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9章 闭嘴，幼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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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贺兰夕婉便没有声息了，双眼瞪得如铜铃一样大，死不瞑目。</p>
直到咽气的最后一刻，她双眸中依旧带着怨恨与不甘。</p>
“太脆弱了。”乌啼缓缓抽出了曼陀罗，“我才旋了两圈不到，她就不行了。”</p>
眼见贺兰夕婉停止了呼吸，月落便手一松，将贺兰夕婉的身子扔在了地上。</p>
贺兰尧轻瞥了一眼贺兰夕婉的尸首，随后转过身，轻描淡写地扔下了两个字：“化了。”</p>
月落闻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去了瓶塞，将瓶中的液体倒在了贺兰夕婉身上。余光瞥见地上那被贺兰夕婉捅死的叫花子，便转身，顺便倒了些在他的身上。</p>
那瓶中的液体一接触到尸首，顿时发出一阵‘滋滋’焚烤般的声音。</p>
化尸水，最终会将人化的连骨头都不剩。</p>
“回宫吧。”贺兰尧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抬步，迈出屋子。</p>
屋子中，只余阵阵血腥味混合着焦臭味……</p>
而就在他收拾贺兰夕婉的这期间，绿萝已经坐着马车进宫了。她一进宫便慌忙赶去了谪仙殿，气喘吁吁直奔主殿。</p>
“绿萝，来了？”苏惊羽见她跑的急，有些好笑，“你这么急做什么？”</p>
“怕遇上十殿下。”绿萝喘息着，道，“我也十分意外，不知十殿下怎么就忽然来了苏府上，好在他没有直接进屋，我急忙遁着密道逃出来了，一出府便立马雇了马车赶来，他应该会在我后面。”</p>
“他去苏府做什么，难不成是看望我去的？”苏惊羽嘀咕一声，随后朝绿萝道，“好了，没让他发现了就好，你去休息吧，我出去应付他就是了。”</p>
……</p>
苏惊羽走出谪仙殿，便朝着永宁宫的方向去了。</p>
贺兰尧竟然会特意去苏府探望她？是闷在宫里太闲了么？那厮扑了个空，也不知会不会心情不好，等会儿回来他要是问起来，她就说，自己在她去苏府前，便已经出发来宫里了。</p>
幸好绿萝机灵跑得快，否则她可不觉得绿萝的伪装能够瞒得过贺兰尧，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夜宿谪仙殿的事，否则铁定要变脸。只能找个好的理由掩饰过去了。</p>
反正那幼稚鬼，跟他说几句好话便行了。</p>
而苏惊羽到了永宁宫后，便站在殿外等候，只等了片刻，便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过来了。</p>
马车四角装饰着琳琅珠翠，布帘上金丝银线绣着五彩凤凰，那是太后的马车，拿给贺兰尧用的。</p>
驾马车的月落远远地看见苏惊羽站在殿门外，有些讶异，驾车到了殿门外，勒马停车，“惊羽姐姐？”</p>
“大老远地便看见你了，你们上哪儿去了？”苏惊羽也佯装疑惑地问着。</p>
“我们去苏府找你了。”月落道，“想不到你却在宫中。”</p>
“你们出宫是去苏府？”苏惊羽星眸眨了眨，随后笑道，“可真让我意外……那想必是我们擦身而过了，我也是才到宫中不久，你们都不等我来，就找我去了？”</p>
“忽然想起从未去探望过女神，便心血来潮的去了。”马车内响起贺兰尧的声音，下一刻，他掀开了布帘下了车。</p>
在贺兰尧之后下车的，便是乌啼。</p>
而乌啼跃到地面上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别在腰间的曼陀罗脱离了腰带，掉在了地上。</p>
“这是个什么玩意？”苏惊羽看见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p>
乌啼本想去捡，但被苏惊羽手快先捡去了，便只好站在原地。</p>
同一时，苏惊羽望着手上的东西，面上呈现几分好奇之色。</p>
有点像是花苞的一根——簪子吗？那这簪子未免粗了些。约莫六七寸长，一端较细，另一端像个花苞，打磨的十分光滑，触手冰凉，通身是浅浅的螺纹型设计，符合人的手型。</p>
咦，这根东西似乎是两节套在一起的，好像可以拧得动？</p>
苏惊羽试着拧了拧，这一拧，便使那扁圆的花苞一瞬绽放了开，绽放到手掌那么大，五片银质的花瓣相同的大小，在日光照耀之下似有银光流动，花中的花蕊也是银质丝线所制作，每一根都很纤细。</p>
苏惊羽旋转着花朵下那银质的管子，不，应该称作‘花杆’，花苞便随着她转动花杆的动作一收一放。</p>
“这么高级的玩意？”苏惊羽望着手上的东西，有些赞叹，“做工真细致，好看。”</p>
说到这儿，她抬眸瞥了乌啼一眼，“乌啼，你身为男子，身上怎么挂着这么个玩意？是要送给哪个姑娘的？”</p>
“惊羽姐姐，这是殿下的。”乌啼嘿嘿笑道，“是殿下暂放在我这儿的。”</p>
“哦？”苏惊羽来了兴致，“哪儿买的？”</p>
“没得卖。”贺兰尧见苏惊羽来了兴趣，淡笑道，“这东西，是我找能工巧匠做的，目前，应该只有这一根吧，漂亮么？”</p>
“漂亮。”苏惊羽笑道。</p>
“女神若是喜欢，送你就是了。”贺兰尧唇角噙着笑意，缓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拿过她手上的‘曼陀罗’，而后扬起手，插在了她的乌发上。</p>
“咦？难道这玩意还真的是个簪子么？”苏惊羽摸了摸被贺兰尧戴在她头顶上的‘花’，“这花是蛮漂亮的，设计的也十分巧妙，就是有点儿扎手。”</p>
那几片银质打造的花瓣，尾端都微微往里勾勒，触感有些尖利，有些刺人。</p>
月落乌啼望着苏惊羽头顶上的花儿，抽了抽唇角。那些花瓣就是用来刺进人心窝里的，能不扎手么？</p>
更扎手的是花苞里的花蕊，不过好在比花瓣短了许多，平时不担心被扎到。</p>
那是扎进人体内用来搅动血肉的，只要不拿来对付人，光是看的话，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p>
惊羽姐姐要是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不知还会不会戴在头顶上……</p>
而苏惊羽此刻自然是不知道这花的作用，抬手到了头顶上，将它拿了下来。</p>
“怎么，不喜欢么？”贺兰尧眼见她拿下来了，问道。</p>
“喜欢，不过，现在不是戴首饰的时候。”苏惊羽笑了笑，“穿着玄轶司的制服，不宜佩戴首饰，你看我这发式多简单？戴着这么一朵银花显得太扎眼了。好看的首饰自然要搭好看的衣服，等我什么时候穿上罗裙了，再戴这个。”</p>
说着，她将手中的‘发簪’拧回了花苞的状态，别在了腰间，“既然是男神送的，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p>
“自然不需要和我客气。”贺兰尧冲她温柔一笑，“什么时候想戴都好，必要的时候，你还能拿来防身。”</p>
“防身？”苏惊羽回想起那些扎手的花瓣，顿觉得有理，“也是，这东西像花苞的时候，看起来似乎不带任何攻击性，可要是拧开了，那些扎人的花瓣都可以拿来捅人用了，还能出其不意，这簪子，不仅好看还可防身，一物两用，不错不错。”</p>
说到这儿，她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个念头，下一刻便星眸微眯，望着贺兰尧道：“我说，这玩意该不会就是个暗器吧？当簪子只是它的第二个用处？”</p>
贺兰尧闻言，挑唇一笑，“为何这么想？”</p>
“若只是发簪，没有必要做这么精密的设计，这花瓣还扎手，用来偷袭可真是好用，所以，作为暗器才是它主要的作用，簪子的外形只是拿来蒙蔽人的眼球，作为发簪，粗了些，长了些。”苏惊羽笑道，“还说不是暗器？”</p>
“这都让你发现了。”贺兰尧面上划过一丝笑意，“不错，就是如你想的这样，送你，你可开心？”</p>
“开心开心，开心极了。”苏惊羽垂眸望了一眼腰间的花苞式发簪，“好看又好用，多谢男神的礼物了。”</p>
“那么女神有没有回礼呢？”贺兰尧眉梢轻挑。</p>
苏惊羽：“……”</p>
这厮送人东西还要回礼的？</p>
她何曾想过他会忽然送她礼物，哪有准备什么回礼。</p>
“这个……我也没料到你会送我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准备。不如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如何？”苏惊羽端出一个笑容，“过几日，我也送你一份礼物。”</p>
“其实，不需要你费心再为我准备礼物。”贺兰尧忽然伸手揽过她，将她揽到了自己身前，微微俯下头，抵上她的额头，轻声开口，“亲我一下？”</p>
苏惊羽眉头一跳，忙将视线挪开，看了看四周。</p>
月落乌啼早就不在身侧了，那两个家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开的。</p>
“放心，周围没人。”贺兰尧低声道，“不怕人看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p>
苏惊羽：“……”</p>
既然没人，那就……亲了吧。</p>
如此想着，她仰头，踮起脚在贺兰尧脸颊上迅速啄了一下。</p>
贺兰尧抬手摸了摸脸，眉眼间划过一丝惆怅，“你也太吝啬了，我送你那么珍贵精美的礼物，你竟然只亲了一下脸就算回礼了。”</p>
苏惊羽额上青筋跳了一跳。</p>
刚才是谁说不需要回礼的？！</p>
这个家伙真的是……</p>
咬了咬唇，苏惊羽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正准备撤开，贺兰尧抬手扣上了她的后脖颈，将唇又压了回去。</p>
然而苏惊羽的面具实在是太凉了，贺兰尧便只是吻了吻便将她放开了。</p>
“这面具真讨厌。”他望着苏惊羽那小半块面具，淡淡道，“以后在我寝宫不要戴。”</p>
“习惯了。”苏惊羽摸了摸面具，忽然觉得脸上戴着这么个东西倒也不错。</p>
防止这幼稚鬼吃豆腐。</p>
不过……也许是习惯了，现在让他吃豆腐倒是一点都不排斥。而且这厮论美貌不知甩了她几条街，她理论上是不吃亏的。</p>
“好了殿下，你大老远跑出去一趟捞了个空，想必是饿了吧？”苏惊羽扯着他往殿里走，“我给你做些吃的去，要吃什么？”</p>
“我要吃饺子。”</p>
“又是饺子？那咱们得现包了。”</p>
“我帮着你一起包，叫上月落乌啼。”</p>
“你们三帮忙？得了吧，你们还是坐着就好。”</p>
这几个家伙做饭不好吃也就罢了，连饺子也包不好，菜也切不好，鸡蛋也打不好……</p>
关于做饭的事，还真是不需要他们帮忙。</p>
……</p>
饺子馅很快便剁好了。</p>
然而尽管苏惊羽不需要贺兰尧的帮忙，贺兰尧还是上手了。</p>
与苏惊羽坐在桌边，贺兰尧一只手拿着面皮，另一只手用汤匙挖着饺子馅，一边看着苏惊羽包饺子的动作。</p>
一连看她包了好几个，他才将饺子馅舀到了面皮里，学着苏惊羽的样子捏着面皮的边缘，直到不留一丝缝隙。</p>
苏惊羽本以为他只会吃，而等他真的将一只饺子捏好放在盘里时，苏惊羽却大感意外。</p>
“你……会包？”苏惊羽望着贺兰尧包的那只饺子，不得不说……还是挺像样的。</p>
“本来不会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看见你包，认真学几下便会了。我可不像月落乌啼那两头猪，关于做饭他们怎么学都学不好。但凡是我想要认真学的东西，很快便能学会了，我素来心灵手巧的。”</p>
苏惊羽：“……”</p>
心灵手巧……</p>
“原来殿下你学东西如此快。”苏惊羽面上绽开一抹笑意，“那么我便教你怎么做饭，如此一来，以后即使我不来，你也不会挨饿……”</p>
“拒绝。”贺兰尧回答的十分干脆，语气悠悠，“月落乌啼做饭难吃，我若是跟你学会了做饭，难道要我做饭给他们吃？不，我贺兰尧从不伺候别人。好了，我已经学会了，女神，剩下的交给你包了。”</p>
苏惊羽眉头剧烈一跳，随后冷哼一声，“对，你十殿下了不起，身娇肉贵的，只能别人伺候你。”</p>
面对苏惊羽明显有些嘲讽意味的话语，贺兰尧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错。”</p>
苏惊羽白他一眼，“那你跟我学包饺子干什么？！”</p>
学都学了，还不自己动手？还非要让别人伺候？</p>
简直……欠抽。</p>
“女神，我只是想通过包饺子这件事告诉你，其实很多事情，不是我不会做，而是我不想做。”贺兰尧对着苏惊羽柔柔一笑，“我只是想表达，我的学习天赋极高，所以，我不是只会吃，也不是懒，我只是有些娇弱而已，你必须原谅我，不能要求我什么都会，我把做饭的机会让给你，也是为了体现你在这一方面的优秀，否则，你若是什么都比不上我，旁人会笑话你的。”</p>
苏惊羽很想一块面皮糊到他脸上。</p>
“女神别生气。”贺兰尧见苏惊羽脸色有些黑沉，忙道，“虽然在你面前这么炫耀我的能力有点不对，但我们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人，所以，我的所有优点，你必须都要看见。”</p>
“那缺点呢？”苏惊羽冷笑，“殿下何不也说说你的不足之处？让我也了解了解？”</p>
“不足之处？”贺兰尧怔了怔，随后低头思索了片刻，才抬眸道，“暂时没有发现，以后慢慢挖掘吧。”</p>
苏惊羽嗤笑一声，“那让我来告诉你吧，幼稚，是你最大的不足之处。”</p>
贺兰尧：“……”</p>
苏惊羽见他不语，吐出那个她喊过无数遍的称呼。</p>
“幼稚鬼。”</p>
“不要总逮着这一点来说我。”贺兰尧眼皮轻抬，“你好歹换个……”</p>
“闭嘴，幼稚鬼。”</p>
“你不能……”</p>
“我不想再和一个幼稚鬼斗嘴，殿下，你要是还想吃饺子，请不要再说话，否则，你到天黑都吃不到。”</p>
贺兰尧：“……”</p>
事实证明，千万不能在吃饭的时间惹恼苏惊羽。</p>
否则后果就是——</p>
贺兰尧望着面前一整碗被煮烂了的饺子，皮馅分离，混合着汤，压根就没一个完整了的。</p>
他望着汤面上漂浮的面皮，拿筷子一夹，面皮直接分成两半，落回了碗里。</p>
夹都夹不起来的……一碗煮烂了的饺子。</p>
于是他只能拿汤匙捞了，而吃进口中的东西……味道也不怎么好。</p>
和想象中汁多馅厚的饱满饺子一比，难吃了许多。</p>
贺兰尧抬眸望着正对面面无表情喝汤的苏惊羽，叹息一声，“你花费了大半个时辰包，就煮出了一锅这样的？”</p>
“火候大了，时间久了，一不小心就这样了。”苏惊羽轻描淡写道，“殿下若是不想吃，也可以不吃，但我已经累了，没有心思再做其他的饭了。”</p>
这厮对着她一阵的瞎得瑟说着欠揍的话，完了还想能有好吃的给他？呵呵，她虽然不可能真的揍他，但是整整他总是可以的。</p>
哪怕花了大半个时辰包的饺子故意煮烂，只要能让她出出气也是值得的。</p>
贺兰尧一顿饺子吃的闷闷不乐，几乎可以说只是在喝汤。</p>
“殿下吃好了么？吃好了我便要走了。”苏惊羽悠悠道，“晚饭可能就不能给你做了。”</p>
“为何？”一听晚饭也没着落，贺兰尧顿时蹙眉，“又有什么要紧事。”</p>
苏惊羽很早便发现，贺兰尧有很明显的两大爱好——吃，玩。</p>
没东西吃他会不高兴，破坏他玩的兴致他也会不高兴。</p>
幼稚鬼就是幼稚鬼。</p>
“去看望一位老朋友。”苏惊羽露出一个浅笑，“今日可是她的大喜之日呢。”</p>
她总是想看看贺兰夕婉的结局的。</p>
但苏惊羽没料到，贺兰尧一听她的话，便低笑一声，“这个啊，恐怕你是看不到的了，还是不用出宫了，晚饭记得给我做。”</p>
“此话何解？”苏惊羽直觉贺兰尧的话不对劲，“为何我会看不到？”</p>
“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还怎么看？”贺兰尧轻挑眉梢，“当然，你若是想看她的骨灰，兴许还是能看到的。”</p>
“你说她……死了？”苏惊羽微微一惊，“如何死的？”</p>
“我弄死的。”贺兰尧低下头，抿了一口汤，淡淡道，“不死留着作甚，难不成等她寻仇？女神，你晓得么？仇恨是可以支撑起一个人的信念的，哪怕这个人很微不足道，也不要给她任何的机会，哪怕机会很渺茫。以后你若是得罪一个人，让人家对你起了杀心，千万不要留下那人的性命，当然，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帮着你解决的。”</p>
“我没有想过要留下她的命，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先我一步。”苏惊羽回过神后，道，“既然这样，那我倒是省的出宫了。”</p>
对于贺兰尧会杀了贺兰夕婉这一事，她并不感到惊讶。</p>
虽说贺兰尧对自己好，但她从未忘记过，他阴暗狠毒的本性，对待敌人，他可以毫不手软，赶尽杀绝。</p>
他与贺兰夕婉之间那一点可笑的血缘关系，相当于没有。</p>
“女神，不用太感动的。”贺兰尧低头喝着汤，悠悠道，“只要下回不要再将饺子煮烂了就好。”</p>
苏惊羽：“……”</p>
与贺兰尧吃了一顿并不算好吃的午饭后，苏惊羽便离开了永宁宫。</p>
这个时间，正好可以做一件事了。</p>
贺兰夕婉两个时辰前被驱逐出宫了，那么皇帝的病，自然就该好了才对。</p>
苏惊羽快步前往枕霞宫。</p>
到了宁若水的寝殿时，宁若水正躺在床榻上休息。</p>
不过她并未睡着，眼见苏惊羽来了，她转过头望着苏惊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p>
她的身子虽然虚弱，然而她的心情显然很好。</p>
“这一回，可真让你吃了苦了。”苏惊羽到了床榻边坐下，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小瓶交给宁若水，“这里面的药丸，每晚服用一次，直到全吃完为止，不会落下任何病根的。”</p>
宁若水接过了苏惊羽递来的瓶子，“你这一计，可真是妙，让贺兰夕婉毫无翻身的机会。”</p>
“要的就是她不能翻身。哦，对了。”苏惊羽说着，从身上拿出另一个白色小瓶，交给宁若水，“这里面，是真正的能够抑制陛下恶疾的药物，你要想办法让他吃下去，悄无声息地吃下去。可以下在食物里，你若是也吃了食物，无妨，不会有什么影响的。”</p>
“好。”宁若水接过了那个瓶子，拢在手心里，“放心吧。”</p>
苏惊羽见她问都不问，不由笑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么？”</p>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吩咐我的事，我照办就是了。”宁若水无谓道，“很多事情，不该刨根究底，就不要去探寻，这宫中，很多人都是死于话多，或者死于好奇。”</p>
“要是宫中人人都有你这想法，必定可以少死很多人。”苏惊羽笑道，“若水啊，其实你挺懂得生存的，你就不应该是个小宫女，不仅浪费美貌，还浪费智慧，现在想想，我当初也是运气好，选了你这么个帮手，要是换了其他人，能不能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p>
“应该说是我幸运才对。”宁若水轻咳一声，而后道，“抓住飞上枝头的机会，我就决不能松手，也绝不能再跌落，在我看来你是个神秘的人，但我不想探索你的秘密，所以有些事情，你吩咐我就行了，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问，只要对我没坏处，我便不会去探究。”</p>
苏惊羽笑道：“好。”</p>
瞧给她机灵的。</p>
她有一句话说的极对——很多人死于话多，死于好奇。</p>
至理名言呐。</p>
而就在这时候，忽有宫女急急忙忙地奔进殿里，朝宁若水道：“娘娘，陛下正往这儿来了！”</p>
“陛下来了？”宁若水怔了怔，随后望向了手中的白色小瓶。</p>
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p>
苏惊羽闻言，趁着那宫女低头，忙从宁若水手中拿过了小瓶，越过了那宫女走向桌边。</p>
宁若水从榻上起了身，起到一半身子一软又倒了回去，便朝那宫女伸手，“过来扶本宫一把。”</p>
苏惊羽趁这个机会，将瓶子中的药粉倒进桌子中央的茶壶里，荡了荡茶壶，而后收起瓶子，回到了床榻边。</p>
“娘娘，您能下的了榻么？”那宫女扶着宁若水，有些担忧，“奴婢看您好像没什么力气。”</p>
“那也得下，陛下来了，怎能不迎……”</p>
她话音还未落下，寝殿外便响起了宫人们参拜的声音——</p>
“参见陛下。”</p>
宁若水眼见皇帝踏进了寝殿之内，她的双脚正落在地上，便站起了身，“臣妾参见……”</p>
还未站直，便觉得脚下一软，顿时朝前一跌。</p>
苏惊羽眼明手快地一把接住，这才没让宁若水跌倒。然而不等她将宁若水扶起，便有一双手探过来，扶上宁若水的双臂。</p>
苏惊羽见此便松开了手，“臣女参见陛下。”</p>
“你呀，没力气就不要下榻行礼了，你看看，差点摔着。”皇帝将宁若水扶回了榻上，而后朝着苏惊羽等人道，“起身吧。”</p>
“谢陛下。”苏惊羽起了身，垂首道，“陛下的头疼之症，如何了？”</p>
“方才还疼着，这会儿又不疼了，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抑制了。”皇帝说着，望了一眼苏惊羽，“朕听说，你昨夜得了风寒？”</p>
“是，不过中午的时候便好了很多，臣女便进宫来了，来探望丽嫔娘娘。”苏惊羽说着，莞尔一笑，“臣女和娘娘叙话完了，臣女先行告退了。”</p>
皇帝点了点头，“去吧。”</p>
苏惊羽转身离开，那进来通报的宫女也十分有眼力劲地跟着离开了。</p>
寝殿之内，便只剩两人。</p>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朕的病自然有国师来治，你怎么就去试药了呢？太医都说那些药材有毒，药量控制不好可会丢命，太医说你如今必须好好调养，否则要落下病根的。”皇帝将宁若水的手拢在了掌心，“以后这样的蠢事可别再干了，朕生病，还有国师和太医院呢。”</p>
“臣妾是笨，什么忙都帮不上，臣妾知道国师会有办法的，但是在这之前，陛下还是会受苦，臣妾想着，能用药物暂时压一压，缓解陛下的痛苦也好，可那些药材分量怎么控制，太医院还未研究出来，臣妾想着，是不是试了药，就能知道分量怎么控制了。”宁若水的声音细若蚊蝇，“小时候算命的说臣妾命大，臣妾也就没想那么多，不过事实验证了，臣妾还真是命大。”</p>
“你呀，怎么如此天真，别信街头那些算命的，多的是胡说八道，你知道你这回险些就搭上性命了么，下回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你可别再犯糊涂了。”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个月，就好好休息，皇后那儿不用去请安，等身子养好了再去。听朕的，一定要好好休养。”</p>
宁若水低眉，柔声道：“臣妾知道了……”</p>
话音未落，她便又轻咳了几声。</p>
“身子虚的时候要多喝些水，你看你，唇都干了。”皇帝说着，起身到了桌边，倒上了一杯热水，回到了床榻边，将杯子递给了宁若水。</p>
“谢陛下。”宁若水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而后抬眸望着面前的人，轻笑一声，“陛下，您的唇也有些干呢，来，也喝一口嘛。”</p>
宁若水虽神色苍白，笑起时却依旧掩饰不住眉眼间天然的风情，此刻望着他，水眸中似一汪碧湖，带着几分俏皮，将杯子抵到了他的唇边，朝他灿烂地笑着。</p>
皇帝见此，不禁有些心神一荡，张口将她喂过来的水喝了下去。</p>
宁若水笑着将杯子搁到了一边，忽然间头又晃了晃，她抬手便扶住额头。</p>
“怎么了？不舒服？”皇帝见她似是头晕，忙扶着她躺下，“不舒服就休息吧，别起身。”</p>
宁若水躺了下来，柔声道：“臣妾一休息，陛下是不是就要离开了？”</p>
皇帝闻言，淡淡一笑，“朕不那么快走，等你睡了再走可好？”</p>
宁若水闻言，莞尔一笑，“好。”</p>
……</p>
玄轶司操练场。</p>
“惊羽，你的计划成功了。”与苏惊羽站在大榕树底下，霍钧的面上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我与小薇，终于得以安宁了。”</p>
“是呢。”苏惊羽笑道，“不知何时能喝到霍大人的喜酒？”</p>
“这个月二十五。”霍钧笑道，“你可得来。”</p>
“当然，厚礼少不了的。”</p>
“看你说的，能将贺兰夕婉驱逐出我与小薇的视线，便是最大的礼物了，不会有其他人比你的这个礼还大。”霍钧说到这儿，笑容一敛，“不过惊羽，有件事我还是很想问……为何让我劝贺兰夕婉去照顾陛下？这其中有什么奥秘你能否跟我说说？为何国师又会说她是扫把星转世？”</p>
“她是真的扫把星转世啊。”苏惊羽长叹一声，“其实，咱们做的这些事情，是在国师允许范围内的，整个计划国师了解的一清二楚，可以说，国师才是咱们最大的助力，起初，我只是想自己制定一个计划扳倒贺兰夕婉，却没有料到，国师将我叫到了谪仙殿，让我帮他实行一个计划，正好也是针对贺兰夕婉的计划。”</p>
霍钧闻言，神色惊讶，“竟是这样？”</p>
“不然呢？你认为国师会帮着咱们扯谎不成？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他。你知道为何我一定要你去劝贺兰夕婉照顾陛下么？因为这么一来，她才能有机会接触陛下，想去求他原谅，而她是天生扫把星，与帝王星犯冲，她的接近，会导致陛下病情加重，陛下犯病那几日，正好是帝王星偏移的日子，扫把星光芒太胜，对帝王星产生威胁。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你那么做，你这一步可谓十分关键。”</p>
“我明白了。”霍钧沉吟片刻，道，“贺兰夕婉的接近，会导致陛下身体不适，而其他人却不会，如此一来，只要国师解释一番，陛下必定就有所领悟，才会相信国师所言，否则，依他曾对贺兰夕婉的纵容疼爱，没准他会不舍得处罚她，只有让他明白，贺兰夕婉会威胁到他，他才不会犹豫，由此，可以将贺兰夕婉驱逐出宫。”</p>
“不错，就是如此。”苏惊羽点头，“国师就是担心陛下心太软，才想让陛下看清现实，要说服陛下，自然需要有真凭实据，而他也确实拿出证据了，贺兰夕婉这人，当真是接触不得，真是谁和她接触谁倒霉，你看看，她娘倒霉了，她的贴身宫女倒霉了，我倒霉了，丽嫔娘娘倒霉了，陛下倒霉了，你说她是不是扫把星，说她扫把星，哪里冤枉她了？”</p>
“还真是扫把星。”霍钧嗤笑一声，“好在终于扫出宫了。”</p>
“就是嘛。”苏惊羽冷哼一声，“总算眼不见为净。”</p>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苏惊羽一个不经意地抬眼，便看见不远处一名小宫女四处张望，那小宫女她不陌生，是宁若水身边的贴身宫女。</p>
这宫女来玄轶司的操练场，那么只可能是来找她的吧？</p>
而那宫女也在一个转眼间看见了她，立即便朝她走了过来。</p>
“苏大人。”那宫女到了她跟前，福了福身道，“丽妃娘娘让我来告诉苏大人一声，就说您让她帮忙的事，她已经办好了。”</p>
苏惊羽闻言，莞尔一笑。</p>
宁若水托这个宫女来传话的意思是，抑制头疼的药已经让皇帝服用下去了。</p>
“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们娘娘。”苏惊羽朝宫女说着，忽然笑意一敛，“诶，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丽……妃？”</p>
“是的苏大人，您没听错。”那宫女朝苏惊羽笑着，面上洋溢着喜悦之色，“我们娘娘不是丽嫔了，而是丽妃了，陛下才下的旨，赏赐了好多东西呢。”</p>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苏惊羽笑道，“替我转达你们丽妃娘娘，恭喜了。”</p>
“奴婢一定转达，苏大人，告辞。”</p>
“丽妃娘娘？”苏惊羽身后，霍钧笑了笑，“这位娘娘本事还不小。”</p>
苏惊羽笑而不语。</p>
关于欧阳淳和宁若水合谋陷害贺兰夕婉的计划，霍钧自然不可能知道。</p>
霍钧知道的原本就十分有限，好在这个家伙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也从不爱关注后宫中女人们的那些斗争，一心只放在沈惜薇和玄轶司身上，故而，没有去深究她那些个计划。</p>
而关于贺兰夕婉下嫁叫花子的事，也只有贺兰皇室内的人知道，毕竟这种事实在太不光彩，不好泄露出去。</p>
“对了霍大人，我得跟你提个醒。”苏惊羽偏过头望着霍钧，道，“我这几日观察了一下，玄轶司密探长里，有那么几个，实在不够格做密探长，训练还常犯懒，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当的密探长，你真该关注一下，有些该撤的，趁早撤了，换上更够资格的人去做。”</p>
“惊羽是想推荐苏折菊？”霍钧稍稍一想便领会了她的话，淡淡一笑，“有道理，苏折菊这样的人才不能被埋没在众多五等密探中，那些密探长里，有几个着实不够资格，这两日，我会让苏折菊顶替一个人的职位，其他几个，再观察观察，要是还没有觉悟，不积极练武，就全撤了。要说有些密探长是严主司任命的，他那人，近两年真是愈来愈散漫了，整日只知道奉承巴结东宫那边，正经事不干，呵。”</p>
苏惊羽挑眉，不语。</p>
严昊影，严皓轩那个弟弟，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物。</p>
和霍钧并立为玄轶司主司，还真是为难霍钧了，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来霍主司比那严主司尽职得多。</p>
好好的差事不干，去做太子党羽，涉入党争，真是闲的。</p>
还有那个欧阳淳。</p>
玄轶司中，真是有不少的太子党羽。</p>
天色将暗的时候，苏惊羽正准备去永宁宫给贺兰尧做晚饭，途经荷花池畔时，却见宁若水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外罩一件雪白的披风。她身后还站着两名宫女。</p>
苏惊羽见此，走上了前，“丽妃娘娘身子好些了么？坐在这湖边吹冷风。”</p>
“整日躺着也难受，出来走动走动。”宁若水说着，朝身后的宫女道，“我与苏大人说些话，你们先退下，等会儿我让苏大人陪我回宫就是了。”</p>
两名宫女离开之后，苏惊羽笑着道：“升了妃位，开心么？”</p>
“自然是开心的。”宁若水笑道，“吃了点苦，拿了这么大一个赏，赚了。”</p>
“但是在别人看来，你可是差点就豁出命了。”苏惊羽说着，目光瞥向不远处的一株梨树后，“别躲着了，看见你的衣角了，出来吧。”</p>
“谁？”宁若水并未发现有人，听苏惊羽这么一说，这才偏过头，望向梨树后。</p>
梨树后，走出一道蔚蓝色的身影。</p>
“欧阳大人，我必须得跟你说说了，你要是为了丽妃娘娘好，以后就少出现在她面前。”苏惊羽望着缓缓走来的男子，淡淡道，“虽说在药园子里，扳倒了贺兰夕婉，但是，你最好不要再与丽妃有接触，省的旁人看见了误会，毕竟，你们曾被贺兰夕婉‘诬陷’过，这能不接触，最好不接触。”</p>
“不劳苏大人提醒。”欧阳淳望着苏惊羽冷笑，“苏大人，你好计谋，好心机，利用我铲除了二公主，将我拖下了水，你这心中感觉如何？”</p>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对你我能有什么感觉，你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你以为咱们丽妃娘娘是那么好接近的？你奉太子的命令来勾搭她，明着深情，实则假仁假义逢场作戏，被我们利用，一个词形容你，活该。”</p>
“我真是被你们耍的团团转！”欧阳淳面色一沉，“你们早知我的目的，还将计就计，若水，可笑我竟然还为你担心，而你呢？对我就毫无感情？只是利用？”</p>
“你小点声，作死啊你。”宁若水站起身，望着他，“你我之间本就是虚情假意，我若当真，岂不是傻？”</p>
“所以你们二人就利用完我将我一脚踢开？你也不准备以后再和我来往了？”</p>
“棋子用完就丢，很奇怪么？”苏惊羽起身，迈到了宁若水身前，笑对欧阳淳，“你不甘心被一脚踢开是不是？那好……我多给你几脚！”</p>
话落，苏惊羽抬腿便蹬了上去——</p>
欧阳淳没有料到苏惊羽忽然发难，忙一个侧身避了开，而苏惊羽却不依不饶，又是一腿扫了过去，欧阳淳不得不反击。</p>
“苏惊羽，别逼我打女人！”</p>
“你打啊！”苏惊羽笑道，“别把我当女人，你打，我保证不哭。”</p>
欧阳淳听得咬牙切齿，眼见苏惊羽步步紧逼，也抬腿一脚飞了回去。</p>
别当她是女人？这可是她说的！</p>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他出脚的那一瞬，衣领子忽然一紧，背后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有一丝凉风灌入。</p>
他的身形顿时动弹不得，无法再迈出一步。</p>
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他竟没有发觉。</p>
而还不等他转过身，他便忽觉后脖颈一疼，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进肌肤，让他顿时全身疲软，丹田中的内力都提不上来了。</p>
这偷袭真是猝不及防！</p>
“敢打我女神？”耳畔响起一道低柔轻缓的声音，“刚才出的是哪只脚？自己说，不说，就两只脚都废了。”</p>
而欧阳淳压根也没机会说了，只因脑子一片混沌，还来不及开口说一个字，便两眼一翻，晕了。</p>
他这一晕，顿时朝后仰，身后的贺兰尧眼见他朝着自己怀中压来，顿时嫌恶地松开手，忙不迭闪了开，没让他的衣裳碰触到自己的一根头发丝。</p>
欧阳淳的身影轰然倒地。</p>
宁若水望着那一幕，有些没回过神。</p>
苏惊羽同样很意外，望着忽然出现的贺兰尧，“你怎的来了？”</p>
这家伙，真是神出鬼没。</p>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知道么？”贺兰尧抬眸望她，潋滟的凤目中隐隐有一丝控诉，“我好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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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贺兰夕婉便没有声息了，双眼瞪得如铜铃一样大，死不瞑目。</p>
直到咽气的最后一刻，她双眸中依旧带着怨恨与不甘。</p>
“太脆弱了。”乌啼缓缓抽出了曼陀罗，“我才旋了两圈不到，她就不行了。”</p>
眼见贺兰夕婉停止了呼吸，月落便手一松，将贺兰夕婉的身子扔在了地上。</p>
贺兰尧轻瞥了一眼贺兰夕婉的尸首，随后转过身，轻描淡写地扔下了两个字：“化了。”</p>
月落闻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去了瓶塞，将瓶中的液体倒在了贺兰夕婉身上。余光瞥见地上那被贺兰夕婉捅死的叫花子，便转身，顺便倒了些在他的身上。</p>
那瓶中的液体一接触到尸首，顿时发出一阵‘滋滋’焚烤般的声音。</p>
化尸水，最终会将人化的连骨头都不剩。</p>
“回宫吧。”贺兰尧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抬步，迈出屋子。</p>
屋子中，只余阵阵血腥味混合着焦臭味……</p>
而就在他收拾贺兰夕婉的这期间，绿萝已经坐着马车进宫了。她一进宫便慌忙赶去了谪仙殿，气喘吁吁直奔主殿。</p>
“绿萝，来了？”苏惊羽见她跑的急，有些好笑，“你这么急做什么？”</p>
“怕遇上十殿下。”绿萝喘息着，道，“我也十分意外，不知十殿下怎么就忽然来了苏府上，好在他没有直接进屋，我急忙遁着密道逃出来了，一出府便立马雇了马车赶来，他应该会在我后面。”</p>
“他去苏府做什么，难不成是看望我去的？”苏惊羽嘀咕一声，随后朝绿萝道，“好了，没让他发现了就好，你去休息吧，我出去应付他就是了。”</p>
……</p>
苏惊羽走出谪仙殿，便朝着永宁宫的方向去了。</p>
贺兰尧竟然会特意去苏府探望她？是闷在宫里太闲了么？那厮扑了个空，也不知会不会心情不好，等会儿回来他要是问起来，她就说，自己在她去苏府前，便已经出发来宫里了。</p>
幸好绿萝机灵跑得快，否则她可不觉得绿萝的伪装能够瞒得过贺兰尧，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夜宿谪仙殿的事，否则铁定要变脸。只能找个好的理由掩饰过去了。</p>
反正那幼稚鬼，跟他说几句好话便行了。</p>
而苏惊羽到了永宁宫后，便站在殿外等候，只等了片刻，便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行驶过来了。</p>
马车四角装饰着琳琅珠翠，布帘上金丝银线绣着五彩凤凰，那是太后的马车，拿给贺兰尧用的。</p>
驾马车的月落远远地看见苏惊羽站在殿门外，有些讶异，驾车到了殿门外，勒马停车，“惊羽姐姐？”</p>
“大老远地便看见你了，你们上哪儿去了？”苏惊羽也佯装疑惑地问着。</p>
“我们去苏府找你了。”月落道，“想不到你却在宫中。”</p>
“你们出宫是去苏府？”苏惊羽星眸眨了眨，随后笑道，“可真让我意外……那想必是我们擦身而过了，我也是才到宫中不久，你们都不等我来，就找我去了？”</p>
“忽然想起从未去探望过女神，便心血来潮的去了。”马车内响起贺兰尧的声音，下一刻，他掀开了布帘下了车。</p>
在贺兰尧之后下车的，便是乌啼。</p>
而乌啼跃到地面上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别在腰间的曼陀罗脱离了腰带，掉在了地上。</p>
“这是个什么玩意？”苏惊羽看见了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p>
乌啼本想去捡，但被苏惊羽手快先捡去了，便只好站在原地。</p>
同一时，苏惊羽望着手上的东西，面上呈现几分好奇之色。</p>
有点像是花苞的一根——簪子吗？那这簪子未免粗了些。约莫六七寸长，一端较细，另一端像个花苞，打磨的十分光滑，触手冰凉，通身是浅浅的螺纹型设计，符合人的手型。</p>
咦，这根东西似乎是两节套在一起的，好像可以拧得动？</p>
苏惊羽试着拧了拧，这一拧，便使那扁圆的花苞一瞬绽放了开，绽放到手掌那么大，五片银质的花瓣相同的大小，在日光照耀之下似有银光流动，花中的花蕊也是银质丝线所制作，每一根都很纤细。</p>
苏惊羽旋转着花朵下那银质的管子，不，应该称作‘花杆’，花苞便随着她转动花杆的动作一收一放。</p>
“这么高级的玩意？”苏惊羽望着手上的东西，有些赞叹，“做工真细致，好看。”</p>
说到这儿，她抬眸瞥了乌啼一眼，“乌啼，你身为男子，身上怎么挂着这么个玩意？是要送给哪个姑娘的？”</p>
“惊羽姐姐，这是殿下的。”乌啼嘿嘿笑道，“是殿下暂放在我这儿的。”</p>
“哦？”苏惊羽来了兴致，“哪儿买的？”</p>
“没得卖。”贺兰尧见苏惊羽来了兴趣，淡笑道，“这东西，是我找能工巧匠做的，目前，应该只有这一根吧，漂亮么？”</p>
“漂亮。”苏惊羽笑道。</p>
“女神若是喜欢，送你就是了。”贺兰尧唇角噙着笑意，缓步走到她身前，伸手拿过她手上的‘曼陀罗’，而后扬起手，插在了她的乌发上。</p>
“咦？难道这玩意还真的是个簪子么？”苏惊羽摸了摸被贺兰尧戴在她头顶上的‘花’，“这花是蛮漂亮的，设计的也十分巧妙，就是有点儿扎手。”</p>
那几片银质打造的花瓣，尾端都微微往里勾勒，触感有些尖利，有些刺人。</p>
月落乌啼望着苏惊羽头顶上的花儿，抽了抽唇角。那些花瓣就是用来刺进人心窝里的，能不扎手么？</p>
更扎手的是花苞里的花蕊，不过好在比花瓣短了许多，平时不担心被扎到。</p>
那是扎进人体内用来搅动血肉的，只要不拿来对付人，光是看的话，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p>
惊羽姐姐要是知道这东西的作用，不知还会不会戴在头顶上……</p>
而苏惊羽此刻自然是不知道这花的作用，抬手到了头顶上，将它拿了下来。</p>
“怎么，不喜欢么？”贺兰尧眼见她拿下来了，问道。</p>
“喜欢，不过，现在不是戴首饰的时候。”苏惊羽笑了笑，“穿着玄轶司的制服，不宜佩戴首饰，你看我这发式多简单？戴着这么一朵银花显得太扎眼了。好看的首饰自然要搭好看的衣服，等我什么时候穿上罗裙了，再戴这个。”</p>
说着，她将手中的‘发簪’拧回了花苞的状态，别在了腰间，“既然是男神送的，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p>
“自然不需要和我客气。”贺兰尧冲她温柔一笑，“什么时候想戴都好，必要的时候，你还能拿来防身。”</p>
“防身？”苏惊羽回想起那些扎手的花瓣，顿觉得有理，“也是，这东西像花苞的时候，看起来似乎不带任何攻击性，可要是拧开了，那些扎人的花瓣都可以拿来捅人用了，还能出其不意，这簪子，不仅好看还可防身，一物两用，不错不错。”</p>
说到这儿，她脑海中忽然划过了一个念头，下一刻便星眸微眯，望着贺兰尧道：“我说，这玩意该不会就是个暗器吧？当簪子只是它的第二个用处？”</p>
贺兰尧闻言，挑唇一笑，“为何这么想？”</p>
“若只是发簪，没有必要做这么精密的设计，这花瓣还扎手，用来偷袭可真是好用，所以，作为暗器才是它主要的作用，簪子的外形只是拿来蒙蔽人的眼球，作为发簪，粗了些，长了些。”苏惊羽笑道，“还说不是暗器？”</p>
“这都让你发现了。”贺兰尧面上划过一丝笑意，“不错，就是如你想的这样，送你，你可开心？”</p>
“开心开心，开心极了。”苏惊羽垂眸望了一眼腰间的花苞式发簪，“好看又好用，多谢男神的礼物了。”</p>
“那么女神有没有回礼呢？”贺兰尧眉梢轻挑。</p>
苏惊羽：“……”</p>
这厮送人东西还要回礼的？</p>
她何曾想过他会忽然送她礼物，哪有准备什么回礼。</p>
“这个……我也没料到你会送我东西，自然也就没有准备。不如你再给我几天时间如何？”苏惊羽端出一个笑容，“过几日，我也送你一份礼物。”</p>
“其实，不需要你费心再为我准备礼物。”贺兰尧忽然伸手揽过她，将她揽到了自己身前，微微俯下头，抵上她的额头，轻声开口，“亲我一下？”</p>
苏惊羽眉头一跳，忙将视线挪开，看了看四周。</p>
月落乌啼早就不在身侧了，那两个家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开的。</p>
“放心，周围没人。”贺兰尧低声道，“不怕人看见，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p>
苏惊羽：“……”</p>
既然没人，那就……亲了吧。</p>
如此想着，她仰头，踮起脚在贺兰尧脸颊上迅速啄了一下。</p>
贺兰尧抬手摸了摸脸，眉眼间划过一丝惆怅，“你也太吝啬了，我送你那么珍贵精美的礼物，你竟然只亲了一下脸就算回礼了。”</p>
苏惊羽额上青筋跳了一跳。</p>
刚才是谁说不需要回礼的？！</p>
这个家伙真的是……</p>
咬了咬唇，苏惊羽伸手揽上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正准备撤开，贺兰尧抬手扣上了她的后脖颈，将唇又压了回去。</p>
然而苏惊羽的面具实在是太凉了，贺兰尧便只是吻了吻便将她放开了。</p>
“这面具真讨厌。”他望着苏惊羽那小半块面具，淡淡道，“以后在我寝宫不要戴。”</p>
“习惯了。”苏惊羽摸了摸面具，忽然觉得脸上戴着这么个东西倒也不错。</p>
防止这幼稚鬼吃豆腐。</p>
不过……也许是习惯了，现在让他吃豆腐倒是一点都不排斥。而且这厮论美貌不知甩了她几条街，她理论上是不吃亏的。</p>
“好了殿下，你大老远跑出去一趟捞了个空，想必是饿了吧？”苏惊羽扯着他往殿里走，“我给你做些吃的去，要吃什么？”</p>
“我要吃饺子。”</p>
“又是饺子？那咱们得现包了。”</p>
“我帮着你一起包，叫上月落乌啼。”</p>
“你们三帮忙？得了吧，你们还是坐着就好。”</p>
这几个家伙做饭不好吃也就罢了，连饺子也包不好，菜也切不好，鸡蛋也打不好……</p>
关于做饭的事，还真是不需要他们帮忙。</p>
……</p>
饺子馅很快便剁好了。</p>
然而尽管苏惊羽不需要贺兰尧的帮忙，贺兰尧还是上手了。</p>
与苏惊羽坐在桌边，贺兰尧一只手拿着面皮，另一只手用汤匙挖着饺子馅，一边看着苏惊羽包饺子的动作。</p>
一连看她包了好几个，他才将饺子馅舀到了面皮里，学着苏惊羽的样子捏着面皮的边缘，直到不留一丝缝隙。</p>
苏惊羽本以为他只会吃，而等他真的将一只饺子捏好放在盘里时，苏惊羽却大感意外。</p>
“你……会包？”苏惊羽望着贺兰尧包的那只饺子，不得不说……还是挺像样的。</p>
“本来不会的。”贺兰尧慢条斯理道，“看见你包，认真学几下便会了。我可不像月落乌啼那两头猪，关于做饭他们怎么学都学不好。但凡是我想要认真学的东西，很快便能学会了，我素来心灵手巧的。”</p>
苏惊羽：“……”</p>
心灵手巧……</p>
“原来殿下你学东西如此快。”苏惊羽面上绽开一抹笑意，“那么我便教你怎么做饭，如此一来，以后即使我不来，你也不会挨饿……”</p>
“拒绝。”贺兰尧回答的十分干脆，语气悠悠，“月落乌啼做饭难吃，我若是跟你学会了做饭，难道要我做饭给他们吃？不，我贺兰尧从不伺候别人。好了，我已经学会了，女神，剩下的交给你包了。”</p>
苏惊羽眉头剧烈一跳，随后冷哼一声，“对，你十殿下了不起，身娇肉贵的，只能别人伺候你。”</p>
面对苏惊羽明显有些嘲讽意味的话语，贺兰尧只是淡淡“嗯”了一声，“没错。”</p>
苏惊羽白他一眼，“那你跟我学包饺子干什么？！”</p>
学都学了，还不自己动手？还非要让别人伺候？</p>
简直……欠抽。</p>
“女神，我只是想通过包饺子这件事告诉你，其实很多事情，不是我不会做，而是我不想做。”贺兰尧对着苏惊羽柔柔一笑，“我只是想表达，我的学习天赋极高，所以，我不是只会吃，也不是懒，我只是有些娇弱而已，你必须原谅我，不能要求我什么都会，我把做饭的机会让给你，也是为了体现你在这一方面的优秀，否则，你若是什么都比不上我，旁人会笑话你的。”</p>
苏惊羽很想一块面皮糊到他脸上。</p>
“女神别生气。”贺兰尧见苏惊羽脸色有些黑沉，忙道，“虽然在你面前这么炫耀我的能力有点不对，但我们是要生活在一起的人，所以，我的所有优点，你必须都要看见。”</p>
“那缺点呢？”苏惊羽冷笑，“殿下何不也说说你的不足之处？让我也了解了解？”</p>
“不足之处？”贺兰尧怔了怔，随后低头思索了片刻，才抬眸道，“暂时没有发现，以后慢慢挖掘吧。”</p>
苏惊羽嗤笑一声，“那让我来告诉你吧，幼稚，是你最大的不足之处。”</p>
贺兰尧：“……”</p>
苏惊羽见他不语，吐出那个她喊过无数遍的称呼。</p>
“幼稚鬼。”</p>
“不要总逮着这一点来说我。”贺兰尧眼皮轻抬，“你好歹换个……”</p>
“闭嘴，幼稚鬼。”</p>
“你不能……”</p>
“我不想再和一个幼稚鬼斗嘴，殿下，你要是还想吃饺子，请不要再说话，否则，你到天黑都吃不到。”</p>
贺兰尧：“……”</p>
事实证明，千万不能在吃饭的时间惹恼苏惊羽。</p>
否则后果就是——</p>
贺兰尧望着面前一整碗被煮烂了的饺子，皮馅分离，混合着汤，压根就没一个完整了的。</p>
他望着汤面上漂浮的面皮，拿筷子一夹，面皮直接分成两半，落回了碗里。</p>
夹都夹不起来的……一碗煮烂了的饺子。</p>
于是他只能拿汤匙捞了，而吃进口中的东西……味道也不怎么好。</p>
和想象中汁多馅厚的饱满饺子一比，难吃了许多。</p>
贺兰尧抬眸望着正对面面无表情喝汤的苏惊羽，叹息一声，“你花费了大半个时辰包，就煮出了一锅这样的？”</p>
“火候大了，时间久了，一不小心就这样了。”苏惊羽轻描淡写道，“殿下若是不想吃，也可以不吃，但我已经累了，没有心思再做其他的饭了。”</p>
这厮对着她一阵的瞎得瑟说着欠揍的话，完了还想能有好吃的给他？呵呵，她虽然不可能真的揍他，但是整整他总是可以的。</p>
哪怕花了大半个时辰包的饺子故意煮烂，只要能让她出出气也是值得的。</p>
贺兰尧一顿饺子吃的闷闷不乐，几乎可以说只是在喝汤。</p>
“殿下吃好了么？吃好了我便要走了。”苏惊羽悠悠道，“晚饭可能就不能给你做了。”</p>
“为何？”一听晚饭也没着落，贺兰尧顿时蹙眉，“又有什么要紧事。”</p>
苏惊羽很早便发现，贺兰尧有很明显的两大爱好——吃，玩。</p>
没东西吃他会不高兴，破坏他玩的兴致他也会不高兴。</p>
幼稚鬼就是幼稚鬼。</p>
“去看望一位老朋友。”苏惊羽露出一个浅笑，“今日可是她的大喜之日呢。”</p>
她总是想看看贺兰夕婉的结局的。</p>
但苏惊羽没料到，贺兰尧一听她的话，便低笑一声，“这个啊，恐怕你是看不到的了，还是不用出宫了，晚饭记得给我做。”</p>
“此话何解？”苏惊羽直觉贺兰尧的话不对劲，“为何我会看不到？”</p>
“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还怎么看？”贺兰尧轻挑眉梢，“当然，你若是想看她的骨灰，兴许还是能看到的。”</p>
“你说她……死了？”苏惊羽微微一惊，“如何死的？”</p>
“我弄死的。”贺兰尧低下头，抿了一口汤，淡淡道，“不死留着作甚，难不成等她寻仇？女神，你晓得么？仇恨是可以支撑起一个人的信念的，哪怕这个人很微不足道，也不要给她任何的机会，哪怕机会很渺茫。以后你若是得罪一个人，让人家对你起了杀心，千万不要留下那人的性命，当然，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帮着你解决的。”</p>
“我没有想过要留下她的命，只是我没想到……你会先我一步。”苏惊羽回过神后，道，“既然这样，那我倒是省的出宫了。”</p>
对于贺兰尧会杀了贺兰夕婉这一事，她并不感到惊讶。</p>
虽说贺兰尧对自己好，但她从未忘记过，他阴暗狠毒的本性，对待敌人，他可以毫不手软，赶尽杀绝。</p>
他与贺兰夕婉之间那一点可笑的血缘关系，相当于没有。</p>
“女神，不用太感动的。”贺兰尧低头喝着汤，悠悠道，“只要下回不要再将饺子煮烂了就好。”</p>
苏惊羽：“……”</p>
与贺兰尧吃了一顿并不算好吃的午饭后，苏惊羽便离开了永宁宫。</p>
这个时间，正好可以做一件事了。</p>
贺兰夕婉两个时辰前被驱逐出宫了，那么皇帝的病，自然就该好了才对。</p>
苏惊羽快步前往枕霞宫。</p>
到了宁若水的寝殿时，宁若水正躺在床榻上休息。</p>
不过她并未睡着，眼见苏惊羽来了，她转过头望着苏惊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p>
她的身子虽然虚弱，然而她的心情显然很好。</p>
“这一回，可真让你吃了苦了。”苏惊羽到了床榻边坐下，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小瓶交给宁若水，“这里面的药丸，每晚服用一次，直到全吃完为止，不会落下任何病根的。”</p>
宁若水接过了苏惊羽递来的瓶子，“你这一计，可真是妙，让贺兰夕婉毫无翻身的机会。”</p>
“要的就是她不能翻身。哦，对了。”苏惊羽说着，从身上拿出另一个白色小瓶，交给宁若水，“这里面，是真正的能够抑制陛下恶疾的药物，你要想办法让他吃下去，悄无声息地吃下去。可以下在食物里，你若是也吃了食物，无妨，不会有什么影响的。”</p>
“好。”宁若水接过了那个瓶子，拢在手心里，“放心吧。”</p>
苏惊羽见她问都不问，不由笑道：“你就没什么想问的么？”</p>
“问那么多做什么，你吩咐我的事，我照办就是了。”宁若水无谓道，“很多事情，不该刨根究底，就不要去探寻，这宫中，很多人都是死于话多，或者死于好奇。”</p>
“要是宫中人人都有你这想法，必定可以少死很多人。”苏惊羽笑道，“若水啊，其实你挺懂得生存的，你就不应该是个小宫女，不仅浪费美貌，还浪费智慧，现在想想，我当初也是运气好，选了你这么个帮手，要是换了其他人，能不能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p>
“应该说是我幸运才对。”宁若水轻咳一声，而后道，“抓住飞上枝头的机会，我就决不能松手，也绝不能再跌落，在我看来你是个神秘的人，但我不想探索你的秘密，所以有些事情，你吩咐我就行了，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问，只要对我没坏处，我便不会去探究。”</p>
苏惊羽笑道：“好。”</p>
瞧给她机灵的。</p>
她有一句话说的极对——很多人死于话多，死于好奇。</p>
至理名言呐。</p>
而就在这时候，忽有宫女急急忙忙地奔进殿里，朝宁若水道：“娘娘，陛下正往这儿来了！”</p>
“陛下来了？”宁若水怔了怔，随后望向了手中的白色小瓶。</p>
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p>
苏惊羽闻言，趁着那宫女低头，忙从宁若水手中拿过了小瓶，越过了那宫女走向桌边。</p>
宁若水从榻上起了身，起到一半身子一软又倒了回去，便朝那宫女伸手，“过来扶本宫一把。”</p>
苏惊羽趁这个机会，将瓶子中的药粉倒进桌子中央的茶壶里，荡了荡茶壶，而后收起瓶子，回到了床榻边。</p>
“娘娘，您能下的了榻么？”那宫女扶着宁若水，有些担忧，“奴婢看您好像没什么力气。”</p>
“那也得下，陛下来了，怎能不迎……”</p>
她话音还未落下，寝殿外便响起了宫人们参拜的声音——</p>
“参见陛下。”</p>
宁若水眼见皇帝踏进了寝殿之内，她的双脚正落在地上，便站起了身，“臣妾参见……”</p>
还未站直，便觉得脚下一软，顿时朝前一跌。</p>
苏惊羽眼明手快地一把接住，这才没让宁若水跌倒。然而不等她将宁若水扶起，便有一双手探过来，扶上宁若水的双臂。</p>
苏惊羽见此便松开了手，“臣女参见陛下。”</p>
“你呀，没力气就不要下榻行礼了，你看看，差点摔着。”皇帝将宁若水扶回了榻上，而后朝着苏惊羽等人道，“起身吧。”</p>
“谢陛下。”苏惊羽起了身，垂首道，“陛下的头疼之症，如何了？”</p>
“方才还疼着，这会儿又不疼了，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抑制了。”皇帝说着，望了一眼苏惊羽，“朕听说，你昨夜得了风寒？”</p>
“是，不过中午的时候便好了很多，臣女便进宫来了，来探望丽嫔娘娘。”苏惊羽说着，莞尔一笑，“臣女和娘娘叙话完了，臣女先行告退了。”</p>
皇帝点了点头，“去吧。”</p>
苏惊羽转身离开，那进来通报的宫女也十分有眼力劲地跟着离开了。</p>
寝殿之内，便只剩两人。</p>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朕的病自然有国师来治，你怎么就去试药了呢？太医都说那些药材有毒，药量控制不好可会丢命，太医说你如今必须好好调养，否则要落下病根的。”皇帝将宁若水的手拢在了掌心，“以后这样的蠢事可别再干了，朕生病，还有国师和太医院呢。”</p>
“臣妾是笨，什么忙都帮不上，臣妾知道国师会有办法的，但是在这之前，陛下还是会受苦，臣妾想着，能用药物暂时压一压，缓解陛下的痛苦也好，可那些药材分量怎么控制，太医院还未研究出来，臣妾想着，是不是试了药，就能知道分量怎么控制了。”宁若水的声音细若蚊蝇，“小时候算命的说臣妾命大，臣妾也就没想那么多，不过事实验证了，臣妾还真是命大。”</p>
“你呀，怎么如此天真，别信街头那些算命的，多的是胡说八道，你知道你这回险些就搭上性命了么，下回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你可别再犯糊涂了。”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个月，就好好休息，皇后那儿不用去请安，等身子养好了再去。听朕的，一定要好好休养。”</p>
宁若水低眉，柔声道：“臣妾知道了……”</p>
话音未落，她便又轻咳了几声。</p>
“身子虚的时候要多喝些水，你看你，唇都干了。”皇帝说着，起身到了桌边，倒上了一杯热水，回到了床榻边，将杯子递给了宁若水。</p>
“谢陛下。”宁若水接过杯子抿了一口，而后抬眸望着面前的人，轻笑一声，“陛下，您的唇也有些干呢，来，也喝一口嘛。”</p>
宁若水虽神色苍白，笑起时却依旧掩饰不住眉眼间天然的风情，此刻望着他，水眸中似一汪碧湖，带着几分俏皮，将杯子抵到了他的唇边，朝他灿烂地笑着。</p>
皇帝见此，不禁有些心神一荡，张口将她喂过来的水喝了下去。</p>
宁若水笑着将杯子搁到了一边，忽然间头又晃了晃，她抬手便扶住额头。</p>
“怎么了？不舒服？”皇帝见她似是头晕，忙扶着她躺下，“不舒服就休息吧，别起身。”</p>
宁若水躺了下来，柔声道：“臣妾一休息，陛下是不是就要离开了？”</p>
皇帝闻言，淡淡一笑，“朕不那么快走，等你睡了再走可好？”</p>
宁若水闻言，莞尔一笑，“好。”</p>
……</p>
玄轶司操练场。</p>
“惊羽，你的计划成功了。”与苏惊羽站在大榕树底下，霍钧的面上绽出一抹淡淡的笑，“我与小薇，终于得以安宁了。”</p>
“是呢。”苏惊羽笑道，“不知何时能喝到霍大人的喜酒？”</p>
“这个月二十五。”霍钧笑道，“你可得来。”</p>
“当然，厚礼少不了的。”</p>
“看你说的，能将贺兰夕婉驱逐出我与小薇的视线，便是最大的礼物了，不会有其他人比你的这个礼还大。”霍钧说到这儿，笑容一敛，“不过惊羽，有件事我还是很想问……为何让我劝贺兰夕婉去照顾陛下？这其中有什么奥秘你能否跟我说说？为何国师又会说她是扫把星转世？”</p>
“她是真的扫把星转世啊。”苏惊羽长叹一声，“其实，咱们做的这些事情，是在国师允许范围内的，整个计划国师了解的一清二楚，可以说，国师才是咱们最大的助力，起初，我只是想自己制定一个计划扳倒贺兰夕婉，却没有料到，国师将我叫到了谪仙殿，让我帮他实行一个计划，正好也是针对贺兰夕婉的计划。”</p>
霍钧闻言，神色惊讶，“竟是这样？”</p>
“不然呢？你认为国师会帮着咱们扯谎不成？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请得动他。你知道为何我一定要你去劝贺兰夕婉照顾陛下么？因为这么一来，她才能有机会接触陛下，想去求他原谅，而她是天生扫把星，与帝王星犯冲，她的接近，会导致陛下病情加重，陛下犯病那几日，正好是帝王星偏移的日子，扫把星光芒太胜，对帝王星产生威胁。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你那么做，你这一步可谓十分关键。”</p>
“我明白了。”霍钧沉吟片刻，道，“贺兰夕婉的接近，会导致陛下身体不适，而其他人却不会，如此一来，只要国师解释一番，陛下必定就有所领悟，才会相信国师所言，否则，依他曾对贺兰夕婉的纵容疼爱，没准他会不舍得处罚她，只有让他明白，贺兰夕婉会威胁到他，他才不会犹豫，由此，可以将贺兰夕婉驱逐出宫。”</p>
“不错，就是如此。”苏惊羽点头，“国师就是担心陛下心太软，才想让陛下看清现实，要说服陛下，自然需要有真凭实据，而他也确实拿出证据了，贺兰夕婉这人，当真是接触不得，真是谁和她接触谁倒霉，你看看，她娘倒霉了，她的贴身宫女倒霉了，我倒霉了，丽嫔娘娘倒霉了，陛下倒霉了，你说她是不是扫把星，说她扫把星，哪里冤枉她了？”</p>
“还真是扫把星。”霍钧嗤笑一声，“好在终于扫出宫了。”</p>
“就是嘛。”苏惊羽冷哼一声，“总算眼不见为净。”</p>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苏惊羽一个不经意地抬眼，便看见不远处一名小宫女四处张望，那小宫女她不陌生，是宁若水身边的贴身宫女。</p>
这宫女来玄轶司的操练场，那么只可能是来找她的吧？</p>
而那宫女也在一个转眼间看见了她，立即便朝她走了过来。</p>
“苏大人。”那宫女到了她跟前，福了福身道，“丽妃娘娘让我来告诉苏大人一声，就说您让她帮忙的事，她已经办好了。”</p>
苏惊羽闻言，莞尔一笑。</p>
宁若水托这个宫女来传话的意思是，抑制头疼的药已经让皇帝服用下去了。</p>
“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你们娘娘。”苏惊羽朝宫女说着，忽然笑意一敛，“诶，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丽……妃？”</p>
“是的苏大人，您没听错。”那宫女朝苏惊羽笑着，面上洋溢着喜悦之色，“我们娘娘不是丽嫔了，而是丽妃了，陛下才下的旨，赏赐了好多东西呢。”</p>
“哎呀，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苏惊羽笑道，“替我转达你们丽妃娘娘，恭喜了。”</p>
“奴婢一定转达，苏大人，告辞。”</p>
“丽妃娘娘？”苏惊羽身后，霍钧笑了笑，“这位娘娘本事还不小。”</p>
苏惊羽笑而不语。</p>
关于欧阳淳和宁若水合谋陷害贺兰夕婉的计划，霍钧自然不可能知道。</p>
霍钧知道的原本就十分有限，好在这个家伙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也从不爱关注后宫中女人们的那些斗争，一心只放在沈惜薇和玄轶司身上，故而，没有去深究她那些个计划。</p>
而关于贺兰夕婉下嫁叫花子的事，也只有贺兰皇室内的人知道，毕竟这种事实在太不光彩，不好泄露出去。</p>
“对了霍大人，我得跟你提个醒。”苏惊羽偏过头望着霍钧，道，“我这几日观察了一下，玄轶司密探长里，有那么几个，实在不够格做密探长，训练还常犯懒，也不知当初是怎么当的密探长，你真该关注一下，有些该撤的，趁早撤了，换上更够资格的人去做。”</p>
“惊羽是想推荐苏折菊？”霍钧稍稍一想便领会了她的话，淡淡一笑，“有道理，苏折菊这样的人才不能被埋没在众多五等密探中，那些密探长里，有几个着实不够资格，这两日，我会让苏折菊顶替一个人的职位，其他几个，再观察观察，要是还没有觉悟，不积极练武，就全撤了。要说有些密探长是严主司任命的，他那人，近两年真是愈来愈散漫了，整日只知道奉承巴结东宫那边，正经事不干，呵。”</p>
苏惊羽挑眉，不语。</p>
严昊影，严皓轩那个弟弟，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物。</p>
和霍钧并立为玄轶司主司，还真是为难霍钧了，但凡是长了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来霍主司比那严主司尽职得多。</p>
好好的差事不干，去做太子党羽，涉入党争，真是闲的。</p>
还有那个欧阳淳。</p>
玄轶司中，真是有不少的太子党羽。</p>
天色将暗的时候，苏惊羽正准备去永宁宫给贺兰尧做晚饭，途经荷花池畔时，却见宁若水坐在湖边的石凳上，外罩一件雪白的披风。她身后还站着两名宫女。</p>
苏惊羽见此，走上了前，“丽妃娘娘身子好些了么？坐在这湖边吹冷风。”</p>
“整日躺着也难受，出来走动走动。”宁若水说着，朝身后的宫女道，“我与苏大人说些话，你们先退下，等会儿我让苏大人陪我回宫就是了。”</p>
两名宫女离开之后，苏惊羽笑着道：“升了妃位，开心么？”</p>
“自然是开心的。”宁若水笑道，“吃了点苦，拿了这么大一个赏，赚了。”</p>
“但是在别人看来，你可是差点就豁出命了。”苏惊羽说着，目光瞥向不远处的一株梨树后，“别躲着了，看见你的衣角了，出来吧。”</p>
“谁？”宁若水并未发现有人，听苏惊羽这么一说，这才偏过头，望向梨树后。</p>
梨树后，走出一道蔚蓝色的身影。</p>
“欧阳大人，我必须得跟你说说了，你要是为了丽妃娘娘好，以后就少出现在她面前。”苏惊羽望着缓缓走来的男子，淡淡道，“虽说在药园子里，扳倒了贺兰夕婉，但是，你最好不要再与丽妃有接触，省的旁人看见了误会，毕竟，你们曾被贺兰夕婉‘诬陷’过，这能不接触，最好不接触。”</p>
“不劳苏大人提醒。”欧阳淳望着苏惊羽冷笑，“苏大人，你好计谋，好心机，利用我铲除了二公主，将我拖下了水，你这心中感觉如何？”</p>
“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对你我能有什么感觉，你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苏惊羽轻描淡写道，“你以为咱们丽妃娘娘是那么好接近的？你奉太子的命令来勾搭她，明着深情，实则假仁假义逢场作戏，被我们利用，一个词形容你，活该。”</p>
“我真是被你们耍的团团转！”欧阳淳面色一沉，“你们早知我的目的，还将计就计，若水，可笑我竟然还为你担心，而你呢？对我就毫无感情？只是利用？”</p>
“你小点声，作死啊你。”宁若水站起身，望着他，“你我之间本就是虚情假意，我若当真，岂不是傻？”</p>
“所以你们二人就利用完我将我一脚踢开？你也不准备以后再和我来往了？”</p>
“棋子用完就丢，很奇怪么？”苏惊羽起身，迈到了宁若水身前，笑对欧阳淳，“你不甘心被一脚踢开是不是？那好……我多给你几脚！”</p>
话落，苏惊羽抬腿便蹬了上去——</p>
欧阳淳没有料到苏惊羽忽然发难，忙一个侧身避了开，而苏惊羽却不依不饶，又是一腿扫了过去，欧阳淳不得不反击。</p>
“苏惊羽，别逼我打女人！”</p>
“你打啊！”苏惊羽笑道，“别把我当女人，你打，我保证不哭。”</p>
欧阳淳听得咬牙切齿，眼见苏惊羽步步紧逼，也抬腿一脚飞了回去。</p>
别当她是女人？这可是她说的！</p>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他出脚的那一瞬，衣领子忽然一紧，背后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有一丝凉风灌入。</p>
他的身形顿时动弹不得，无法再迈出一步。</p>
身后什么时候来了人？他竟没有发觉。</p>
而还不等他转过身，他便忽觉后脖颈一疼，有什么尖利的东西刺进肌肤，让他顿时全身疲软，丹田中的内力都提不上来了。</p>
这偷袭真是猝不及防！</p>
“敢打我女神？”耳畔响起一道低柔轻缓的声音，“刚才出的是哪只脚？自己说，不说，就两只脚都废了。”</p>
而欧阳淳压根也没机会说了，只因脑子一片混沌，还来不及开口说一个字，便两眼一翻，晕了。</p>
他这一晕，顿时朝后仰，身后的贺兰尧眼见他朝着自己怀中压来，顿时嫌恶地松开手，忙不迭闪了开，没让他的衣裳碰触到自己的一根头发丝。</p>
欧阳淳的身影轰然倒地。</p>
宁若水望着那一幕，有些没回过神。</p>
苏惊羽同样很意外，望着忽然出现的贺兰尧，“你怎的来了？”</p>
这家伙，真是神出鬼没。</p>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知道么？”贺兰尧抬眸望她，潋滟的凤目中隐隐有一丝控诉，“我好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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