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汴梁误 第十四章 郁气如潮二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十四章 郁气如潮二
此次行事，檀州就是萧言所选的根本之地，前段时间就已经陆续在这里集聚军资粮草，各处投效豪强纷纷报效人力物力，将檀州城墙再度整治了番，城濠疏浚扩大了倍，也在檀州左近要害处设立的营寨做为拱卫。就算奉天倡义复辽军的声势大到了天上，对于装备低劣，行伍散乱的他们，这檀州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此时此刻，檀州城中已经满满的都是神武常胜军的军马，城上城下，那些民夫还在加紧的整治城墙，集聚守具。大量的粮草物资都收纳库中，为了这些集聚起来有备无患的军资，还特意修整了叠经战火而破败不堪的城中房舍。燕地百姓经历了这些年的乱事，仿佛对是不是有危险有了种下意识的直觉，拖家带口避入檀州城中的百姓也是极，而檀州也尽量收纳。大乱之后，本来都是各处萧条，可是现在檀州城却是人气旺盛。连集市都在城中开了几个，倒有种畸形的繁华景象。比起为残破的燕京城，似乎都强上几分。
长途行军而来的神武常胜军右厢的那些骑军们，也都有天假期，抓紧时间修整下。这些骑军士卒在檀州城里面东逛西逛，整日里兵看兵看得够了，燕地荒凉萧条残破也看得够了，不少曾经在汴梁见过大世面的胜捷军子弟也个个逛得乐不思蜀，把着钱钞四下买些吃食物件。平日里军饷没处花用，今日里有他们凑热闹，让檀州城的人气，是旺盛的冠绝燕地。
其他地方都是热闹，只有檀州原来州治衙署那里，有军将们布开了警戒，无关人等概不许通行。休息的士卒游逛经过，远远的看见将领亲兵们在衙署外头堆堆簇簇的等候，人人都伸舌头，又不知道这些将爷有什么要事商议，萧宣赞也不见了踪影，切都显得神神秘秘的。难道和风传的汴梁要来人有关心？不过人人也都是心敞，立下这般大功，现下是如此支强军，萧宣赞又这般本事，还有谁能对付得了俺们不成？且放宽心听调遣就是，总有日风风光光的能回大宋夸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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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檀州衙署的节堂之中，四下几案处跪坐着此刻城中的要紧将领，方腾袭儒衫，坐在上首。四下里看看，笑道：“这帮燕地豪强之辈，拍马屁的心思也不差似大宋人物了。城墙城濠还未曾完全竣工，知道大家这些神武常胜军中要紧人物要来，倒是将这衙署整治得精洁四下陈设，只怕都是辽人燕云之地百年集聚的，乱世里落到他们手中…………只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摆设，倒是糟蹋了好物件”
方腾之下，韩世忠岳飞王贵和几名胜捷军白梃兵出身的将领跪坐着，岳飞跪坐在那里，仍然身形笔直。韩世忠却是半跪半坐，看起来放松写意，和身边名将领不知道低声开着什么玩笑，咧着大嘴在那里低低的笑。王贵仍然是那副诚朴忠厚的模样，跪坐姿势，显得规规矩矩的。其他诸将，总有些不安模样，可都按捺住了，目光都在方腾身上打转。
方腾说笑两句，看没人搭腔，只好自失的笑，轻轻拍案：“宣赞北上，将檀州留后暂时畀我，我知道大家眼里只有宣赞人，可我好歹也是从过军，见识过古北口战事，大家总得给我三分颜面不是？”
他这句话差不是半开玩笑的，诸将眼中只有萧言不假。可是方腾是什么身份？大宋武臣，以文驭武的念头已经是根深蒂固，方腾进士出身，正是文臣最硬的底子。居然能为萧言效力，已经是骇然听闻了，也让萧言系将领觉得于有荣焉你老种位高权重罢，私暮当中，可有进士老爷？萧言临行将檀州留后交于方腾，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恐怕只有韩世忠这老兵痞才是眼里真的只有萧言个人，其他人对他下令，泼韩五听于不听，要看心情。而且他又是神武常胜军右厢正将，诸将当中身份第。所以方腾这句话，倒是半冲着韩世忠去的。
韩世忠止了和那个心不在焉的将领的谈笑，朝着方腾点点头：“小方大人，别的文臣，俺老韩只当虚屁，你却不般，当日敢随着二百人北上当女真大军，俺老韩佩服现在宣赞将留后布置大权交在你手上，俺老韩自然听命，你尽管下令，不用跟俺老韩客气”
话是好话，只是这小方大人称呼有点那个。方腾本来就是潇洒性子，也不在乎——再说了，他是认定要辅佐萧言到底的了，韩世忠毫无疑问是萧言麾下统兵重将。萧言看起来在这乱世里头倒是重武轻文点，他和韩世忠搞好关系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去计较。
方腾笑笑又看了岳飞眼，岳飞也微微朝方腾点头示意。脸色微微有点僵硬。方腾含笑还礼，心里嘀咕。萧言麾下两员最要紧的重将，韩世忠散漫些，有点贪财好货，积年的边军老兵痞了，对汴梁朝廷敬意少点。萧言能带给他荣华富贵，能展他平生报复。他对萧言也忠心耿耿。萧言用他为正，就是要将神武常胜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至于岳飞，此少年将军，也不知道萧言从哪里发掘出来。军阵之上，宛若天才不仅自己勇猛无敌，而且治军谨严，仿佛有宿慧般。临阵大胆而且泼辣，有少兵就有用少兵的打法。以百余军堵截于古北口，调度如意，生生挡住了优势女真军马扑击几日，为萧言大军后至争取了时间。真难想象半年前他还是河北敢战士中小卒。可是在和背后自己人斗心眼里头有点方阵和幼稚，看来还得慢慢磨练出来啊。他也是萧言麾下重将，是知道萧言此次布置行事内情的，虽然领命，可总有些不情不愿的。还在事先得了萧言不会在燕地割据，旦稳住地位，就会回汴梁的承诺才领命行事的。哪个上位之人，能长远容得这个下属？当日追随马扩北上，也是少年人意气激烈处，几乎就是在迫萧言跟着他们北上了，也亏得萧言完全包容了下来——却不知道经历了风浪沉浮之后，这位无敌的少年将军，又会变成什么模样？要是直如现在这般，只怕在萧言麾下是祸非福啊…………
方腾不过在心里随意评鉴韩岳二将，却不知道，他看人的眼光，实在准到了极处在真实历史上。韩王通权变些，知道缩头，知道曲折。战场上立下了奇功，后来也能以富贵荣华终。岳飞却是始终天真不减，临敌百战百胜，拥重兵在外还片诚心的上书要请高宗立太子，最后以千古不灭声名没于风波亭。
在萧言麾下，却不知道韩世忠和岳飞，又将是如何的命运？
方腾已经扫视完诸将圈，看着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沉吟少顷，展颜笑道：“诸位，可知道萧宣赞突然将大军调至檀州，为的是什么？”
韩世忠和岳飞自然知道，这个时候都默不作声。韩世忠仍然在咧着嘴笑，只是笑意当中带了三分讥诮。而岳飞腰背挺得越发的直，只是脸上神色也微微有点沉了下来，还带着三分无奈。其余诸将，却都是奉命行事的，他们少也听到点汴梁来人要对萧言不利的风声，心中正自揣揣，为萧言激愤不平那是定的，大家既然选择继续在萧言麾下效力，自然就是对他功绩本事钦服，巴不得萧言能渡过此次风波。可是大家毕竟也有家子要养活，也有自己的功名富贵心，要是萧言落马，他们将来怎么办？
此次萧言在汴梁使节将来之前，就将主力调了出来。自己脱离大队，又在檀州如此经营。谁都知道这位绝境当中仍然奋勇向前，不肯稍却的萧宣赞毕竟又在用手段来应对此次风潮，大家都不吭声的领命行事，领军行动，都做到了万无失，可这不安却也没有减少少。这个时候，方腾终于肯揭开这个闷葫芦的盖子了，人人都是目光热切，不肯从方腾身上稍离。
方腾迎着诸将目光，冷冷笑，突然猛的拍几案：“萧宣赞以南归降人立此奇功，掌大宋最强之骑军，我神武常胜军上下，数太奇，功太高，竟然引起汴梁朝中所忌大宋祖制以文驭武，萧宣赞既然连童宣帅都驭不得了，谁还能济？所以我神武常胜军，已经成都门中人眼中钉肉中刺矣萧宣赞功高将不赏，我神武常胜军将历苦战而横遭遣散之遇诸君诸君，诚可叹”
座中诸将，顿时大哗不管他们现在心思如何，如果萧言和他们真是遭致了如此命运。那么大家辛苦死战又为的是什么？临敌之际，万死余生，谁还能想到将来犒赏？无非都是大宋军将，胸中血气激发奋勇而前。那么兄弟儿郎死在征途，现在却换来了这个本来以为朝廷最不过薄赏，在诸军当中搞下平衡，最后却没想到来的是这么手
方腾脸上笑意淡淡的：“到底是朝中如何争斗，最后才来了这么出，也不用细说了。反正这消息，是千真万确，再不会错。童宣帅自然在里头没有少使气力。文臣诸君，也深忌武臣功高，于是就如此了…………我也算是文臣，可我也知道，值此大敌在侧，总不能就迫不及待的行未央故事罢？”
几名将领已经跳了起来，振臂大呼
“直娘贼，俺们白死伤了，白卖命了辽狗收拾了，女真鞑子又在旁边虎视眈眈，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了么？贼厮鸟，俺从此誓不力战”
“怪不得前几日和西军袍泽打交道，他们要说不说的，看着俺的眼神也怪同情的，原来是这般鸟事情西军已经给折腾得七零八落，俺们这些武臣在萧宣赞率领下，万死里头又给大宋拉了支强军出来，这就是该倾家的罪过了？”
“用不着俺们了，俺们解甲归田就是，犯不着这般生的恶心人可怜萧宣赞，可怜这场不赏奇功”
喀喇声重重响动，压过了诸将愤怨之言，嗡嗡在节堂里回荡。诸将下噤声，抬眼看过去，就看见韩世忠还是半跪半坐在那里，面前几案，已经给他拍断成两截岳飞和他对坐，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处，却将嘴唇闭得死紧，句话也不说。
韩世忠看着诸将冷笑：“吵嚷些什么放完焰口就不要和尚，没那么便宜的事情俺们为大宋死战了，就该要自己该得的个个心灰意冷做什么？俺们如此举动，萧宣赞还没束手，你们就要解甲归田，好大的出息直娘贼，以后走出去别说认识俺老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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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这老兵痞的泼劲放出来，顿时就震住了场面。诸将这才冷静下来，这才想到，自己就这样突然被拉到檀州来，岂非无因？萧宣赞自然有所安排萧言之屡屡创造奇迹已经在诸将心目中有无所不能的感觉，这个时候大家对望眼，互相点头，最后个资格老点的将领大步走出来，朝着方腾韩世忠岳飞行礼下去，抬头昂然道：“什么安排，请方参议和两位正将说罢只要不是反出了大宋，俺们都听萧宣赞的要不是祖宗庐墓都在大宋，先祖几代人都为大宋战死，但凭汴梁中人这般凉薄，这般鼠目寸光，反了他们都是轻的”
方腾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切，听到这员将领这句话，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淡淡笑：“…………大宋现在如何，大家都很清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此末世也北伐战事，艰辛之处，诸君都是亲历。当女真大军南下之际，拿什么来抵挡？朝中诸位还迫不及待的自剪羽翼，难道恨大宋不速亡？这江山社稷，文臣士大夫无心去救，我等去救百年以来，武臣百万抛尸大宋四疆，最后也还是我等出来大宋武臣，菁华已经凋零殆尽，现在这点骨血，说什么也不能折损萧宣赞冒万死奔走，也就是为的这个，诸君切莫自沮，大宋社稷，正要诸君荷戈而卫”
方腾这些话说得可谓大胆了，但是后面几句豪言壮语，又说得诸将热血沸腾，全然忘了方腾话语，已经近似狂悖其实方腾这个时候也捏着把冷汗，此刻话语都是他和萧言反复商量才精心挑选组织确定下来的，方腾总觉得不必说得这么过，但是萧言却坚持如此。不把话说透了，他的行事，真实意图岂能完全瞒过这些领兵行事的将领？不鼓起他们血气，让他们以为自己所行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凭着萧言这点薄弱根基，岂能让诸将始终追随于自己？
身为军将，又在北伐第线冲杀，见识了女真的强悍。大宋到底面临什么样的危局，这些将领最清楚。这个时候，只有保住这苦心经营出来的实力是最要紧的事情，也是在这乱世里自存甚或进步的凭借。再把这事情加上大义名分，才能让诸将追随到底
此番话语，果然起到了效果。诸将目光再度对视眼，起躬身行礼：“但请方参议下令，某等敢不效死”
方腾目光闪动，霍的下了起来，大声道：“好当于诸君同生共死此次汴梁来人，萧宣赞并不愿就在燕京城和他们僵住，所以避来檀州。这不仅仅是躲开汴梁来人，因为是辽人余孽，已经齐集于奉天倡义复辽军军旗号之下，萧宣赞心切国事，哪怕朝廷忌惮于他，他仍然探马不断，直保持对这辽人余孽军马的监视现在这支辽人余孽军马，已经汇聚四五万之数，横行于幽燕边地而辽人重将耶律大石，也现身军间，此人人杰也，旦打出旗号，大乱不日将起萧宣赞轻骑北进，就是预备盘旋在这辽人余孽左右，辽人余孽起事，必然分兵四掠，不然粮饷无从措手，旦分兵，萧宣赞就要轻兵直进，举擒获耶律大石，将燕地乱世，消于源头既然朝廷疑忌于萧宣赞，萧宣赞就只能以这般举动以自陈此刻要是留在燕京，被汴梁使节解去军权，这燕地乱生，谁人来平？萧宣赞用心，可谓苦矣”
听到萧言如此壮举，诸将都是血脉贲张。忍辱负重，仍然顾虑着国家大事。含冤受屈，只好轻兵犯险用以自明。如此苦心孤诣，可谓杜鹃啼血时间他们也想不清方腾话语中不尽不实之处，已经大呼出声。
“岂能让萧宣赞轻兵犯险？俺们是萧宣赞属下，要死也和萧宣赞死在处直娘贼，朝廷无眼，真要活生生屈杀如此忠臣不成？和萧宣赞比，童贯这厮怎么还不愧杀？”
“方参议，快下令罢，让俺们去接应萧宣赞”
“贼老天，你睁睁眼，看看到底谁忠谁奸”
节堂当中，时郁气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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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却是岳飞起，大喝声：“忙乱什么？萧宣赞安危，方参议岂能不念念于心？且听方参议安排就是”
岳飞年少，为人又谨严，自己知道资历浅薄，虽然已经是军第二将的身份。却少有对着这些麾下将领呼喝下令的时候。得闲还向他们讨教领兵作战的经验心得。今日这般举动，当真是少有得很，他脸色难看的在那里，时间将诸将愤愤都震住了。节堂当中，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方腾看了眼岳飞，知道这位小将心中到底有别扭。久在体制当中的，自然就将体制本身看得轻些了。而岳飞这等起自民间不过半年的人物，反而将体制看得无比的重。萧言恩义，他自然是只有效死回报，可是想着所作所为，都是和朝廷作对，岳飞心中这种郁郁，却怎么也难以完全扭转过来。
这个事情，只有看岳飞自己的了。将来在萧言面前岳飞如何自处，也不是他方腾能管得了的事情。当下他只是淡淡笑，示意众将入座，笑道：“萧宣赞的事情，自然也就是我等的事情，如何有只看着萧宣赞单身在前厮杀的道理萧宣赞忠义，欲以死战而自明。我等援应萧宣赞，也得有个援应的道理…………”
他在那里顿了下，迎着诸将殷切的目光，拍眼前几案，断然道：“要保全萧宣赞，要保全神武常胜军，要保全我等战死儿郎的这场奇功不被埋没，要保全大宋这难得支可用之师，就只有行奇计让燕地这场乱事，闹得大些让辽人余孽起事，祸乱全燕”
语掷出，节堂当中鸦雀无声。诸将都是老行伍了，大宋体制之下，武臣有武臣的生存之道，养寇自重，自然就是其中之。和西贼交战几十年，虚报军情，夸张敌势，也不是次两次了。如此这般，打退了敌人，功劳就大些，也可以报些消耗，领些犒赏，要紧的是让那些文臣觉得武臣重要。大家对这个都没什么心理障碍，只是却没想到，文人出身的玩起这个来，却狠些，要玩就玩大的，句话就让整个才打下来的燕地，全部拖进这场乱事当中
节堂里面，就听见个将领颤声问道：“如何算是祸乱全燕？”
方腾冷笑：“我们算是正临辽人余孽聚集之地，只要在这里敞开通路，就能让辽人余孽从这里直下燕京各处辽人余孽有，燕京震动，就是四下举事响应。西军六七万几乎全数集结于燕京，每日消耗粮食就是大宗，粮道中断，西军震动，大宋自然也就举国震动大宋精兵强将汇聚于此，旦丧师，后果如何，汴梁诸人，岂能不料其适时也，我全军从侧备而击，举援救燕京于万难之中，如此功绩，谁还能掩？而辽人余孽此番大举，也让汴梁朝廷明白，还没到自剪羽翼的时候，则我神武常胜军，足可自全”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有的人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出来了，这番计较，只怕是萧言早就准备好的。如此飞扬激烈的行事，正是萧言性格。既然功高遭忌，那么当功至雄奇的时候，又将如何？不用说还可以让汴梁文臣士大夫意识到，他们再这样下去，就有彻底丧失大宋最后支能战力量的可能，而大宋周遭，远远还没有到能马放南山的时候
对于燕地再度卷入乱局，哪怕全境处处烽烟。诸将都表示毫无压力。让辽人余孽此次全部闹腾起来，收拾干净了反而是利于将来大宋的统治。打不过那些装备低劣的辽人余孽，那是笑话，檀州如此准备，供应无忧，只要能解围燕京，宋军依托两处坚城四下扫荡，还怕收拾不了？此番行事唯让他们顾虑的，就是西军被围，要是激怒西军，又将如何？不用说诸将是出身西军的，绝不会陷自家陕西亲族子弟于险境。想得深些的是考虑，万燕地乱起，西军先行动起来扫荡四下，这不反而将神武常胜军至于尴尬境地了么？
时间节堂之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方腾对各人所虑，自然是了若指掌。其间细处，他早就和萧言无数次的反复推算商议过了。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韩世忠声冷笑：“你们这些厮鸟，顾虑些什么要不是西军也看萧宣赞如此遭际不过眼，怎么会将全军收缩，集结于燕京城？要紧粮道，也少有人马遮护？为什么西军也拼命的在燕京积储物资，尽力收纳汉民？为什么萧宣赞离开燕京，姚古相公亲送，为什么萧宣赞切举动，西军都装作没有看见？你们这帮呆鸟，这点还看不明白”
话说到这里，就再明白不过。眼前切，都是萧言萧宣赞和西军诸位相公，大宋最为菁华的武臣团体，苦心经营而成的局面，就等萧言在外发动大家既然都是大宋武臣，自然利益归，萧言再加上老种相公这等人物，大家还不死心塌地？人人心中有丝隐隐的兴奋，值此末世，大宋武臣团体终于要反抗文臣百余年的压制，争取自己的权益，从此只怕就成为支大宋朝局当中举足轻重的力量了这支什么鸟复辽军，说不定就是在萧言和老种相公的熟视无睹之下，任其壮大，直到此刻才派上用场
诸将慨然起身，走至阶前行礼：“但请方参议代萧宣赞下令，俺们无有不从”
方腾神色淡淡的，心中感慨句。值此以后，神武常胜军就该成为个牢不可破的团体了罢？当然，将会是萧言指挥起来得心应手的团体。任何人都再也无法割裂萧言和这个团体之间的血肉联系不用说，萧言和老种麾下那支庞大的西军团体，也将从此成为利益相同的联盟大宋武臣崛起，难道就从这开始？
看下去罢…………文臣士大夫们，看来已经不能挽此末世了。且看大宋武臣，在萧言的率领下到底能做到哪步罢…………
方腾起身，郑重向诸将还礼，然后就大声下令：“岳鹏举”
刷的声，岳飞已经起身，得笔直。到了这般地步，岳飞也只有撇开心中那点别扭。心准备领命行事。能说的道理，方腾都说清楚了。萧言对他还有承诺。他被萧言提拔于微时，古北口役，他如此做为，萧言仍然赶来援应救护，此间恩德，难以为报。而岳飞也相信，萧言做为，必然不会是害了大宋
萧宣赞自然有他的理由，俺时有点想不开，想想，也就好了…………
“鹏举，你领左厢六指挥军，并本处投效豪强，镇守檀州根本之地，遮护此处要害，顺为北面萧宣赞后殿。务必遮护檀州完全，不得有失，随时准备应萧宣赞调遣，应援前路，此番军令，你可明白了？”
岳飞躬身行礼：“飞谨受命”
“韩良臣”
韩世忠也下起，大声道：“老韩在哪…………小方大人，你就快下令罢”
方腾笑：“神武常胜军左厢其余十指挥骑军，尽数由你调遣，我也不拘管你方向，可东可西，但必须保持萧宣赞和檀州后路之间联络，萧宣赞那里旦有变，你必须第时间就应援到萧宣赞那里泼韩五啊泼韩五，燕地如此之大，四下乱起，萧宣赞又亲身临于敌前，要及时能援应到，可是考校你的本事，你敢领此军令么？”
韩世忠自然知道方腾话里意思，萧言何止身临前敌，他就是身在敌中旦有变，就是从内里将复辽军主力瓦解消灭。他要随时保持和萧言之间的接触，又要避免和复辽军大队决，在萧言准备发作的时候又要及时援应得上，当真不是件轻易的事情。可是如果轻易了，如何显得老韩本事？
他虽然身为神武常胜军正将，但是在他看来，倒是半是资历比岳飞老得太。北伐以来战事，韩世忠的光芒远远不及岳飞。无非就是援应了次檀州血战，最后冲垮了萧干大军而已。泼韩五如此本事，却困顿风尘，也是因为心高气傲，得罪人太。此时此刻，就是萧言给他的机会，让他证明足可稳居神武常胜军军正将之位
他咧嘴笑道：“小方大人，不用激俺。这军令俺自然领了，万有什么三长两短，俺老韩先割了自己脖子，不用等萧宣赞动手…………这个承诺，够也不够？”
方腾微笑：“足够…………就看韩将军手段了。”和韩世忠交代完，方腾他又是神色肃，大声道：“诸将听令”
在场诸将，齐齐向前步，方腾冷冷下令：“诸将各领本部人马，听韩岳两位将军调遣行事，无论在前还是居后，当得谨守职分，临战奋勇向前…………旦错失戎机，就当方某书生，杀不得人么？”
诸将齐齐躬身：“敢不效死”
方腾微笑，就在自己几案之后，朝着诸将深深施礼下去：“某实深知，较之汴梁肉食诸君。诸将才是国之栋梁…………但求经此事，战没者得安其心，幸存者得其赏。经此事之后，神武常胜军必为大宋栋梁，而诸君也将为国之屏藩，当同大宋始终，血食百代，而不稍替，诸君诸君，萧宣赞以亲身临前，托某传话，萧宣赞身若在，则神武常胜军在，神武常胜军在，则大宋就在百年之后，当与诸君，同登大宋凌烟阁上”
诸将昂然受命，转身大踏步的退下了。然后就是岳韩两人，同样按剑退下。方腾在几案之后，仰首望天。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背后衣衫，全部被汗湿了。当代替萧言下军令，行此大事，他才觉得在这里，压力到底有么沉重。这还是萧言此刻手中有足够筹码，反复盘算计较之后的行事。自己不过代为下令而已。
而萧言当日白手起家，又经历了少次这样的生死抉择，而他又是怎样挺过来的？难怪他成长如此之快，已经渐渐成为个最为耀眼的存在
诸人退尽，方腾才垮下脸来，给自己捶肩揉腰：“萧宣赞哪萧宣赞，方某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切似乎都在料中，可是谁知道其间还有什么变故？耶律大石人杰，汴梁使节也是大宋文臣当中顶尖的人物…………其他的，就看你自己啦”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十四章 郁气如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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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行事，檀州就是萧言所选的根本之地，前段时间就已经陆续在这里集聚军资粮草，各处投效豪强纷纷报效人力物力，将檀州城墙再度整治了番，城濠疏浚扩大了倍，也在檀州左近要害处设立的营寨做为拱卫。就算奉天倡义复辽军的声势大到了天上，对于装备低劣，行伍散乱的他们，这檀州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固若金汤。
此时此刻，檀州城中已经满满的都是神武常胜军的军马，城上城下，那些民夫还在加紧的整治城墙，集聚守具。大量的粮草物资都收纳库中，为了这些集聚起来有备无患的军资，还特意修整了叠经战火而破败不堪的城中房舍。燕地百姓经历了这些年的乱事，仿佛对是不是有危险有了种下意识的直觉，拖家带口避入檀州城中的百姓也是极，而檀州也尽量收纳。大乱之后，本来都是各处萧条，可是现在檀州城却是人气旺盛。连集市都在城中开了几个，倒有种畸形的繁华景象。比起为残破的燕京城，似乎都强上几分。
长途行军而来的神武常胜军右厢的那些骑军们，也都有天假期，抓紧时间修整下。这些骑军士卒在檀州城里面东逛西逛，整日里兵看兵看得够了，燕地荒凉萧条残破也看得够了，不少曾经在汴梁见过大世面的胜捷军子弟也个个逛得乐不思蜀，把着钱钞四下买些吃食物件。平日里军饷没处花用，今日里有他们凑热闹，让檀州城的人气，是旺盛的冠绝燕地。
其他地方都是热闹，只有檀州原来州治衙署那里，有军将们布开了警戒，无关人等概不许通行。休息的士卒游逛经过，远远的看见将领亲兵们在衙署外头堆堆簇簇的等候，人人都伸舌头，又不知道这些将爷有什么要事商议，萧宣赞也不见了踪影，切都显得神神秘秘的。难道和风传的汴梁要来人有关心？不过人人也都是心敞，立下这般大功，现下是如此支强军，萧宣赞又这般本事，还有谁能对付得了俺们不成？且放宽心听调遣就是，总有日风风光光的能回大宋夸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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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檀州衙署的节堂之中，四下几案处跪坐着此刻城中的要紧将领，方腾袭儒衫，坐在上首。四下里看看，笑道：“这帮燕地豪强之辈，拍马屁的心思也不差似大宋人物了。城墙城濠还未曾完全竣工，知道大家这些神武常胜军中要紧人物要来，倒是将这衙署整治得精洁四下陈设，只怕都是辽人燕云之地百年集聚的，乱世里落到他们手中…………只是这样乱七八糟的摆设，倒是糟蹋了好物件”
方腾之下，韩世忠岳飞王贵和几名胜捷军白梃兵出身的将领跪坐着，岳飞跪坐在那里，仍然身形笔直。韩世忠却是半跪半坐，看起来放松写意，和身边名将领不知道低声开着什么玩笑，咧着大嘴在那里低低的笑。王贵仍然是那副诚朴忠厚的模样，跪坐姿势，显得规规矩矩的。其他诸将，总有些不安模样，可都按捺住了，目光都在方腾身上打转。
方腾说笑两句，看没人搭腔，只好自失的笑，轻轻拍案：“宣赞北上，将檀州留后暂时畀我，我知道大家眼里只有宣赞人，可我好歹也是从过军，见识过古北口战事，大家总得给我三分颜面不是？”
他这句话差不是半开玩笑的，诸将眼中只有萧言不假。可是方腾是什么身份？大宋武臣，以文驭武的念头已经是根深蒂固，方腾进士出身，正是文臣最硬的底子。居然能为萧言效力，已经是骇然听闻了，也让萧言系将领觉得于有荣焉你老种位高权重罢，私暮当中，可有进士老爷？萧言临行将檀州留后交于方腾，大家也觉得理所当然——恐怕只有韩世忠这老兵痞才是眼里真的只有萧言个人，其他人对他下令，泼韩五听于不听，要看心情。而且他又是神武常胜军右厢正将，诸将当中身份第。所以方腾这句话，倒是半冲着韩世忠去的。
韩世忠止了和那个心不在焉的将领的谈笑，朝着方腾点点头：“小方大人，别的文臣，俺老韩只当虚屁，你却不般，当日敢随着二百人北上当女真大军，俺老韩佩服现在宣赞将留后布置大权交在你手上，俺老韩自然听命，你尽管下令，不用跟俺老韩客气”
话是好话，只是这小方大人称呼有点那个。方腾本来就是潇洒性子，也不在乎——再说了，他是认定要辅佐萧言到底的了，韩世忠毫无疑问是萧言麾下统兵重将。萧言看起来在这乱世里头倒是重武轻文点，他和韩世忠搞好关系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去计较。
方腾笑笑又看了岳飞眼，岳飞也微微朝方腾点头示意。脸色微微有点僵硬。方腾含笑还礼，心里嘀咕。萧言麾下两员最要紧的重将，韩世忠散漫些，有点贪财好货，积年的边军老兵痞了，对汴梁朝廷敬意少点。萧言能带给他荣华富贵，能展他平生报复。他对萧言也忠心耿耿。萧言用他为正，就是要将神武常胜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至于岳飞，此少年将军，也不知道萧言从哪里发掘出来。军阵之上，宛若天才不仅自己勇猛无敌，而且治军谨严，仿佛有宿慧般。临阵大胆而且泼辣，有少兵就有用少兵的打法。以百余军堵截于古北口，调度如意，生生挡住了优势女真军马扑击几日，为萧言大军后至争取了时间。真难想象半年前他还是河北敢战士中小卒。可是在和背后自己人斗心眼里头有点方阵和幼稚，看来还得慢慢磨练出来啊。他也是萧言麾下重将，是知道萧言此次布置行事内情的，虽然领命，可总有些不情不愿的。还在事先得了萧言不会在燕地割据，旦稳住地位，就会回汴梁的承诺才领命行事的。哪个上位之人，能长远容得这个下属？当日追随马扩北上，也是少年人意气激烈处，几乎就是在迫萧言跟着他们北上了，也亏得萧言完全包容了下来——却不知道经历了风浪沉浮之后，这位无敌的少年将军，又会变成什么模样？要是直如现在这般，只怕在萧言麾下是祸非福啊…………
方腾不过在心里随意评鉴韩岳二将，却不知道，他看人的眼光，实在准到了极处在真实历史上。韩王通权变些，知道缩头，知道曲折。战场上立下了奇功，后来也能以富贵荣华终。岳飞却是始终天真不减，临敌百战百胜，拥重兵在外还片诚心的上书要请高宗立太子，最后以千古不灭声名没于风波亭。
在萧言麾下，却不知道韩世忠和岳飞，又将是如何的命运？
方腾已经扫视完诸将圈，看着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沉吟少顷，展颜笑道：“诸位，可知道萧宣赞突然将大军调至檀州，为的是什么？”
韩世忠和岳飞自然知道，这个时候都默不作声。韩世忠仍然在咧着嘴笑，只是笑意当中带了三分讥诮。而岳飞腰背挺得越发的直，只是脸上神色也微微有点沉了下来，还带着三分无奈。其余诸将，却都是奉命行事的，他们少也听到点汴梁来人要对萧言不利的风声，心中正自揣揣，为萧言激愤不平那是定的，大家既然选择继续在萧言麾下效力，自然就是对他功绩本事钦服，巴不得萧言能渡过此次风波。可是大家毕竟也有家子要养活，也有自己的功名富贵心，要是萧言落马，他们将来怎么办？
此次萧言在汴梁使节将来之前，就将主力调了出来。自己脱离大队，又在檀州如此经营。谁都知道这位绝境当中仍然奋勇向前，不肯稍却的萧宣赞毕竟又在用手段来应对此次风潮，大家都不吭声的领命行事，领军行动，都做到了万无失，可这不安却也没有减少少。这个时候，方腾终于肯揭开这个闷葫芦的盖子了，人人都是目光热切，不肯从方腾身上稍离。
方腾迎着诸将目光，冷冷笑，突然猛的拍几案：“萧宣赞以南归降人立此奇功，掌大宋最强之骑军，我神武常胜军上下，数太奇，功太高，竟然引起汴梁朝中所忌大宋祖制以文驭武，萧宣赞既然连童宣帅都驭不得了，谁还能济？所以我神武常胜军，已经成都门中人眼中钉肉中刺矣萧宣赞功高将不赏，我神武常胜军将历苦战而横遭遣散之遇诸君诸君，诚可叹”
座中诸将，顿时大哗不管他们现在心思如何，如果萧言和他们真是遭致了如此命运。那么大家辛苦死战又为的是什么？临敌之际，万死余生，谁还能想到将来犒赏？无非都是大宋军将，胸中血气激发奋勇而前。那么兄弟儿郎死在征途，现在却换来了这个本来以为朝廷最不过薄赏，在诸军当中搞下平衡，最后却没想到来的是这么手
方腾脸上笑意淡淡的：“到底是朝中如何争斗，最后才来了这么出，也不用细说了。反正这消息，是千真万确，再不会错。童宣帅自然在里头没有少使气力。文臣诸君，也深忌武臣功高，于是就如此了…………我也算是文臣，可我也知道，值此大敌在侧，总不能就迫不及待的行未央故事罢？”
几名将领已经跳了起来，振臂大呼
“直娘贼，俺们白死伤了，白卖命了辽狗收拾了，女真鞑子又在旁边虎视眈眈，以为从此天下太平了么？贼厮鸟，俺从此誓不力战”
“怪不得前几日和西军袍泽打交道，他们要说不说的，看着俺的眼神也怪同情的，原来是这般鸟事情西军已经给折腾得七零八落，俺们这些武臣在萧宣赞率领下，万死里头又给大宋拉了支强军出来，这就是该倾家的罪过了？”
“用不着俺们了，俺们解甲归田就是，犯不着这般生的恶心人可怜萧宣赞，可怜这场不赏奇功”
喀喇声重重响动，压过了诸将愤怨之言，嗡嗡在节堂里回荡。诸将下噤声，抬眼看过去，就看见韩世忠还是半跪半坐在那里，面前几案，已经给他拍断成两截岳飞和他对坐，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处，却将嘴唇闭得死紧，句话也不说。
韩世忠看着诸将冷笑：“吵嚷些什么放完焰口就不要和尚，没那么便宜的事情俺们为大宋死战了，就该要自己该得的个个心灰意冷做什么？俺们如此举动，萧宣赞还没束手，你们就要解甲归田，好大的出息直娘贼，以后走出去别说认识俺老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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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这老兵痞的泼劲放出来，顿时就震住了场面。诸将这才冷静下来，这才想到，自己就这样突然被拉到檀州来，岂非无因？萧宣赞自然有所安排萧言之屡屡创造奇迹已经在诸将心目中有无所不能的感觉，这个时候大家对望眼，互相点头，最后个资格老点的将领大步走出来，朝着方腾韩世忠岳飞行礼下去，抬头昂然道：“什么安排，请方参议和两位正将说罢只要不是反出了大宋，俺们都听萧宣赞的要不是祖宗庐墓都在大宋，先祖几代人都为大宋战死，但凭汴梁中人这般凉薄，这般鼠目寸光，反了他们都是轻的”
方腾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切，听到这员将领这句话，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淡淡笑：“…………大宋现在如何，大家都很清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此末世也北伐战事，艰辛之处，诸君都是亲历。当女真大军南下之际，拿什么来抵挡？朝中诸位还迫不及待的自剪羽翼，难道恨大宋不速亡？这江山社稷，文臣士大夫无心去救，我等去救百年以来，武臣百万抛尸大宋四疆，最后也还是我等出来大宋武臣，菁华已经凋零殆尽，现在这点骨血，说什么也不能折损萧宣赞冒万死奔走，也就是为的这个，诸君切莫自沮，大宋社稷，正要诸君荷戈而卫”
方腾这些话说得可谓大胆了，但是后面几句豪言壮语，又说得诸将热血沸腾，全然忘了方腾话语，已经近似狂悖其实方腾这个时候也捏着把冷汗，此刻话语都是他和萧言反复商量才精心挑选组织确定下来的，方腾总觉得不必说得这么过，但是萧言却坚持如此。不把话说透了，他的行事，真实意图岂能完全瞒过这些领兵行事的将领？不鼓起他们血气，让他们以为自己所行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凭着萧言这点薄弱根基，岂能让诸将始终追随于自己？
身为军将，又在北伐第线冲杀，见识了女真的强悍。大宋到底面临什么样的危局，这些将领最清楚。这个时候，只有保住这苦心经营出来的实力是最要紧的事情，也是在这乱世里自存甚或进步的凭借。再把这事情加上大义名分，才能让诸将追随到底
此番话语，果然起到了效果。诸将目光再度对视眼，起躬身行礼：“但请方参议下令，某等敢不效死”
方腾目光闪动，霍的下了起来，大声道：“好当于诸君同生共死此次汴梁来人，萧宣赞并不愿就在燕京城和他们僵住，所以避来檀州。这不仅仅是躲开汴梁来人，因为是辽人余孽，已经齐集于奉天倡义复辽军军旗号之下，萧宣赞心切国事，哪怕朝廷忌惮于他，他仍然探马不断，直保持对这辽人余孽军马的监视现在这支辽人余孽军马，已经汇聚四五万之数，横行于幽燕边地而辽人重将耶律大石，也现身军间，此人人杰也，旦打出旗号，大乱不日将起萧宣赞轻骑北进，就是预备盘旋在这辽人余孽左右，辽人余孽起事，必然分兵四掠，不然粮饷无从措手，旦分兵，萧宣赞就要轻兵直进，举擒获耶律大石，将燕地乱世，消于源头既然朝廷疑忌于萧宣赞，萧宣赞就只能以这般举动以自陈此刻要是留在燕京，被汴梁使节解去军权，这燕地乱生，谁人来平？萧宣赞用心，可谓苦矣”
听到萧言如此壮举，诸将都是血脉贲张。忍辱负重，仍然顾虑着国家大事。含冤受屈，只好轻兵犯险用以自明。如此苦心孤诣，可谓杜鹃啼血时间他们也想不清方腾话语中不尽不实之处，已经大呼出声。
“岂能让萧宣赞轻兵犯险？俺们是萧宣赞属下，要死也和萧宣赞死在处直娘贼，朝廷无眼，真要活生生屈杀如此忠臣不成？和萧宣赞比，童贯这厮怎么还不愧杀？”
“方参议，快下令罢，让俺们去接应萧宣赞”
“贼老天，你睁睁眼，看看到底谁忠谁奸”
节堂当中，时郁气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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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却是岳飞起，大喝声：“忙乱什么？萧宣赞安危，方参议岂能不念念于心？且听方参议安排就是”
岳飞年少，为人又谨严，自己知道资历浅薄，虽然已经是军第二将的身份。却少有对着这些麾下将领呼喝下令的时候。得闲还向他们讨教领兵作战的经验心得。今日这般举动，当真是少有得很，他脸色难看的在那里，时间将诸将愤愤都震住了。节堂当中，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方腾看了眼岳飞，知道这位小将心中到底有别扭。久在体制当中的，自然就将体制本身看得轻些了。而岳飞这等起自民间不过半年的人物，反而将体制看得无比的重。萧言恩义，他自然是只有效死回报，可是想着所作所为，都是和朝廷作对，岳飞心中这种郁郁，却怎么也难以完全扭转过来。
这个事情，只有看岳飞自己的了。将来在萧言面前岳飞如何自处，也不是他方腾能管得了的事情。当下他只是淡淡笑，示意众将入座，笑道：“萧宣赞的事情，自然也就是我等的事情，如何有只看着萧宣赞单身在前厮杀的道理萧宣赞忠义，欲以死战而自明。我等援应萧宣赞，也得有个援应的道理…………”
他在那里顿了下，迎着诸将殷切的目光，拍眼前几案，断然道：“要保全萧宣赞，要保全神武常胜军，要保全我等战死儿郎的这场奇功不被埋没，要保全大宋这难得支可用之师，就只有行奇计让燕地这场乱事，闹得大些让辽人余孽起事，祸乱全燕”
语掷出，节堂当中鸦雀无声。诸将都是老行伍了，大宋体制之下，武臣有武臣的生存之道，养寇自重，自然就是其中之。和西贼交战几十年，虚报军情，夸张敌势，也不是次两次了。如此这般，打退了敌人，功劳就大些，也可以报些消耗，领些犒赏，要紧的是让那些文臣觉得武臣重要。大家对这个都没什么心理障碍，只是却没想到，文人出身的玩起这个来，却狠些，要玩就玩大的，句话就让整个才打下来的燕地，全部拖进这场乱事当中
节堂里面，就听见个将领颤声问道：“如何算是祸乱全燕？”
方腾冷笑：“我们算是正临辽人余孽聚集之地，只要在这里敞开通路，就能让辽人余孽从这里直下燕京各处辽人余孽有，燕京震动，就是四下举事响应。西军六七万几乎全数集结于燕京，每日消耗粮食就是大宗，粮道中断，西军震动，大宋自然也就举国震动大宋精兵强将汇聚于此，旦丧师，后果如何，汴梁诸人，岂能不料其适时也，我全军从侧备而击，举援救燕京于万难之中，如此功绩，谁还能掩？而辽人余孽此番大举，也让汴梁朝廷明白，还没到自剪羽翼的时候，则我神武常胜军，足可自全”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有的人已经隐隐约约的感觉出来了，这番计较，只怕是萧言早就准备好的。如此飞扬激烈的行事，正是萧言性格。既然功高遭忌，那么当功至雄奇的时候，又将如何？不用说还可以让汴梁文臣士大夫意识到，他们再这样下去，就有彻底丧失大宋最后支能战力量的可能，而大宋周遭，远远还没有到能马放南山的时候
对于燕地再度卷入乱局，哪怕全境处处烽烟。诸将都表示毫无压力。让辽人余孽此次全部闹腾起来，收拾干净了反而是利于将来大宋的统治。打不过那些装备低劣的辽人余孽，那是笑话，檀州如此准备，供应无忧，只要能解围燕京，宋军依托两处坚城四下扫荡，还怕收拾不了？此番行事唯让他们顾虑的，就是西军被围，要是激怒西军，又将如何？不用说诸将是出身西军的，绝不会陷自家陕西亲族子弟于险境。想得深些的是考虑，万燕地乱起，西军先行动起来扫荡四下，这不反而将神武常胜军至于尴尬境地了么？
时间节堂之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方腾对各人所虑，自然是了若指掌。其间细处，他早就和萧言无数次的反复推算商议过了。可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韩世忠声冷笑：“你们这些厮鸟，顾虑些什么要不是西军也看萧宣赞如此遭际不过眼，怎么会将全军收缩，集结于燕京城？要紧粮道，也少有人马遮护？为什么西军也拼命的在燕京积储物资，尽力收纳汉民？为什么萧宣赞离开燕京，姚古相公亲送，为什么萧宣赞切举动，西军都装作没有看见？你们这帮呆鸟，这点还看不明白”
话说到这里，就再明白不过。眼前切，都是萧言萧宣赞和西军诸位相公，大宋最为菁华的武臣团体，苦心经营而成的局面，就等萧言在外发动大家既然都是大宋武臣，自然利益归，萧言再加上老种相公这等人物，大家还不死心塌地？人人心中有丝隐隐的兴奋，值此末世，大宋武臣团体终于要反抗文臣百余年的压制，争取自己的权益，从此只怕就成为支大宋朝局当中举足轻重的力量了这支什么鸟复辽军，说不定就是在萧言和老种相公的熟视无睹之下，任其壮大，直到此刻才派上用场
诸将慨然起身，走至阶前行礼：“但请方参议代萧宣赞下令，俺们无有不从”
方腾神色淡淡的，心中感慨句。值此以后，神武常胜军就该成为个牢不可破的团体了罢？当然，将会是萧言指挥起来得心应手的团体。任何人都再也无法割裂萧言和这个团体之间的血肉联系不用说，萧言和老种麾下那支庞大的西军团体，也将从此成为利益相同的联盟大宋武臣崛起，难道就从这开始？
看下去罢…………文臣士大夫们，看来已经不能挽此末世了。且看大宋武臣，在萧言的率领下到底能做到哪步罢…………
方腾起身，郑重向诸将还礼，然后就大声下令：“岳鹏举”
刷的声，岳飞已经起身，得笔直。到了这般地步，岳飞也只有撇开心中那点别扭。心准备领命行事。能说的道理，方腾都说清楚了。萧言对他还有承诺。他被萧言提拔于微时，古北口役，他如此做为，萧言仍然赶来援应救护，此间恩德，难以为报。而岳飞也相信，萧言做为，必然不会是害了大宋
萧宣赞自然有他的理由，俺时有点想不开，想想，也就好了…………
“鹏举，你领左厢六指挥军，并本处投效豪强，镇守檀州根本之地，遮护此处要害，顺为北面萧宣赞后殿。务必遮护檀州完全，不得有失，随时准备应萧宣赞调遣，应援前路，此番军令，你可明白了？”
岳飞躬身行礼：“飞谨受命”
“韩良臣”
韩世忠也下起，大声道：“老韩在哪…………小方大人，你就快下令罢”
方腾笑：“神武常胜军左厢其余十指挥骑军，尽数由你调遣，我也不拘管你方向，可东可西，但必须保持萧宣赞和檀州后路之间联络，萧宣赞那里旦有变，你必须第时间就应援到萧宣赞那里泼韩五啊泼韩五，燕地如此之大，四下乱起，萧宣赞又亲身临于敌前，要及时能援应到，可是考校你的本事，你敢领此军令么？”
韩世忠自然知道方腾话里意思，萧言何止身临前敌，他就是身在敌中旦有变，就是从内里将复辽军主力瓦解消灭。他要随时保持和萧言之间的接触，又要避免和复辽军大队决，在萧言准备发作的时候又要及时援应得上，当真不是件轻易的事情。可是如果轻易了，如何显得老韩本事？
他虽然身为神武常胜军正将，但是在他看来，倒是半是资历比岳飞老得太。北伐以来战事，韩世忠的光芒远远不及岳飞。无非就是援应了次檀州血战，最后冲垮了萧干大军而已。泼韩五如此本事，却困顿风尘，也是因为心高气傲，得罪人太。此时此刻，就是萧言给他的机会，让他证明足可稳居神武常胜军军正将之位
他咧嘴笑道：“小方大人，不用激俺。这军令俺自然领了，万有什么三长两短，俺老韩先割了自己脖子，不用等萧宣赞动手…………这个承诺，够也不够？”
方腾微笑：“足够…………就看韩将军手段了。”和韩世忠交代完，方腾他又是神色肃，大声道：“诸将听令”
在场诸将，齐齐向前步，方腾冷冷下令：“诸将各领本部人马，听韩岳两位将军调遣行事，无论在前还是居后，当得谨守职分，临战奋勇向前…………旦错失戎机，就当方某书生，杀不得人么？”
诸将齐齐躬身：“敢不效死”
方腾微笑，就在自己几案之后，朝着诸将深深施礼下去：“某实深知，较之汴梁肉食诸君。诸将才是国之栋梁…………但求经此事，战没者得安其心，幸存者得其赏。经此事之后，神武常胜军必为大宋栋梁，而诸君也将为国之屏藩，当同大宋始终，血食百代，而不稍替，诸君诸君，萧宣赞以亲身临前，托某传话，萧宣赞身若在，则神武常胜军在，神武常胜军在，则大宋就在百年之后，当与诸君，同登大宋凌烟阁上”
诸将昂然受命，转身大踏步的退下了。然后就是岳韩两人，同样按剑退下。方腾在几案之后，仰首望天。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背后衣衫，全部被汗湿了。当代替萧言下军令，行此大事，他才觉得在这里，压力到底有么沉重。这还是萧言此刻手中有足够筹码，反复盘算计较之后的行事。自己不过代为下令而已。
而萧言当日白手起家，又经历了少次这样的生死抉择，而他又是怎样挺过来的？难怪他成长如此之快，已经渐渐成为个最为耀眼的存在
诸人退尽，方腾才垮下脸来，给自己捶肩揉腰：“萧宣赞哪萧宣赞，方某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切似乎都在料中，可是谁知道其间还有什么变故？耶律大石人杰，汴梁使节也是大宋文臣当中顶尖的人物…………其他的，就看你自己啦”
第二卷 汴梁误 第十四章 郁气如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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