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回天十
宋时归 作者:天使奥斯卡
第一百五十章 回天十
第卷 燕云乱 第百五十章 回天（十）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在高梁河北对于宋辽两军来说，战局变幻莫测的日子，又过了天。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事的下步走向将会怎样。
但是现在，毫无疑问，这场战事的英雄，是辽人四军大王萧干。
虽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但是雪花翻卷飞舞得却比昨日还要厉害许，铅灰色乌云低垂，笼罩四野，朔风经历，搅动玉龙。放眼望去，哪怕在高处，也看不出百十步外。
这实在不是个适合双方会战的日子。
但是对于已经决定退军高梁河南的泾源秦凤熙河三军而言，这却是个再理想不过的天气。
从天色还未大明开始，当在萧干兵锋正面的泾源军就已经造饭，还给士卒们分了点酒用来御寒。接着就整队出营，在营寨之外摆出依寨野战的架势，层层叠叠，遮护着自家营寨。每过两个时辰，就交番替。始终保持着警戒态势。
而在泾源军的掩护下，秦凤熙河两军，从两翼开始收缩，最前面营寨的宋军先退，接着依次是后座的营寨，以珍珠倒卷帘的态势撤军。比起老种命令他们集结整兵西进的慢慢腾腾。旦下达了撤回高粱河南的命令，熙河秦凤两军的动作却是飞快。到了快天明的时候，第波退下来的人马，已经快到了高梁河上的浮桥处了。
小种带领麾下精锐，亲自赶往浮桥处，看住自己后路。西军三军浮桥处的防御体系本来就是完备，现在增加了兵力戍守，可称万无失。
秦凤熙河两军，不论哪个营寨退下来，都是井然有序，营中辎重器械，能携带的就全部携带上，在战兵的卫护下按程而退，绝无惊慌失措处。搬运不走的辎重器械，都浇上了火油，营中都有三四骑轻骑留守，等大队退走，号令到，就火焚之，什么也不会留给辽人。
大雪之下，宋军队列如龙蜿蜒向南，宋军毡帽斗笠上的红缨。星星点点在片洁白当中，显得分外醒目。大宋西军精锐，再度整师北伐，渡过高梁河时，十余万大军杀气可称冲霄而起，谁能想到，短短数日，现在他们的脚步，却是向南！
风雪当中，宋军将领骑在马上，随着这道洪流滚滚向南，马上之人，不住的朝北而望，却不知道，每个人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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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种这个时候，也已经披上了甲胄，在亲卫将领的簇拥下，亲自临阵指挥自家泾源军戒备断后之师。出营列阵的宋军已经换了两番了，老种却直没有回营，他身边亲卫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围着他。想为这个已经苍老衰颓的老将遮挡点寒风。
宋军在营外列阵的队伍静悄悄的，雪花落在他们披着的甲胄之上，转眼就积了厚厚层。天地之间，仿佛只有雪花簌簌而落之声，间或才被领兵宋军将领命令麾下士卒蹦跳活动下，不要冻上了手脚的号令打破这片沉寂。
列阵的泾源军上下，自老种以降，似乎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情。
而他们准备迎击的辽军方向，却始终没有动静。
后面传来马蹄溅雪之声，老种身边簇拥的亲卫回头而看，却是杨可世领着十几骑亲卫踏雪赶来。杨可世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心头愤懑就这样表现在脸上。
宋军哨探还是放出去了些，去瞻看辽人军势。但是老种强令杨可世不得跟着这些哨探轻骑出击，大概老种也是知道杨可世此时心态，怕放他出去，这位已经羞愤到了极点的西军重将，可能会不管不顾的头撞进辽军营寨当中去。干脆让他朝后，随时掌握熙河秦凤两军撤推进程，以便于老种决定泾源军什么时候也跟着后撤。
这任务当然同样重要，敌前撤推，向来是考验统帅指挥艺术的难事儿。可是杨可世领了这个军令，心中火气，升腾高了几倍！
老种身边西军将领朝着杨可世点头示意，杨可世却谁也不搭理，策马溅雪就驰到了老种身边，黑着张脸不开口。
老种回头淡淡的扫视了他眼，问道：“秦凤熙河两军，走得怎么样了？”
杨可世冷笑声：“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小种相公和姚相公，当真是指挥若定。秦凤熙河两军。行伍不乱，金鼓井然，交相掩护而退。动作快得了不得…………现在估计先行之军，已经上了浮桥罢？几万大军，说不定天就能撤回高梁河南半去。到了明天天明，俺们就能走了，照这个架势，辽人打定了恭送俺们的主意，俺们兵卒不损，到燕京左近逛了圈，当真解乏！”
老种颔下白须被寒风吹得飘飘散散，他眯着眼睛看着杨可世，眼神里面满是倦怠，句话也不说。
杨可世看看老种，心软就想沉住气，别说那么废话，但是胸中那团滚动的火焰却怎么也平复不下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老种相公，您要想想法子啊！白沟河俺们败退次，好歹还硬拼了场。现在这在高梁河再退，西军军心士气，可就散了！不用说，宣帅和刘延庆他们都如此地步了。自然也要和俺们西军斗个不死不休，俺们倒霉，他们才可安然无事！这西军当真是前途莫测啊！老种相公，西军可不能就这样垮了！”
杨可世说的声音并不算小，在老种身边簇拥的亲卫心腹西军将领都听见了，当下人人侧目。都望向老种，有的人嘴唇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没说出来。
老种眼神中倦意浓，他定定的看着脸急切愤懑不服气的杨可世，最后只是摇头淡淡笑：“某老了。也愧对西军此次北伐战死的儿郎弟兄们了。剩下残生，能保住西军不被扯得太散，已经是于愿已足，能重振西军声威，最后扶危定难的，已经不是我们种家人了。我不成，师中…………他也不成。”
看着杨可世还想说什么，老种抬手制止他说下去：“燕云战事，英雄崭露头角之机。我们已经退出这个战场，下面就静静旁观罢…………看看到底是哪位英雄，真正在这场战事当中横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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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老种和杨可世对答之际，雪花漫卷当中，前面突然传来动静。举目望去，就看见宋军派出去的哨探轻骑，现在大都三五成群的朝后退来。
战马嘶鸣声音，声声的响起。这些宋军哨探不住的被压迫着后退，间或回射两箭，就招来的箭雨。
大雪当中，就看见辽人的远拦子哨探身影显露出来，他们人马数量，比宋军哨探轻骑自然上很。昨夜休息大半宿，这些辽人远拦子的精神气力似乎也恢复了许，挟大胜环庆军之威，如此大雪当中，仍然矫捷往来如飞。
他们对宋军哨探轻骑也没有逼迫得太紧，不过对射而已。如此大雪，也不是双方骑马对冲的好天气，就是单纯的用人数优势将宋军的骑兵侦察警戒幕向后压缩而已。
宋军哨探轻骑也知道自家是要退军的，当然不肯和辽人远拦子死战。就这样退两步进步的慢慢磨蹭着后退，拖延着时间。
看着辽人远拦子迫得近了，宋军依寨列阵的军阵队列当中，传来了军官的号令，当先宋军竖起了旁牌，军阵当中的弓弩手已经上前，只要远拦子敢扑上来试探，就劈头浇他们阵箭雨。这些远拦子都是打老了仗的，很清楚宋军弓矢射程。在射程范围之外就纷纷住马，调头回去，这个时候，宋军哨探轻骑也退入了宋军阵列当中，在阵后集结起来，做为预备队。
发现了辽军动静之后，老种身边将领都绷紧了精神，就连杨可世都再不说什么了，只是死死的朝西而望。名宋军将领忍不住低语声：“辽狗想干什么？俺们如此坚阵，他们还敢来扑营，须知道俺们不是泾源军！也不怕在俺们阵前撞个头破血流？”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难道辽人实力，真的是远远超过他们之前的预计。在硬碰硬打垮了环庆军之后，好不喘息，接着就来挑战泾源秦凤熙河三军？以燕京处残破之地，怎么可能支撑起这样强大的实力？如果当真如此，那么几位相公做出的果断撤军决断，那就是再正确不过！
只有老种缓缓摇头，低声道：“萧干是来送我们的…………他的实力，止此而已。如果他想将我们西军三军留在高梁河北，绝不会这样急切行事的…………把我们放到燕京城下再打不好么？恨不能和这辽人四军大王战！”
说到最后句话的时候，老种白眉挑。蜷缩在马背上的枯干身子似乎也挺直了起来，宛然就是当日西军无敌统帅的模样！杨可世满脸热切的看着老种，老种却温和的制止他开口：“事已至此，正臣，不必说了。这已经不是俺们的战场了…………”
老种的淡淡话语当中，就听见辽军阵后，大雪那头，凄越的号角声低回响起，接着就看见面黑色的大旗，正是萧干旗号，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这面旗号是如此之大，哪怕隔着大雪那么远也看得清楚。
旗角猎猎飞卷舞动，自然有种肃杀之气。在旗号之下，无数辽军将领，不管是契丹奚人还是渤海汉军，全都披着重甲，簇拥着个高瘦身影，从大雪当中突然显出。
这高瘦身影，正是萧干。
在辽军阵前，有处不高的土丘，这些辽人将领层层叠叠的护卫在土丘之下，再上层，就是萧干的奚人亲卫，掌着萧干的旗号。这些人马布置好之后，分开条道路，就看见萧干身形，策马缓缓而上，直到那土丘顶部。
在最高处，只有他人骑而已，在寒风中，他黑色的斗篷被高高吹起，如条黑龙般翻卷起伏。越过这满天雪花，越过宋军森然的军阵，在场辽宋军士，仿佛都能感受到萧干那高傲的目光，投向了同样被众将簇拥着的老种相公身上！
老种嘿然声，摇了摇头，无精打采的道：“萧干示形如此，这场仗打不起来了。辽军…………不会扑营的，军中轮番替，稳住阵型，等我号令，就…………退下去罢。老头子倦了，冷得刺骨，先回营休息。”
他说完这番话，就策马调头，缓缓的朝着营中行去，簇拥着老种诸将，愤愤的看了那边萧干身影几眼，也随着老种回头。只有杨可世，仍然策马立在那里，死死的盯着萧干身形，胸口剧烈起伏不休：“男儿之耻，莫过于此…………谁能将萧干脸上高傲的神情粉碎，俺杨可世这条性命，卖给他又何妨？这奇耻大辱，究竟如何才能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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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宋军将领簇拥着老种缓缓退下去，萧干嘴角，也终于露出了丝笑意。
切都在掌握中的感觉，是如此的惬意。仿佛天地都变得小了，就在自己的掌中………
击退了宋军，有了这么段缓冲时机，麾下数万健儿归心。到时候天地之大，何处不可以去？英雄事业，值此末世，不过才开始而已。就算在这乱世当中，死了又能如何？只要能展胸中抱负，能只为自己的野心驱驰场，就已经不曾辜负！
看着宋军将领缓缓退入营中，土丘之下辽人将领，同样是满脸喜色。大家都是宿将，宋军到底是想在这里打场硬仗，还是想扎住阵脚，缓缓退回高梁河南，瞻看眼军势，基本上就能分辨出个*不离十。如此天气，宋军要想就在这里会战的话，只会守住营寨，示弱yin*辽军上前，钉住辽军主力，天色旦好转，两翼秦凤熙河两军列阵而出，席卷而来，才是正途。
现在就见泾源军旗号，摆出依寨野战架势，虽然法度谨严，宋军甲士轮番出寨替丝毫不乱。但是这摆明了是防止辽军冲扑自家阵脚的架势，不让辽军靠近钉住自己，副断后掩护全军南撤的架势。
萧大王果然做到了！在万分绝境当中，击破了环庆军，迫退了宋人泾源秦凤熙河三军！为他们这些大辽仅剩残余，争取到了难得的喘息时间！
也许将来，真如萧大王所说，弃了燕京这个死地，天下之大，大辽还有复兴的机会！
要不是临阵之际，要不是萧干还沉默的立在上面，不知道少辽人将领，此时此刻就要欢呼出声，恨不得痛醉场！
无数双目光向着萧干挺立在高处的身影望去，目光当中，满满都是效死的狂热！
萧干在立马高处，直看到老种他们退回营寨当中，这才策马而下，缓缓来到众将身边。个奚人将领看来是兴奋到了极处，指着宋军列阵方向：“大王，南人跑他娘的，和环庆军般！追上去，打垮他们，让南人再也不敢正眼觑俺们燕京！”
萧干笑：“宋军老实退了就是，你以为数月之内，他们还敢正眼觑俺们燕京？下面他们的敌手，都是自家人马，互相正要争斗得热闹…………刘延庆童贯势大，老种小种他们手中兵强，正是势均力敌，俺们何苦去打扰他们？”
他的话顿时引起辽人将领之间阵哄笑，那提议追上去的奚人将领笑得最大声。大家也都知道，这不过是说些便宜话罢了。大辽打垮刘延庆，再兼程而东，不仅伤亡惨重，而且精力体力都消耗极大，而泾源秦凤熙河三军，是比环庆军还难啃的硬骨头。真的要扑上去，只怕全军碰碎了，也未必啃得下来。
天幸南人之间，内斗为先，萧干才抓住了这么个机会，将当日气势汹汹渡河而北的十余万宋军，全部逐退！
个契丹将领笑了阵，脸上又浮现出忧色：“大王，燕京现在空虚到了极处，俺们将能率领的兵马都带来了，燕京后路，几乎就是座空城。是不是马上回师，照应俺们后路？”
萧干皱皱眉头，摆摆手：“俺们现在就是如履薄冰！要看到西军全部退至高粱河北，将他们渡口浮桥焚烧干净以后，才好回师。俺们迫退宋军大队不易，现在不可露出半分破绽…………要是瞧见便宜，谁知道老种那支老狐狸会怎的…………现在不能回师，就要死死的压迫住眼前宋军！”
萧干所言，自然是正理。挥师而东的时候，就连坚信老种小种他们会退军的萧干，也不敢如何怠慢，将所有能带上还能战的军马，扫数都领了出来。说不准是不是要和老种小种他们再战场。现在看着宋军退军，正是为山九仞，就怕功亏篑的时候，如何此刻敢舍下老种他们，立刻就回师燕京？
萧干说完这几句，脸上却又浮现出傲然的神色：“…………再说了，现在还有哪支宋军，可以威胁俺们燕京？大宋西军四路，环庆军泾源军熙河军秦凤军，全部都在俺的旗号面前朝南而退！要不是俺留情，刘延庆岂能逃过高梁河？那个萧言，还不知道在女真人兵马下，还能苦苦支撑久…………现在燕京，安若泰山，有的是时间让俺们应对！也许下次，大辽旗号已经在其他地方重立，将来厉兵秣马，就是俺们挥军南下，去取南人官家的汴梁！”
此时此刻，萧干实在是志满意得到了极处。击败宋军西军全部，保住燕京，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他不旋踵之间就完成了。这个时候，他当真要感谢萧言，要不是这个家伙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离开燕京战场去抵挡女真南下之师。要不然他怎么能放心大胆的打的这么痛快？就算战场上了萧言这么支骑兵集团，他也难以抄袭到环庆军后路，最后将环庆军彻底击垮！
现在萧干的感觉，就是万事皆在他的掌握之中。燕京安危，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因为所有敌人，都已经被他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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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三路宣抚制置使，真正的北伐之师统帅童贯，已经将他的行辕前移了。
刘延庆送来的军报，份比份乐观。当全军挥师北渡之际，童贯就再也在雄州坐镇不住。督促着将自家行辕前移。
雄州在白沟河南面还有百里路程，实在离战场太过遥远。童贯计划是将他宣抚制置使行辕安顿在涿州。等克复燕京之后，再以最快速度进入燕京城。
说起来童贯也是久历兵间，离战场近些，对他来说，是不大放在心里的。大军马上都要进抵燕京城下了，这个时候再坐镇雄州，好说不好听。而且刘延庆再他支持下，想口将克复燕京的功绩独吞下来。也怕老种小种他们耍什么花样，他离得近些，也要震慑老种小种他们。
不仅他将行辕前移，他还置书给河间府的小蔡相公，拜托这位也稍稍朝前挪动些。到时候给官家的捷报上面好添笔亲临前敌什么的，也是他童贯给盟友的份心意。至于那位虽然挂着宣抚置制副使头衔，也算是大军统帅，却向燕坐在离前线几百里之遥的后方，看到大兵些都会皱眉头的小蔡相公会不会领他这份情，童贯也不管了。
他现在心中所系，就是赶紧拿下燕京城！早点将这场战事底定，而且还要确保这场大功，为他这个派系所独得！
老不以筋骨为能，不用说阳气不足，天然比正常人虚弱些的太监了。虽然童贯比其他太监算是结实阳刚许，当太监当到了长胡子这么有创意…………
北伐起兵以来，面忙着内斗，面对付辽人。大败大声交替而来，有女真南下突然横插杠子，还有南归降人萧言这个愣头青在到处搅局。背后还有老公相的巨大阴影直压迫着自家内心。童贯早就觉得这场战事打得是心力交瘁了，恨不得能早点结束，仗下来，童贯都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现在总算是好了，刘延庆说得这么有把握，看来不需要久，自己就应该全副仪仗的进燕京城了罢。老公相的筹谋，成了泡影。郡王之衔，看来已经是囊中之物。
威风权位，自己也到了顶峰。镇边抚军二十年，也该在汴梁享享福了…………
童贯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在大队亲卫从人的簇拥下，踏上了北进之路。
他的宣抚制置使署搬家朝前设行辕，可不是轻松的事情。哪怕童贯力要求从简，比起大军北上也不遑让。
童贯自用车马仪仗，就有逶迤百余辆。从人全部要乘马骑骡。每车每人至少要三四名民夫伺候。童贯的幕僚，的也要有二三十辆车马，大家原来都是在汴梁城中过惯了富贵尊荣日子的，到童贯这里已经算是万分吃苦，现在已经算是仪仗从简了。对于这些汴梁子的做派，童贯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河北诸路的转运使臣，还不是极力巴结。童贯幕僚有家世清华之辈，是宋人士大夫的顶峰阶层，此时奉承好了，岂不是将来在汴梁条道路？
这些加起来，就是数百辆的车马，几千的从人了。为了供应他们，向前线补充军资都暂停了部分，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宣帅行辕前移大事。
童贯的胜捷军已经交给萧言调度，时也调不回来。现在扈卫童贯身边的，都是环庆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充当的临时扈卫。足有万人之数，精兵猛将，所在不少。环庆军北上，其实实力已经削弱了不少，要是童贯不留这么扈卫，说不定还能在高梁河北住脚呢。
率领这些扈卫的，就是王禀。
他是老种麾下出身，现在由得童贯信重。却雅不愿和刘延庆此辈为伍。虽然刘延庆向童贯请调王禀暂时加入他的军中，也想分润份功劳给王禀。王禀却将其推脱了，不掺合到刘延庆和老种小种他们之间的争斗去，就当作眼不见心不烦。
照应行辕前移，可是件苦差事。万余不熟悉的扈卫军马，还有那么花样百出，有着各种各样要求的宣抚制置使署的幕僚。王禀整天和没头苍蝇也似在逶迤长龙般的队列当中跑前跑后，忙得焦头烂额。
长虫般的队伍，在道路上挪动了三天，不过才渡过白沟河而已。又赶上大雪纷纷而落，这队伍前行，就加的缓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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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队车马乱纷纷的就地扎营，到处都是片人喊马嘶的声音。那些童贯的幕僚们从汴梁带出来的家奴，趾高气昂的指示着环庆军扈卫士卒给自家贵人赶紧安顿下来，到处都传来汴梁口音的喝骂之声。
童贯的中军大帐自然早就扎好，专属的厨役已经弄出了香喷喷的肉羹。这厨役是跟了童贯二十年的，架子比般七八品文官都不遑让。闻到童贯中军大帐处传来的香气，够身份的幕僚还能进帐去歇歇腿，混顿招待，顺便等着自家帐幕扎好。身份不够的幕僚文士就抖抖索索的坐在车上，不住的呵斥家奴从人，这些家奴从人又将火头发在那些环庆军扈卫士卒，还有伺候他们的民夫身上。
不止个宣抚制置使署的署官幕僚发起了牢骚，何苦来混这场军功。就算在汴梁城等磨堪升迁，也比来吃这场辛苦强胜十倍！
王禀忙忙碌碌的也在应对这场太爷，这场扰攘足足有两个时辰，才算渐渐平息下来。王禀又赶紧去抚问士卒民夫，让他们赶紧弄热食，安置帐幕。帐幕不够就些人挤挤。士卒民夫发些牢骚，王禀就笑着开解。圈转下来，夜色已经漆黑，跟着王禀的亲卫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寒风卷着雪花掠过，浑身冰凉。
而诸车马营帐簇拥着的童贯那座里面是牛皮，外面用蜀锦装饰的中军大帐，现在已然是灯火流转，隐隐有丝竹之声透出，在这夜色当中徘徊回荡，宛若仙音。
几名亲卫已经跟着王禀巡视到了整个队列的最北头，听到童贯帐幕当中传来的丝竹之声，个亲卫忍不住就低声骂道：“直娘贼，在这里伺候人，还不如上前厮杀来得痛快！这些汴梁子，恁得不把俺们厮杀汉当人！”
言既出，人人附和：“俺们当日在西军，凶蛮西奴羌贼，不知道见了少。不过就是老爷脚底下的泥。现在遇到这些汴梁子，使唤俺们，跟使唤生口差不！不过是家奴身份，稍微不对，老大的皮鞭拳头就下来，俺们环庆军镇守西疆百年，又南下平了方腊，就是保护着这么帮乌龟王八养的家伙！”
“刘太尉也是糊涂了，怎么就削减脑袋和这帮人钻营在了起！”
“忍气伺候他们到涿州去休，以后再调谁来当什么鸟宣帅扈卫，谁要是愿意来，谁是粪里虫！”
“王相公，当日胜捷军，也要受这般委屈不成？”
王禀直默默的听着麾下亲卫抱怨。他的胜捷军差不是个不剩的都交给萧言了，自己连亲卫都没有留下，现在身后亲卫，都是环庆军中调来的。有的话，他们好说，自己却不好说出口来。听到亲卫发问，这才笑道：“说他娘的这么做什么？当丘八本来就要吃苦，当初怎么不投胎到好人家，能从金明池考出来？宣帅对俺们丘八还算厚道，不难伺候，对胜捷军也亲厚…………至于这些汴梁子，理他们作甚？文武殊途，吃了这么次苦，将来他们还敢上战场不成？就当伺候死人了，弟兄们腹内怨气，战事了了，俺王禀做东，邀大家醉就是了，都看俺，看俺！”
虽然不是同系统，现在不过暂时归王禀调遣。可是王禀之位高权重，岂是这些亲卫们都企及的。他如此客气，这些亲卫忙不迭的表示惶恐，纷纷笑道：“算俺们倒霉，没赶上好时候！真是羡慕胜捷军的弟兄们，比俺们有福分！”
王禀直起了身子，看着眼前黑暗，任雪花打在他的脸上：“是啊，俺也羡慕手下这些胜捷军儿郎，他们比俺有福分…………”
话音未落，就看见前面的道路之上，亮起了几点灯火，高低起伏，正在朝着这里疾驰。眼就能看出，正是四百里不得入铺传骑，正在举火疾驰。
现在从白沟河直抵高梁河南的道路，已经经过大宋河北诸路几十万民夫沿途整治，高梁河的军情，天夜就能传到白沟河这里来！
王禀心下提起，刘延庆对童贯这边军情回禀，向来是天报。都是在每天凌晨。无非都是路顺利，现在还不到刘延庆回报军情的时候，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举火疾驰的急递，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禀猛的喝了声，他们本来都是牵马巡营，这个时候连同身后亲卫全都翻身上马，向前迎了过去。
不过少顷，王禀他们就迎上了这几骑举火疾驰而来的急递骑士。看他们形容，王禀颗心就沉了下去。这些急递骑士不仅没有背着表明身份的银牌，而且全都形容狼狈到了万分，有的骑士衣甲之上，还有血迹战痕。
看到有人拦路，这几名骑士纷纷勒马，大声呼喝：“俺们有紧急军情，回报宣帅！”
王禀沉住气发问：“你们的银牌呢？俺是王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是王禀，这几名骑士都滚鞍下马，施礼下来：“哪里还有银牌！就连俺们曹正将，刘太尉都没有发兵援救！现在高梁河俺们环庆军的渡口，已经被切断，几万民夫，上万守军，全部被击溃，所有军资，火而空，曹正将没于军中！环庆军已经陷在高梁河北，俺们冒死得脱至高梁河南，环庆军大营已经杀声震天，辽狗已经在扑营了！万望宣帅，救救俺们环庆军罢！”
这几名传骑，都是万死当中得脱出来的，本来以为要到雄州才能遇见童贯，却没想到在白沟河北就撞上了，心情激荡之下，当下就有人大哭出声！
王禀猛的咬牙，扯缰绳：“上马，走，俺带你们回禀宣帅…………直娘贼，刘延庆这弄的是什么，打的叫什么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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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当中，同样有支军马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终于迫近了燕京城南面。
燕京城南开城门两处，东面的叫做开阳门，西面的叫做但丹凤门。此时都是城门洞开，往来民夫，络绎不绝的在搬运离燕京城并不甚远，环庆军营盘当中遗留下来的军资器械。辽人以燕京地支撑数万大军几个月的征战，早就被搜刮空。燕云之地其他地方都豪强割据，各自为政，自然也不会朝燕京输送军资粮饷。
现在燕京城中，虽说有个皇后，还有文武百官编制齐全。可早就是五穷六绝了，高门大族，也有断炊的情况发生。就算环庆军遗留下来的不军资粮草，都成了燕京城中的宝贝。
萧干不及收拾，就率领主力东进，压迫宋人泾源秦凤熙河三军而去。留下了大队的民夫，就拼命的抢运这些军资进入燕京城中。不仅粮草是积蓄的，环庆军丢下的甲胄兵刃器械，在将来萧干让燕京此处死地别走，建立奚人国度之际，这些也都是再为宝贵不过的东西，丝毫都舍不得浪费。
当日煌煌大辽，的确是窘迫到了这个份上了。
要说萧干少还是留了些掩护兵力在燕京的，是已经在攻击环庆军营寨的时候，已经打残废了的辽人各军，加起来不过千许人之数。这些人马，都是已经战到了筋疲力尽的程度，半都撤回燕京城中，找个舒服屋子营房，倒头就睡了个天昏地暗。不少领兵辽人军将，是在燕京城中有家的，血战余生，周遭又无敌患，也半都回家看看。如此乱世，和亲族之间，今日见了还不知道明日大家沦落何方呢。
在打开的开阳门和丹凤门城上城下，守备的辽人士卒，懒洋洋的不过数百人。的还是忙着搬运屋子的军中民夫，除了他们之外，城中百姓也有出来争抢的。就连高门大户，也找着军中的关系，来抢点宋军遗弃的宝贵物资，尤其是那些可以活命的粮草。
启明星高照之下，就看见燕京城下原来血战之地，现在乱纷纷的都是人头攒动，偶尔还有争抢东西的厮打叫骂之声发出。开阳丹凤两处城门，城门洞开，人群来来往往，热闹得就有如集市般。
在离燕京城洞开两门不过七八里的处小丘之上，数十骑骑士，勒马立于丘陵之上，静静的看着眼前切。其中身形最为长大的条汉子，自然是郭药师了。这个燕地枭雄，历经波折，几起几落，现在却看不出半点风尘困顿之色，双目当中精光四射，死死的看着眼前黑黝黝的燕京城墙。
这座雄城，几乎就是完全敞开在他郭药师的面前！
郭药师自然不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上，他同样也领着几千常胜军，在了同样的位置上，不过在真实的历史中，在他身边的，不是赵良嗣这个矮胖子，而是大宋西军名将杨可世。同样是趁着萧干率领辽军主力与刘延庆合战于高梁河，他们这支奇兵，突然袭取燕京城。
和真实的历史不同的不仅仅是身边人从杨可世换成了赵良嗣，而且眼前燕京，比真实的历史还要无备，看起来还要脆弱！
在郭药师身边，赵良嗣的神情比郭药师还要激动，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大宋北伐，十余万精兵，无数猛将。但是最后在燕京城前的，还是他赵良嗣，垂成大功的，只有他赵良嗣！
好容易赵良嗣才按捺住心中翻滚的情绪，他转头看向郭药师：“郭大人，如何？”
郭药师淡淡笑道：“可鼓而下之！”
他猛的翻身下马，解下身上甲胄，他身边亲卫，也同样下马如此动作。郭药师朝着赵良嗣笑：“赵宣赞，你且等着，看俺抢下燕京城门，俺们在辽人大殿当中再见，到时候，俺将辽人萧皇后，擒献给赵宣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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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回天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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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回天十
第卷 燕云乱 第百五十章 回天（十）
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在高梁河北对于宋辽两军来说，战局变幻莫测的日子，又过了天。谁也不知道，这场战事的下步走向将会怎样。
但是现在，毫无疑问，这场战事的英雄，是辽人四军大王萧干。
虽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但是雪花翻卷飞舞得却比昨日还要厉害许，铅灰色乌云低垂，笼罩四野，朔风经历，搅动玉龙。放眼望去，哪怕在高处，也看不出百十步外。
这实在不是个适合双方会战的日子。
但是对于已经决定退军高梁河南的泾源秦凤熙河三军而言，这却是个再理想不过的天气。
从天色还未大明开始，当在萧干兵锋正面的泾源军就已经造饭，还给士卒们分了点酒用来御寒。接着就整队出营，在营寨之外摆出依寨野战的架势，层层叠叠，遮护着自家营寨。每过两个时辰，就交番替。始终保持着警戒态势。
而在泾源军的掩护下，秦凤熙河两军，从两翼开始收缩，最前面营寨的宋军先退，接着依次是后座的营寨，以珍珠倒卷帘的态势撤军。比起老种命令他们集结整兵西进的慢慢腾腾。旦下达了撤回高粱河南的命令，熙河秦凤两军的动作却是飞快。到了快天明的时候，第波退下来的人马，已经快到了高梁河上的浮桥处了。
小种带领麾下精锐，亲自赶往浮桥处，看住自己后路。西军三军浮桥处的防御体系本来就是完备，现在增加了兵力戍守，可称万无失。
秦凤熙河两军，不论哪个营寨退下来，都是井然有序，营中辎重器械，能携带的就全部携带上，在战兵的卫护下按程而退，绝无惊慌失措处。搬运不走的辎重器械，都浇上了火油，营中都有三四骑轻骑留守，等大队退走，号令到，就火焚之，什么也不会留给辽人。
大雪之下，宋军队列如龙蜿蜒向南，宋军毡帽斗笠上的红缨。星星点点在片洁白当中，显得分外醒目。大宋西军精锐，再度整师北伐，渡过高梁河时，十余万大军杀气可称冲霄而起，谁能想到，短短数日，现在他们的脚步，却是向南！
风雪当中，宋军将领骑在马上，随着这道洪流滚滚向南，马上之人，不住的朝北而望，却不知道，每个人心里到底在想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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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种这个时候，也已经披上了甲胄，在亲卫将领的簇拥下，亲自临阵指挥自家泾源军戒备断后之师。出营列阵的宋军已经换了两番了，老种却直没有回营，他身边亲卫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围着他。想为这个已经苍老衰颓的老将遮挡点寒风。
宋军在营外列阵的队伍静悄悄的，雪花落在他们披着的甲胄之上，转眼就积了厚厚层。天地之间，仿佛只有雪花簌簌而落之声，间或才被领兵宋军将领命令麾下士卒蹦跳活动下，不要冻上了手脚的号令打破这片沉寂。
列阵的泾源军上下，自老种以降，似乎谁也没有说话的心情。
而他们准备迎击的辽军方向，却始终没有动静。
后面传来马蹄溅雪之声，老种身边簇拥的亲卫回头而看，却是杨可世领着十几骑亲卫踏雪赶来。杨可世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被寒风吹的还是心头愤懑就这样表现在脸上。
宋军哨探还是放出去了些，去瞻看辽人军势。但是老种强令杨可世不得跟着这些哨探轻骑出击，大概老种也是知道杨可世此时心态，怕放他出去，这位已经羞愤到了极点的西军重将，可能会不管不顾的头撞进辽军营寨当中去。干脆让他朝后，随时掌握熙河秦凤两军撤推进程，以便于老种决定泾源军什么时候也跟着后撤。
这任务当然同样重要，敌前撤推，向来是考验统帅指挥艺术的难事儿。可是杨可世领了这个军令，心中火气，升腾高了几倍！
老种身边西军将领朝着杨可世点头示意，杨可世却谁也不搭理，策马溅雪就驰到了老种身边，黑着张脸不开口。
老种回头淡淡的扫视了他眼，问道：“秦凤熙河两军，走得怎么样了？”
杨可世冷笑声：“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小种相公和姚相公，当真是指挥若定。秦凤熙河两军。行伍不乱，金鼓井然，交相掩护而退。动作快得了不得…………现在估计先行之军，已经上了浮桥罢？几万大军，说不定天就能撤回高梁河南半去。到了明天天明，俺们就能走了，照这个架势，辽人打定了恭送俺们的主意，俺们兵卒不损，到燕京左近逛了圈，当真解乏！”
老种颔下白须被寒风吹得飘飘散散，他眯着眼睛看着杨可世，眼神里面满是倦怠，句话也不说。
杨可世看看老种，心软就想沉住气，别说那么废话，但是胸中那团滚动的火焰却怎么也平复不下去，最后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老种相公，您要想想法子啊！白沟河俺们败退次，好歹还硬拼了场。现在这在高梁河再退，西军军心士气，可就散了！不用说，宣帅和刘延庆他们都如此地步了。自然也要和俺们西军斗个不死不休，俺们倒霉，他们才可安然无事！这西军当真是前途莫测啊！老种相公，西军可不能就这样垮了！”
杨可世说的声音并不算小，在老种身边簇拥的亲卫心腹西军将领都听见了，当下人人侧目。都望向老种，有的人嘴唇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没说出来。
老种眼神中倦意浓，他定定的看着脸急切愤懑不服气的杨可世，最后只是摇头淡淡笑：“某老了。也愧对西军此次北伐战死的儿郎弟兄们了。剩下残生，能保住西军不被扯得太散，已经是于愿已足，能重振西军声威，最后扶危定难的，已经不是我们种家人了。我不成，师中…………他也不成。”
看着杨可世还想说什么，老种抬手制止他说下去：“燕云战事，英雄崭露头角之机。我们已经退出这个战场，下面就静静旁观罢…………看看到底是哪位英雄，真正在这场战事当中横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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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老种和杨可世对答之际，雪花漫卷当中，前面突然传来动静。举目望去，就看见宋军派出去的哨探轻骑，现在大都三五成群的朝后退来。
战马嘶鸣声音，声声的响起。这些宋军哨探不住的被压迫着后退，间或回射两箭，就招来的箭雨。
大雪当中，就看见辽人的远拦子哨探身影显露出来，他们人马数量，比宋军哨探轻骑自然上很。昨夜休息大半宿，这些辽人远拦子的精神气力似乎也恢复了许，挟大胜环庆军之威，如此大雪当中，仍然矫捷往来如飞。
他们对宋军哨探轻骑也没有逼迫得太紧，不过对射而已。如此大雪，也不是双方骑马对冲的好天气，就是单纯的用人数优势将宋军的骑兵侦察警戒幕向后压缩而已。
宋军哨探轻骑也知道自家是要退军的，当然不肯和辽人远拦子死战。就这样退两步进步的慢慢磨蹭着后退，拖延着时间。
看着辽人远拦子迫得近了，宋军依寨列阵的军阵队列当中，传来了军官的号令，当先宋军竖起了旁牌，军阵当中的弓弩手已经上前，只要远拦子敢扑上来试探，就劈头浇他们阵箭雨。这些远拦子都是打老了仗的，很清楚宋军弓矢射程。在射程范围之外就纷纷住马，调头回去，这个时候，宋军哨探轻骑也退入了宋军阵列当中，在阵后集结起来，做为预备队。
发现了辽军动静之后，老种身边将领都绷紧了精神，就连杨可世都再不说什么了，只是死死的朝西而望。名宋军将领忍不住低语声：“辽狗想干什么？俺们如此坚阵，他们还敢来扑营，须知道俺们不是泾源军！也不怕在俺们阵前撞个头破血流？”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难道辽人实力，真的是远远超过他们之前的预计。在硬碰硬打垮了环庆军之后，好不喘息，接着就来挑战泾源秦凤熙河三军？以燕京处残破之地，怎么可能支撑起这样强大的实力？如果当真如此，那么几位相公做出的果断撤军决断，那就是再正确不过！
只有老种缓缓摇头，低声道：“萧干是来送我们的…………他的实力，止此而已。如果他想将我们西军三军留在高梁河北，绝不会这样急切行事的…………把我们放到燕京城下再打不好么？恨不能和这辽人四军大王战！”
说到最后句话的时候，老种白眉挑。蜷缩在马背上的枯干身子似乎也挺直了起来，宛然就是当日西军无敌统帅的模样！杨可世满脸热切的看着老种，老种却温和的制止他开口：“事已至此，正臣，不必说了。这已经不是俺们的战场了…………”
老种的淡淡话语当中，就听见辽军阵后，大雪那头，凄越的号角声低回响起，接着就看见面黑色的大旗，正是萧干旗号，出现在大家的眼前。这面旗号是如此之大，哪怕隔着大雪那么远也看得清楚。
旗角猎猎飞卷舞动，自然有种肃杀之气。在旗号之下，无数辽军将领，不管是契丹奚人还是渤海汉军，全都披着重甲，簇拥着个高瘦身影，从大雪当中突然显出。
这高瘦身影，正是萧干。
在辽军阵前，有处不高的土丘，这些辽人将领层层叠叠的护卫在土丘之下，再上层，就是萧干的奚人亲卫，掌着萧干的旗号。这些人马布置好之后，分开条道路，就看见萧干身形，策马缓缓而上，直到那土丘顶部。
在最高处，只有他人骑而已，在寒风中，他黑色的斗篷被高高吹起，如条黑龙般翻卷起伏。越过这满天雪花，越过宋军森然的军阵，在场辽宋军士，仿佛都能感受到萧干那高傲的目光，投向了同样被众将簇拥着的老种相公身上！
老种嘿然声，摇了摇头，无精打采的道：“萧干示形如此，这场仗打不起来了。辽军…………不会扑营的，军中轮番替，稳住阵型，等我号令，就…………退下去罢。老头子倦了，冷得刺骨，先回营休息。”
他说完这番话，就策马调头，缓缓的朝着营中行去，簇拥着老种诸将，愤愤的看了那边萧干身影几眼，也随着老种回头。只有杨可世，仍然策马立在那里，死死的盯着萧干身形，胸口剧烈起伏不休：“男儿之耻，莫过于此…………谁能将萧干脸上高傲的神情粉碎，俺杨可世这条性命，卖给他又何妨？这奇耻大辱，究竟如何才能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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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宋军将领簇拥着老种缓缓退下去，萧干嘴角，也终于露出了丝笑意。
切都在掌握中的感觉，是如此的惬意。仿佛天地都变得小了，就在自己的掌中………
击退了宋军，有了这么段缓冲时机，麾下数万健儿归心。到时候天地之大，何处不可以去？英雄事业，值此末世，不过才开始而已。就算在这乱世当中，死了又能如何？只要能展胸中抱负，能只为自己的野心驱驰场，就已经不曾辜负！
看着宋军将领缓缓退入营中，土丘之下辽人将领，同样是满脸喜色。大家都是宿将，宋军到底是想在这里打场硬仗，还是想扎住阵脚，缓缓退回高梁河南，瞻看眼军势，基本上就能分辨出个*不离十。如此天气，宋军要想就在这里会战的话，只会守住营寨，示弱yin*辽军上前，钉住辽军主力，天色旦好转，两翼秦凤熙河两军列阵而出，席卷而来，才是正途。
现在就见泾源军旗号，摆出依寨野战架势，虽然法度谨严，宋军甲士轮番出寨替丝毫不乱。但是这摆明了是防止辽军冲扑自家阵脚的架势，不让辽军靠近钉住自己，副断后掩护全军南撤的架势。
萧大王果然做到了！在万分绝境当中，击破了环庆军，迫退了宋人泾源秦凤熙河三军！为他们这些大辽仅剩残余，争取到了难得的喘息时间！
也许将来，真如萧大王所说，弃了燕京这个死地，天下之大，大辽还有复兴的机会！
要不是临阵之际，要不是萧干还沉默的立在上面，不知道少辽人将领，此时此刻就要欢呼出声，恨不得痛醉场！
无数双目光向着萧干挺立在高处的身影望去，目光当中，满满都是效死的狂热！
萧干在立马高处，直看到老种他们退回营寨当中，这才策马而下，缓缓来到众将身边。个奚人将领看来是兴奋到了极处，指着宋军列阵方向：“大王，南人跑他娘的，和环庆军般！追上去，打垮他们，让南人再也不敢正眼觑俺们燕京！”
萧干笑：“宋军老实退了就是，你以为数月之内，他们还敢正眼觑俺们燕京？下面他们的敌手，都是自家人马，互相正要争斗得热闹…………刘延庆童贯势大，老种小种他们手中兵强，正是势均力敌，俺们何苦去打扰他们？”
他的话顿时引起辽人将领之间阵哄笑，那提议追上去的奚人将领笑得最大声。大家也都知道，这不过是说些便宜话罢了。大辽打垮刘延庆，再兼程而东，不仅伤亡惨重，而且精力体力都消耗极大，而泾源秦凤熙河三军，是比环庆军还难啃的硬骨头。真的要扑上去，只怕全军碰碎了，也未必啃得下来。
天幸南人之间，内斗为先，萧干才抓住了这么个机会，将当日气势汹汹渡河而北的十余万宋军，全部逐退！
个契丹将领笑了阵，脸上又浮现出忧色：“大王，燕京现在空虚到了极处，俺们将能率领的兵马都带来了，燕京后路，几乎就是座空城。是不是马上回师，照应俺们后路？”
萧干皱皱眉头，摆摆手：“俺们现在就是如履薄冰！要看到西军全部退至高粱河北，将他们渡口浮桥焚烧干净以后，才好回师。俺们迫退宋军大队不易，现在不可露出半分破绽…………要是瞧见便宜，谁知道老种那支老狐狸会怎的…………现在不能回师，就要死死的压迫住眼前宋军！”
萧干所言，自然是正理。挥师而东的时候，就连坚信老种小种他们会退军的萧干，也不敢如何怠慢，将所有能带上还能战的军马，扫数都领了出来。说不准是不是要和老种小种他们再战场。现在看着宋军退军，正是为山九仞，就怕功亏篑的时候，如何此刻敢舍下老种他们，立刻就回师燕京？
萧干说完这几句，脸上却又浮现出傲然的神色：“…………再说了，现在还有哪支宋军，可以威胁俺们燕京？大宋西军四路，环庆军泾源军熙河军秦凤军，全部都在俺的旗号面前朝南而退！要不是俺留情，刘延庆岂能逃过高梁河？那个萧言，还不知道在女真人兵马下，还能苦苦支撑久…………现在燕京，安若泰山，有的是时间让俺们应对！也许下次，大辽旗号已经在其他地方重立，将来厉兵秣马，就是俺们挥军南下，去取南人官家的汴梁！”
此时此刻，萧干实在是志满意得到了极处。击败宋军西军全部，保住燕京，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给他不旋踵之间就完成了。这个时候，他当真要感谢萧言，要不是这个家伙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离开燕京战场去抵挡女真南下之师。要不然他怎么能放心大胆的打的这么痛快？就算战场上了萧言这么支骑兵集团，他也难以抄袭到环庆军后路，最后将环庆军彻底击垮！
现在萧干的感觉，就是万事皆在他的掌握之中。燕京安危，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因为所有敌人，都已经被他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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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三路宣抚制置使，真正的北伐之师统帅童贯，已经将他的行辕前移了。
刘延庆送来的军报，份比份乐观。当全军挥师北渡之际，童贯就再也在雄州坐镇不住。督促着将自家行辕前移。
雄州在白沟河南面还有百里路程，实在离战场太过遥远。童贯计划是将他宣抚制置使行辕安顿在涿州。等克复燕京之后，再以最快速度进入燕京城。
说起来童贯也是久历兵间，离战场近些，对他来说，是不大放在心里的。大军马上都要进抵燕京城下了，这个时候再坐镇雄州，好说不好听。而且刘延庆再他支持下，想口将克复燕京的功绩独吞下来。也怕老种小种他们耍什么花样，他离得近些，也要震慑老种小种他们。
不仅他将行辕前移，他还置书给河间府的小蔡相公，拜托这位也稍稍朝前挪动些。到时候给官家的捷报上面好添笔亲临前敌什么的，也是他童贯给盟友的份心意。至于那位虽然挂着宣抚置制副使头衔，也算是大军统帅，却向燕坐在离前线几百里之遥的后方，看到大兵些都会皱眉头的小蔡相公会不会领他这份情，童贯也不管了。
他现在心中所系，就是赶紧拿下燕京城！早点将这场战事底定，而且还要确保这场大功，为他这个派系所独得！
老不以筋骨为能，不用说阳气不足，天然比正常人虚弱些的太监了。虽然童贯比其他太监算是结实阳刚许，当太监当到了长胡子这么有创意…………
北伐起兵以来，面忙着内斗，面对付辽人。大败大声交替而来，有女真南下突然横插杠子，还有南归降人萧言这个愣头青在到处搅局。背后还有老公相的巨大阴影直压迫着自家内心。童贯早就觉得这场战事打得是心力交瘁了，恨不得能早点结束，仗下来，童贯都感觉自己老了十岁！
现在总算是好了，刘延庆说得这么有把握，看来不需要久，自己就应该全副仪仗的进燕京城了罢。老公相的筹谋，成了泡影。郡王之衔，看来已经是囊中之物。
威风权位，自己也到了顶峰。镇边抚军二十年，也该在汴梁享享福了…………
童贯就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在大队亲卫从人的簇拥下，踏上了北进之路。
他的宣抚制置使署搬家朝前设行辕，可不是轻松的事情。哪怕童贯力要求从简，比起大军北上也不遑让。
童贯自用车马仪仗，就有逶迤百余辆。从人全部要乘马骑骡。每车每人至少要三四名民夫伺候。童贯的幕僚，的也要有二三十辆车马，大家原来都是在汴梁城中过惯了富贵尊荣日子的，到童贯这里已经算是万分吃苦，现在已经算是仪仗从简了。对于这些汴梁子的做派，童贯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河北诸路的转运使臣，还不是极力巴结。童贯幕僚有家世清华之辈，是宋人士大夫的顶峰阶层，此时奉承好了，岂不是将来在汴梁条道路？
这些加起来，就是数百辆的车马，几千的从人了。为了供应他们，向前线补充军资都暂停了部分，亏了谁也不能亏了宣帅行辕前移大事。
童贯的胜捷军已经交给萧言调度，时也调不回来。现在扈卫童贯身边的，都是环庆军中抽调出来的精锐充当的临时扈卫。足有万人之数，精兵猛将，所在不少。环庆军北上，其实实力已经削弱了不少，要是童贯不留这么扈卫，说不定还能在高梁河北住脚呢。
率领这些扈卫的，就是王禀。
他是老种麾下出身，现在由得童贯信重。却雅不愿和刘延庆此辈为伍。虽然刘延庆向童贯请调王禀暂时加入他的军中，也想分润份功劳给王禀。王禀却将其推脱了，不掺合到刘延庆和老种小种他们之间的争斗去，就当作眼不见心不烦。
照应行辕前移，可是件苦差事。万余不熟悉的扈卫军马，还有那么花样百出，有着各种各样要求的宣抚制置使署的幕僚。王禀整天和没头苍蝇也似在逶迤长龙般的队列当中跑前跑后，忙得焦头烂额。
长虫般的队伍，在道路上挪动了三天，不过才渡过白沟河而已。又赶上大雪纷纷而落，这队伍前行，就加的缓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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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大队车马乱纷纷的就地扎营，到处都是片人喊马嘶的声音。那些童贯的幕僚们从汴梁带出来的家奴，趾高气昂的指示着环庆军扈卫士卒给自家贵人赶紧安顿下来，到处都传来汴梁口音的喝骂之声。
童贯的中军大帐自然早就扎好，专属的厨役已经弄出了香喷喷的肉羹。这厨役是跟了童贯二十年的，架子比般七八品文官都不遑让。闻到童贯中军大帐处传来的香气，够身份的幕僚还能进帐去歇歇腿，混顿招待，顺便等着自家帐幕扎好。身份不够的幕僚文士就抖抖索索的坐在车上，不住的呵斥家奴从人，这些家奴从人又将火头发在那些环庆军扈卫士卒，还有伺候他们的民夫身上。
不止个宣抚制置使署的署官幕僚发起了牢骚，何苦来混这场军功。就算在汴梁城等磨堪升迁，也比来吃这场辛苦强胜十倍！
王禀忙忙碌碌的也在应对这场太爷，这场扰攘足足有两个时辰，才算渐渐平息下来。王禀又赶紧去抚问士卒民夫，让他们赶紧弄热食，安置帐幕。帐幕不够就些人挤挤。士卒民夫发些牢骚，王禀就笑着开解。圈转下来，夜色已经漆黑，跟着王禀的亲卫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寒风卷着雪花掠过，浑身冰凉。
而诸车马营帐簇拥着的童贯那座里面是牛皮，外面用蜀锦装饰的中军大帐，现在已然是灯火流转，隐隐有丝竹之声透出，在这夜色当中徘徊回荡，宛若仙音。
几名亲卫已经跟着王禀巡视到了整个队列的最北头，听到童贯帐幕当中传来的丝竹之声，个亲卫忍不住就低声骂道：“直娘贼，在这里伺候人，还不如上前厮杀来得痛快！这些汴梁子，恁得不把俺们厮杀汉当人！”
言既出，人人附和：“俺们当日在西军，凶蛮西奴羌贼，不知道见了少。不过就是老爷脚底下的泥。现在遇到这些汴梁子，使唤俺们，跟使唤生口差不！不过是家奴身份，稍微不对，老大的皮鞭拳头就下来，俺们环庆军镇守西疆百年，又南下平了方腊，就是保护着这么帮乌龟王八养的家伙！”
“刘太尉也是糊涂了，怎么就削减脑袋和这帮人钻营在了起！”
“忍气伺候他们到涿州去休，以后再调谁来当什么鸟宣帅扈卫，谁要是愿意来，谁是粪里虫！”
“王相公，当日胜捷军，也要受这般委屈不成？”
王禀直默默的听着麾下亲卫抱怨。他的胜捷军差不是个不剩的都交给萧言了，自己连亲卫都没有留下，现在身后亲卫，都是环庆军中调来的。有的话，他们好说，自己却不好说出口来。听到亲卫发问，这才笑道：“说他娘的这么做什么？当丘八本来就要吃苦，当初怎么不投胎到好人家，能从金明池考出来？宣帅对俺们丘八还算厚道，不难伺候，对胜捷军也亲厚…………至于这些汴梁子，理他们作甚？文武殊途，吃了这么次苦，将来他们还敢上战场不成？就当伺候死人了，弟兄们腹内怨气，战事了了，俺王禀做东，邀大家醉就是了，都看俺，看俺！”
虽然不是同系统，现在不过暂时归王禀调遣。可是王禀之位高权重，岂是这些亲卫们都企及的。他如此客气，这些亲卫忙不迭的表示惶恐，纷纷笑道：“算俺们倒霉，没赶上好时候！真是羡慕胜捷军的弟兄们，比俺们有福分！”
王禀直起了身子，看着眼前黑暗，任雪花打在他的脸上：“是啊，俺也羡慕手下这些胜捷军儿郎，他们比俺有福分…………”
话音未落，就看见前面的道路之上，亮起了几点灯火，高低起伏，正在朝着这里疾驰。眼就能看出，正是四百里不得入铺传骑，正在举火疾驰。
现在从白沟河直抵高梁河南的道路，已经经过大宋河北诸路几十万民夫沿途整治，高梁河的军情，天夜就能传到白沟河这里来！
王禀心下提起，刘延庆对童贯这边军情回禀，向来是天报。都是在每天凌晨。无非都是路顺利，现在还不到刘延庆回报军情的时候，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举火疾驰的急递，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禀猛的喝了声，他们本来都是牵马巡营，这个时候连同身后亲卫全都翻身上马，向前迎了过去。
不过少顷，王禀他们就迎上了这几骑举火疾驰而来的急递骑士。看他们形容，王禀颗心就沉了下去。这些急递骑士不仅没有背着表明身份的银牌，而且全都形容狼狈到了万分，有的骑士衣甲之上，还有血迹战痕。
看到有人拦路，这几名骑士纷纷勒马，大声呼喝：“俺们有紧急军情，回报宣帅！”
王禀沉住气发问：“你们的银牌呢？俺是王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是王禀，这几名骑士都滚鞍下马，施礼下来：“哪里还有银牌！就连俺们曹正将，刘太尉都没有发兵援救！现在高梁河俺们环庆军的渡口，已经被切断，几万民夫，上万守军，全部被击溃，所有军资，火而空，曹正将没于军中！环庆军已经陷在高梁河北，俺们冒死得脱至高梁河南，环庆军大营已经杀声震天，辽狗已经在扑营了！万望宣帅，救救俺们环庆军罢！”
这几名传骑，都是万死当中得脱出来的，本来以为要到雄州才能遇见童贯，却没想到在白沟河北就撞上了，心情激荡之下，当下就有人大哭出声！
王禀猛的咬牙，扯缰绳：“上马，走，俺带你们回禀宣帅…………直娘贼，刘延庆这弄的是什么，打的叫什么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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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当中，同样有支军马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终于迫近了燕京城南面。
燕京城南开城门两处，东面的叫做开阳门，西面的叫做但丹凤门。此时都是城门洞开，往来民夫，络绎不绝的在搬运离燕京城并不甚远，环庆军营盘当中遗留下来的军资器械。辽人以燕京地支撑数万大军几个月的征战，早就被搜刮空。燕云之地其他地方都豪强割据，各自为政，自然也不会朝燕京输送军资粮饷。
现在燕京城中，虽说有个皇后，还有文武百官编制齐全。可早就是五穷六绝了，高门大族，也有断炊的情况发生。就算环庆军遗留下来的不军资粮草，都成了燕京城中的宝贝。
萧干不及收拾，就率领主力东进，压迫宋人泾源秦凤熙河三军而去。留下了大队的民夫，就拼命的抢运这些军资进入燕京城中。不仅粮草是积蓄的，环庆军丢下的甲胄兵刃器械，在将来萧干让燕京此处死地别走，建立奚人国度之际，这些也都是再为宝贵不过的东西，丝毫都舍不得浪费。
当日煌煌大辽，的确是窘迫到了这个份上了。
要说萧干少还是留了些掩护兵力在燕京的，是已经在攻击环庆军营寨的时候，已经打残废了的辽人各军，加起来不过千许人之数。这些人马，都是已经战到了筋疲力尽的程度，半都撤回燕京城中，找个舒服屋子营房，倒头就睡了个天昏地暗。不少领兵辽人军将，是在燕京城中有家的，血战余生，周遭又无敌患，也半都回家看看。如此乱世，和亲族之间，今日见了还不知道明日大家沦落何方呢。
在打开的开阳门和丹凤门城上城下，守备的辽人士卒，懒洋洋的不过数百人。的还是忙着搬运屋子的军中民夫，除了他们之外，城中百姓也有出来争抢的。就连高门大户，也找着军中的关系，来抢点宋军遗弃的宝贵物资，尤其是那些可以活命的粮草。
启明星高照之下，就看见燕京城下原来血战之地，现在乱纷纷的都是人头攒动，偶尔还有争抢东西的厮打叫骂之声发出。开阳丹凤两处城门，城门洞开，人群来来往往，热闹得就有如集市般。
在离燕京城洞开两门不过七八里的处小丘之上，数十骑骑士，勒马立于丘陵之上，静静的看着眼前切。其中身形最为长大的条汉子，自然是郭药师了。这个燕地枭雄，历经波折，几起几落，现在却看不出半点风尘困顿之色，双目当中精光四射，死死的看着眼前黑黝黝的燕京城墙。
这座雄城，几乎就是完全敞开在他郭药师的面前！
郭药师自然不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上，他同样也领着几千常胜军，在了同样的位置上，不过在真实的历史中，在他身边的，不是赵良嗣这个矮胖子，而是大宋西军名将杨可世。同样是趁着萧干率领辽军主力与刘延庆合战于高梁河，他们这支奇兵，突然袭取燕京城。
和真实的历史不同的不仅仅是身边人从杨可世换成了赵良嗣，而且眼前燕京，比真实的历史还要无备，看起来还要脆弱！
在郭药师身边，赵良嗣的神情比郭药师还要激动，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大宋北伐，十余万精兵，无数猛将。但是最后在燕京城前的，还是他赵良嗣，垂成大功的，只有他赵良嗣！
好容易赵良嗣才按捺住心中翻滚的情绪，他转头看向郭药师：“郭大人，如何？”
郭药师淡淡笑道：“可鼓而下之！”
他猛的翻身下马，解下身上甲胄，他身边亲卫，也同样下马如此动作。郭药师朝着赵良嗣笑：“赵宣赞，你且等着，看俺抢下燕京城门，俺们在辽人大殿当中再见，到时候，俺将辽人萧皇后，擒献给赵宣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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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回天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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