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天十四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天十四
第卷 燕云乱 第百五十四章 回天（十四）
这场大雪，终于渐渐小了下来。
天色渐渐的明亮起来。幽燕山川大地，片银白景象。仿佛老天爷也想将这年来，在燕地发生的连场血腥杀戮，完全掩盖下去。
可是在燕京左近，烟火仍然烛天而起，其残酷暴烈之处，仿佛就连老天爷都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英雄豪杰，少野心之士，少无辜百姓，以燕京之地为中心，继续卷动着狂乱的潮流！
城中战事已经又进行到了另外番模样。
耶律大石再是狠心，也决没有将燕京城火焚之的道理。他上城指挥作战之际，在北城聚居的流民百姓，已经齐心协力的清出了条隔离火势的地带。水火无情，寒夜当中又是狂风大作，就算耶律大石无心，谁知道这场火势会不会蔓延下去，将整个燕京城都点着！
天夜的大火焚烧下来，燕京雄城，这个原来北地数数二的繁华所在。整个南半城，都已经化为灰烬。亭台楼阁，街巷里弄，三瓦两舍，酒肆章台，全部都成劫灰。火势在延伸到了隔离带左近，难以为续，在临近天明的时候，终于渐渐小了下来。
大风卷着还发烫的飞灰，飘散全城，仿佛正在下着场黑雪般。
城上战事，还是那般，辽人守军终有个指望萧干回师的期望在，始终在鼓勇抵抗。常胜军的攻势，也不如才入城之际那么凶猛，不少常胜军士卒边作战边还朝着城外张望，总是嘀咕着，大家陷在这里，谁知道辽人主力到底什么时候就回师杀来？
双方仍然在僵持着，在西显门和开阳门两处，你杀过来，我抢回去。城头宋辽两军战士的尸首不住的堆积起来，又被推下城头。那两段城墙流下的血浇满城头，已经冻结起来，火光照，触目惊心到了极处。
战至天亮的时候，双方已经拼杀得有气无力。对于在城墙上这么狭窄的地方向辽军发起冲击。对于常胜军来说已经成了畏途。越来越的人马退下来，猬集在丹凤门口左近，怎么抽调他们上前都难以指挥得动。郭药师最后无法，也只好让这些退下来的人马归赵良嗣调遣，等着火势稍小些再冲向城内。
就连郭药师自己，又何尝冲杀得动了。他是重伤初愈之人，抢燕京城门的时候又负创几处，流了不少血。虽然再不甘心，身体也实在冲杀不动了。在阵中呐喊指挥督促士卒上前半夜，到了最后已经摇摇欲坠。还是他的心腹甄五臣甄六臣兄弟俩将他抢了下来。
天幸到了天色将明的时候，南城火势终于稍稍小了些，可以让宋军越过火场，冲击前进了。赵良嗣早就下了箭楼，在丹凤门口等候，急得双眼通红。城墙上面毫无进展，时间就这样飞快的过去，留给他们这支奇兵抢下燕京城的时间越来越少！
赵良嗣在箭楼之上僵立宿，等的就是火势能下来些，到时候越过犹自还有火苗吞吐的南城火场，直直的向燕京城内扑去！只要能将常胜军大队展开，也许就能在萧干回师之前。抢下燕京！
猬集在丹凤门口的常胜军士卒，虽然上城墙以命换命攻击前进的劲头不怎么足了。但是他们也相信，只要能展开兵力，将力量全部用上，也许还有抢下燕京城的可能！所有人也都在等待着火势稍歇的那刻，好穿过火场，扑入燕京城中！
所有人都在等候着这火势逐渐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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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胜军士卒数千，除了天夜扑城激战下损失数百名，现在还有数百人在城墙上和对方僵持——那个地方实在也展不开太人马。其余三四千人，几乎都猬集在丹凤门城内城外。城墙上常胜军控制的地方已经足够大，在城门左近已经不会受到辽人守军的箭矢攻击。城外的常胜军都拼命的朝城内挤，原因无他，燕京南城熊熊大火，实在给这奇寒的天气带来了丝暖意。
丹凤门内，常胜军士卒挤挤挨挨，或坐或躺。不少人兴奋紧张劲儿过去，就在冰凉的地上披甲荷戈的呼呼睡去。人头挨着人头，在丹凤门内连插足之地都不大好找，从城墙上看下来，就跟流民聚居之地差不。丹凤门城门楼之内可以避风之处，自然都是常胜军军官们专享的地方，城墙之上，有所调动，传令的军卒艰难的踩过片人体，激起阵骂声，才能挪进城门楼当中。道军令传下来，就听见几名军官骂骂咧咧的起来，再去纠集他们的兵卒，或者上城墙冲杀气。或者出城外接替哨探的责任。
常胜军都是积年老卒，知道当兵的旦上了战场，最要紧的就是抓紧切时间吃睡。不然阵战场，也许就是僵持数日。在战场之上，有气力，有精神，反应快，就是保命的本钱！
虽然现在僵持在城门这里，外面辽人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时进退不得。此次扑袭燕京城前景到底如何，还未可知，但是这些常胜军士卒军将样放倒呼呼大睡。
赵良嗣和郭药师不是没有想到在火场当中填出条道路来。无非就是负土压火开道。可是则天寒地冻，又缺少工具，费尽气力也才搜集了不的土包。二则是耶律大石这场火放得当真的狠毒，不知道纠集了少人手，拆了少屋宇填在火场中，眼前火墙腾起半天高，绵延几十步远，火苗升腾翻卷，都起了呼啸的声音，稍稍靠近，都须眉皆燎，岂是他们搜集的这区区点土袋能填出条道路来的！
燕京城中。宋辽双方就这样僵持住，等着有新的变化在这场战事中发生，不过交战双方也都知道，最到天明时分，这场战事，就再也僵持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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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药师猛的睁开眼睛。
他是在激斗当中，被甄五臣甄六臣硬抢下来的。他是想强撑着直战斗下去，但是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在箭楼层伤卒当中就迷糊了过去。
梦中景象，陆离变幻，纷至沓来。燕京城在梦中已经完全被大火笼罩，耶律大石。萧干，刘延庆，童贯，甚至早已死去的董小丑等人，无数名臣猛将，英雄豪杰，就在大火当中拼死争斗在起。每个人都浑身浴血，但是每个人都寸步不退。
在梦中，郭药师甚至都以为这场争斗终其生，都不会结束！
梦中景象再变幻，燕京城外，已经是黑压压的辽人大队骑军环逼，如墙而进。辽人骑士伏在马上，双臂张开，发出喽喽喽喽的呼喊之声，向着郭药师直扑过来！
环顾身边，常胜军甲士已无人跟随，连自己女儿郭蓉都不在身边。唯剩下的，只是已经倒在血泊中的甄五臣甄六臣而已。
转瞬之间，辽人铁骑，高举着萧干旗号，已经将这么为了燕京归属拼死争斗的英雄豪杰全数淹没！
燕京城中，尸积如山，如地狱中最底下层的景象般。郭药师自己，不知道为何，也在这尸堆当中，只能拼力抬头，看着头顶猎猎飘扬的萧干黑旗。突然之间，这黑旗又轰然坠落，即使是在梦中，也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崩塌声响！
摧垮这面旗帜的，是名银甲小将，身形提拔，眉清目秀，神情之间。郭药师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小将，虽然言谈举止，没什么大差异处。而且脑子活，反应快，能泼出胆子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郭药师总觉得和这名小将相识之际，他和仿佛总有种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不协调感。
但是此刻，这名小将脸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坚忍沉稳，已经如转战疆场日的燕地男儿。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夺目，笼罩了整个幽燕的山川大地！
个名字在郭药师胸中闪过，在梦中他就大喊了出来：“萧言，萧言！”
接着他就从梦中醒了过来，周遭是浓重的血腥气。伤卒辗转呻吟之声，充斥在昏暗的箭楼当中。几个亲卫在他身边，也都疲倦得不住了。城墙之上，还有灵醒的厮杀声传来，不过双方都有些有气无力了。
再凝神听，外面火场的呼啸爆裂之声，比起前时，已经低沉下去许。头顶上传来赵良嗣声嘶力竭的呼喊：“快负土填路！杀进燕京城去，还等什么！”
郭药师猛的个机灵，跳起来冲出层箭楼，来到城墙垛口之上。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远处天幕，片漆黑，但是眼前左近这切，还是被熊熊燃烧的大火映照得通明。
这火势，当真是小了下去！已经不是向火墙般连成片，都可以看见烧得焦黑的火场，还有火势背后的燕京城中景物！
城墙之下，丹凤门左近，常胜军士卒正乱纷纷的起身。赵良嗣毕竟不是他们直领上官。眼前火势虽然小了些，但是仍然热浪逼人。而且火场之后，辽人有夜时间做准备，谁知道冲过去之后，等待大家的是什么？虽然赵良嗣在那里跳脚，但是底下动作却快不到哪里去，谁也不愿意做第个冲过去的那个人。
郭药师猛的吸气大呼：“甄五臣，你还在等什么？负土填路，冲过去！俺们时间不，杀散辽军，抢下各处城门，擒了辽人皇后！拿下燕京城！”
郭药师现在心腹大将，也只剩下甄五臣甄六臣兄弟俩了，甄五臣和他样，在易州之战受过重伤。所以没有让他上城墙冲杀，只是在丹凤门内督率士卒。这个时候听到郭药师呼喊，满脸伤疤的甄五臣越众而出，身后是早已准备好的精锐甲士。在他们之前，是数百名负土抬石的常胜军士卒，随着甄五臣的厉声呼喊，连声下令之下，这数百负土抬石的常胜军士卒冲上前去，拼命将土袋和石块朝着火场扔去。
面前火势，果然没有昨日日间那么暴烈狂乱了，土袋石块，在火场中明显就填出了条通路出来。猬集在丹凤门内的常胜军士卒让开条道路，让甄五臣率领冲阵甲士越过。跟在这填路士卒之后，大步朝着燕京城内前进！
郭药师大呼声，只觉得浑身气力突然都回到了自己身上。成败就在此举，能不能在萧干杀回来之前拿下燕京城，就看这次了！
他操起根长柄战斧，在亲卫护持下，大步朝着城墙之下走去。在他头顶，赵良嗣已经从箭楼二层探出半截身子，双眼血红的冲着他大声疾呼：“郭都管，把燕京城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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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墙的另头，耶律大石也静静的看着眼前切。
辽人守军，连同耶律大石纠集上城的杂凑兵马，也厮杀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所据守的开阳门箭楼处，双方几进几退，厮杀得片狼籍。到处都躺着死尸伤卒，不踩在上面，都不知道谁还活着。
开阳门箭楼还被常胜军放了把火，火势未曾大起，就被辽军抢回来扑灭了。箭楼当中，此刻血腥味，焦糊味，还有种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混杂在处，就成了此刻燕京战场上最为真实的味道。
辽军守军，不过寥寥数百之数，据守在开阳门箭楼左近，半还都负创。耶律大石也负创两处，同样被辽军抢下来，他却不肯休息，直立足在城墙之上督战，给苦苦支撑的辽军鼓气。
他同样听到了宋军方向传来的呼喊号令之声，也看着焚尽了燕京半城的熊熊火势渐渐在这黎明到来之前小了下去。
耶律大石低低叹息声：“却没想到，这燕京城，是毁在俺的手里…………”
在他身边，是个同样带了重创的契丹亲贵，祖上是在辽道宗的时候失势的，久矣没有出历实职。这次却被耶律大石鼓动，披上了祖上留下的盔甲，带着家奴上了城墙战守。此刻听到耶律大石叹息，他也支撑着了起来，哼了声：“就算将燕京城毁在俺们自己手中，也不要留给这些宋人！领兵而来的郭药师此辈，本是燕人，却为了南人这般出力！就是大辽这般亡了，俺也要和郭药师这等小人同殉！”
耶律大石看了他眼，淡淡笑道：“谁说大辽亡了？只要俺们还在，大辽哪里会亡？”
他向后招手，剩下不的亲卫——还是当日萧干派来软禁监视他的那些奚人军士。就恭恭敬敬的将耶律大石的头盔奉上。耶律大石将头盔合在头上，长长吐了口气：“坚持这么久，萧大王也该回来了…………要是他还是俺识得的那个大辽的四军大王！燕京，就这样毁了罢…………只要俺耶律大石不死，只要俺耶律大石不死！”
他看着那竭力支撑着的契丹亲贵，温和笑：“俺想保住这燕京，最后烧了燕京城的，却是某家自己。萧大王想弃了这燕京城，现在赶来救这燕京城的却是他。世事变化莫测，莫过于此…………经此战后，燕京是再也保不住了…………活下来，到时候俺们再把大辽重兴起来！”
不等那契丹亲贵回答，耶律大石已经振臂大呼：“天就要亮了！四军大王，马上就要回师燕京！俺们再厮杀这最后场，将宋人拖住，等着俺们主力回师，等待他们的命运，就只有粉碎！”
呼喊声中，本来已经疲累得不住脚步的在城墙上僵持着的辽人军马，还有在箭楼当中的负创辽军士卒，都是精神振。耶律大石已经操起柄步槊，举步而前，几名亲卫紧紧跟随在他身后，跟着他向城墙的那头丹凤门方向，冲击而去！
在这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段，已经杀得筋疲力尽的宋辽双方，在燕京城头城内，鼓气了最后余勇，要分出最后个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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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宋军甲士，呼啸着冲过了火场当中被填出的道路。火势虽然小了些，但是周遭切，仍然滚烫灼人。身上铁甲，已经被烤得滚烫，露在外面的须眉，纷纷被灼焦。烟气呛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等冲过火场的时候，这当先冲击的数百甲士，几乎人人都被燎伤，口干舌燥，铁甲之下，身透汗。
甄五臣当先，就觉得突然胸中气闷松，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冲过了几十步宽阔的火场！
入眼之处，火光映照之下，就是大片白地。断瓦残垣，入目皆是。辽人也真有股狠劲。不仅烧了南面半边城池，还拆了老大片房屋，将能引火的东西投入火场，其他砖瓦土石，就又支架起了道道屏障！
这些屏障，既低矮又粗陋。如果在临阵当中，都是不堪次冲击的。但是在燕京城中，边举火边竖起这些土垒屏障，还有军马在城墙上死战。燕京城中辽人战意之烈，对城外萧干主力回师寄望之深，已经可见斑！
燕京城中的抵抗，的确已经竭尽了全力。在真实历史上，郭药师杨可世偷袭燕京城，燕京辽人，哪怕以土石瓦片相击，都巷战抵抗了许久。几乎将整个燕京城打成了片白地。此时此刻燕京城抵抗之惨烈，比起真实历史犹有过之！
不过这牵制抵抗，已经到了绝处。半个燕京城烧了，北辽皇后带着北辽皇帝的棺材上了城楼。百姓再，也不是披甲经制之军的对手。只要冲垮这最后的土垒抵抗，就可以直抢燕京各处城门，夺下这场少人拼死也想得到的大功！
甄五臣大喝声，长矛交与左手，右手拔出佩刀。身先士卒就朝着眼前土垒木栅屏障处扑去。此时此刻，已经再无退步余地，只有上前。在他身后，从火场道路中不断涌出来的常胜军甲士也是般想法，昨夜他们算是休息了场，现在恢复了些精力，此刻甚至不用军将下令，就紧紧的跟在甄五臣身后，朝前涌去！
土垒之后，是乱七八糟杂凑起来的辽人守军，城中契丹奚人等辽人所谓国族，都知道城破之后，他们必然无幸。将最后分气力都拿了出来。皇亲国戚，辽人小吏，宫中太监，辽人散卒，大户家奴，甚至还有契丹文官，就构成了燕京城中最后的抵抗力量。手中也是什么武器都有，能披甲的，十中无。昨夜他们都在拼命拆屋架垒，朝着大火中扔去的可燃之物，到了这个时候，周遭能拆的都已经拆光。也完全筋疲力尽了，看着火势渐渐小下来，这些杂乱守军就猬集在土垒之后，等着宋人最后的攻击。
当终于看到宋人甲士从火场中冲出，呼啸上前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神色惨然。个辽人小吏文士挺身而起，在土垒之上，大呼道：“天底下没有不亡的国家，就死在这里罢！难道等着宋人破城之后，再屠城杀到头上来么？就和燕京城同殉罢！”
在他呼喊声中，辽人杂乱守军，手中有弓矢的，已经发矢而射，没有弓矢的，就投掷着砖头瓦块。挤在后面的，也张口而呼，这凄厉呼喊顿时就席卷了全城，仿佛就见证了大辽对幽燕之地百余年的统治，就要在此刻走向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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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辽此时号称摄政者，正是天赐皇帝留下来的皇后萧普贤女。正是四军大王萧干的亲族。萧干现在掌握北辽这残山剩水的全部大权，对萧普贤女也面上维持足够尊重，在军中用度如此窘迫之际，还尽量维持她那个所谓宫廷的供应。
但是此时此刻，在燕京城通天门的箭楼当中，这位才三十三岁的辽人皇后却已经是身素服。面北跪坐，头发也披散了下来，垂在身后。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她身边伺候的，只有寥寥几名宫女而已。太监中有气力的，都被她打发出去参与最后的抵抗。北辽朝廷文武百官，久矣只是个虚名而已。大权以前在耶律大石，现在在萧干手中。现在自然没有人还在这孤家寡人般的皇后身边警哔，不是逃散，就是和各自亲族在起，等候着最后的命运。
若不是耶律大石在，若不是燕京城中契丹奚人这些国族还在竭力震慑，说不定都有汉官，准备将她绑了献纳给入城宋军了。
不过此时此刻，已经到了绝境。
耶律淳的棺木，就停在外间，不过现在也没谁关心个行将灭亡的小朝廷的死皇帝了。通天门外，还残存的燕京北城当中，呼喊哭叫声连成片，昨夜稍稍安定点的秩序，又完全崩溃，现在狂乱处，还超过昨日宋军突然抢下城门的时刻！在耶律普贤女身边伺候的寥寥几名宫女，契丹奚人国族的，怀中揣着利刃，准备最后关头跟着同殉。渤海汉人出身的，就左右乱瞄，心神不灵的看着有什么退路。
跪在那里的萧普贤女突然低声发问：“大石林牙有消息么？”
个女官模样的宫女低声回话：“大石林牙自从昨夜上了开阳门，举火隔断退路之后，现在都还没有音讯。”
萧普贤女又低声问：“四军大王回来没有？”
那女官默不作声，句话都不说了。萧普贤女缓缓点头，起身来：“扶我出去看看……”
几名宫女女官，上前搀扶住了萧普贤女。扶着他走出了箭楼。在箭楼之外，还荷戈守卫的，只有不几十名萧家亲族子弟，白发苍苍的老头也在其中。除了他们，城墙上就再无人，看着萧普贤女出来，仅剩的这些萧家亲族子弟宿卫，都是脸悲色的朝着萧普贤女行礼。
萧普贤女也红着眼睛点头示意。她先向城外看去，天色已经渐渐明亮了起来。平林漠漠，环庆军留下的营寨痕迹还在远处，所有切，都笼罩在片洁白当中。寂静无声，看不到萧干的旗号，看不到大辽的军马。
转头再朝城内看去，入眼之处，就是片狂乱。南城大火仍然在熊熊而烧，卷起黑烟劫灰，洒落全城。仅剩的北城，到处都是百姓流民在四下奔走，宋军甲士，已经在远处出现。不的杂乱守军，在凭借街巷土垒进行绝望的抵抗。这些杂凑守军，如何能是披甲之士的对手，眼看着宋军甲士已经杀得路是血，步步朝着通天门方向而来。
宋军在整个北城，已经蔓延开来，到处都是呼喊惨叫之声传来。杀戮和放火向来是连在起的。火头烟柱，在北城也次第升起，指向各处城门，仿佛就在标明宋军在燕京城中前进步伐。
除了通天门还有辽人不守军在守住城门之外，拱辰门，清香门，安东门，迎春门…………守军全部溃散，或者加入了城中绝望的抵抗，或者打开城门逃跑。城中百姓流民，都沿着这几处洞开城门拼命朝外逃难，城门处人潮自相践踏。燕京城外雪地上，已经可见看见小蚂蚁似的人潮，在竭尽最后分气力，离开燕京这座死地！
萧普贤女眼中滚落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祖宗的基业，就这么完了？这么个大辽，就走到这步了？”
名萧姓子弟宿卫低声解劝：“大娘娘，萧大王马上就要回师，到时候…………”
他声音半途戛然而止，分明连自己都失却了信心。萧普贤女再朝城下看了眼，转头举步朝通天门箭楼内走去：“宋军靠近了，就将这里烧了，我和皇帝死在处，还能朝哪里逃去？好过去汴梁当小周后…………你们举火之后，或者去寻萧大王，或者去寻湘阴王罢…………大辽没了，大家各奔生路罢！”
萧家宿卫子弟都垂泪不语。通天门箭楼之外，已经准备好了柴薪和引火的火油。萧普贤女是不打算跑了，现在萧干都踪影不见，不知道是不是被宋人泾源秦凤熙河三军在东面缠住了，宋军势大，萧干东征西战，只怕也难以回天，如此大雪，从人星散，车驾不全，能逃到哪里去？在这里死了，总好过落入宋人手中受辱。
大家目送着萧普贤女步入箭楼当中，有的人就准备在这里跟着举火同焚，也有的人朝着箭楼拜了几拜。就下了城墙准备自觅生路。个已经白发苍苍的宿卫，看来也是萧家族人当日在大辽位高权重之人，现在却哭得跟泪人也似，举起了火把就走向火油堆积之处。
风声火声哭喊声在燕京城头冷冷掠过，仿佛就用这末世般的场景，见证个帝国的灭亡。
突然之间，声凄厉的号角在远处响起，隐隐约约传到了城头之上。那白发老宿卫犹自未觉，还在颤颤巍巍的走向火油堆积处。
号角声大的响起，这次却仿佛是十几二十具号角同时吹动。那老宿卫终于反应了过来，转向城外东南方向。
入眼之处，就看见已经初明的天色当中，数十面黑旗跃出了地平线。地平线下，无数辽人骑士正在纵马疾驰，卷起满天雪尘。当先数十名辽人骑士，举起号角，呜呜吹动，声震四野。
那老宿卫下扑在了城墙垛口上，手中火把脱手而落，他跟发疯也似的指着辽军骑士出现的方向，用尽平生气力放声大呼：“萧大王回师了，萧大王回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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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普贤女准备举火自残之际，耶律大石也率领麾下人马战至了山穷水尽之处。
随着宋军大队在燕京城中展开，城墙之上的宋军仿佛也恢复了精神士气般，拼命而前。眼看宋军就要掌握整个燕京城了，绝不能让其中处城门还掌握在辽人手中，到时候可以接应援军入城。九十九拜都过去了，就剩下这最后哆嗦！
宋军呼啸着轮番扑上。城墙上的攻杀战守，是甄六臣这等悍将指挥。他是跟着萧言块儿闯过辽人大营回归雄州的。闯营厮杀中甄六臣的凶悍之处，连萧言身边岳飞等人都有点佩服。甄六臣跟着郭药师块儿被软禁，这厮杀惯了的汉子憋闷得不堪。
今日在燕京城头，这蓄积已久的战意杀气斗志，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甄六臣身披重甲，每次冲击都身先士卒，重重的撞在辽军支架的旁牌之上。要不是麾下士卒拼命遮护，战阵当中，甄六臣都不知道该倒下少次了！
常胜军是甄家兄弟追随郭药师年的心血所系，现在已经凋零得不成模样。现在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再起的机会。从郭药师以降，焉能不牢牢抓住？丢失权位势力，被软禁监视，不知道下步命运将会如何的日子，大家都已经过够了。只要将燕京抢下，大功到手，常胜军还会再度扶摇直上！
次次在甄六臣带动的冲击下，在看着宋军终于越过火场，扑入燕京城中下蔓延开来的沮丧中。辽军残部，终于支撑不住，步步的后退下来。有的人甚至从城墙上向下逃跑，宋军直扑入开阳门箭楼当中。双方就在箭楼中展开厮杀，宋军已经下了城墙，将开阳门城门死死关上，再寻找切可用的东西将城门洞堵住。
耶律大石再负创数处，在亲卫扈卫之下，退上了箭楼二层，宋军几次扑击，都被拼死杀退。箭楼层，宋军辽军死伤士卒混杂在处，血流满地，几乎都让人没有落脚之处。宋军杀得不鸟耐烦，已经有人在大呼：“举火，举火！将上面辽狗火烧光了就是，让他们遂了和燕京城同殉的心愿！”
当下顿时就有人搬运举火之物，守城之法，不少都要用到火攻处。特别是在对付攻城器械的时候。城墙上面引火之物，柴薪都是素来都准备好的。转瞬之间常胜军就在开阳门箭楼里外堆满了柴薪，朝上浇火油。
甄六臣在箭楼层，朝着上面大喊：“大石林牙可在上面？今日到了如此境地了，再战下去也是白饶。不如大石林牙自己下来，将生擒于你的功绩送给俺甄六臣！大石林牙，俺敬你是条好汉，在军中绝不会折辱于你…………这么跟随你死战的儿郎，大石林牙你就忍心让他们与你同殉？”
在箭楼之上，耶律大石已经筋疲力尽的靠在墙上，身上盔甲都卸了下来，露出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似乎连动根手指头的气力都没有了。身边甲士环绕着他，也比耶律大石强不到哪里去。
耶律大石朝着身边甲士笑道：“某是不下去了，流血太，浑身发冷。临死宋人给俺暖和下，那是再好不过…………你们谁愿下去，就此走罢。是死是活，全凭天命了。来生有机会，俺们再相见罢。”
他身边甲士无不垂泪，有的人就在耶律大石身边屁股也坐了下来，还有的在楼梯口处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下楼投降。
就在这个时候，耶律大石神色动，呜咽的号角之声，在远处响起，开始低沉，转瞬之间就变得清晰起来，直传到箭楼之上！
耶律大石靠在墙上，捂住脸沉默少顷，喃喃自语：“萧干啊萧干，你总算是回来了？直娘贼，来得好慢！要不是俺在燕京城，你现在该是个什么下场了？”
他身上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下起，振臂而呼：“杀下去！接应萧大王！俺们援军回师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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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凤门箭楼之上，看着眼前远处漫卷的辽军黑旗，赵良嗣凭栏而立，神色狂乱。他死死的抓着栏杆，指甲已经嵌进木纹里面了，他却恍若不觉。
他是文臣，虽然野心足够，但是也没萧言那种胆色。以都市小白领加亚健康身体，就敢披甲冲杀在两军阵前。他擅长的，只是指使别人为自己的野心卖命罢了。
为什么这老天爷，总是要和他赵良嗣做对？
为什么每次都是在这功败垂成的关头，让他的谋划全部成功？萧言如此，这萧干也是如此！难道他赵良嗣就没有扬眉吐气，飞冲天的时刻？
这到底是为什么？
辽军铁骑，卷起满天雪尘，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燕京城疾驰而来。呼喊声接地连天的响起，波*的撞击在燕京城墙上，似乎此刻他所身处的丹凤门箭楼，都在这狂乱的潮流当中摇摇欲坠。
城墙之上宋军奔走呼喊，每个人都象遭逢了天崩地陷般完全慌了手脚。回头望去，燕京城中半城焦土，半城也已经烟火烛天。眼看得就要将燕京夺下，现在却是这么副景象！如果这是场噩梦，就快快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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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郭药师也已经杀到了通天门在望的地方。他紧跟着甄五臣之后，也杀入了燕京城中。沿途不是没有抵抗，但是零星弓矢，砖瓦投掷，再加上些只会拼命的血肉之躯，在披甲战士面前，怎么也支撑不住，连打成相持，稍稍阻滞下他们脚步的资格都没有。
常胜军甲士，踏平土垒，推翻栅栏，踩过血肉，不可阻挡的在燕京城中前进。郭药师早就不知不觉的杀到了前头，和甄五臣并肩作战。越杀越是爽快，被萧言夺军软禁许久，众叛亲离的郁闷，痛快淋漓的都发泄了出来。
通天门上，已经可以看见不的辽人守军在那里仓惶走动。郭药师辽将出身。如何认不出城楼上那些辽军的宿卫服色。当下就是心中大喜，回头看，还有百十名常胜军甲士浑身是血，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
郭药师用力的拍着身边甄五臣的肩膀，甄五臣同样呼呼的直喘着粗气。
“武臣，前面就是辽人现在的行宫了！这么大个辽国，现在也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去擒了那辽人萧皇后，说不定就能换来这燕地让你我兄弟镇守！宋人官家，也是好大喜功之辈，就喜欢这等礼物！”
甄五臣嘿了声：“都管，俺杀上去，你还有伤在身，先喘口气罢，不要杀脱力了！”
郭药师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伤势，重振常胜军，说不定还能镇守燕地，真的成为方诸侯的美妙前景，已经让他每分精力都燃烧了起来。他哈哈大笑，举步朝前：“某郭药师，什么时候躲在自家儿郎身后过了？跟着某家杀上去，某还你们个大大的富贵！”
呼喊之声未已，城外号角之声，穿过已经是地狱般景象的燕京城，越过城墙，越过重重烟火，直入郭药师耳中！
郭药师身子晃，下按住了甄五臣肩膀。身后甲士，也纷纷停住脚步。放眼看去，就看见通天门城墙上辽人守军，已经完全不顾宋军甲士杀到了何方，指着城外，状似疯狂的大呼小叫！
号角声加凄厉的响起，这次已经是清晰可辨。将郭药师心中最后丝侥幸粉碎。甄六臣转头看去，郭药师已经脸色惨白，眼中全是血丝。嘴里只念着个人名字。
“萧干，萧干…………你还真是有回天之力不成？这样都能让你把燕京城保住！难道就真的没有人，能拿下这个地方？…………某不甘心，某不甘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天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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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天十四
第卷 燕云乱 第百五十四章 回天（十四）
这场大雪，终于渐渐小了下来。
天色渐渐的明亮起来。幽燕山川大地，片银白景象。仿佛老天爷也想将这年来，在燕地发生的连场血腥杀戮，完全掩盖下去。
可是在燕京左近，烟火仍然烛天而起，其残酷暴烈之处，仿佛就连老天爷都已经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少英雄豪杰，少野心之士，少无辜百姓，以燕京之地为中心，继续卷动着狂乱的潮流！
城中战事已经又进行到了另外番模样。
耶律大石再是狠心，也决没有将燕京城火焚之的道理。他上城指挥作战之际，在北城聚居的流民百姓，已经齐心协力的清出了条隔离火势的地带。水火无情，寒夜当中又是狂风大作，就算耶律大石无心，谁知道这场火势会不会蔓延下去，将整个燕京城都点着！
天夜的大火焚烧下来，燕京雄城，这个原来北地数数二的繁华所在。整个南半城，都已经化为灰烬。亭台楼阁，街巷里弄，三瓦两舍，酒肆章台，全部都成劫灰。火势在延伸到了隔离带左近，难以为续，在临近天明的时候，终于渐渐小了下来。
大风卷着还发烫的飞灰，飘散全城，仿佛正在下着场黑雪般。
城上战事，还是那般，辽人守军终有个指望萧干回师的期望在，始终在鼓勇抵抗。常胜军的攻势，也不如才入城之际那么凶猛，不少常胜军士卒边作战边还朝着城外张望，总是嘀咕着，大家陷在这里，谁知道辽人主力到底什么时候就回师杀来？
双方仍然在僵持着，在西显门和开阳门两处，你杀过来，我抢回去。城头宋辽两军战士的尸首不住的堆积起来，又被推下城头。那两段城墙流下的血浇满城头，已经冻结起来，火光照，触目惊心到了极处。
战至天亮的时候，双方已经拼杀得有气无力。对于在城墙上这么狭窄的地方向辽军发起冲击。对于常胜军来说已经成了畏途。越来越的人马退下来，猬集在丹凤门口左近，怎么抽调他们上前都难以指挥得动。郭药师最后无法，也只好让这些退下来的人马归赵良嗣调遣，等着火势稍小些再冲向城内。
就连郭药师自己，又何尝冲杀得动了。他是重伤初愈之人，抢燕京城门的时候又负创几处，流了不少血。虽然再不甘心，身体也实在冲杀不动了。在阵中呐喊指挥督促士卒上前半夜，到了最后已经摇摇欲坠。还是他的心腹甄五臣甄六臣兄弟俩将他抢了下来。
天幸到了天色将明的时候，南城火势终于稍稍小了些，可以让宋军越过火场，冲击前进了。赵良嗣早就下了箭楼，在丹凤门口等候，急得双眼通红。城墙上面毫无进展，时间就这样飞快的过去，留给他们这支奇兵抢下燕京城的时间越来越少！
赵良嗣在箭楼之上僵立宿，等的就是火势能下来些，到时候越过犹自还有火苗吞吐的南城火场，直直的向燕京城内扑去！只要能将常胜军大队展开，也许就能在萧干回师之前。抢下燕京！
猬集在丹凤门口的常胜军士卒，虽然上城墙以命换命攻击前进的劲头不怎么足了。但是他们也相信，只要能展开兵力，将力量全部用上，也许还有抢下燕京城的可能！所有人也都在等待着火势稍歇的那刻，好穿过火场，扑入燕京城中！
所有人都在等候着这火势逐渐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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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胜军士卒数千，除了天夜扑城激战下损失数百名，现在还有数百人在城墙上和对方僵持——那个地方实在也展不开太人马。其余三四千人，几乎都猬集在丹凤门城内城外。城墙上常胜军控制的地方已经足够大，在城门左近已经不会受到辽人守军的箭矢攻击。城外的常胜军都拼命的朝城内挤，原因无他，燕京南城熊熊大火，实在给这奇寒的天气带来了丝暖意。
丹凤门内，常胜军士卒挤挤挨挨，或坐或躺。不少人兴奋紧张劲儿过去，就在冰凉的地上披甲荷戈的呼呼睡去。人头挨着人头，在丹凤门内连插足之地都不大好找，从城墙上看下来，就跟流民聚居之地差不。丹凤门城门楼之内可以避风之处，自然都是常胜军军官们专享的地方，城墙之上，有所调动，传令的军卒艰难的踩过片人体，激起阵骂声，才能挪进城门楼当中。道军令传下来，就听见几名军官骂骂咧咧的起来，再去纠集他们的兵卒，或者上城墙冲杀气。或者出城外接替哨探的责任。
常胜军都是积年老卒，知道当兵的旦上了战场，最要紧的就是抓紧切时间吃睡。不然阵战场，也许就是僵持数日。在战场之上，有气力，有精神，反应快，就是保命的本钱！
虽然现在僵持在城门这里，外面辽人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时进退不得。此次扑袭燕京城前景到底如何，还未可知，但是这些常胜军士卒军将样放倒呼呼大睡。
赵良嗣和郭药师不是没有想到在火场当中填出条道路来。无非就是负土压火开道。可是则天寒地冻，又缺少工具，费尽气力也才搜集了不的土包。二则是耶律大石这场火放得当真的狠毒，不知道纠集了少人手，拆了少屋宇填在火场中，眼前火墙腾起半天高，绵延几十步远，火苗升腾翻卷，都起了呼啸的声音，稍稍靠近，都须眉皆燎，岂是他们搜集的这区区点土袋能填出条道路来的！
燕京城中。宋辽双方就这样僵持住，等着有新的变化在这场战事中发生，不过交战双方也都知道，最到天明时分，这场战事，就再也僵持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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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药师猛的睁开眼睛。
他是在激斗当中，被甄五臣甄六臣硬抢下来的。他是想强撑着直战斗下去，但是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在箭楼层伤卒当中就迷糊了过去。
梦中景象，陆离变幻，纷至沓来。燕京城在梦中已经完全被大火笼罩，耶律大石。萧干，刘延庆，童贯，甚至早已死去的董小丑等人，无数名臣猛将，英雄豪杰，就在大火当中拼死争斗在起。每个人都浑身浴血，但是每个人都寸步不退。
在梦中，郭药师甚至都以为这场争斗终其生，都不会结束！
梦中景象再变幻，燕京城外，已经是黑压压的辽人大队骑军环逼，如墙而进。辽人骑士伏在马上，双臂张开，发出喽喽喽喽的呼喊之声，向着郭药师直扑过来！
环顾身边，常胜军甲士已无人跟随，连自己女儿郭蓉都不在身边。唯剩下的，只是已经倒在血泊中的甄五臣甄六臣而已。
转瞬之间，辽人铁骑，高举着萧干旗号，已经将这么为了燕京归属拼死争斗的英雄豪杰全数淹没！
燕京城中，尸积如山，如地狱中最底下层的景象般。郭药师自己，不知道为何，也在这尸堆当中，只能拼力抬头，看着头顶猎猎飘扬的萧干黑旗。突然之间，这黑旗又轰然坠落，即使是在梦中，也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崩塌声响！
摧垮这面旗帜的，是名银甲小将，身形提拔，眉清目秀，神情之间。郭药师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小将，虽然言谈举止，没什么大差异处。而且脑子活，反应快，能泼出胆子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郭药师总觉得和这名小将相识之际，他和仿佛总有种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不协调感。
但是此刻，这名小将脸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坚忍沉稳，已经如转战疆场日的燕地男儿。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夺目，笼罩了整个幽燕的山川大地！
个名字在郭药师胸中闪过，在梦中他就大喊了出来：“萧言，萧言！”
接着他就从梦中醒了过来，周遭是浓重的血腥气。伤卒辗转呻吟之声，充斥在昏暗的箭楼当中。几个亲卫在他身边，也都疲倦得不住了。城墙之上，还有灵醒的厮杀声传来，不过双方都有些有气无力了。
再凝神听，外面火场的呼啸爆裂之声，比起前时，已经低沉下去许。头顶上传来赵良嗣声嘶力竭的呼喊：“快负土填路！杀进燕京城去，还等什么！”
郭药师猛的个机灵，跳起来冲出层箭楼，来到城墙垛口之上。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远处天幕，片漆黑，但是眼前左近这切，还是被熊熊燃烧的大火映照得通明。
这火势，当真是小了下去！已经不是向火墙般连成片，都可以看见烧得焦黑的火场，还有火势背后的燕京城中景物！
城墙之下，丹凤门左近，常胜军士卒正乱纷纷的起身。赵良嗣毕竟不是他们直领上官。眼前火势虽然小了些，但是仍然热浪逼人。而且火场之后，辽人有夜时间做准备，谁知道冲过去之后，等待大家的是什么？虽然赵良嗣在那里跳脚，但是底下动作却快不到哪里去，谁也不愿意做第个冲过去的那个人。
郭药师猛的吸气大呼：“甄五臣，你还在等什么？负土填路，冲过去！俺们时间不，杀散辽军，抢下各处城门，擒了辽人皇后！拿下燕京城！”
郭药师现在心腹大将，也只剩下甄五臣甄六臣兄弟俩了，甄五臣和他样，在易州之战受过重伤。所以没有让他上城墙冲杀，只是在丹凤门内督率士卒。这个时候听到郭药师呼喊，满脸伤疤的甄五臣越众而出，身后是早已准备好的精锐甲士。在他们之前，是数百名负土抬石的常胜军士卒，随着甄五臣的厉声呼喊，连声下令之下，这数百负土抬石的常胜军士卒冲上前去，拼命将土袋和石块朝着火场扔去。
面前火势，果然没有昨日日间那么暴烈狂乱了，土袋石块，在火场中明显就填出了条通路出来。猬集在丹凤门内的常胜军士卒让开条道路，让甄五臣率领冲阵甲士越过。跟在这填路士卒之后，大步朝着燕京城内前进！
郭药师大呼声，只觉得浑身气力突然都回到了自己身上。成败就在此举，能不能在萧干杀回来之前拿下燕京城，就看这次了！
他操起根长柄战斧，在亲卫护持下，大步朝着城墙之下走去。在他头顶，赵良嗣已经从箭楼二层探出半截身子，双眼血红的冲着他大声疾呼：“郭都管，把燕京城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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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墙的另头，耶律大石也静静的看着眼前切。
辽人守军，连同耶律大石纠集上城的杂凑兵马，也厮杀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所据守的开阳门箭楼处，双方几进几退，厮杀得片狼籍。到处都躺着死尸伤卒，不踩在上面，都不知道谁还活着。
开阳门箭楼还被常胜军放了把火，火势未曾大起，就被辽军抢回来扑灭了。箭楼当中，此刻血腥味，焦糊味，还有种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混杂在处，就成了此刻燕京战场上最为真实的味道。
辽军守军，不过寥寥数百之数，据守在开阳门箭楼左近，半还都负创。耶律大石也负创两处，同样被辽军抢下来，他却不肯休息，直立足在城墙之上督战，给苦苦支撑的辽军鼓气。
他同样听到了宋军方向传来的呼喊号令之声，也看着焚尽了燕京半城的熊熊火势渐渐在这黎明到来之前小了下去。
耶律大石低低叹息声：“却没想到，这燕京城，是毁在俺的手里…………”
在他身边，是个同样带了重创的契丹亲贵，祖上是在辽道宗的时候失势的，久矣没有出历实职。这次却被耶律大石鼓动，披上了祖上留下的盔甲，带着家奴上了城墙战守。此刻听到耶律大石叹息，他也支撑着了起来，哼了声：“就算将燕京城毁在俺们自己手中，也不要留给这些宋人！领兵而来的郭药师此辈，本是燕人，却为了南人这般出力！就是大辽这般亡了，俺也要和郭药师这等小人同殉！”
耶律大石看了他眼，淡淡笑道：“谁说大辽亡了？只要俺们还在，大辽哪里会亡？”
他向后招手，剩下不的亲卫——还是当日萧干派来软禁监视他的那些奚人军士。就恭恭敬敬的将耶律大石的头盔奉上。耶律大石将头盔合在头上，长长吐了口气：“坚持这么久，萧大王也该回来了…………要是他还是俺识得的那个大辽的四军大王！燕京，就这样毁了罢…………只要俺耶律大石不死，只要俺耶律大石不死！”
他看着那竭力支撑着的契丹亲贵，温和笑：“俺想保住这燕京，最后烧了燕京城的，却是某家自己。萧大王想弃了这燕京城，现在赶来救这燕京城的却是他。世事变化莫测，莫过于此…………经此战后，燕京是再也保不住了…………活下来，到时候俺们再把大辽重兴起来！”
不等那契丹亲贵回答，耶律大石已经振臂大呼：“天就要亮了！四军大王，马上就要回师燕京！俺们再厮杀这最后场，将宋人拖住，等着俺们主力回师，等待他们的命运，就只有粉碎！”
呼喊声中，本来已经疲累得不住脚步的在城墙上僵持着的辽人军马，还有在箭楼当中的负创辽军士卒，都是精神振。耶律大石已经操起柄步槊，举步而前，几名亲卫紧紧跟随在他身后，跟着他向城墙的那头丹凤门方向，冲击而去！
在这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段，已经杀得筋疲力尽的宋辽双方，在燕京城头城内，鼓气了最后余勇，要分出最后个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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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宋军甲士，呼啸着冲过了火场当中被填出的道路。火势虽然小了些，但是周遭切，仍然滚烫灼人。身上铁甲，已经被烤得滚烫，露在外面的须眉，纷纷被灼焦。烟气呛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等冲过火场的时候，这当先冲击的数百甲士，几乎人人都被燎伤，口干舌燥，铁甲之下，身透汗。
甄五臣当先，就觉得突然胸中气闷松，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冲过了几十步宽阔的火场！
入眼之处，火光映照之下，就是大片白地。断瓦残垣，入目皆是。辽人也真有股狠劲。不仅烧了南面半边城池，还拆了老大片房屋，将能引火的东西投入火场，其他砖瓦土石，就又支架起了道道屏障！
这些屏障，既低矮又粗陋。如果在临阵当中，都是不堪次冲击的。但是在燕京城中，边举火边竖起这些土垒屏障，还有军马在城墙上死战。燕京城中辽人战意之烈，对城外萧干主力回师寄望之深，已经可见斑！
燕京城中的抵抗，的确已经竭尽了全力。在真实历史上，郭药师杨可世偷袭燕京城，燕京辽人，哪怕以土石瓦片相击，都巷战抵抗了许久。几乎将整个燕京城打成了片白地。此时此刻燕京城抵抗之惨烈，比起真实历史犹有过之！
不过这牵制抵抗，已经到了绝处。半个燕京城烧了，北辽皇后带着北辽皇帝的棺材上了城楼。百姓再，也不是披甲经制之军的对手。只要冲垮这最后的土垒抵抗，就可以直抢燕京各处城门，夺下这场少人拼死也想得到的大功！
甄五臣大喝声，长矛交与左手，右手拔出佩刀。身先士卒就朝着眼前土垒木栅屏障处扑去。此时此刻，已经再无退步余地，只有上前。在他身后，从火场道路中不断涌出来的常胜军甲士也是般想法，昨夜他们算是休息了场，现在恢复了些精力，此刻甚至不用军将下令，就紧紧的跟在甄五臣身后，朝前涌去！
土垒之后，是乱七八糟杂凑起来的辽人守军，城中契丹奚人等辽人所谓国族，都知道城破之后，他们必然无幸。将最后分气力都拿了出来。皇亲国戚，辽人小吏，宫中太监，辽人散卒，大户家奴，甚至还有契丹文官，就构成了燕京城中最后的抵抗力量。手中也是什么武器都有，能披甲的，十中无。昨夜他们都在拼命拆屋架垒，朝着大火中扔去的可燃之物，到了这个时候，周遭能拆的都已经拆光。也完全筋疲力尽了，看着火势渐渐小下来，这些杂乱守军就猬集在土垒之后，等着宋人最后的攻击。
当终于看到宋人甲士从火场中冲出，呼啸上前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神色惨然。个辽人小吏文士挺身而起，在土垒之上，大呼道：“天底下没有不亡的国家，就死在这里罢！难道等着宋人破城之后，再屠城杀到头上来么？就和燕京城同殉罢！”
在他呼喊声中，辽人杂乱守军，手中有弓矢的，已经发矢而射，没有弓矢的，就投掷着砖头瓦块。挤在后面的，也张口而呼，这凄厉呼喊顿时就席卷了全城，仿佛就见证了大辽对幽燕之地百余年的统治，就要在此刻走向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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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辽此时号称摄政者，正是天赐皇帝留下来的皇后萧普贤女。正是四军大王萧干的亲族。萧干现在掌握北辽这残山剩水的全部大权，对萧普贤女也面上维持足够尊重，在军中用度如此窘迫之际，还尽量维持她那个所谓宫廷的供应。
但是此时此刻，在燕京城通天门的箭楼当中，这位才三十三岁的辽人皇后却已经是身素服。面北跪坐，头发也披散了下来，垂在身后。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她身边伺候的，只有寥寥几名宫女而已。太监中有气力的，都被她打发出去参与最后的抵抗。北辽朝廷文武百官，久矣只是个虚名而已。大权以前在耶律大石，现在在萧干手中。现在自然没有人还在这孤家寡人般的皇后身边警哔，不是逃散，就是和各自亲族在起，等候着最后的命运。
若不是耶律大石在，若不是燕京城中契丹奚人这些国族还在竭力震慑，说不定都有汉官，准备将她绑了献纳给入城宋军了。
不过此时此刻，已经到了绝境。
耶律淳的棺木，就停在外间，不过现在也没谁关心个行将灭亡的小朝廷的死皇帝了。通天门外，还残存的燕京北城当中，呼喊哭叫声连成片，昨夜稍稍安定点的秩序，又完全崩溃，现在狂乱处，还超过昨日宋军突然抢下城门的时刻！在耶律普贤女身边伺候的寥寥几名宫女，契丹奚人国族的，怀中揣着利刃，准备最后关头跟着同殉。渤海汉人出身的，就左右乱瞄，心神不灵的看着有什么退路。
跪在那里的萧普贤女突然低声发问：“大石林牙有消息么？”
个女官模样的宫女低声回话：“大石林牙自从昨夜上了开阳门，举火隔断退路之后，现在都还没有音讯。”
萧普贤女又低声问：“四军大王回来没有？”
那女官默不作声，句话都不说了。萧普贤女缓缓点头，起身来：“扶我出去看看……”
几名宫女女官，上前搀扶住了萧普贤女。扶着他走出了箭楼。在箭楼之外，还荷戈守卫的，只有不几十名萧家亲族子弟，白发苍苍的老头也在其中。除了他们，城墙上就再无人，看着萧普贤女出来，仅剩的这些萧家亲族子弟宿卫，都是脸悲色的朝着萧普贤女行礼。
萧普贤女也红着眼睛点头示意。她先向城外看去，天色已经渐渐明亮了起来。平林漠漠，环庆军留下的营寨痕迹还在远处，所有切，都笼罩在片洁白当中。寂静无声，看不到萧干的旗号，看不到大辽的军马。
转头再朝城内看去，入眼之处，就是片狂乱。南城大火仍然在熊熊而烧，卷起黑烟劫灰，洒落全城。仅剩的北城，到处都是百姓流民在四下奔走，宋军甲士，已经在远处出现。不的杂乱守军，在凭借街巷土垒进行绝望的抵抗。这些杂凑守军，如何能是披甲之士的对手，眼看着宋军甲士已经杀得路是血，步步朝着通天门方向而来。
宋军在整个北城，已经蔓延开来，到处都是呼喊惨叫之声传来。杀戮和放火向来是连在起的。火头烟柱，在北城也次第升起，指向各处城门，仿佛就在标明宋军在燕京城中前进步伐。
除了通天门还有辽人不守军在守住城门之外，拱辰门，清香门，安东门，迎春门…………守军全部溃散，或者加入了城中绝望的抵抗，或者打开城门逃跑。城中百姓流民，都沿着这几处洞开城门拼命朝外逃难，城门处人潮自相践踏。燕京城外雪地上，已经可见看见小蚂蚁似的人潮，在竭尽最后分气力，离开燕京这座死地！
萧普贤女眼中滚落了大颗大颗的泪珠，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祖宗的基业，就这么完了？这么个大辽，就走到这步了？”
名萧姓子弟宿卫低声解劝：“大娘娘，萧大王马上就要回师，到时候…………”
他声音半途戛然而止，分明连自己都失却了信心。萧普贤女再朝城下看了眼，转头举步朝通天门箭楼内走去：“宋军靠近了，就将这里烧了，我和皇帝死在处，还能朝哪里逃去？好过去汴梁当小周后…………你们举火之后，或者去寻萧大王，或者去寻湘阴王罢…………大辽没了，大家各奔生路罢！”
萧家宿卫子弟都垂泪不语。通天门箭楼之外，已经准备好了柴薪和引火的火油。萧普贤女是不打算跑了，现在萧干都踪影不见，不知道是不是被宋人泾源秦凤熙河三军在东面缠住了，宋军势大，萧干东征西战，只怕也难以回天，如此大雪，从人星散，车驾不全，能逃到哪里去？在这里死了，总好过落入宋人手中受辱。
大家目送着萧普贤女步入箭楼当中，有的人就准备在这里跟着举火同焚，也有的人朝着箭楼拜了几拜。就下了城墙准备自觅生路。个已经白发苍苍的宿卫，看来也是萧家族人当日在大辽位高权重之人，现在却哭得跟泪人也似，举起了火把就走向火油堆积之处。
风声火声哭喊声在燕京城头冷冷掠过，仿佛就用这末世般的场景，见证个帝国的灭亡。
突然之间，声凄厉的号角在远处响起，隐隐约约传到了城头之上。那白发老宿卫犹自未觉，还在颤颤巍巍的走向火油堆积处。
号角声大的响起，这次却仿佛是十几二十具号角同时吹动。那老宿卫终于反应了过来，转向城外东南方向。
入眼之处，就看见已经初明的天色当中，数十面黑旗跃出了地平线。地平线下，无数辽人骑士正在纵马疾驰，卷起满天雪尘。当先数十名辽人骑士，举起号角，呜呜吹动，声震四野。
那老宿卫下扑在了城墙垛口上，手中火把脱手而落，他跟发疯也似的指着辽军骑士出现的方向，用尽平生气力放声大呼：“萧大王回师了，萧大王回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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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普贤女准备举火自残之际，耶律大石也率领麾下人马战至了山穷水尽之处。
随着宋军大队在燕京城中展开，城墙之上的宋军仿佛也恢复了精神士气般，拼命而前。眼看宋军就要掌握整个燕京城了，绝不能让其中处城门还掌握在辽人手中，到时候可以接应援军入城。九十九拜都过去了，就剩下这最后哆嗦！
宋军呼啸着轮番扑上。城墙上的攻杀战守，是甄六臣这等悍将指挥。他是跟着萧言块儿闯过辽人大营回归雄州的。闯营厮杀中甄六臣的凶悍之处，连萧言身边岳飞等人都有点佩服。甄六臣跟着郭药师块儿被软禁，这厮杀惯了的汉子憋闷得不堪。
今日在燕京城头，这蓄积已久的战意杀气斗志，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甄六臣身披重甲，每次冲击都身先士卒，重重的撞在辽军支架的旁牌之上。要不是麾下士卒拼命遮护，战阵当中，甄六臣都不知道该倒下少次了！
常胜军是甄家兄弟追随郭药师年的心血所系，现在已经凋零得不成模样。现在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再起的机会。从郭药师以降，焉能不牢牢抓住？丢失权位势力，被软禁监视，不知道下步命运将会如何的日子，大家都已经过够了。只要将燕京抢下，大功到手，常胜军还会再度扶摇直上！
次次在甄六臣带动的冲击下，在看着宋军终于越过火场，扑入燕京城中下蔓延开来的沮丧中。辽军残部，终于支撑不住，步步的后退下来。有的人甚至从城墙上向下逃跑，宋军直扑入开阳门箭楼当中。双方就在箭楼中展开厮杀，宋军已经下了城墙，将开阳门城门死死关上，再寻找切可用的东西将城门洞堵住。
耶律大石再负创数处，在亲卫扈卫之下，退上了箭楼二层，宋军几次扑击，都被拼死杀退。箭楼层，宋军辽军死伤士卒混杂在处，血流满地，几乎都让人没有落脚之处。宋军杀得不鸟耐烦，已经有人在大呼：“举火，举火！将上面辽狗火烧光了就是，让他们遂了和燕京城同殉的心愿！”
当下顿时就有人搬运举火之物，守城之法，不少都要用到火攻处。特别是在对付攻城器械的时候。城墙上面引火之物，柴薪都是素来都准备好的。转瞬之间常胜军就在开阳门箭楼里外堆满了柴薪，朝上浇火油。
甄六臣在箭楼层，朝着上面大喊：“大石林牙可在上面？今日到了如此境地了，再战下去也是白饶。不如大石林牙自己下来，将生擒于你的功绩送给俺甄六臣！大石林牙，俺敬你是条好汉，在军中绝不会折辱于你…………这么跟随你死战的儿郎，大石林牙你就忍心让他们与你同殉？”
在箭楼之上，耶律大石已经筋疲力尽的靠在墙上，身上盔甲都卸了下来，露出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似乎连动根手指头的气力都没有了。身边甲士环绕着他，也比耶律大石强不到哪里去。
耶律大石朝着身边甲士笑道：“某是不下去了，流血太，浑身发冷。临死宋人给俺暖和下，那是再好不过…………你们谁愿下去，就此走罢。是死是活，全凭天命了。来生有机会，俺们再相见罢。”
他身边甲士无不垂泪，有的人就在耶律大石身边屁股也坐了下来，还有的在楼梯口处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下楼投降。
就在这个时候，耶律大石神色动，呜咽的号角之声，在远处响起，开始低沉，转瞬之间就变得清晰起来，直传到箭楼之上！
耶律大石靠在墙上，捂住脸沉默少顷，喃喃自语：“萧干啊萧干，你总算是回来了？直娘贼，来得好慢！要不是俺在燕京城，你现在该是个什么下场了？”
他身上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下起，振臂而呼：“杀下去！接应萧大王！俺们援军回师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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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凤门箭楼之上，看着眼前远处漫卷的辽军黑旗，赵良嗣凭栏而立，神色狂乱。他死死的抓着栏杆，指甲已经嵌进木纹里面了，他却恍若不觉。
他是文臣，虽然野心足够，但是也没萧言那种胆色。以都市小白领加亚健康身体，就敢披甲冲杀在两军阵前。他擅长的，只是指使别人为自己的野心卖命罢了。
为什么这老天爷，总是要和他赵良嗣做对？
为什么每次都是在这功败垂成的关头，让他的谋划全部成功？萧言如此，这萧干也是如此！难道他赵良嗣就没有扬眉吐气，飞冲天的时刻？
这到底是为什么？
辽军铁骑，卷起满天雪尘，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燕京城疾驰而来。呼喊声接地连天的响起，波*的撞击在燕京城墙上，似乎此刻他所身处的丹凤门箭楼，都在这狂乱的潮流当中摇摇欲坠。
城墙之上宋军奔走呼喊，每个人都象遭逢了天崩地陷般完全慌了手脚。回头望去，燕京城中半城焦土，半城也已经烟火烛天。眼看得就要将燕京夺下，现在却是这么副景象！如果这是场噩梦，就快快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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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郭药师也已经杀到了通天门在望的地方。他紧跟着甄五臣之后，也杀入了燕京城中。沿途不是没有抵抗，但是零星弓矢，砖瓦投掷，再加上些只会拼命的血肉之躯，在披甲战士面前，怎么也支撑不住，连打成相持，稍稍阻滞下他们脚步的资格都没有。
常胜军甲士，踏平土垒，推翻栅栏，踩过血肉，不可阻挡的在燕京城中前进。郭药师早就不知不觉的杀到了前头，和甄五臣并肩作战。越杀越是爽快，被萧言夺军软禁许久，众叛亲离的郁闷，痛快淋漓的都发泄了出来。
通天门上，已经可以看见不的辽人守军在那里仓惶走动。郭药师辽将出身。如何认不出城楼上那些辽军的宿卫服色。当下就是心中大喜，回头看，还有百十名常胜军甲士浑身是血，紧紧的跟在他们身后。
郭药师用力的拍着身边甄五臣的肩膀，甄五臣同样呼呼的直喘着粗气。
“武臣，前面就是辽人现在的行宫了！这么大个辽国，现在也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去擒了那辽人萧皇后，说不定就能换来这燕地让你我兄弟镇守！宋人官家，也是好大喜功之辈，就喜欢这等礼物！”
甄五臣嘿了声：“都管，俺杀上去，你还有伤在身，先喘口气罢，不要杀脱力了！”
郭药师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自己伤势，重振常胜军，说不定还能镇守燕地，真的成为方诸侯的美妙前景，已经让他每分精力都燃烧了起来。他哈哈大笑，举步朝前：“某郭药师，什么时候躲在自家儿郎身后过了？跟着某家杀上去，某还你们个大大的富贵！”
呼喊之声未已，城外号角之声，穿过已经是地狱般景象的燕京城，越过城墙，越过重重烟火，直入郭药师耳中！
郭药师身子晃，下按住了甄五臣肩膀。身后甲士，也纷纷停住脚步。放眼看去，就看见通天门城墙上辽人守军，已经完全不顾宋军甲士杀到了何方，指着城外，状似疯狂的大呼小叫！
号角声加凄厉的响起，这次已经是清晰可辨。将郭药师心中最后丝侥幸粉碎。甄六臣转头看去，郭药师已经脸色惨白，眼中全是血丝。嘴里只念着个人名字。
“萧干，萧干…………你还真是有回天之力不成？这样都能让你把燕京城保住！难道就真的没有人，能拿下这个地方？…………某不甘心，某不甘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天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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