没有听到四下一片哀鸣，因果道主继续以平静的嗓音朝苏瞳娓娓道来，那些无用的神王们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此刻他只想在苏瞳脸上品味绝望与崩溃的表情。</p>
她就像一杯酒，在战火的侵蚀下愈酿愈香，从最开始的淡而无味，到现在变得令人垂涎欲滴，恨不得一口吞下，因为她的滋味远比旁人香醇百倍！</p>
“你一直很提防生人，不过要是一个白痴，带着我的宝贝一路杀人，一路嚣张，最后惹到你的身上呢？”因果道主挑眉逗着苏瞳。“以你那种见不得蝼蚁受伤的性子，一定要出手治一治，治完之后这白痴身上掉下的仙玉法宝，自然也就到了你的手里。”</p>
不错，苏瞳得到两枚花种，的确是因惩治恶人。而且就在她匆匆赶往寻找傲青的路上。</p>
所以当她得到花种后，势必要登封禅台。</p>
登封禅台后，无论以什么方式，两枚花种都会落入土中，肆无忌惮地吸取封印台内精纯的力量。</p>
只要有这个由头，当花乐与草曲幻生之后，过分的强大都可以归功于封禅台的滋养，毕竟那片仙土，凝聚了整个真仙的气运。将一双花草童子供养到什么程度都不为过。</p>
当时道成至尊等人还妄想将花草童子与碧叶都截下，然而最后不远万水千山，它们还是找到了苏瞳。</p>
这种诱惑是任何一人都无法拒绝的，特别是一切又来得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怀疑，这样一来，因果道主的忠实仆人，便成功地潜伏在了苏瞳身旁。</p>
她的修为，并不足以抗衡神力，唯独溯源术的强劲，令人忌惮，特别是一路上无论何时都带着逐日为伴，稍微动点脑筋就能想到，溯源盘古……是她最终的目标！</p>
只要在这个时候，以出其不意的手段打段通灵，可畏的盘古天神，便只灿烂烟火，瞬灭而已！</p>
因果道主的剖白，令苏瞳脸色极为难看。傲青更是难以忍受自己的失误，苏瞳分明让自己保护她的安危了，可在血渊里，花乐与草曲还是重伤了逐日仙王与蝶灵女皇！</p>
他犯了严重的过错，这一过错，足以致命！</p>
局面再一次朝因果道主倾斜。</p>
刚才是苏瞳借溯源通灵，强行二位一体，可现在却是因果道主，终于在世人面前恢复了自己两道双修的真实面目。</p>
两道压一道，不但在言语上，在神威上，因果道主也可以立即将苏瞳封印。</p>
纵她不死，她也再不可对战局做出任何贡献，唯有亲眼看着傲青的覆灭，再满心愤恨地死去！</p>
不过在此之前，因果道主还要残忍地为她剥茧抽丝，将事实梳理清楚，让她死得明白。</p>
“我知道你对她们很好。”他伸手摸着花乐与草曲的头：“可惜啊，我才是他们唯一的主人，多谢你这些年，不遗余力地供养他们，可惜他们观察你这么久，居然没有发现你有体内乾坤，啧啧，在这一点上，你还真是个小心的女人。”</p>
夸奖都如讽刺，因果道主笑着端详苏瞳的脸，等待她表情崩溃的模样。</p>
花乐得意扬扬，草曲一脸愧疚。</p>
苏瞳的五官的确在颤抖，可是除了愤怒之外，眉眼间渐渐出现的神态不是崩溃，却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痛惜。</p>
“为什么不说得更清楚一些呢？明明还有更多的真相，可以让我更受伤才对吧？”</p>
沉默片刻，苏瞳从舌尖弹出这样一句，跳动的眸子突然平静下来，她扬起眉毛，深邃的目光朝两道法华加身的因果道主身上落下。</p>
“比如说……你在下界追名杀我，为何不受神罚制衡？”</p>
什么意思？</p>
因果道主心中一个咯噔，不知苏瞳为什么把话题拉到了这里。她那两道湛湛的眸光，像烈火一样，将自己心中深藏的龃龉照得无处遁形。</p>
“因为我乃天选之子，灭世，便是天道赋予我的神圣使命！所以天罚，不罚！”</p>
因果道主表情大义凛然，这话说过两次，的确是崩毁在场所有神王最后意志的最强武器，所以他必须反驳苏瞳的指认。</p>
“还想骗人吗？”苏瞳轻轻笑了起来。“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救完君琰就走了，怎么不多留一会儿，毕竟你一直都没时间在我身上布施些什么，直到我被追名杀崩击的刹那，我才想明白。君琰那个笨蛋，又被你利用了。”</p>
“你救过他的命，而他为了修补斩我的气运，又用自己的运来补我。在这辗转里，只要稍微地……”苏瞳捻着自己的手指，眯起双眼，勾起促狭表情。“稍微一丁点儿因果手段，便能将你救他的恩，嫁接在我身上。”</p>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因果道主没有表情，却开始暗自催动因果圣峰与自然圣峰对苏瞳进行封印。</p>
这女人是毒药，留不得了！</p>
星海中涌动的气息顿时发生了变化，此刻轮到生死意被两道强力震压！</p>
感觉到身体内传来的麻痹感，苏瞳从袖里摸出了许多许多黑色的铃儿，在指尖果断地一一捏碎，连同夜吹、竹竿和浑敦的份。</p>
“不着急啊，等我说完嘛。”弹去指尖粉尘，苏瞳笑了起来：“多好的手段，变成我欠你一命，日后就算被你拿走，也是天道纲常。”</p>
“你的想象力很丰富。”因果道主撇过了脸。</p>
苏瞳却上前一步，沉痛地揭开了二人都不愿碰触的伤口。</p>
“笺舟，这就是你寻的山川大海，最美的风景？”</p>
她目光灼灼，试图在因果道主脸上寻找自己熟悉的模样，可惜……一个人若真丧心病狂，还要脸做什么？</p>
面前的男子，身上没有半点笺舟的影子，可他必是自己心中的那人！</p>
不可否认，她很喜欢在真仙认识的那个笺舟，有些腼腆，却眸光清澈。</p>
她不想防他，可又很难控制自己的怀疑。</p>
他身上的怪病，与康仁实在太像，她在黑石荒地为康仁凝了许多年的鼎，不会傻到连那气息都分辨不明，令他虚弱的，分明是神罚兽煞，待自己确认康仁身份之后，便不得不质疑笺舟接近自己的用意。</p>
笺舟二字，令因果道主心魂摇曳。</p>
可是他还是紧紧绷着自己的脸。</p>
“你疯了，还是乖乖被封印吧。”男子皱着眉头，令两山的胁迫力更强，不想再听苏瞳胡言乱语。</p>
“靠！谁说我徒弟疯了？老夫第一个跟他没完！来来来，把脸伸过来，让老夫画个黑叉！”一声怒吼，突然自远星传来。</p>
众人回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枚青色的竹叶，一摇一晃，夺取了天地神光。</p>
而后他们看到的才是一个清癯的老者，第一眼时他的身影还在极遥远处，头发花白如雪，第二眼时他已来到因果峰下，身材变得纤长挺拔了许多，而且须发也黑了过来，身上气息更是远超众人，神威几乎可比拟之前昙花一现的盘古天神！</p>
最戳瞎眼的，是在他身外，居然包裹着十重湛湛法宝！</p>
我勒了个去的！</p>
十重华！</p>
数道至尊！</p>
这这这……这简直就是救世主啊！众人眼前一亮，泪花便要四溅而出！</p>
“神尊无敌！”</p>
“神尊可一定要帮我们把那恶棍杀灭啊！”已经被数度摧残的神王们，直接倒头就拜，简直恨不得抱紧来人的大腿！</p>
连意志极为坚定的酒行狂，都忍不住泪如雨下！</p>
没想到仙君境的生死道主，还有一个隐藏得如此强的师傅！</p>
哼！</p>
感觉到世人敬畏的目光，来人脸上的庄严之意更重，腆起肚皮，踏着沉重的步伐，便得意扬扬地朝苏瞳走来，似乎很享受这样的顶礼膜拜。</p>
从此人身上感觉到了可怕的气息，因果道主都不由后退一步，目光震惊，眼珠子不由地在那威武的十重华上上下滚动。</p>
怎么会有十重华？</p>
有些不对劲了！</p>
此人是谁？</p>
“师傅来得有些晚，莫不是想报酬想得头痛，所以路上耽搁了吧？”看清来人的脸，苏瞳浑身鸡皮疙瘩乱窜，特别是现在他装逼的模样，让人尴尬极了。</p>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根本不想捏灭黑铃将他召唤来。</p>
“嘿嘿，我滴乖徒儿啊，怎么总是把师傅想象得如此不堪哩？”只有面对苏瞳时，康仁老儿脸上才有笑意，他拼命搓着手心，老脸几乎可以拧出水来。</p>
“为师心痛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要向你索要好处？要知道这万千年间，只有我滴乖乖瞳瞳，才真正勘悟了为师的用力，将所有因果通通解开，放老夫重归自由！来来来，给老夫抱一个！”腆着脸皮，康仁便要朝苏瞳贴来。</p>
原来是个徒弟控！</p>
众神王立即对苏瞳艳羡不已，看这神尊身上的气息，只怕杀了因果道主这恶人之后，便是神界无上之主！</p>
洪荒神界历史之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十重华大神！</p>
“滚你的蛋，谁是你的乖乖瞳瞳？赶快干活！”</p>
傲青对苏瞳嘴里叫出“笺舟”二字并不觉得意外，对康仁老头儿此刻出现在星海里也不意外，对他身上那十重法宝更不意外，一腿便踢到了他的屁股上，将这为老不尊的家伙向因果峰踹去。</p>
嗖！</p>
一枚流星划过天际。</p>
满地都是下巴掉落的声音。</p>
堂堂十重法华的天地尊神，居然就被雷道主这样踹飞了！</p>
还是界外人凶猛！</p>
现在傲青的凶名，已经永远在众神心中打上了洗不去的烙印。</p>
“孽障！敢动老子的腚！天罚罚死你！”</p>
倒飞出去的康仁气急败坏，扭脸想朝傲青吐口水，可是就在此时，因果道主已经回过神来。</p>
“靠！障目法！你到底是何方妖物？十重华光？啊呸！”因果道主终于看穿了坑人**，恨不得立即将康仁击毙于掌下！</p>
看到因果道主恼怒地伸手抓向自己的屁股，康仁老头儿吓得尖叫一声，哇哇地向圣山冲去！</p>
“救命啊啊啊啊啊！有色狼要捏老夫的腚！”</p>
“老夫这一次可是付出了真我！徒儿为师不是不想帮你，可惜老夫刚刚甦醒，只有元婴修为啊啊啊！”</p>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喜欢花姑娘！最讨厌有小白脸自以为是的倒贴上来了，也不张大狗眼看看，老子比他帅气一万倍！”</p>
“不好！话说得太毒，老夫的腚要被顶破了！徒弟救命！”</p>
十重法华连连破碎，康仁气息微弱不已，似乎连他自己声称的元婴修为都没有！</p>
感觉到屁股上要爆炸般的灼热视线，这老家伙猫着腰拼命冲上山顶，将自己脆弱的小身板隐藏在了层层因果幻境里。而后“嘭”地一声封了山门！</p>
哗哗哗！眼珠子掉了满地。</p>
此人来时以秘法张息的气息居然是假的，没想到他本人的仙威，已经跌落到仙人以下的元婴境……简直是任人一个呼吸都能震死一百次！</p>
可他为何，能登因果峰顶？</p>
就在众神的心脏在狂风之中被掰成一片一片之际，因果道主身上，不期传来一声意外的爆响。</p>
“嘭！”</p>
最后一层因果法华猝不及防地破碎，那洋洋洒洒散出的金屑令见者心惊！</p>
“你！”将囫囵吞了一枚整蛋一样，因果道主瞠目结舌手指因果峰顶，顺着他颤抖的手指，世人看见巍然高山上，点起了三层法光之光。</p>
原来那猥琐又无赖的老儿，竟是位新的因果道主！</p>
所有人在风中凌乱，只觉得这个世界……真是疯狂！</p>
先有仙君道主，后又来了元婴道主，难道神界诸道，如此不值钱？</p>
“真疯狂么？”酒行狂在心中痛苦呻吟一声，突然想起喜欢在人脸上画叉，分明就是第一代神王航神的标志！</p>
虽然航神的模样，气息，修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那恶劣的性情，似乎还与传说一样。</p>
这灭世一战，的确是底蕴深厚，没想到能见盘古天神虚影，还再一次见到了传说中早已离开此界的航神本尊！</p>
他既归来，因果圣峰，自然易主！</p>
啪！</p>
虽然被夺因果道主神位，可是金袍男子还执掌自然天道，理应继续站在世人的目光里，然而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身体便发出一声犹如玉石破裂的声响，身体化为肉糜分崩四散。</p>
“他死了！”身心俱疲的神王道主们撕扯着自己的咽喉发出阵阵尖叫！</p>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们宁可此生再无欢愉！折寿千年来永固现在的战局。</p>
“真的吗？”碧横波欣喜地抱紧了秦风的脖子，差点将本就重伤的秦风撕得头首分家。</p>
“你们……想多了。”</p>
苏瞳很是清醒，指了指那一双尖叫着化为碧风朝自然圣峰逃去的花草童子！</p>
在见过真道灭后，苏瞳脑海里一些一直串联不到一起的疑惑终于有了最终的定论，只有分身一说，可以圆满解释种种矛盾，这因果道主，说到头来应该是自然道主的一尊分身，不过以分身悟道，却也问鼎了因果巅峰，这从来没在世人面前露过脸的自然道主，绝对是一个天才般的人物。</p>
花乐的尖叫声里带着恐慌，草曲迅逃之后，竟又在风中驻足一瞬，脸色惨淡地朝苏瞳所在的方向磕了三个头，这才跟着妹妹消失于那片碧山中。</p>
“难为你，一会儿你动嘴皮子，见血的事，通通交给我。”傲青一手揽着苏瞳的腰，一手挽风卷起逐日仙王向自然圣峰飘去。</p>
金色的微火在逐日仙王的伤口里燃烧着，以世人不可想象的神技修补他身上伤口与内脏残破。蝶灵女皇再一次出现于风中，根本未受其伤，而苏瞳那片刻的盘古溯源，令她拥有了更强大的本源力量！</p>
虽然半心忐忑，半心恐惧，剩下的神王们还是拖着残体，跟在苏瞳与傲青身后。</p>
之前有许多懦夫逃离了战场，可是逃离又有什么用处？一旦洪荒湮灭，下至真仙上到神界，此间生灵将无一幸免，与其蜷缩在自己的府院瑟瑟发抖，还不如直面淋漓鲜血，走完这最后一途！</p>
逐日仙王的呼吸，在沉睡之中变得悠长起来，显然性命无虞。</p>
感觉到了苏瞳与傲青的步步靠近。</p>
自然之峰花草摇曳，发出沙沙声响。</p>
原本莺飞草长，应是温柔的风景，然而此刻那漫山碧树，皆青叶化刃，乱舞于风中，抗拒着生人的，靠近，树木枝干嶙峋如爪，根根向天，竟有一种随时都会破土而出，向人索命的感觉。</p>
风在草野呼啸，声如鬼泣。花灵们一只只从山中站起，有的是花仙，有的是草童，还有难得一见的药灵。</p>
他们都以愤怒的目光，打量山下！</p>
“我们还以为自然道主道法自然，所以亘古不理外物。”碧横波吐着口水，脸颊上浮起了讥笑之意：“原来早已藏污纳垢，龌蹉不已！”</p>
在众神的谩骂声中，一位如玉公子，缓缓从山上走来，举手投足的气度与笺舟相似，如病子纤柔，单薄的身体内，又似酝酿着不可摧毁的韧性！</p>
花乐、草曲、黑美人亦步亦趋。草曲眼中先前对苏瞳的愧意消失了，毕竟那三个叩首，已了断所有情谊。而黑美人看向苏瞳的目光却是怨毒至极的！正是这该死的女子，曾差点断送她的生机！</p>
这便是自然道主本尊？</p>
在看到如玉公子的刹那，漫骂声渐渐低弱下去，他们的确感觉到了一股强劲的自然之息，神圣而纯粹，强大的威压迫得人抬不起头来。</p>
来人的目光里睥睨之意浓烈，仿佛喽啰们都不配与他交谈，能与他对话之人，只有苏瞳与傲青。</p>
“苏……”来人刚刚张口，便被苏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p>
“滚！你不配与我说话！”</p>
“本尊……”</p>
“闭嘴听不懂啊？分身而已……自行消散吧！”</p>
先前傲青的确说过，骂人的活由苏瞳干，动刀的活由自己干，所以此刻苏瞳便当仁不让地行使起自己的权利。</p>
纵神威无敌，可那“分身”两字，却令如玉公子脖子短了半截，张着嘴发不出声音。</p>
他的眼提溜提溜地转着，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下一秒，整座自然圣峰上，突然腾起了九股黑色的龙卷风！</p>
风是从山下冒起来的，它们野蛮地撕开大地，将那些伸张向天空的树木直接削成了粉末，地动山摇，落石滚滚，花灵们四下逃窜，发出阵阵尖叫！</p>
“休对主人无礼！”不屑地看了身体正向后缩的黑美人一眼，花乐手化碧藤，妄图用自己的花花灵神通将地裂弥合，她织出的藤曼，一层层在黑风中交叠，然而那黑风却比想象得凶猛得多，瞬间便将枝叶撕碎，同时把花乐掀翻一旁！</p>
“啊！”</p>
花乐惨叫一声，见自己双手爬满黑虫，吓得差一点晕厥过去。</p>
“苏瞳！你算计我！”</p>
山下传出一声怒咆，听到这个声音，那白衣的如玉公子身体立即扭曲，在地动山摇下化为一抹轻烟消失长空里。</p>
这震耳发聩的怒吼声中，包藏着无尽的怨念与不甘！神威之烈，震得众人头晕脑胀。</p>
“算计？算计了许多回，你说的是哪次？”傲青冷哼一声，表情却是语言描述不了的得意。</p>
这算计里有他的暗中助推，也有苏瞳自己的想法，两个人谁都并不完全悉知对方底牌，不过这样效果更好。他们合力之下，必能将自然道主的皮一层层扒下。</p>
“这是什么鬼东西？！”</p>
怒咆的源头，显然藏身于峰下的自然道主，也不知道苏瞳是以什么手段给他造成了麻烦，才令他的啸声才带着慌乱的情绪。</p>
“明明没见生死道主出过手啊！”这一次，连酒行狂都有些看不明白。</p>
轰轰轰！</p>
只见九道黑风龙卷将山石簌簌分崩，滚滚泥石流裹挟着苍木与花草冲刷而下。这可是道意之峰，并不是普通山石凝聚，若要撼动，需得极深道念支撑！</p>
必是黑风古怪！</p>
秦风凝眸打量，骇然发现组成黑色龙卷的，竟是无数黑色翅蚁！</p>
难怪腐蚀花木完全不在话下，它们体积细弱，但数量极为可观，飞出山内的蝼蚁们，迅速在天空中堆积起可怕的乌云！</p>
乌云之浩瀚，几乎笼罩了整个自然圣峰，甚至还徐徐向生死与因果峰上飘逸而去。它们浓烈而色深，立即令四周光线都黯淡起来。</p>
不愿崩山！</p>
无数碧叶从碎土下扬起，化为叶刃斩杀飞虫，然蝼蚁轻盈敏捷，十之**都不被刃伤，藏在峰下却又忍无可忍的因果道主直接散出碧色的花灵火，将即将塌陷的自然圣峰燃成了一枚碧火之烛！</p>
蝼蚁们终于被大片灭绝，化为焦尸如暴雨般簌簌而落！</p>
酒行狂正想仔细端详虫尸，哪想落在手掌上的黑点忽又跳起，相互聚合变成了一只只的青蜂！</p>
眼见青蜂振翅，酒行狂表情僵硬得几乎一触便碎！</p>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术！飞虫死后立即转化为另外一种。</p>
嗡嗡嗡嗡！</p>
更多的青蜂从山下飞出，几乎把山掘尽。</p>
山下传出巨鼓敲击般的重响，立即令神王们速速退让，那可怕的声音贯入耳道，立即撕裂五脏，令他们七窍流血，更不要说那些在声源处徘徊的青蜂！</p>
青蜂立即死灭，尸下再一次爬出了蛇鼠，在无限的虫豸走兽的循环里，这诡异的力量终于将自然之峰推到一半！</p>
从异相出现到山倒，不过十个呼吸，十个呼吸里，虫影变幻数十次，在各种杀戮手段下，依旧完成了自己光荣的使命！</p>
众人骇然看见，山石之下，出现了一尊巨大的神体！</p>
难道这才是自然道主的本尊？碧横波惊魂不定，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p>
仿佛阴谋在自己眼前一层层地剥落，令她坚信，虽然直到现在邪恶的对手还没倒下，可是不断的消磨，却终可达到守护此界的光荣使命！</p>
山中神体身上结满厚厚的绿痂，浓浓的生机不断地对抗着萦绕于周身的天罚气息，导致身体各处看上去像是不断在破坏与新生之中挣扎，那些可怕的痂瘤与腾起黑烟的伤口，一直蔓延到了他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碧色的眼眸！</p>
沁心的绿，一眼惊魂！</p>
若是平静时，那绝对是足以涤荡一切污秽的至纯颜色，然在此时，众神只能在其中看到疯狂与邪狞！</p>
巨大神体的胸口处，紧贴着一枚碧色的叶子，形状与之前从苏瞳那里夺走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无数的爬虫正从其中飞奔而出！</p>
虫豸们似乎掠夺了自然道主的生机之力，令他表情痛苦无比！</p>
这是木姬的兽植轮回之力！不过调用了他的生机，而令那些可恶的虫豸层出不穷！</p>
想不通！</p>
想不通苏瞳与木姬是在什么时候对自己的本源碧叶动了手脚？</p>
他记得，当年木姬的确是在苏瞳提起过借用碧叶的事，不过言辞简略，浅尝辄止，木姬的本尊与自然有关，所以被自己的本源吸引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借叶可以理解。可苏瞳难道从那只言片语里，便开始提防花草童子与叶儿？</p>
不对！</p>
自然道主又想起，苏瞳的体内乾坤也从未在花乐草曲面前暴露过，之前还道她是小心，现在却蓦然惊觉，她打一开始……便没有信赖过叶与花草童子！</p>
难怪花乐阻止她向木姬借出碧叶时她那般暴怒！</p>
木姬的借叶不是怀疑的开端，而是怀疑的证实！</p>
木姬的那一个吻……让自己的本源被污染！而且最后时分，苏瞳还在黄泉里，为救邪君而将碧叶的所有生机通通榨干，逼得自己不得不安排白微出战，阻止傲青是假，趁机吸干白微才是真的！</p>
这一切自以为无痕的作为，都在不断印证苏瞳心中关于自己的猜想！</p>
好狡猾的女子啊！</p>
“笺舟，又见面了。”看着那双不断闪烁的碧绿眼眸，苏瞳这才找到了笺舟的影子，她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难以形容。</p>
“非要……这么难看么？”没有否认，巨大的神体突然闭上双眼，下决心剜除因为自己失误而附上身体的毒瘤。</p>
贴在胸口的碧叶，是他的一抹本源力量。</p>
只有与花乐草曲一同下界，才能令他们时时效忠自己，不被苏瞳的自然气息影响。</p>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本源居然也有被污染的时候，这化虫化植的力量，太霸道了！正借着他的神体无度吞噬，这完全超出他对洪宇与荒宇自然之灵的认知！</p>
若再不快刀斩乱麻，自己的根基说不定都会受到影响。从来不愿自己的本尊出现在世人面前，然而此刻却已落入最坏的局面里，笺舟满心不甘，恨不得将木姬立即诛灭！</p>
死吧！</p>
猛一用力，胸口碧叶便开始卷曲腐朽，笺舟不愧心狠手辣，感觉情况不对，立即放弃融合自己的本源力量，一点都不拖泥带水。</p>
随着碧叶的卷曲，天空中的飞虫与满地爬虫立即悲鸣着化为焦尸，它们挣扎着还想兽植轮回，可是汲取自然道主植力的途径已被无情掐断，于永生的魔咒便被打断，空气里连最后一只活兽都没有留下！</p>
去！</p>
苏瞳绝不会任木姬被杀，突然拔下发间金钗，向前抛去，众神只见眼前金光闪闪，一枚金色的钗儿突然幻成一株巨大的黄金树木，他如华盖般向四方张开的树冠，拼命地汇聚着飘扬于罡风中的虫尸，而后慷慨地对它们反哺着自己的力量。</p>
在千年的催动之下，木姬终于踉跄出现在树冠上，她身影很淡，却在千年的保护下，保留了自己的本源。</p>
“小友，这下算是偿还了你对我们兄妹三人的恩情了。”木姬脸色惨白，以手按胸口，轻轻朝苏瞳施了个礼。</p>
苏瞳连头都没点，嗖地将千年与木姬卷入了自己的体内乾坤里。所有自然之灵，皆能被自然道主调用，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什么意外！</p>
你！</p>
笺舟碧绿的眼眸中拍打起疯狂的巨涛，自己何曾吃过这么大的瘪？不但被人在本源里做了手脚，而且居然最后狠心枯萎本源，还让罪魁逃出生天！</p>
那一双拥有奇异兽植轮回能力的花灵，本可炼化后成为为自己吞噬的能量，但苏瞳却太狡猾，二话不说便把二人藏到了他气息无法入侵的体内世界里！</p>
怒意化为火焰，在笺舟巨大的神体外汹涌燃烧，可怕的热力将四周诸星迅速融化，一些虚弱的神王们已经无法承受这样的威压，所以步步后退。</p>
笺舟再看看被微火蝶灵庇护了心脉，此时已微微张开眼眸的逐日仙王，更是对苏瞳和傲青恨到牙痒！</p>
这也是个陷阱！</p>
自己不仅在木姬身上失算，而且在逐日身上也是！</p>
他没有料到，一直极为看重朋友生死的苏瞳，会以逐日仙王溯源盘古为诱饵，吸引自己动用花乐和草曲这两只暗箭，而后肆无忌惮地收回本源碧叶。</p>
若不是碧叶被收回，纵她寻便整个自然之峰，都绝不可能找到自己的本体！</p>
若不是碧叶被收回，那可恶的木姬怎可轻易地腐蚀他的神体？</p>
可惜一时大意，才让本尊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p>
好大的手笔！</p>
连溯源盘古这种最大底牌都被当成炮灰，牺牲之后用来诱敌！</p>
“逐日这一伤，受得太冤了……利用朋友来暗算本尊，这就是你的情意？”笺舟满脸憎恶，语言也恶毒到了极点。</p>
“滚蛋！老子乐意！”逐日仙王翻了个白眼，终于吐出了胸中浊气！若不是自己能力有限，他真想冲上前去，撕了那人的嘴脸！</p>
笺舟！</p>
呵呵！</p>
居然是笺舟！亏得他还把他当朋友，为他那追逐自由的灵魂深深感动一把，现在想来，自己当时那些鼻酸都他妈可笑！</p>
回去就把与笺舟有关的一切通通烧了，留着简直看到就想吐！</p>
他是臭狗屎！</p>
－－－－－－题外话－－－－－－</p>
下午四点，还有一更，呼唤月票，呼唤正版订阅，亲爱的筒子们，毛毛也算是从来没段过更的好孩子了，这九万多的大结局，写得也是呕心沥血，能不能让我看看，都在乐文订阅一次，能把我的订阅掩名推到什么位置？</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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